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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8章 垂覆出墙浓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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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皇之武,已然不皇,举世皆知,而以武论尊的世道,容不下闇弱的帝王。正当各方江湖势力蠢蠢动,雪上严霜倏忽而至。一名皇族⾼手,在公开的比武中,败给一个叫“青萍刀”的、籍籍无名的小门派。

  “…堂堂公孙皇族的⾼手,为什么要去挑战一个乡下门派?”耿照立马便听出了不对。武登庸倒是一派从容,耸肩道:“可能是因为青萍刀里有个漂亮的师娘或小师妹,也可能想挑个软柿子⼲掉,混⽔摸鱼地在秘卷里留下一招半式…无论什么理由,这本⾝就是‮败腐‬之兆。法度若在,本不该发生这种事。”

  比武的过程无懈可击,没有可做文章处。输了就是输了。朝野上下并不当一回事,胜负本有运气的成分,又不是打不还手,比斗哪有万无一失的?

  但公孙皇族丢不起这个脸,于是有人请缨雪聇,为武皇守护尊严,然后又在公开的决斗里,败在青萍刀下。“…这就有意思了。”耿照吃掉了最后一枚火烧,饶富兴致。

  “按照故事的套路,这‘青萍刀’应该不断打败前来挑战的皇族⾼手,直到朝廷颜面扫地。他们最后⼲掉了几个?”“三十三个。”耿照差点被苦茶噎死。

  “一个无名的乡下门派,能够打败三十三名公孙皇族的使刀⾼手?”“严格说来,‘青萍刀’严守愚打败了六名前往挑战的皇族⾼手。剩下的二十七位,俱是在其他比武中折去。”

  公孙家开枝散叶,宗族中除了封往各地为侯者,也有自立门派的。青萍刀严家的六连胜,彻底向世人揭露了皇室的不堪,一时挑战书如雪片般飞来。虽无人敢向武皇搦战,但那些自立门户、外地封侯的,全成了众矢之的。皇图圣断刀的不败神话,眼看将成笑话一桩,而皇族中已无成名⾼手。

  “公孙扶风在民间长成,回归皇族不过数年光景,一直待在武库。武皇嫡系看不起他的出⾝,不许他用刀,当公孙扶风打开武库大门,为一直照拂他的阭翼侯出战时,间佩的是一柄长剑。”

  出⾝民间的皇族青年以剑使刀,拿下公孙氏三十三败后的头一胜,从此踏上他长胜不败的决斗之路。

  不久武皇驾崩,五侯起,公孙扶风临危授命,屡建殊功,扫平了內外的竞争者,最后登上帝位,以“冲陵”为武皇尊号。“…这个故事很励志啊。在套路里算是不错的,有新意。”只不知和我有什么关系,耿照心想。

  “公孙扶风这人懒得很,他肯比武、肯拼杀,就是不肯坐下来浓缩凝练,将克敌之法化成一式,收⼊秘卷。就是这么个人,在皇图圣断刀里留下了十七式,让我们其他人看起来跟槌一样。”

  武登庸的眼神有点厌世,‮头摇‬道:“他所留刀式,都是旁人帮他录下的,有时是决胜的那一招,有时是没头没尾的几招拼凑,说不上一套,但都厉害得很。头一回留招,人家问他要叫什么,他便在秘卷留下‘起于青苹之末’六字。

  有人说是应了名讳里的‘风’字,有人说是指青萍刀严家,还有鬼扯什么起于寒微、终成帝王的。我觉得他就是随手写。

  “第二次留招,人家又问这式叫什么好呢,却让他⽩了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是⽩痴么?这跟上次的不是同一招?‘连字都不题了,此后回回如此。秘卷里的题名留了空,总得有个章程不是?得我们这些后人只能管叫’青苹第二‘、’青苹第三‘,一路叫到十七。

  “耿照笑道:“这位武皇也真有趣。”“那是没弄到你。”武登庸哼道:“我瞧这十七式时,只觉他妈见鬼了,有的势若雷霆,横空惊天。有的冷锐毒辣,倏忽无踪…这能叫‘都是同一招’?你怎不玩卵去?”耿照被老人气虎虎的模样逗得乐,忍笑问:“前辈以为是不是同一招?”

  武登庸兀自骂骂咧咧,似未听见,显然当年修习这位武皇冲陵所遗,没少吃了苦头,两人隔世结下梁子,多年难解。

  耿照又重复一次,老人止住骂声,突然转过头来,定定望进少年眸里,似笑非笑。“得问你啊。你以为,是不是同一招?”

  耿照“呵”的一声诧笑起来,见他并无促狭之意,登时有些惑。武登庸凝视良久,忽然挪开视线,望向耿照侧。耿照本能顺他的视线乜去,老人目光又转肩头…瞬息数易,少年只觉一股命似的庒迫感袭来,跟萧老台丞锋锐如刀的视线不同,是刀皇前辈注视的方位、角度和频率,造成这股异样的庒迫。

  同时又有着难以言喻的悉感…哗啦一声巨响,耿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倒在一地的栏杆碎片里,背门留有‮击撞‬过后的隐隐生疼。

  武登庸仍坐在原处,双手叠,随意搁在下腹间。自己却不知何时退到了丈余外,又撞塌了小半镂槅,忽然省悟:“前辈…前辈的目光锐迫,竟能得我起⾝倒退!”一抹额头,満掌冷。

  武登庸含笑抬眸,淡淡哼道:“休息够了罢,要来啦。”耿照心中寒意陡生,却不知从何而来,这是连面对殷贼都未曾有的危机感应,未及凝思,急急举掌:“前…前辈!可否…可否给我一柄刀?晚辈抵…抵挡不住!”

  老人长笑:“刀长两尺五寸三分,重三斤七两半,岂非已在你手?留神,这便来了!”猛然抬眸,目光直他心口!耿照心念一动,掌中幻刀已生,堪堪挥刃格开,意未动而⾝刀先动,单膝跪在槅扇碎片之间,行云流⽔般抵挡着电而至的命视线,杂识次第沉落,心境越发空明,周遭的虫鸣鸟叫带他回到意识里的某一处:同样单膝跪地,同样刀气命,长街里风带⾎气,那是来自开膛对剖的一地马尸,以及无惧死亡、前仆后继而来的南方勇士…

  他明⽩悉感是从何而来了。视线化成一道道锋锐的刀气,远处发动攻势的也非刀皇前辈,而是那一⾝黑⾐如蝠的觉尊见三秋,每道攻击都跟深深刻印在识海里的一模一样,耿照或不记得,但虚境自行辨出了悉的轨迹,在少年意识的最深处与之共鸣…

  一如前度,耿照挡下每一道⾁眼难辨的刀气,为保护倒卧⾝畔的挚友,但事态的发展始终没能过渡到后段。一记不漏地格开数百、乃至数千道刀气之后,攻击再次从头展开,以更快的速度,更凌厉的势头,更刁钻的角度。

  这不是觉尊,耿照能清晰察觉。这人…要比觉尊強得多了,而他不觉得自己应付不来。…进取为标,存容为本。方圆周天,皆在刀后。(守御,方为刀法之极意!)那种神游物外、得心应手的感觉越来越強烈,不知轮回几度之后,⾝子赫然一昂,就这么忽悠悠地脫体而出,站到“耿照”⾝畔,见黝黑精壮的短褐少年抡转单刀,一丝不漏地格挡刀炁。

  转头四顾,长街两侧的黑瓦⽩墙,垂覆出墙的浓,拂过林叶鸣蝉的午后之风…耿照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是透过在不经意间,每一瞥、每一聆所遗留在识海深处的知觉片段,重新于虚境中堆砌、还原出来的‮实真‬场景。

  因人识所不能及,无有变造扭曲之虞,只能是真。但他从未如此际一般,彷佛在虚境之中又⼊得一层虚境,才能看见虚境中的自己…

  这么说来,虚境到底有多少层次?再往下一层,所见又是何种景况?耿照并未继续“深思”…在虚境中,思考是少数极端受限的事。

  一旦具体“想”着什么,可能下一霎便会清醒过来,如遭虚境所逐。若勉強为之,不但当下异常痛苦,返回现实后不免头痛裂、恶心反胃,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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