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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掌心柔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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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余晖悉心观察,不多时便找到其余二首,以树枝挑回陈尸处,并排着勾开黑巾:三人俱是三十开外,眉眼端正,枭首一瞬的诧异神情被生动地留在首级上,而非是吐⾆暴眼的扭曲死状。

  “好快的刀!”符⾚锦喃喃道。耿照将尸体一一翻过,扎紧的带、襟袖里空空如也,不像被搜过的样子。

  全⾝上下没有任何口袋,除了这⾝夜行⾐与手中钢刀,三人并未比初生时拥有更多。他低头合掌轻诵佛号,片刻才道:“宝宝锦儿,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符⾚锦沉昑:“天未黑便守在此处,应是埋伏杀人,可惜点子太硬,踩盘不成,枉送了命。

  这三个人断首之后,倒落地面才开始出⾎,这刀快得不可思议。手底下忒硬的主儿,只派三人未免儿戏,我猜他们是斥候,后头尚有伏兵。

  “还有,⾝上没有通牒文书,无法进出越浦城,若是来自外地,也应该有埋伏地点的路观图。我猜若非有人接应,便是将⾐衫牒书等杂物蔵在某处,待任务完成之后再起出更换。”

  耿照由衷赞叹:“你可真精细!看得几眼,便瞧出忒多事来。”符⾚锦心中喜,娇无方的俏脸晕红,嘴上却不肯让,咬抿笑,⽔汪汪的明眸中満是衅意。

  “任你夸上了天也没用,有这么好混赖么?来来来,换你说说瞧出了什么。”耿照指着左首那具尸⾝。

  “他右手背的四指骨节全碎,像是被石磨、铁楯之类的重物所砸。”符⾚锦眼角瞥去,果然那人指背瘀肿一片、红中泛紫,柳眉一挑:“约莫以拳头殴击铜牌铁楯之类,自个儿撞碎了骨节罢?”耿照‮头摇‬。

  “既然有刀,若要杀人,何必用拳头?可见挥拳所向,并非是此行的目标。这人掌中生有刀茧,擅使刀而非拳脚,更无对盾牌挥拳的道理。拳头是用来打人的,所向处必是⾁⾝。”他迈开步伐绕行现场,一边以手臂为度量,比划方位距离。

  “敌人有两名以上,而且不是预期的目标。其中一人持有那柄锋锐无匹的快刀,另一人则是空手,练有金钟罩之类的横练功夫。“双方遭遇之后,左首这人想赶走不速之客,但刀锋染⾎后无处擦拭,势必影响任务,于是改用拳头。

  这一拳用上了全力,不料对手练有极厉害的硬功,或穿有铁⾐之类,反而撞碎了他的手骨,此时--”手刀一挥,比出镰割之势:“另一名不速之客‮子套‬宝刀,一口气割下三人之头,蹴鞠似的将头颅踢出去。”

  符⾚锦在心中试演一遍,只觉陈尸的方位、颅飞的轨迹无不妥贴,毋须闭目,便能想象那电光石火之间、五人手的惊心动魄,犹如亲见,不噤倒菗一口凉气,叹息道:“江湖仇杀,无⽇无之,哪一天哪一处不死几个?我们也不能一一都管了,是不是?”

  耿照牵着她棉花似的温软小手返回道上,指着泥土地。“你瞧。”陈尸现场外的道路上蹄印紊,踩坏了原本的印迹,但杂沓的马蹄印子漩涡般转得几转,最后两两并列而去。这是最后、最清楚的印迹,可以判断是那两名不速之客在此下马,杀人后扬长而去。

  其下被踩坏的印子较难辨认,耿照点了火把,她才依稀辨出两道清浅的轮辙与驴蹄印子,还有更浅的细碎脚印--从步幅与大小判断,步行之人应是女子。

  符⾚锦抬起头来,脸⾊丕变。驴子拉着的是女车,随车步行的自是侍女婆子之类,看来便是寻常的进香女客,刚由阿兰山上参拜回来,不小心走上了远路。

  问题是:这条看似寻常的荒僻小路上,至少有一路夜行伏杀的黑⾐刺客,磨刀霍霍,更遑论那两名恣意逞凶、把断首当球踢的拦路煞星!两人换眼⾊,心念俱同,携手一跃上车,奋力追赶。

  “砍头的那两人最是危险!”符⾚锦半⾝探出车厢,小手攀住车座侧柱,风叫道。“嗯!”他用力点头,拼命鞭策拉车的骡子。纵使是江湖仇杀,一刀断头的作风也不多见。“留人全尸”这条通则对黑⽩两道一体适用,只有集恶道那种凶狠至极的残毒琊派,又或冷北海之流悬红买命的杀手,才⼲断头的勾当。

  “我们要找的,是两个年轻人!”耿照无暇回头,逆风大叫:“一个体格耝壮,另一个则带着宝刀。两人两骑,并辔而行!”

  符⾚锦是玲珑心窍,一点就明,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树林里的三人都是三十出头,什么样的对手最容易使人大意轻忽?

  老人、小孩、女子,除此之外,就是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人。如无意外,年岁大约等同修为,小着十几二十岁的对手,意味着比自己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最易人轻敌。

  那刺客拳捣来人的鲁莽行径,就是最好的证明。骡车行出数里,前头炬焰闪烁,两骑分持火把,一前一后夹着驴车。前座的老车夫举火呼喝,像是壮着胆子回护众女客,可惜他年纪太大,⾝子骨也单薄,实在没什么效果。

  一名仆妇缩靠在车门外几昏厥,窄小的驴车被推得不住晃动。风吹帘卷,只容一人的车厢似挤了两名女子,贴鬓并头,可能是在遇贼之际,车中女主也让丫鬟躲了进去。

  骑马包抄的那两人,一个精壮结实,方头阔面,两边太⽳⾼⾼鼓起,长相却有些温呑,全不似拦路悍匪。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频频举掌安抚那老车夫,被火光照亮的额头一片油亮。

  另一人也不像路匪,一脚跨鞍,一脚跷起盘坐,尖瘦的脸庞有些青⽩,柳叶形的倒三角眼宛如枣核尖儿,发⻩燥。

  他神经质地抖着脚,头也未抬,仿佛一切全与他无关,⽪褂毡靴的打扮活像猎户,背了把⽪鞘大刀,鞍侧还挂着弓胎箭壶。二人年纪与耿照相近,方头阔面、乡下人似的壮汉兴许还要大上几岁,应有二十出头,老成的气质也像。

  ⻩猴子似的那人则年少得多,至多不会超过十八。耿照与符⾚锦对望一眼,感觉古怪难言。所有的推测均对应成真,双骑的形貌、被追赶的驴车…无一落空,若有人听得两人之言,怕要当耿照是铁口直断的半仙。

  虽说如此,但又与原先的预期有着难以言喻的微妙差异。那老车夫吼得声嘶力竭,耿照唯恐他脫力伤⾝,一勒缰绳,牵着宝宝锦儿跃下车来,扬声道:“老丈!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与符⾚锦并肩上前。那拦在驴车之后的壮硕青年掉转马头,蚕眉皱得更紧,就着鞍上抱拳拱手:“这位兄台请了。车里是我家主⺟,在下正要护送主⺟回城,请勿多心。”

  车座上的老人回过头来,着一口北地方言,嘶吼:“胡说,滚你妈的!你们这帮拦路匪,再不让开,老子劈了你们!”

  耿照一按间刀柄,刻意让那壮硕青年瞧见,偕符⾚锦绕过他的马前,于两骑之间停步,冲着车厢侧的青布吊帘一拱手,朗声道:“夫人请了。

  在下官职在⾝,乃堂堂七品王府典卫,不是什么坏人。请夫人说一句,这两位若非府上家人,谁也不能強要夫人上哪儿去。”说着递出金字牌,给靠在厢门上发抖的中年仆妇。那仆妇如溺者见了浮草,死命抓着耿照不放,仿佛一松开便要晕倒。车厢里窸窣一阵,传出一把清丽喉音:“姚嬷,拿来我瞧瞧。”

  声音微颤,却十分温柔动人,自有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被唤作“姚嬷”的妇人好不容易松开耿照,颤着手将牌递⼊,片刻伸出一只⽩生生的柔荑,让姚嬷归还金字牌,皓腕如⽟,臂似鹅颈,腕间一只翠⽟镯子,更衬得五指纤长,掌心柔腻,说不出的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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