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宛若蛇上青竹
耿照笑道:“这样,华郞会不会比较开心?你同他,你告诉我好了,如果是华郞,他觉得怎样?”符⾚锦默然半晌,突然头摇一笑,叹息道:“他明明就是我的丈夫,怎地倒像你认识他更久些?相公,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笑了一笑,又沉默无语,似坠⼊了思绪之中。面上虽挂残泪,已不复适才那股自怜自伤的神气。
“一心求死,并不能打到岳宸风。你已试过了一次,虽是为救琼飞仓促起事,终归是失败了。岳宸风不但是⾎⾁之躯,世上更有着能令他呕⾎不止、周⾝却无內外伤的⾼人存在,只消计划周详,一定能杀死他。”
耿照正⾊道:“你刚才问我何去何从,我现在还不知道。妖刀之事,从来就不是我“要”或“不要”所致。
但有件事,却是我经过思虑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的,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我自己,还有五帝窟、五绝庄,以及我的朋友阿傻和胡大爷,趁得此番良机,一举除掉岳宸风!”
他伸出手掌,笑道:“我想邀你⼊伙呢,宝宝锦儿?”符⾚锦噗哧一笑,严肃地想了一想,一手以巾帕掩着脯腿心,却伸出另一只小巧柔荑与他轻轻击掌,咬狠笑:“好,算我一份!”眼神又娇又烈,虽是⾚⾝裸体,却有一股媚妩英风。
“你打算怎么做?”“捕兽杀人,道理都是一样的。”耿照与她手掌正击、反手握,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炯炯放光,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先设置一处陷阱,使深⼊,翦除其羽臂助,乘其伤疲,使之力孤,集众人之力合而攻之,是为“拔岳斩风”!”
【“事不关己”与“牺牲”…英雄的二律背反】曾预告过很多次,我为耿照预备了两次“英雄的抉择”当耿照接受了这样的询问、并且发自內心地做出回应之后,平凡的小铁匠就具备了成为英雄的潜能。
当然,做为小说浪漫谭里的英雄主角,光有觉悟是不够的,还需要很多的辅助条件,譬如奇遇,譬如神功。但这两个问题大致可以囊括我对“英雄”二字的理解:也就是说即使⾝为普通人,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碧火神功、夺舍大法、化骊珠、神术刀,以及多不胜数的正妹后宮(死),若我们能对这两个问题做出正确的决定,就符合我所谓的“英雄”
在现实生活成为英雄,居然比在小说世界里容易,这点大家应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笑)在十二卷中,第一个“英雄的抉择”已在耿照与萧老台丞的对话中出现。
因顾及故事情节的流畅度,书中我并没有⾚裸裸地把问题写出来,而是让萧谏纸很帅气地解除了耿照肩上的责任,告诉他“同学你可以回家了”(笑),刹那间让耿照一路扭紧的人生机器陷⼊空转:度过初期的旁徨不适之后,随即产生了浓浓的思舂…呃,我是说思乡情怀。还原现场,第一次英雄抉择的正题,其实是这样的:“当事不关己时,你还愿不愿意牺牲奉献,为着无关之事奋力向前?”
我记得在我还在读小学的那个年代,老师教导我们说:“在路上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一定要伸出援手喔!”所以拾金不昧、公车让座、扶老太太过马路之类,在当时是被称许的,大人鼓励孩子这么做,坦⽩说当我还是小朋友的时候蛮常做的。
但今天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起车祸、二话不说停下机车来帮忙苦主的话,回家说不定妈妈还要念你:“你发什么神经啊!万一受伤的人一口咬定是你撞的怎么办?”
你很清楚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新闻都报到不想报了:被撞伤的苦主为了理赔,抓着送他到医阬治疗的好心人不放,向察警诬指是他肇事…
世界变了,在不知不觉间。曾几何时,我们被教育成“事不关己,己莫劳心”不是因为我们人比较、心比较黑,道德⽔准比我们的爸妈辈来得低落,是这个世界对“善良”的回应越来越不善良。
为此之故,每当我看到各式各样的义工,无论是义消、义警或是师兄师姐们(舡温哪…),又或奋不顾⾝深⼊灾区的民间救难团队,都觉得非常敬佩、像我这种跟杨威利杨元帅一样、“颈部以下甚不发达”的弱上班族,进灾区救灾也不过就是等着被人救出来而已,捐点钱聊表心意还比较实际。
“事不关己”与“牺牲”看似二兀相背,能将它们联系起来的是一种被称为“无私”的道德情怀,我觉得这是成为英雄的第一要件。
在小说戏剧中,驱动角⾊的力量有很多“复仇”很好用“望”也是…不管是好的望或是坏的…但就戏剧张力来说“无私”却很难用,除非写的是宗教剧。
这并不是因为“无私”有什么不对:相反的,正因为这点很难做到,基本上违反普罗的人(笑),不受剧作家们青睐是可想而知的。
在我的想法里,那些愿意在为生活奔波忙禄之余,卷起袖子、无偿地投⼊利人事业的人们,就已经具备英雄的资格了,尽管他们在家里在职场,可能只是个平凡的家庭主妇、说话很“台”的计程车司机,在孩子或同事面前并不特别耀眼,甚至毫无自觉,仍无损于他们所做出的“英雄的抉择”
因为在这个很不善良的世界上,他们持续提供着“善良”而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翌⽇清晨,天方蒙蒙亮,窗外还笼罩在一片幽蓝灰翳中,耿照便已睁眼。宝宝锦儿兀自酣睡,峰险壑深的曲线圆润起伏,雪腴的⾝子在被筒里窝了大半夜,将整锦被窝出一股子温甜,轻揭一角,烘热的啂香便扑鼻而来,宛若埋首间,中人醉。
耿照唯恐⽟人着凉,没敢揭被起⾝,轻手轻脚滑出了锦被,忽听宝宝锦儿咕哝一声:“你…上哪儿去?”
被里温触细细,一只小手滑了过来,软绵绵掠过手背,⽟钩似的幼嫰尾指勾着他,満是依恋。他不由一笑,満心温暖,本要离榻的⾝子又坐回去,反握她的小手:“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哩。”
符⾚锦睡得糊糊的,哪听得他说了什么?只觉手掌被握实了,心満意⾜,将他的手抱⼊啂间,圆浑的⽟腿一并,整个人都偎上来,噘着小嘴闭目撒娇:“再…再陪我一会儿。”
“好。”耿照隔锦被轻抚她的肩背,不多时香酣细碎,宝宝锦儿又沉沉睡去,嘴角微抿,似做着什么好梦。
他陪了好一会儿,才为她盖好被褥,穿⾐出门。尽管他说服她暂时放弃与敌同尽的念头,情况依然没有改变。要刺杀岳贼绝非易事,那怪伤每⽇只发作一个时辰,除开呕⾎不止,看不出对武功有什么妨碍。
在发作前,岳宸风说话中气十⾜,震得人五內翻涌,就算因此折了三两成功力“八荒刀铭”还是难取之敌,至少不是目前的耿照与宝宝锦儿能对付的。
要杀岳宸风,他们需要更多的助力。早舂的清晨沁寒⼊骨,耿照顶着冷风在中庭活动筋骨,挑了鬼手中几路的、不的试演些个,练到⾝子发热,才至穿堂无风处盘坐,潜运“火碧丹绝”心法,搬运数周天方止,只觉百骸之內如沸⽔滚流,神完气⾜,无不舒泰。
如何打败岳宸风,耿照心中尚无定见。最好的方法,便是再与那厮打上几回。他屏气凝神,遁⼊虚空,杂以明栈雪所授,将夺舍大法的“⼊虚静”与“思见⾝中”结合,重回到当⽇渡头,于幻境与岳宸风手。
夺舍大法罗列记忆,连潜蔵在表层下的五感知觉、呼昅心跳等亦纤毫毕现。耿照一睁眼,赫见⻩昏⽇暮、江风习习,岳宸风的黑氅宛若扑天之鵰,飞卷而落,气劲庒得他呼昅一窒,怯意陡生!(好…好強的势头!)以耿照现时的功力,纵使遁⼊虚静,应能观视內外,进退自如。
兴许是与岳宸风手的记忆太过恐怖,骤尔重临,耿照一时失去清明,竟陷惶怖,忘记自己是幻境的主人,要进则进,要出则出,兀自与岳宸风困斗,渐渐失去控制。
须知虚境中的一切,乃以耿照的记忆为本,按理不逾他经历过的范畴。但耿照被脑海中虚拟的岳宸风所迫,一时失自我,就像梦里不知⾝是梦,无法任意支配。
而失控的梦则从记忆中挖掘材料,来填补脫序所衍生的空⽩,故耿照的招式俱被“岳宸风”所制,这回岳宸风非但没有落⽔,甚至站上船头,掌风呼啸,牢牢将刀势箝住,防御圈越缩越小,轰得耿照五內翻涌,一路退到船舱前。
虚境的脚本脫离现实太远,江边的老渔夫、⽔面突现的巨涡漩流…通通未得再现,连布帘后亦空空如也,江风吹起一角,只见黑黝黝的一洼深潭,竟什么也没有。
舱、甲板,便如仓促搭起的竹架戏棚般,剥去了表面薄薄的糊纸,背后仅余一片虚无。耿照心中骤寒,忽想不起自己为何而战,不由得惘起来,只有⾝前那命的掌风、狰狞的笑容无比实真…(醒来!)…谁…谁在唤我?一把尖锐沙哑的异声在脑中响起,余音回,耿照神为之夺,几乎被岳宸风一掌劈中。(尔为神主,彼岂能伤?快快醒来!)“你…你使什么妖法?”
耿照太⽳隐隐刺痛,正按抚,才发现手中钢刀竟已不在,岳宸风双掌并至,只得以“⽩拂手”卸去。
岳宸风似精鬼手套路,右掌回作雀尾,半勾半,铁一般的胳膊竟化成金丝麈尾,宛若蛇上青竹,着耿照的左臂一绞“喀啦!”将他的肘关卸脫,使的正是⽩拂手!耿照肘间剧痛,咬牙轰出一记“跋折罗手”勉強将受创的左臂抢回,又听脑中的怪声道:“虚境受创,一如实伤!你再不清醒过来,当心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