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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当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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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漱⽟节停步回头,莹似⽩⽟观音的美丽脸庞依稀透着晨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典卫大人可真是多情哪!也罢,总比薄幸得好。”耿照窘得面红耳⾚,⼲咳几声,结巴道:“我…不是…这个…阿纨姑娘总是为了我…不!这个…在下是说…”

  漱⽟节“噗哧!”抿嘴一笑,⾜绕香风,提裙漫出厅去。回见弦子跟来,轻挥柔荑:“不必啦,从今而后,你只跟典卫大人,直到任务结束,一步也不许离开。明⽩么?”弦子低声应道:“明⽩。”

  花厅里只剩两人,弦子垂首怔立,始终不发一语。耿照不免尴尬,抓了抓头,赧然道:“没想到宗主竟派你来。要你别跟着我,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时候到了,咱们再串一串回报宗主…你恐怕不会答应吧?”

  弦子眉头一蹙,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为什么要这样?”耿照笑道:“跟着我,你会很无聊的。

  况且,我不能跟别人解释你的⾝分来历,这样也很⿇烦。”弦子似是听懂了,倒显得一派宁定,有成竹道:“你要的话,我不会让人看见。”耿照哑然失笑,忽听窗棂外轻敲两下,绮鸳推开镂窗,探进大半个⾝子。

  “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耿照点头。“自然算数。”“那好。”她四下眺望,低声道:“跟我来。快点!”见耿照微露迟疑,顿感不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动作快些,才能赶在宗主前头回来。”耿照想想也是,漱⽟节并未正面响应他探望阿纨的请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再无犹豫,起⾝越窗而出。弦子也一闪⾝跟了出来,绮鸳回头低喝:“别来!你守院门,若有动静,先来通知我们。”弦子全不理会,径跟在耿照⾝后,面上冷冰冰的没甚表情。绮鸳一跺脚,暗骂道:“怪胎!”

  径自领头,左弯右拐,奔⼊花厅左近的一座别院。耿照正伤脑筋要跟阿纨说什么,谁知推‮房开‬门,雅致的小厢房里却空的没半个人。上薄被掀开,垫褥犹温,依稀留着两瓣‮圆浑‬多⾁的臋印,显是刚离开不久。

  房內摆设齐整,别说打斗,连一丝仓促的痕迹也无。绮鸳越想越不对,旋风般窜出门去“啪!”推开邻厢房门,探头一看,忍不住咒骂:“奇怪!人怎么都不见了?”⾝子微仰,往屋外的长廊尽头叫道:“阿缇、阿缇!”

  一名⾝穿丹红纱⾐的少女出声相应,捧着清⽔瓷盆转出廊角,碎步而来。绮鸳微愠道:“我让你多照看着,才没排你的任务,你跑哪去了?”

  那名唤“阿缇”的少女跑得气吁吁,咬道:“给大人换⽔呀!也才离开了会儿不是?”见得绮鸳⾝后的耿、弦二人,圆睁杏眼:“这么热闹!出…出了什么事儿?”“阿纨不见了。

  你离开的时候她还在么?”阿缇没好气地乜她一眼,径端⽔盆进房,笑道:“差点儿给你吓死。她好手好脚的,上哪儿不行?穷紧张!没准儿是出去散散心啦。”将瓷盆放在几上,卷起袖管拧了⽑巾,给榻上那人擦头抹脸。

  她十分爱笑,遣词用字虽有些针锋相对,一口一个反诘,但衬与月盘似的⽩皙笑脸,听来丝毫不觉刺耳。

  耿照目光如电,就着绮鸳的发顶上一扫,见榻上之人面⾊青⽩、双颊凹陷,两只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焦却散在虚空处,锦被上露出⾚裸的膛,左肩密密裹着渗⾎的⽩布条,只有半截上臂,其下空空如也,正是⽔神岛的掌刀敕使“越王蛇”楚啸舟。

  须知楚啸舟乃黑岛新一代的希望,由漱⽟节精心栽培,授予帝字绝学中的上乘刀法。岳宸风出现后,楚啸舟一心打倒这位鸠占鹊巢的“主人”忍受人所难知的艰辛痛苦,⽇夜磨砺左手刀法。

  谁知他先中了岳宸风的雷丹,虽被耿照、阿傻连手祓除,功体已然大损。后因琼飞任妄为,致使左臂被断,一⾝刀法付诸东流。从听闻岳宸风的死讯起,楚啸舟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也不跟人说话。

  …一旦失去目标,失去了人生所望,就会变成这样?耿照还记得当⽇在王舍院的树中,那个一出手便将自己制服的冷锐青年,锋芒难掩,犹如一柄绝世宝刀,今昔对照,难受的心情油然而生。

  绮鸳问不出阿纨的下落,银牙一咬,拉着耿照的袖管:“来不及啦!再不回去,怕宗主已…”忽听一把动听的喉音冷道:“怕我怎的?”绮鸳心下冰凉,见阿缇急急奔出,挽着她回头躬⾝:“参见宗主!”

  漱⽟节从长廊那头款摆而来,髻上的飞凤步摇漾开金晕,衬与黑纱⽩履,雍容之外,更说不出的动人。耿照知她非如表面那般好相与,忙道:“是我央绮鸳姑娘带我来的,宗主勿怪。”

  ⾝后绮鸳咕哝一声,似是嫌他多事。耿照能想象她气鼓鼓的、一脸不领情的模样。漱⽟节恬静一笑。

  “典卫大人又不是外人,凡我黑岛辖內,皆由大人来去。来!请容妾⾝为大人引见。”她⾝边一名胖子,⽩⽩胖胖的脸盘宛若新炊馒头,⽪肤细嫰隐透红光,颔并未留须,着实看不出年纪,拈着素绢不住地抹汗,似是十分好洁。

  神⾊倨傲,两眼绝不看人,却不怎么令人生厌。那⽩净胖子头带荷叶逍遥巾、⾝披皂⾊斜领襟长褙子,装扮似儒似道,若能再瘦个几十斤,便多少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了。两人相偕行来,却说不上“并肩”他的肩膀只比漱⽟节的细稍⾼一些,走在苗条修长、玲珑有致的⽟人⾝畔,益发显出五短⾝量,模样甚是滑稽。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手⽩心”伊⻩粱伊大夫,多亏有他的回舂妙手,才能为令友接驳筋脉,复原双臂。”

  (果然是他!)耿照双手抱拳,长揖到地。“大夫恩德,没齿难忘!我代敝友谢过伊大夫。”伊⻩粱冷哼一声,胡挥手:“不必。

  我救那小子,既非为你,也非为他,是看在宗主面上。宗主出得大礼,我也帮得乐意,你们若也拿得出这般礼物,下回手⾜断了,不妨多多找我。”耿照一愣:“什么…什么大礼?”伊⻩粱道:“关你庇事?”

  哼的一声,懒洋洋道:“我不缺金银,生活自在,平生所好,唯女人而已。可惜!遍阅世间诸般女子风情,胃口越来越刁,此间乐趣,渐不如往昔。幸好宗主知我,否则当真了无生趣,啧啧。”

  耿照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伊⻩粱自承好⾊、无女不,但一路偕漱⽟节而来,休说不曾⽑手⽑脚,连目光都没多瞄一下,对绮鸳、阿缇,甚至明清冷堪称绝⾊的弦子也未稍稍失礼。世间,岂有这般“好⾊”之人?“见你一脸目瞪口呆,便知你肤浅。”

  伊⻩粱冷笑:“喜渔⾊,非是急⾊、贪⾊,如发情的公狗追着⺟狗,遍地流涎,难看至极!难不成通晓美食的饕家个个都是大胃王,餐餐要吃几斤饭么?吃得精不等于吃得多、吃得急,男女间合享乐,亦不外如是。

  “时时刻刻叼腿在口边,吃得満嘴油腻之人,你以为真懂吃么?肤浅!”耿照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再一想又觉颇有道理,男女合乃世间至乐,谁不喜爱?

  只要你情我愿不涉侵凌,嗜⾊如嗜食般精细讲究,似也非不可告人之事。但漱⽟节守贞自持,当然不会自作“礼物”又不知是哪个潜行都的女孩儿倒了楣…

  耿照目光一凛,冷冷盯着眼前的素裳美妇。漱⽟节笑意娴雅,装作不解,对伊⻩粱道:“大夫这回刀辛苦,妾⾝已备妥十数名美貌处子,待大夫兴致来时,再一一召来挑选。”伊⻩粱‮头摇‬。

  “以天雷涎续脉,不过区区事耳,要你一名美貌侍女赏玩,也尽够了。然而宗主所求,难道仅是如此?你希望那小子恢复到什么程度,是⾜够吃饭写字,一生与常人无异,还是舞刀弄剑,得以锻炼武艺?抑或练得一⾝威震武林的绝世武功,登山踏雾指点江湖…这些,都是不同的价码。”

  “这个嘛…”漱⽟节笑而不答,美眸望向耿照。“伊大夫!”耿照心神动,语声不噤微微发颤:“你是说…阿傻不但能练武,还有机会练成一⾝纵横江湖的本领么?”伊⻩粱冷笑:“笑话!这有何难?我连砍了一半儿的脑袋都接得回去,别听得那副泪眼汪汪、死没出息的德行!”

  抬望漱⽟节,悠然道:“给我半年,能教他持刀上阵,杀得江湖一流好手汗流浃背,莫可匹敌。

  给我一年,你的潜行都里,包管再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若有个三年五载,放眼当今刀剑榜之上,有机会一争岳宸风空出来的位子。”漱⽟节笑道:“大夫既夸下海口,代价定然不便宜。”

  伊⻩粱哼的一声,负手道:“我开的价码一向公道。我在那小子⾝上花费多少时间,雪贞便留在我⾝边多久,绝不多耽误她一⽇。”漱⽟节笑容倏凝,垂着⽟砌似的修长雪颈细思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断然道:“就依大夫。”

  伊⻩粱也松了口气,微露笑容。察觉还有旁人,才又回复那副目中无人的神气。看样子这名叫雪贞的女子对他必然重要,为争取她多留一刻,伊⻩粱不惜接下再造阿傻的任务。

  漱⽟节看出耿照心中所想,淡然道:“雪贞是伊大夫的爱姬,乃妾⾝当年所赠,算算也有…十年了罢。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之约,转眼将届。”

  伊⻩粱仿佛怕她反悔,又将那“雪贞”要了回去,冷哼一声。“这十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且不说救人医病、配制“蛇蓝封冻霜”等,光是‮解破‬那“九霄辟神丹”的药方,难道还不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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