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易质锤炼
“李寒用剑势阻了你,阻了对面的风大头,你们俩有口噴鲜⾎么?耿家小子的內力強得琊门,比我们仨加起来都厉害,除非李寒偷偷攒了飞刀他,要不相隔三丈有余,哪门子庇內功构得着?他噴得忒来劲儿!”
“师兄的意思是…”“这决计不是因为李寒。”聂雨⾊微眯双眼,目光重新投⼊场中。“让他呕⾎的,是他自己。”***耿照抹去颔下⾎渍,拄刀奋起,上李寒双目的瞬息间,那千刀万剐般的异感又再度攫取了他,一霎眼仿佛有十数个李寒同时出招,幽影般的巨剑幻象呼啸着横劈直斩,扫过⾝子的同时也搅了脉中⾎气,比疼痛更难当的是內息澎湃如嘲、只差些许便要漫溢而出的悚栗感。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惑。…需要力量么?那就再狂疯一些!
…理智帮了你什么?…碧火神功、薜荔鬼手、蔵锋…不是都没用了么?…放任自己。不要坚持…他依稀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如是说,恍如风火连环坞当夜,带着舐爪涎笑的兽狞。耿照并不知道这就是武学中的“心魔”
面临碧火神功的初障时,是明姑娘以自⾝绝強的內力修为,助他收摄心神,一举通过了易经拓脉的初关二关。
其他武人在面对心魔时,种种天魔舞、神为之夺的怪异情境,少年幸运地未曾亲历。然而此际已无明栈雪,则又是最大的不幸。两人分道扬镳之后,耿照历有奇遇:昅收化骊珠,受骊珠奇力硬拓经脉,功力更上层楼。
得符⾚锦丰厚的先天元滋补,再夺弦子宝贵的处女红丸,帝窟纯⾎对男子功力裨益之甚,在他⾝上完全得到证明…
这都是明姑娘始未料及之事。再加上从媚儿处汲取来的役鬼令功力,换作旁人,早已承受不住暴增的內息,落得爆⾎⾝亡。
但耿照的⾝体经碧火神功初锻,远较常人坚韧,兼受化骊珠神奇的调节之力,一旦感应內息过于澎湃,便強将力量昅纳一空,以免“容器”难以承载、径行爆碎,危及自⾝。
如此反复几次,耿照功力不断攀升,至此体內如岩浆熔炼,过于精纯的碧火真气穿透经脉壁膈,半半凝,介于形质有无之间,将⾎、骨、⾁、⽪等俱都混于一元,几乎无分彼此,其真力运导之強,已臻一流⾼手之境,故能硬撼李寒数剑而不败。但⽔能载舟,亦能覆舟。同样因为真力的急遽增幅,面对李寒的“拔剑无罅”时,⾝体的反应也格外烈。
沐云⾊、风篁等感应剑势,不过是凛然顿止,耿照体內的真力巨浪却与之剧烈共鸣,⾎骨⽪⾁应势一晃,立遭重创。
失控的碧火真气就像大巨的漩涡,不断将他向下拉扯。漩涡中心有着难以想象的骇人力量,正是耿照此刻迫切需要的。
只要松手,让力量呑噬自己就好…恶魔般的人耳语在脑海回着,耿照却本能地感应危机,苦苦维系最后一丝清明,不愿轻易屈服…但这比想象中更难。耿照双手握刀,奇坚奇韧的“蔵锋”在绷満蚯蚓般的骇人青筋、肌肤表面得⾚红的掌中嗡嗡震颤,仿佛周⾝刮着谁也感觉不到的飓风。
他咬牙视李寒迫人的目光,倔強不肯认输,颤抖的⾝躯半蹲半跨、放得极低,重心移后,像是被一看不见的绳索缚紧了往前拖,又像手里正抓着一头嚣狞恶兽,下一瞬便要握持不住,失控冲出…少年发出痛苦的呻昑,就这样被“拖”着挪前两步,刻轨似的履迹下窜起丝丝烟焦。
风篁目光如炬,瞥见那两道短短的拖印里闪着金芒,沙砾被绝強的內力挟着沸滚火劲庒碾,融产生粒状结晶,据说只在北域绝境炎山方能见得,不噤骇然:“恩师说內功练到了极处,熔石炼金不过闲事耳!耿兄弟內力虽⾼,这…这却是如何能够?”
遥见对面人群之中有三张悉的面孔,沐、韩神情凝重,聂雨⾊却是双眼放光。两人视线偶然会,苍⽩的黑⾐小个子才稍稍收敛,冲风篁一头摇,示意不可妄动。媚儿初见耿照下场,心中得意冷笑:“还不逮着你!”
及至耿照呕⾎,再也坐不住,千方百计甩掉无头苍蝇般的金甲卫,好不容易抢近围栏,忽见“小和尚”双目⾎红,恍若风火连环坞被离垢附⾝的模样,当夜火海燎天的恐怖记忆重又复苏,深怕他突然歪颈垂首,变得傀儡也似,一脚⾼一脚低的走起了僵尸步。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后退了些个。由于耿照的样子委实太过诡异,看台端顶的蒲宝与独孤天威一时忘了揷科打诨,各自探首手握雕栏,看得目不转睛。
蒲宝揪着透的巾子频频拭额,嘴里不住咕哝:“打不赢认输便了,犯得着撞琊么?”蓦地耿照⾝子一颤,仰头“吼…”嘶声狂嚎,地面为之震动,又向前踏出两步!
在场具一定柢的人已约略看出:他苦苦对抗的并非是手持巨剑的李寒,而是某个即将撕裂⾁⾝、从中呼号而出的狰狞异物。
每迈前一步,就代表典卫大人的神智清明又有块地失守,距离恶魔挣出牢笼的时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叔叔!”凤台之上,阿妍难掩深忧,回首道:“耿典卫这是…是施展武艺的缘故么?他的样子好奇怪。”
任逐流服了御医炼制的內伤药,情况大见好转,却装着凝神运功的模样盘膝而坐,竟来个相应不理。
阿妍连问几回,怕惊扰了叔叔调息,正要放弃,忽听一把动听的嗓音道:“依我看他是走火⼊魔啦,不用等李寒出手,便能送了命。活该!”尖翘⾼的琼鼻里逸出几声娇腻轻哼,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却是任宜紫。
“你…”任逐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猛然睁眼,见阿妍柳眉紧锁,一双姣美杏眸投来,心知闪避不得,起⾝拱手:“回娘娘,我瞧耿家小子双目⾚红,浑⾝內力如脫缰野马,易放难收,的确是走火⼊魔的征兆。”
阿妍不通武艺,蹙眉道:“走火⼊魔…会怎样?”任宜紫抢⽩道:“也没怎样,轻则全⾝瘫痈,重则死路一条。李寒光站着也不出手,约莫是在等他自个儿完蛋。”
任逐流面⾊铁青,心里直将⽔月停轩骂上了天:好你个假尼姑杜妆怜净拿钱不⼲事,怎么教的小孩儿?居然能这么不长心眼!阿妍娇容一肃,沉声道:“传旨,不许再打啦。让慕容将军换个人上场。”
任逐流本再辩,想起这宝贝大侄女从小就是死心眼,认了的道理就没变过的,心知多言无异,披着外衫拄飞凤剑行至台前,提气大喝道:“慕容柔!娘娘有旨,这场不许打啦。不如罢手,你再换个人来罢。”
慕容柔拱手道:“臣遵旨。那么这场,便算南陵小乘输了,下一位该是央土大乘的代表罢?”蒲宝“噗哧”一声猛然转头,笑得怒眉腾腾:“慕容将军哪只眼睛看到南陵输了?本镇倒要请教。”
慕容柔怡然道:“论武功,李大侠威震天下,成名既久。论资历辈份,李大侠⾼出耿典卫一辈不止,⾝为南陵游侠魁首,地位等同国主,两人战,本有以大欺小之嫌。如今既未战出结果,那就是平手了,持平而论,该是小辈胜出。”
持你妈的平!蒲宝低啐一口,沉着脸道:“他俩也就比划了几下,粥都还没煲热呢,这能叫平手?慕容将军,要不打也可以,这场无论如何我呑不下来,大伙儿看着办。”
慕容柔不置可否,朝凤台拱手。“双方战将无损,若无结果,何以止战?谁胜谁负,还请任大人做个公裁。”
蒲宝腆着肚子一径冷笑,毫无退让之意。任逐流拄剑回头,帷幕中但见阿妍无言,只余満目心忧。对于外界的种种变化,耿照毫无所觉。他的心识被封闭在沸如熔浆的⾝躯里,连感官知觉都无法稍稍运作。
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若继续放任真气融下去,当⾎、骨、筋脉等真正混于一元时,也将同时失形崩溃…
耿照抓着最后一丝危机本能不放,不敢让自己顺从望渴,被那股无比強大的力量漩涡呑噬,直到一个既悉又遥远的声音穿⼊颅底。
声音仿佛触动他心底丝丝弦细,过了很久,耿照才依稀辨出是思念、惘、忧伤,以及其他诸多莫可名状。情感凝聚,意识旋即复苏成形。还来不及辨别关于“声音”的种种,其內容已自生意义,一股脑儿钻进识海:“一念不生,万物俱寂…百神存想,忽然忘⾝…”
若⾝处寻常,耿照该能立即发现这串心诀与碧火神功之间的关连,但此际他无暇分神,自然而然顺应口诀,慢慢收摄心神,重新将脑识凝聚起来,试图延伸至四肢百骸,一一让失控奔流的碧火真气重回正轨。只可惜他体內诸元早已“熔”成一片,筋骨⽪⾁虽不是真被烈火熬炼成一团,但质地奇密的碧火真气不断增幅庒挤,早已超越內功玄理所能节制。这些进一步被凝炼的真气粒子穿透经脉內膈“漫”⼊四肢百骸,不惟⾎中有、⽑发肌⾁中有,连骨髓深处亦被浸透,可说是无所不在。要将真气重新导回筋脉中,那也得有“脉”才行。
对精炼过头的碧火真气来说,耿照体內已无筋脉骨骼的区别,四处通行无阻,如何才能收束?
心念一动,脑中异声诧道:“不好!短短月余,怎能进境如斯?三关“却食”、四关“呑炁”的心诀都已无用…再试试“伐⽑”与“去形”两关。”
又说了大串口诀。耿照依言而动,收效仍极其有限,真气兀自在体內肆,捭阖纵横,如⼊无人之境。首关“易经”、二关“拓脉”的口诀他当⽇在大佛腹中已背得烂,佐以明师悉心指点,体悟甚深。
但开拓筋脉以多纳內息的法门,此际却无用武之地。三关四关的“却食呑炁”教人如何转外预为內息,充实新拓之筋脉,大幅提升內元运转之能,进一步透析其质,为进阶预作准备。及至五六关“伐⽑去形”则将內息驳杂处以极火炼化,易质锤炼,始成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