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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无不如镜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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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想起三乘论法的现场,那戴着面具与邵三爷快剑比斗,将场面弄得大的黑⾐怪客。漱⽟节在大会之上,曾递纸条与耿照,上书:“黑⾐鬼面者,祭⾎魔君也。”

  按染红霞所述,那厮所戴确是“空林夜鬼”的面具无误,两相对照,再无疑义。“果然是他!这厮…亦是‘姑’中人!”空林夜鬼的面具为横疏影所持,祭⾎魔君在论法大会上戴的,断不能是她手里那副。

  扮作空林夜鬼,多半是为掩人耳目,又或混淆视听。按先前李蔓狂所说,两名潜⼊啸扬堡盗取“天佛⾎”的黒⾐蒙面人,其中一名⾝形矮胖的,面上所戴,正是“下鸿鹄”的木刻鬼面。

  对照横疏影之例,此人极有可能不是正牌的下鸿鹄。耿照亲⾝遭遇过“古木鸢”无论⾝形、武功,皆与祭⾎魔君相差甚远,自非一人。

  “深溪虎”乃是鬼先生,这就更没有问题了。“⾼柳蝉”据说是古木鸢之亲信,受信任的程度,远远超过其他姑成员,虽未见过其眞面目,但依横疏影的观察,此人言谈持重、思虑深远,面具虽有变化喉音之能,却无法抹去沧桑的口吻,推断是一名年老的男子,与祭⾎魔君的形象颇有扞格。这么说来,这人…该是姑里的“巫峡猿”了。

  此事亦与争取明栈雪的支持有关,耿照并不瞒她,扼要地将已知的姑‮报情‬说了,特别点出“牵肠丝”乃⾚眼刀上所用的秘药,要她⽇后行走江湖,须得加倍提防,只隐去横疏影的部分未提。

  “按你所说…”明栈雪横坐在他膝上,手托香腮,若有所思。“连这捞什子七玄大会,也是那‘姑’的谋了。但姑推举狐异门胤丹书的后人坐上盟主之位,对它们到底有什么好处?此间我总想不明⽩。”

  耿照心弦触动,似察觉有什么不对,一时却难以廓清。其实这股莫名的异样他一直都有,只是鬼先生的布置既深,行动起来偏又迅若雷霆,耿照还未及细想,就被推着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始终未能深究个中奥妙。

  “明姑娘的意思是…”明栈雪回过神来,盈盈一笑。“你觉得,‘姑’这个神秘组织要的,是混,还是秩序?”“自然是混。”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由三乘论法即能看出,鬼先生也好、祭⾎魔君也罢,乃至隐于幕后的古木鸢,绝非善男信女,所使种种手段,无非想搅东海这一大缸⽔,借机牟取私利。

  他一直弄不明⽩的,是这当中能有什么好处?“但七玄合一,带来的将是秩序。”明栈雪流眄乜斜,勾微抿,美阵中掠过一抹光。

  “鬼先生背后代表的,是三十年来隐于台下的狐异门势力,从他拿出那口珂雪刀就能明⽩,这股势力保存之完整,怕超过所有市井流言、评弹说书的想象。以正道七大派一贯的颟预冬烘,说是‘祸从天降’,似乎并不为过。

  “以这样強大的狐异门为基础,佐以龙皇祭殿的神奇奥妙,要以同盟的宽松形式,昅引受正道庒抑既久的七玄宗门,并不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她一指镜中的黑⾐青年,抿嘴笑道:“要说有什么失策,就是推了个轻浮无聊、光看面孔就不可靠的家伙出来,只能说胤氏祖上无德,嫡子半点儿也没像到⽗亲,否则以胤丹书之余烈,纵有聂冥途这等疯癫混赖、一意闹事的主儿,我料结成同盟一事,当是⽔到渠成,不致生出什么枝节。”

  耿照可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沉昑道:“俗话说:‘宁为口,勿为牛后。’以我对七玄的了解,起码游尸门就不感‮趣兴‬。宝宝…呃,我是说符姑娘,她同青面神、⽩额煞两位师⽗何以前来,我迄今仍不明⽩。即以天罗香来说,姥姥也不会同意罢?鬼先生率众攻打冷炉⾕,便为此故。”

  明栈雪嘻嘻一笑,⽟一般的纤纤素手轻拂裙膝,袖间扬起一阵幽香。“错。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对冷炉⾕动武。”

  女郞樱微噘,微皱着鼻端哼笑出声的轻蔑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动人极了。“姥姥是能之以利的人,看起来不像,只因蝇头小利在她眼中,称不上‘利’。如龙皇遗址这般重利,天罗香若吃不了独食,也决计不能自外其中,这个合作可好谈了。

  “但,鬼先生既已对冷炉⾕出手,姥姥便再不能信他。就好比有个人一剑捅死了你,你若侥幸得以重生,还能不能信这人,无论如何不会再捅你一回?”说着以指尖轻戳了男儿厚实的膛一记。

  “若双方公正平和地谈合作,姥姥还是一样要处置他的,只不过押后些、缓着些,至少要等榨⼲了利用的价値,才考虑动手…

  毕竟,能自由出⼊冷炉⾕,于姥姥本就是个非除不可的理由。“而今鬼先生自捅了这一剑,偏又没把天罗香捅死,已全然不⾜信。以姥姥的脾,怕等不到利用价値见底的一⽇,稍有机会,便一把咬断他的喉管,教他死无葬⾝之地。”

  耿照对蛆狩云了解有限,亦无法排除明姑娘的说法,乃源于她对姥姥、乃至天罗香的偏见,依他的见解,以武力胁迫本就是下下策。

  鬼先生出此下策,只能说合并七玄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明姑娘的预测,未免过于乐观了。他在意的是“秩序”两字。除非姑打从一开始,就对七玄合一不抱任何希望,甚至是坐等失败的立场,否则一旦鬼先生…

  或说狐异门…统合了七玄,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磨合整理,积蓄实力,短期之內绝不会主动向七派寻衅,如聂冥途、南冥恶佛之类不受控管的极端份子,反而是首先必须统整纳编的对象。

  这么一来,不但七玄与正道间的争端明显减少,就连到处惹是生非的琊派⾼手也会安分许多,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转变简直就是…

  …秩序。明姑娘说得没有错。狐异门唯一的失策,就是推了个不恰当的人选出来,执行这个计划。伟大的计划,需要某些伟大的人格特质和魅力,如同胤丹书一般,可惜鬼先生没半点遗传到他那广为天下人所钦服的⽗亲。

  “七玄合一”乍听充満野心,无论谁来看,都无法摆脫这样的印象。然而,聪明如明姑娘,却一语道破其本质。若计划变⾊,只因错用了推动计划的人选,那么原初布置这一连串计谋的古木鸢,所图究竟为何?

  他心头浮起在栖凤馆那晚,从横疏影房中闪⾝离去的⾼减肥影。那匆匆一瞥所留下的印象,已深深刻画在心识的最底层,如图画一般,被分门别类地收蔵在一个个的屉柜里。与常人不同的是:以“⼊虚境”之术,配合夺舍大法的心诀,耿照能随时潜⼊其中,自由调阅这些意识的片段。虽比不上眞正的“思见⾝中”能够实时比对记忆、过目不忘,但运用得当的话,其实也差不多了。

  枯泽⾎照所提升的功力,佐以效能更加強大、几无一丝浪费的‮生新‬剑脉,令耿照在心识之术的运使上,也能达到“蜗角极争”的境地,全然不逊肌⾁筋骨、內外功力的应用。

  一动念间,他已遁⼊虚空之境,置⾝于栖凤馆的客房內,房內摆设毫厘不差,就连晕卧在锦榻上的娇小丽人亦清晰如当夜,活⾊生香,妙不可言,起伏傲人的峰塾曲线⾜人以死。

  耿照并未忘记现实中的自己,与七玄群琊仅有一墙之隔…膝上还横坐着另一名国⾊天香的美人…強抑着俯⾝将横疏影的‮躯娇‬扳转过来的冲动,细细端详着伫立在头的黒⾐人。

  以那人的武功,要杀死昏不醒的横疏影,不比捏死一只蝼蚁困难,然而从体势上看来,黑⾐人非但未带杀气,甚至连提运內劲的征兆也无,四肢肩背的余势似是刚刚将女郞放下,旋即发现了自窗1侵⼊房中的耿照。

  那是没有丝毫敌意的⾝形姿态,说是上司,更像一名照拂晚辈的长者。耿照不会用“温厚”来形容如山岩般冷峻的黑⾐怪客,但比起在城北小院、三奇⾕外所遇的另一名蒙面人,古木鸢的气机无疑更加外放,但那也只是相较于武功奇⾼的那人罢了。

  与其说是修为上的差距,使之內敛不及,倒不如古木鸢本无意收敛,感觉起来似乎是个磊落之人,不屑遮掩。(既然如此,又何必戴上面具,黑⾐夜行?)多看几眼,忽有股异样涌上心头。

  他与古木鸢于栖凤馆并非初见,在此之前,他曾在别处见过这样的⾝板,那⾼瘦结实的肩臂轮廓,以及在⾝子一晃的刹那间,施展轻功的习惯动作…场景倏地改变。横疏影、锦幄金铺、袅袅兽香…全都不见,只留下静默伫立、头戴鹫面的古木鸢。

  周遭一片荒林,正是当⽇红螺略烽火台附近,⾝穿红⾐、⾝段婀娜的染红霞手持⾚眼,与浑⾝着绷带、以兰锋阔剑为兵的“鹿彦清”斗得正紧,绯红⾊的弯刀刃上不住窜出粉樱⾊烟气,沁得染红霞颈面红,香汗淋漓,腋窝口等处⾐贴⾁,⽟肌隐约浮露,啂廓、胁的曲线毕露,比⾚⾝裸体更要引人遐思。

  耿照不敢分神,绕过女郞修长曼妙的形影,径行比对起鹿彦清与古木鸢来…然而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只消双目俱在,并未失明,连不懂武功的老百姓也能看出,这一黑一⽩两道⾝影,本是同一个人!

  遑论动⾝之际,两人起脚、施力、⾝躯挪移等,无不如镜映照,毫厘不差。(原来…在灵官殿扮作“鹿彦清”的,便是古木鸢本人!)鹿彦清化作刀尸的谜团,至此终得廓清。

  在青苎村妖刀冢受到重伤的鹿彦清,本就不能突然痊愈、行动如常,还拥有一⾝⾜以和琴魔魏无音相斗的神奇武功。那躺在担架上,全⾝裹満绷带的天门骄子,不知何时已被人悄悄调了包,换作伺机而动的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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