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浩气如升
不容易啊,早知在外流落一段时⽇,能使女郞有如许惊人的转变,纸狩云深恨自己没早几年放她出去历练,也好省了苦口婆心。
雪青持杖如,于臂后,跃下之际裙裾鼓扬、⾐袂飘飘,宛若芍药开绽,媚柔的⾝姿与豪勇的金杖形成強烈的对比,又是另一种异样风情。
(难怪…难怪蚳狩云那老虔婆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此靠山!)鬼先生本以为是望天葬出了状况,不想是雪青回转冷炉⾕,见⽟人从天而降,拦在⾝前,从容笑道:“雪门主久违啦。
⾎河一别,门主风采,令在下沉昑至今,无一刻稍忘。不知当⽇与门主一齐坠⼊江中那位…”
语声忽沉,难以悉听。这是江湖上惯见的手法,人趋近,借机暗手偷袭,莫说薛百膳之流的老江湖不会中招,连在武林中打滚过一年半载、没丢了命的,这等无赖诈术也看得不想再看。偏生雪青蛾眉轻皱,微微欠⾝:“你说什么──”语声未落,蓝汪汪的青芒映亮清秀的面庞,鬼先生宝刀一掠,径往她头颈扫来!“…好卑鄙!”
场边,符⾚锦气得起⾝大叫,总算雪青反应过人,及时仰避,仅被刀风批下一绺浏海。浅茶⾊的柔丝兀自飘在空中,赫见紫纱宽袖一翻,大蓬金灿灿的豪光自袖底飙出!
横劲庒体,鬼先生顿觉肺里连一丝空气也昅不进,那杖头明明宽不过尺许,算上左右一尺的气劲延伸,至多四尺范围,以他的轻功,腾挪闪避就是眨眼间事。岂料劲力来得霸道绝伦,无论左闪右躲,都不免生出“被气旋昅⼊”的危机直感,硬生生回刃一封“铿!”一声金铁鸣,连人带刀被巨力挥开,杖劲透臂而⼊,震得他半⾝酸⿇,落地时险一踉跄。
所幸狐异门秘传的《思首玄功》他已有火候,此功将人⾝气脉练得极其灵动,若将內功比喻成一疋布,其他门派或将布匹练得厚实強韧,刀不⼊,⽔火难侵,无论攻守皆有极大优势。
或将布越练越大,敌人纵可毁伤,造成的缺损不过九牛一⽑,聚余者而攻之,仍可一举克敌。
而《思首玄》练出的,乍看是平整的布面,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活点构成,硬时如针尖,软时如苔茸,质万变,面对天下最繁复难解的锁孔,即能变化成最合适的钥匙。
无论来的是何种奇形怪状的兵器,皆能幻成最服贴的裹鞘…除了汨汨绵长的好处,此功更能模拟刚柔等质各异的內息,不管遭遇到多古怪僻冷的气劲,只消撑过头一击,其后便有机会衍出化应之道来。鬼先生凭借此功殊异,及“思见⾝中”的天赐禀赋,不知模仿、窃取了多少绝学,他之所以有把握能推动“玄嚣八阵字”仗的也是思首玄功的強大适。
此际虽被雪青的怪力挥开,但地字诀內劲透⼊体內,虽未能解破,朦胧的轮廓似又廓清了些个,及时调整功体,转力移出,才得不倒。雪青一杖破去刀式,本猱⾝扑上,不知怎的⾝子一晃,却未追击。
鬼先生对她的武功没甚把握,脾却摸得一清二楚,雪青几无心计,不过一武痴耳,战斗尤凭直觉,趋弱避強、寻隙而击,才是她该有的反应,心念微动:“莫非…她下盘有什么不便?”
得势不饶,提运眞气,唰唰唰三刀连环,攻的全是腿⾝侧。变幻莫测的天狐刀,搭配变化自如的《思首玄》,珂雪宝刀的潆荧青芒如⽔银怈地,无孔不⼊,忽又似拍岸惊涛,啸卷而来。
雪青不为所动,金杖一挥,以力破巧,漫天碧芒撞上杖影,碎成千迭雪浪,俱止于修长曼妙的⽟人⾝前。
天狐刀毕竟是锋界绝学,珂雪宝刀对上虚危之杖,神兵对神兵,势均力敌,但杖头新铸的蛛形饰首不过是镔铁鎏金,三式天狐刀全中首杖相接的脆弱处“铿”的一声脆响,蛛首应声而断,露出杖头內蔵的乌沉矛尖来,虚危之杖应作“虚危之矛”才是。
没了杖头累赘,雪青旋舞,翻搅纱袖如蝶影,半透明的宽大袖中藕臂似雪,映得人満眼酥⽩,空着的左手一持末,蓦地中宮戟出,势胜奔龙,鬼先生莫敢径撄,索连兵器击都省了,百忙中卖个虚招,点⾜后掠,避得险极,回刃抵去尖带起的隔空劲力,藉势再退几步。
无论是速度或力量,雪青皆稳庒他一头,毋须挪⾜,矛尖连点,换作旁人,于疾退间⾝上便多几处透明窟窿,还没落地人就死了。
但鬼先生的⾝法委实太快,雪青连扎几都被他闪过,正要追击,稍动又止“嚓”的一声,伸手撕开长裙一侧,露出一条雪酥酥的笔直⽟腿,肤可欺霜,圆浑修长,连敷粉也似、微微透出粉橘⾊泽的膝盖都光滑细致,形状姣好,挑不出一丝缺陷。
这等宮装,裙內自是空空如也,她这一扯从腿裂至裙脚,行动自如是没话说了,动将起来,休说一双腿美,怕连腿心臋股亦若隐若现,全无体面,⽟面祖却半点也不介意,紧蹙的蛾眉开展,松了口气似的,正⾊道:“碍事儿的解决了,咱们再来打过。我须得警告你,这会儿,可没忒容易闪躲啦。留神!”
裙下探出一只⾚裸的雪⾜,⽟颗似的趾尖虽沾泥尘,益显肌肤⽩皙,竟无丝毫不洁之感,只觉说不出的可爱。
鬼先生无心欣赏她的双⾜之美,适才刀对击,残留在腕臂之间的酸⿇还未全褪,纯以怪力而论,此妹绝不逊于南冥恶佛,且与天生膂力极強、犹在男子之上的染红霞相比,雪青的横劲更具穿透力,便运起內功亦不易抵挡,若非思首玄功应化万千,能于顷刻间调整适,他很可能连第一击都接不下。见雪灵青撕开长裙,试,急忙喝止:“…且慢!我有话说。”雪须青轻蹙柳眉。
“我同你没甚好说的。若你弃刀投降,我还是要教训你。”鬼先生哭笑不得,见雪青毕竟停下了攻击,忙打蛇随上,倒持宝刀举起双手,示以无备,怡然笑道:“眼下是七玄会盟的场子,不涉私怨,门主也看见啦,若不能阻止恶佛,拖将下去,难免出现死伤。要不咱们先连手解决了这一桩,大会也才能进行不是?”
便在两人对峙之间,后方战团再度生变,只听一声闷哼,一团灰影猛被发狂的恶佛挥了出去,于半空中曳开一抹长长⾎线,背脊重重撞在阶下、复又弹起,整个人如怈气的⽪球般连滚几匝,才得顿止,竟是薛百膳。
“…老神君!”符⾚锦与漱⽟节双双惊叫,可恶佛巨躯一拧,⾚红双眼照定距离最近的漱⽟节,怒吼而至。漱⽟节岂敢托大?左刀右剑、以攻掩退,若非染、媚二妹救得及时,怕也要继薛百媵之后,落得筋骨摧折收场。
符⾚锦不顾躯娇犹虚,拎起裙裾,裙下莲瓣似的绣尖错,飞快趋前,将薛百媵扶靠在怀里,见他口鼻溢⾎、面如淡金,微微凹陷的口不住挛痉起伏,出气多进气少,显是受伤不轻。
“神君…”符⾚锦⾝上本携有伤药、⽔囊,弃儿岭上被聂冥途瞎夹一阵,那只小巧的羊⽪薄囊不知遗失在何处,眼见老人呑咽困难,顾不得礼数,将药丸嚼碎了和着香唾,吐在掌中,徐徐铺喂。
薛百滕服下药唾,咳出些许⾎沫子,涣散的眸焦渐渐凝聚,忽然笑道:“你…你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我曾…我曾拿稀藌和药末喂你,便似这般。你…你爹说大夫吩咐,病中不可食甜,我说:”那也容易,我打到他改口,也就是了。
“”符⾚锦眼眶一红,险险掉泪,強笑道:“哪有这样的?这事我不记得啦,那时还小罢?”
老人勉力一笑:“年纪大了,不记近事记远事,等你再大些,慢慢便能记起。你小的时候,可鬼灵精了。”自岳宸风⼊主五岛之后,两人再不曾这样说话,但符⾚锦清楚记得幼年时,她与薛公公是很亲的。
抱着老人渐渐失温的⾝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助与彷徨油然而生,忍泪含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待老神君养好伤,再细细说与我听。”
薛百媵艰难地动了动下颔,似是头摇,缓过一口气来,打起精神道:“我有些事,要趁现在告诉你,要不有个什么万一,我死不瞑目。”
将在荒林里遭遇魔君、受他暗示而悟之事,扼要地代一遍。符⾚锦听得杏阵圆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想起适才众人与恶佛战,漱⽟节奋勇当先,分持食尘玄⺟,架住了恶佛的攻击,替众人争取些许息之机,久战无力仍不肯退,千钧一发之际,是薛百膳⾝替她挨了一记,才受如此重伤,心想:“狐狸是何等人,岂有舍己为人的道理?这是…这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思之背脊生寒,咬牙道:“恐怕她也知风声走漏,才故意引你…老神君,你中计了啊!”老人淡淡一笑。
“没奈何,但教她一天还坐在宗主的位子上,老夫便须为她舍命。明知是计,却无第二条路可走。”剧咳一阵,低声道:“我…我若有什么不测,烦…烦你为我照看琼飞,莫教…莫教漱⽟节害她。”
符⾚锦強笑道:“莫胡说!你…你不会有事的。琼飞这个⿇烦精,谁能照看得了?你是她阿爷,可不能这般不负责任,须得长命百岁,自己多费心。”
老人知她是刀子嘴⾖腐心,话既出口,符⾚锦总不能眼睁睁弃琼飞于不顾,略略放心,闭目调息运复。场上少了薛百塍,战况更加吃紧,染红霞等三人只能在外圈游斗,谁也挡不了恶佛正面一击。
媚儿对腹中丹所知有限,每回出手,总是头一击威力宏大,浩气如升,彷佛南骊武祖再世,⾜堪灭却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