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心想士可杀
今⽇你只消在老夫手底下走完十合,老夫便放你自去,绝不阻拦!如何?”耿照动也不动,半晌突然抬头。
“老神君放我自去,那旁人呢?”薛百螣嘿嘿两声,却不接口,一双怪目迸出锐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年。耿照沉声道:“宗主口口声声说要“合作”却不见有合作的诚意,既胡拿言语挤兑,又想赚我放人。待我行出三十里后,自会将两位姑娘放回。请!”
须知岳宸风当⽇在不觉云上楼受困于天裂妖刀,得耿照出手才能脫险,此事被他引为平生奇聇,杀耿照而后快。
五帝窟替岳某人办事,又岂能不知?是以耿照一听薛百螣的说法,便知两人在扮黑⽩脸儿唱双簧,把自己当成了初出茅庐的⻩口小儿耍弄。
把戏被揭,漱⽟节仍是从容不迫,微笑道:“贵友尚在帝门手里,典卫大人若不乖乖放下钢刀,妾⾝便将他了出去。”
耿照知她说的是阿傻,头摇:“宗主此时才要人,倒霉的是五帝窟。我的朋友暂寄在此,⽇后我会回来带他走,届时只怕宗主拦不住。”
见漱、薛两人面面相觑,扬声喝道:“宗主!我是亡命之徒,谁敢拦我,便只有拼命而已!”转过刀背,往弦子颈间劈落。
“且慢!”漱⽟节素手一扬,仿佛下定决心,敛衽垂颈,袅袅下拜:“是妾⾝胡涂,若有得罪处,请典卫大人莫放心上。五帝窟有求于典卫大人,是诚心诚意要与大人合作,望大人放还小女,敝门上下将奉大人为上宾,绝不加害。”
以她统辖五岛⾼手、总领一门豪杰的⾝份,这话实已说得软极。耿照心中不无慨叹:“为了女儿,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面上似不为所动,沉声道:“要谈合作,我只听宗主一句话。”
漱⽟节与薛百螣换眼⾊,纤纤⽟手一挥,何君盼会过意来,回头吩咐了几句。月门外,一名潜行都卫领命而去,片刻后阵阵脚步窸窣,原本退至小园外的帝窟人马纷纷撤出廊间。耿照运起先天胎息听监动静,声息直退出里许才渐失目标,众人俱都撤离了阿净院。
小园廊內,除了受制的双姝之外,偌大的五帝窟便只剩下宗主及两名神君。耿照眉目不动,沉稳如山,仍在等待。漱⽟节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字地说:“五帝窟与那岳宸风之仇,不共戴天!愿与典卫大人合作,共谋应付之策!”
“好!”他并未考虑太久。盱衡形势,帝窟众人的所与所惧与他最为一致,孤⾝一人或许利于逃亡躲蔵,却无法挽救阿傻,或从岳宸风手里夺回⾚眼。
还有另一件事,也令耿照放心不下。若郁小娥所言非虚,明姑娘并未落⼊天罗香之手,以聂冥途的武功和伤势,要偷袭得手、伺机逃亡不难,想撂倒武功智计均超人一等的明栈雪,还要挟持她远离莲觉寺,这可能实在太低。
扣除这两者,还有谁能限制她的自由,令其无法返回耿照⾝边,与之会合?--尽管万般不愿,他仍无法驱除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岳宸风”三字。
明姑娘与岳宸风,就像针锋相对、势均力敌的两枚箭镞。光与影、刚与柔,彼此了解却又实力相若,只要任一方稍占优势,便要立刻呑噬对手…
(有没有可能在当晚,岳宸风也来到莲觉寺,在娑婆阁撞见了那一场烈的围杀搏斗,乘机抓住了明姑娘,以致天罗香出手落空?)他无法停止胡思想。唯一的方法,就是亲至岳宸风处一探,以确定明栈雪的失踪与他无关。
耿照摇了头摇,強迫自己驱散脑海中纷的杂识,本要放还琼飞,忽听漱⽟节低声道:“请典卫大人放回小女。”
心念一动,倒转神术宝刀,啪啪两声,拍开弦子的⽳道。尽管隔着层层⾐布,仍能清楚感觉她的肌肤细如敷粉,曲线滑如⽔的美背浑无半分积赘,纤匀之余,偏又不露一丝硬峭。
这冷冰冰如霜刃一般的女郞,⾝子却柔若无骨,耿照想起当⽇枕在她前之时,那枕着两只薄膜⽔袋似的温绵细软,耳微微一热。
心神略一恍惚,掌中余劲所及,推得弦子往前踉跄几步。她还未回过头,微带透明的手背已绷得青⽩,那柄直刃刀泛着狞恶青光,似将出手。“弦子,过来!”
漱⽟节扬声叫唤。苗条的黑⾐女郞闻声一停,还刀⼊鞘,长腿错,飞快回到主人⾝边,垂首静立一旁。耿照也将神术揷回鞘中,弯把琼飞抱起,薛百螣奔前几步,厉声道:“给老夫,别拿你的手碰她!”
耿照想起曾在密室之中口出狎亵,虽属无心,到底是在人家爷爷面前说的,一时间理不直气不壮,只得讷讷将人放下,琼飞却晕晕的攀着他的脖颈,迭声轻唤:“爷爷…爷爷…”
苍⽩的小脸泛起两抹热病似的晕红,不见了平时的骁悍跋扈,出乎意料的可爱了起来,犹如一只被雨淋了的微蜷小猫,令人不噤又爱又怜。
薛百螣接过孙女,回头给漱⽟节,冲耿照冷笑:“你好得很啊!净吃小女娃⾖腐,算什么英雄好汉?”
耿照脸一红,讷讷挠着光头,顿时有些手⾜无措,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活逮的小男孩,支支吾吾:“我…不是…唉…”
忽生感应,猛地仰首下,及时避过面一爪!薛百螣却毫不放松,唰唰两声,铸铁也似的黝黑十指屈成鹰爪,由上往下一抓,眼看便要将他剖腹开膛!“老神君…你这是做甚!”耿照着地滚开,⾐摆被扯去了一幅,模样十分狼狈。
薛百螣冷笑不语,手上奇招迭出,变幻纷呈。他虽折损了三成功力,但雷丹尽去后,又经数⽇的调养,与密室时已不可同⽇而语。耿照避过两合,第三招再无闪躲的余裕,忙不迭地叫苦:“上当!”双掌回旋扫出,大开大阖,以“不退金轮手”之招相应。薛百螣的“蛇虺百⾜”是天下硬功中的绝门,指间能持刀握剑,转动巨戟大、独脚铜人等重兵如无物,十手指坚逾金铁,⾜以洞穿腹。
耿照的手掌与之相触,就像撞上了精钢硬岩,若非有碧火真气护体,早已筋骨摧折。他挡得几下,忍痛向后跃开,赫见两臂条条瘀青,如遭鞭笞,风吹直若针刺,痛楚难当。薛百螣也不追击,摆开架式,冷笑道:“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耿照闭目咬牙、息浓重,片刻忽然睁眼,大喝一声易守为攻,招式变得极其刚猛,拳掌如锤突进,劲风迫人,正是当⽇聂冥途用以对付《役鬼令》神功的一路“金刚杵手”
薛百螣双目一亮,大声赞道:“来得好!”十指紧握,也把拳头当成了铜瓜铁锤来使。两人四臂抡扫,直拳相对,竟爆出一连串金铁对撞的闷钝声响,震得人中沉郁,嗡嗡有声。漱⽟节静静旁观,心中纳罕:“这少年內力惊人,招数亦精,怎地两者却各行其是,配合起来如此生疏?
不知他是本有一⾝深厚內功、新近才学了这路拳脚,还是原本就练了外门招式,不久前才得了一⾝內功?”
场中二人以快打快,一路二十式的“金刚杵手”转眼使到了头,耿照想也不想,顺手又从第一式用起,薛百螣是何等样人,一见他臂抬肩动,登时便认出了这一手,庒着势头往死里打,耿照原本法度严谨的攻势一下便了套,慌忙还了几式“不退金轮手”、“⽩拂手”、“化宮殿手”的守势,新招一出夺人耳目,居然让他拼了个不进不退。薛百螣一凛:“这小子庒箱宝还未出尽,瞧你能有什么手段!”
冷不防踹得他倒退几步,仍不追击,不紧不慢地拉开架式,眯眼冷笑,満脸都是衅意。耿照不觉动了意气,心想:“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