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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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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居然向他低头?”

  “那不叫低头。”

  “你居然去讨好那狗官?“

  “那叫怀柔。”

  “什么怀柔?那是贿赂!”气翻的顾长空,重重地将两掌拍打在桌案上。

  玄⽟的反应只是掏掏被吼的双耳“刚強易折,适时的放软⾝段、怀以柔策是必要的。”

  “你到底是哪筋出了岔?”到现在他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玄⽟会做的事“大咧咧地登门聚赌就算了,讨好那些狗官全都让他们加晋一品也罢了,可你在做人情之余,你不但送礼,你还赠人!”

  玄⽟不觉这有什么不对“怎么,不成?”

  “当然不成!”不知不觉间,顾长空又是一阵好吼“什么人不讨好巴结,你偏选上程兆翼?你可知那家伙除了是个狗官外,骨子里还是个贪嗜美⾊、家小妾不计其数的贼?可你竟把那个如花似⽟的美人赠给他,你这简直就是送羊人虎口!”

  “谁是虎、谁是羊,这还很难说呢。”玄⽟好笑地哼了哼。

  “啊?”顾长空猛然‮住含‬到口的骂词,反是呆呆地张大了嘴。

  “你可知,在扬州有一半的⽗⺟官,皆是因那个如花似⽟的美人而倾家产的?”玄⽟状似不经意地问着“你又可知,咱们这位倒众生的花魁姑娘,实际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道地狐狸精?”

  “啊?”一脸茫然的顾长空,愈听嘴巴是愈合不上。

  他又把底细抖出来“事前,我将洛‮员官‬的名单给她,要她自个儿挑个她想下手的对象,而程兆翼,就是她亲自挑中的。”

  “为何她要挑程兆翼?”搞了半天,那个火坑是她自个儿要跳的?

  “一来,程兆翼的⾝家,在洛城仅次于康定宴。二来,是因她有把握可把那老家伙手到擒来。”康定宴那精明的家伙,本不会着这种道,而梁申甫则是权势太小,因此把美人计施展在急⾊鬼程兆翼⾝上,自是再好不过了。“这么说…”顾长空的嘴巴虽是合上了,但眉却也因此而打成死结“她是自愿的喽?”

  玄⽟无辜地耸耸两肩“这事我从头至尾可都没有勉強过她。”

  他想不通地搔着发“你究竞是为了什么要把她赠给程兆翼?” “她是我安在太守⾝旁的一枚棋子,往后,咱们还得仰仗她的帮忙。”

  內奷?

  这才明⽩初晴的功用后,心中不解总算是拆‮开解‬来的顾长空,顿怔了半晌,再拖扬着声调“你…为何刻意挑上程兆翼?”

  “只要掌握了程兆翼,就等于掌握了洛一半的‮员官‬。我要借此散了康定宴的人,夺他的势。”暗地里在为⽇后铺路的玄⽟,一双黑瞳,在烛焰下显得格外明亮“到时,我会要康定宴拱手出这座洛城!”

  每⽇皆跟在他⾝旁的顾长空,万没想到,奉袁天印为师的玄⽟,真的照着袁天印曾说过的活,一步步地在做,一步步地,打算鲸呑蚕食掉康定宴脚下的洛这块土地。

  就着烛火的焰光看着他,与他相识相知多年的顾长空,头一回觉得,眼前这个耍手段与使剑,皆采用刚柔并济之道的玄⽟,与那个远赴洛前的那个玄⽟,似乎,有些不同了。

  *******************

  “虽说王爷已收服了部份臣心,但不少人还是不敢背叛康定宴。”每晚皆与玄⽟对奕的袁天印,边在棋盘里下一子,边淡述他的观察心得。

  手执黑子思考的玄⽟,一双剑眉锁得死紧。

  “我知道。”那些效忠康定宴多年,大小把柄都在康定宴手上的‮员官‬,无论明里暗里,也不论是威胁或是利,始终就是对康定宴忠心耿耿。

  袁天印忍不住要问:“王爷很在意这事?”现下买种粮之事已解决,冉西亭也拿了银两奉命去为百姓买种粮了,按理,目前应当是没有何事可让他心烦,可瞧瞧他,就连下个棋也都心不在焉,眼眉间还是写満了心计。

  “我在意的是康定宴这人。”在他面前,玄⽟并不想隐瞒。

  “王爷,那些朝中旧员和异姓王们,他们年岁多大了?”袁天印却与他抛持者不同之见, “他们不过是秋⽇沙洲上的芦苇,秋尽即凋,本就不⾜为虑。”

  “但康定宴始终都是我心头的一刺。”在局中下肃杀的一子后,玄⽟动作缓慢地抬首看向他。

  袁天印不语地瞧了他一会,无奈地叹口气。

  “袁某曾要王爷学会忍这一字,这一回,王爷是该学会另一字了。”

  “何字?”向来就将他字字句句都视为珠玑的玄⽟.慎重地竖耳倾听。

  “等。”袁天印不得不提点一下这个耐心渐失的⾼徒“只要你有耐心,迟早,这座洛城会是你的。”

  “我要等到何时?”他淡淡冷哼“难道等康定宴进了棺材不成?”

  “王爷该放眼的,是那些枝上新芽,而不是那些枝头秋叶。为了⽇后着想,王爷现下该做的,是发展己势。”袁天印在导正地方向之时,不忘捉醒他, “别光只是在康定宴的⾝上下功夫,在你等待的这段期间,你要做的事可不少,别忘了,你还得把宝亲王的顶冠给赎回来昵。”

  经他这么一说,玄⽟这才赫然发觉,自个儿实是不该全都把目标钉死在康定宴⾝上,一个劲地冲着康定宴下手,而忽略了⾝旁那些更重要的它事。

  “成大业,须倚众人之助。鸟之所以能远飞,六翮之力也,然无众⽑之助,则飞不能远矣。”洋啼洒洒一讲的袁天印,边笑边摇着⽔墨扇“这道理,王爷可明⽩?”

  沉默了很久的玄⽟,想通了后,颇为期待地望着他。

  “除了师傅为我找来的那些人外,这座洛城里,可有能助我远飞之翼?”

  “有。”袁天印说着说着,自袖中菗出一张字条拾他。

  “余丹波?″整张纸上就只写了一个人名,以及这个姓余的简短介绍。

  袁夭印说得眉飞⾊舞的“错过这个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看完全文后的玄⽟,缓慢地收起字条。

  “嗯?”

  “为何师傅口中的这个军事奇才…”紧攒着两眉的玄⽟,脸上布満了思“会是个看管文库的小小‮记书‬官?”

  *****************

  月落里沉,总管府內灯火四暗一片夜寂,惟有书斋里,仍是灯火通明。

  自那⽇袁天印给了玄⽟一个人名后,这些⽇来玄⽟在忙完公务后,不是有事出府,就是将自个儿关在书斋里,至于已买到的粮种以及舂耕一事,玄⽟全都将它给顾长空去打理。

  寂静的书斋里,挑灯夜读的玄⽟,在没关紧的窗扇透进来的冷风吹上他时,下意识地颤了颤。

  站在他⾝旁随侍并守护的堂旭,看了看他,以及案上焰心摇曳不定的烛火一会后,忙去把书斋內的窗子关上,并替玄⽟拿丁件厚⾐,小心地添盖在他肩上以免他会着凉。

  两眼定在信里的玄⽟,并没有因堂旭的举动而受到半点⼲扰,仍是静静地阅读着手中又厚又长的书信。

  前前后后将一封封的信件都看过好几回后,玄⽟仍是找不着袁天印非要他找来余丹波的原因,但他却在这里头找到许多关于余家过往的种种,以及,余丹波的心结。

  话说在前朝之时,历代先祖皆为国效命、对圣上忠心不二的余氏一族,人人从军,且皆战功彪炳,按理说,以各种战功来看,余氏一族应当不是出将⼊相、封爵封侯,就是在军中青云直上,可这余氏一族,却从无人能爬得上去,清一⾊皆是屈居于个小小的统兵,战绩与官衔大大不成正比,他们甚至连个较搬得上台面的将军之职也捞不到。

  仔细推敲后,他发现,余氏一族虽是对朝庭忠心耿耿,但在官场上,却没一个懂得做人之道。

  武夫出⾝的他们,不明官场生态,不懂巴结讨好,更不会谄媚逢,因此不仅得罪过不少军中同僚、顶头上司,世居洛的他们,更是在康定宴一上任洛太守后,便因看不惯康定宴的作风,头一个就与康定宴结下梁子。

  与长年在官场上打滚辗转的康定宴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只有在马背上时才是英雄的余氏一族,怎又会是康定宴的对手?

  自此之后,余氏一族在沙场上战胜了,功劳,永远都是由上头长袖擅舞的康定宴来领,但若一旦战败,康定宴就撇手不管不保他们。依前朝律法,战败之将,除了一死之外,就只有买罪一途,可无财无势的余家,哪来的钱代为买罪?而余氏历代以来,个个又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为国、为家,本就视死如归。

  当余氏一族的子孙,不断为国捐躯或是斩首,因而人丁凋零后,这个战败的噩运,终也落到了余⽗的头上。

  就在余⽗因无钱买罪,即将遭到赐死一途前,余⽗为免后代子孙也都因此而命葬⻩泉,或是因此而断送了余氏香火,故特意叮嘱,余氏后代子孙,不许需兵戈为国卖命。

  余氏长子余丹波,在余⽗死后,果其依照⽗命,虽是仍在官门中任职,但却弃武从文,宁可待在文库里当个‮记书‬官,也不愿再涉⾜沙场。

  找出余丹波会弃武从文的原由后,觉得这事有些棘手的玄⽟,深叹了口气。

  “又是康定宴…”什么人不找,偏找上也是与康定宴给梁子的?那个袁天印可还真会挑人。

  书斋內室之门,此时遭人敲了两下,前去应门的堂旭开了扇小隙看清是谁后,这才把冉西亭给进门来。

  “玄⽟。”

  “辛苦你了二叔,事情办得如何?”一见来者是他,玄天忙不迭搁下手中的书信站起⾝走上前。“都办妥了。”忙到夜半才回府的冉西亭,边说边脫下⾝上犹穿着的官服外麾。

  “余府知道这事了吗?”玄⽟接过他的外麾,转手给一旁的堂旭。

  “应当都知情了。”

  “很好。”玄⽟満意地咧出一笑,转首对堂旭吩咐“堂旭,送二叔回院。”

  总觉得自己愈来愈不了解他的冉西亭,不解地站在原地皱眉。

  很好?待他去办那些事后,也不说说原由,就只有很好这二字而己?

  “很晚了,二叔先去歇息吧。”见他还站着不动,坐回书案內的玄⽟,忙出声提醒他。

  “我始终不懂…”苦苦思索的冉西亭,边问边拈着⽩须“为何你要替余氏历代先祖买罪并赎回功名?”莫名其妙地突然派他赶回长安,还要他叫六部的‮员官‬卖他这个亲王一个面子…眼下事情都办完了,可以说个清楚了吧?

  玄⽟一怔,笑着把手中的书信搁下。

  “那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对个素无集,也未会相识的人给这种心意?

  “斩将容易,请将难。要请来余丹波,我总得下点本钱。”想那刘备,为请诸葛孔明出山,都得三顾茅芦了,想请来袁天印点名的这一人,他自然也得下工夫。

  “倘若我没记错的活,余氏一族在余丹波之⽗遭斩之后,虽是仍有人在官门內就职,可却都是文官,不再有人从武征战沙场。”⾝为朝中之人,冉西亭对这桩以前闹过的事也有几分知情“传闻,余氏之人不愿再为国卖命。”

  “的确,他们是不愿再为国卖命。”他轻点着头,移来桌案上的烛台,两抬按捻着焰心把玩。

  冉西亭是愈听愈胡涂了“那你请他来何用?”

  “我要他为我卖命。”一径看着燃烧的焰心,玄⽟漫不经心地说着。

  沉顿了好一会后,总算是在心底琢磨个清楚的冉西亭,难掩脸上的讶愕。

  “为你,不是为国?”

  幽然一声微响,红中带着金⻩的焰心,在指尖里遭捻熄,少了一盏烛火,书斋內的光线有些微暗,这让冉西亭有些看不清玄⽟那张处于暗处里的脸庞。

  当一旁的堂旭又再点燃了另一盏烛火,将它搁上书案时,玄⽟握着十指,偏首笑看着他。

  “对,为我。”

  *****************

  墨砚梢磨之声、书页翻阅之音,在偌大的文库库房內此起彼落。

  库房內规律且制式的种种声调,忽地遭突被开启的大门打断,一阵冷风灌进文库內,令埋首公务的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带着堂旭前来文库找人的玄⽟,先是斥下了外头领他前来,并热络招呼他的总‮记书‬官,微微掀起⾐袍下摆举脚踏进文库偌⾼的门槛內,而文库里众位在案前忙着公务的‮记书‬官,在乍见齐王亲临文库后,纷纷赶忙起⾝离开案前,来到文库大门前朝齐王捐礼致意。

  “卑职等拜见齐王。”

  “免。”玄⽟抬起一手扬了扬,两眼并未落在他们的⾝上,而是停在远处那名,似未发觉他的来到,犹伏案板书的年轻男子⾝上。

  在场的某名‮记书‬宮,在查觉玄⽟的目光落脚处后,连忙往后一看,赫见余丹波竟未来驾,他讪讪地对玄⽟赔了个笑脸后,快步至远处余丹波所处之位,低声朝他咳了咳,提醒他有贵客到。

  遭人打断阅书的余丹波,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就着逆亮的光影,见着了站在文库门口处,那名⾝着王服的来者后,他转了转眼眸,理好⾐衫后随着另一名‮记书‬官一块来到大门处向玄⽟请安。

  “卑职余丹波拜见齐王。”

  玄⽟抬了抬手,示意他起⾝,就在他起⾝后,玄⽟朝⾝旁的堂旭低声吩咐了两句,就见堂旭重重一颔首,立即将文库內的其他‮记书‬官全都赶出文库,并在他们一出去后,走至门外将文库大门带上,站在门外看守着。

  大门一合,寂然无声的文库顿时变得漆黑,余丹波向玄⽟躬⾝示意后,忙去点燃文库內的火独。

  径看着他忙碌的玄⽟,两手环着,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打量着他,当余丹波将文库內的烛光都打点妥当回到他跟前后,玄⽟更是不客气地就着烛光将他的面容仔细看过数回。

  被人盯着瞧的余丹波,不明究理之余,也不断在心底计盘着,这个前些天担自派人去了长安,为他余氏一族已死去的先人们买罪并恢复功名的齐王,他那么做的意喻究竟为何,而他会突有此举,又有着何种目的。

  面无表情的玄⽟,自顾自看了他一阵后,举步来到他方才所坐的书案前,伸手捞起一本他方才看过的书册。

  “这书,是你看的?”他信手翻开书页,边看边问。 “回王爷,是的。”余丹波定至他的跟前,恭谨地回复。

  翻回书本的前头看了看书名后,玄⽟饶有兴致地挑⾼了剑眉,再看向放置在书案上的书册,也滑一⾊全都是兵书之后,他绕至书案前坐下,拿来他所看的兵书,开始低首拜读。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直到外头天⾊都暗了,一直站在书案前的余丹波并没有任何动作,而埋首书册坐的玄⽟,从头至尾,也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就只是一径地看书。

  在文库內的烛光愈来愈暗时,余丹波看了看四下,随后再去点上数蜡烛,并顺道也替玄⽟案上快烧尽的腊烛换上一盏,默然的玄⽟头连抬也没抬,只是继续翻阅着书册,直到终于看完,这才合上书直起⾝伸了个懒

  在玄⽟走过书案前时,他朝自始至终都无言随侍在侧的余丹波丢下一句话。 “叨扰了。”

  不自觉紧蹙着眉心的余丹波,边聆听着他离去的步伐,边转过⾝来跟上他恭送,但走未几步,走在前头的玄⽟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对了。”他回过头来,一手指着方才的书案“那玩意,你考虑考虑。”

  带着点纳闷,余丹波照着他的意思踱回书案前,低首一看,发现案上,有块由和阗⽩⽟所雕的一只⽩虎佩印,他回眸看了玄⽟一眼,在心中频频思索着馈赠此⽟之意。 .

  听洛‮员官‬说,圣上所诞的五名皇子中,跟下最能为圣上分劳担忧的两名皇子,就是太子灵恩与齐王玄⽟。据闻,太子在受策封之时,得一块由圣上所赐的苍龙翡⽟,齐王玄⽟,则是在赴任洛时,受了一块⽩虎美⽟。这二⽟,除了代表这两名皇子殊贵的⾝份外,同时也意喻着他们所肩负的重担。

  见他迟迟没有收下,玄⽟轻声开口。

  “若是愿意,就收下,若不愿,就扔了它吧。”

  因为礼重,故而不敢轻易受礼的余丹波,听了他的话后,不但明⽩了他今⽇亲临文库的原因,同时也明⽩了他的这番话,究竟是在暗示些什么。

  表情丝毫未变的余丹波,回过⾝来,两目准确地对上他的。

  “余氏一族不再为国涉⾜沙场。”

  “我知道。”早有准备的玄⽟,微微一哂, “我来这,不是要你为国,而是为我。”

  因他的话,余丹波顿怔了半晌。

  信步踱至他面前的玄⽟,笑挑着眉问:“告诉我,太守康定宴,还是你眼中的一粒沙吗?”

  气息猛然一窒的余丹波,神⾊霎显冷淡,并同时在他们之问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卑职不懂王爷在说什。”

  玄⽟却瞬也不瞬地看进他的眸底“你眼中的那粒沙,我可帮你取出来,因为你的那粒沙,同时也是我心头的一刺。”

  沉默,静静悬岩在他俩人之间。

  不可否认的,余丹波是有些意外,但在想起先⽗的遗训,以及再次上玄⽟那双别有所图的双眼后,硬是捺住子的他,选择继续保持缄默,不给他一个应允,也未给个拒绝。

  “愿不愿把握这机会,就看你了。”知道他要考虑的玄⽟,并不想他太紧,玄⽟偏首看了案上的那块⽟后,笑转过⾝,大跨步地朝文库大门走去。

  当文库的大门再度开启,夜风自敞开的大门缓缓流怈了进来,余丹波深昅了口气,感觉那分冰凉深沁人肺腑。在门外远处,玄⽟离去的⾝影渐走渐远,看着玄⽟直了背脊的昂扬背影,他犹疑地转过⾝,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案上的⽩⽟。

  ****************

  大业殿总管大堂上。

  河南府郡令程兆翼,正在堂上向齐王玄⽟呈报河南府开舂后,头一桩遇上的⿇烦事。

  “河南府近来出现流寇,流寇十万人有余,四窜扰民安。”

  坐在堂案上趵玄⽟,在聆听程兆翼的禀报之余,手巾的笔一刻也没停过,不断批阅着舂后就开始累积公摺。

  忙里分心的他淡淡地问:“这批流寇是打哪来的?”

  “回王爷,这批流寇,原是在河南府外州郡一带走动的散寇,近来散寇来了个寇王将众散寇化零为整,并集结成军后,开始成群在河南府內打劫行抢。”

  “河南府派兵剿寇了吗?”玄⽟手中的笔停了一会,复而又再继续挥毫。

  忧心忡忡的程兆翼,愈是禀报,脸⾊愈是惨淡“回王爷,河南府守军在当今圣上登基后,已被兵部撤回至长安大半,加上流寇行动范围不定,时而分批齐袭,时而分散出击,以河南府守军军力,实是应接不暇。”

  “既是兵力不⾜,何不就借调洛城守军支援?”将一批已批毕的摺子给站在一旁的堂旭后,玄⽟说着说着又再挪来案上的另一批公摺,取来一本公摺后又继续批阅。

  “这…”面有窘⾊的程兆翼,为难地看了站在堂上另一侧的康定宴一眼。

  久等不到下文,埋首案內的玄⽟缓缓抬起头来,先是瞧了瞧已在暗地里和康定宴翻了脸,在洛城中分为两势,成为其中一势的程兆翼,再心里有数地睨向凉凉看戏的康定宴。

  他搁下手中之笔,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扫向不在乎有人背叛的康定宴。

  “康大人,你可有拨派洛城守军援助河南府?”

  康定宴躬⾝一揖“回王爷,洛城不拨兵援助其他郡县。”

  “哦?”他绕⾼了两眉“此话何解?”

  “洛守军之职,乃守卫辖地洛城內外,它地,则与洛无关。”将下颌扬得老⾼的康定宴,话里,摆明了就是不愿揷手帮忙。

  早知会有此一答的玄⽟,笑笑地问:“如此说来,太守的意思是撇手不管喽?”

  “卑职不敢。”

  “你当然不敢。”又在这种节骨眼上头耍花样,也好,这回就让他在一旁看戏。

  “王爷,那此事…”眼看玄⽟竟就这样由着康定宴去,大惊失⾊的程兆翼苦着一张脸。

  “河南府与洛城,同属本王治下,因此流寇扰民一事,本王自然得一力承担。”再次拿起笔的玄⽟,边说边又拿来一本摺子“明⽇本王会派人将此事加急启奏圣上,得圣上动兵铜鱼后,本王将率亲卫进驻河南府永嘉轩辕营,并命楚郡王自长安带来他手下的兵力相助,至于河南府那方面,就请程大人派河南府守军支援。”

  “王爷,难道你要亲自率兵剿寇?”两跟倏然一亮的程兆翼有些愕然,同时,也有些怀疑年纪尚轻的他的领兵能力,是否能担此剿寇之任。

  “对。”

  程兆翼的两眉皱得更深“但…”

  “若无它事,今⽇就到此为止。”下了决定后,不想多言的玄⽟,抬手朝堂上的众官示意退下。

  乐见如此的康定宴,立即躬⾝告退,同时也带走了堂上一半的‮员官‬,而还想说些什么的程兆翼,在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玄⽟改变心意后,揪眉垂首地也带着另一半的‮员官‬退出堂外。

  在他们走后,处在內堂里的顾长空与符青峰,飞快地自內堂走出,在顾长空的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奋兴‬。

  “都听见了?”没有抬首的玄⽟,只是朝底下轻问。

  “我这就去打点一下,待会就回长安。”急着建功的顾长空,大声对他说完后,就踩着急忙的步子往堂外走去。

  与顾长空相较之下,脸上带点犹豫的符青峰,则是相当不解地望着堂案上的玄⽟。

  “符青峰。”终于将公务告一个段落的玄⽟,思索了一会后,抬首问向他“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人?”

  “廿座山头,二万人。”

  他马上作出决定“召齐他们,两⽇內进驻永嘉守军驻地轩辕营。”

  符青峰不得不提醒他, “王爷,他们可都是山贼哪。”叫那批素来被官兵追着跑的山贼们,助官府一臂之力?他是忘了这两方原是⽔火不容的人马,还是他本就没有弄清楚状况?

  “但你不是山贼。”玄⽟理所当然地瞥他一眼“你既非山贼,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就只是你的属兵不是吗?”

  符青峰紧皱着眉心“我…不是山贼?”

  “你是我朝的将军。”玄⽟懒洋洋地把他的底细抖出来之余,还不忘叮咛他“记住,带他们进轩辕营之前,别忘了把你的将军顶戴给戴上。”

  没料到自己的⾝份他早已知情的符青峰,瞪张着眼,不太相信地瞧着一副没事样的玄⽟。

  他迟疑地拖长了音调“我的⾝份…是袁天印告诉王爷的?”多年来,对于自个儿的⾝份保密到家,最多也只有透露给袁天印一人知情而已,这个玄⽟…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师傅什么都没说过。”玄⽟摇‮头摇‬,有些好笑地瞧着他一脸惊讶的模样“是我自个儿挖出来的。”

  符青峰攒紧了两眉, “王爷是何时知道我的⾝份的?”

  “自你为我效命的那一⽇起。”袁天印是送了人给他,但这不代表,他就无疑心,既然用人者是他,那他自然得将所用之人的来路,查个清楚明⽩。

  満脸意外的符青峰,这时才觉得,过去,他似乎是太瞧不起这个对他们这些自愿为他效命的人,不闻一声,也不吭一句的年轻王爷了。他本没想过,这个看上去总是脸上带笑的玄⽟,其实骨子里,跟那个爱动脑筋的袁天印竟是差不多。

  “还有问题吗?”见他一径地站呆站在原地,玄⽟忍不住出声。

  他赶忙回过神来“没有。”

  “那还不快去办事?”玄⽟对他努了努下巴,两眼同时瞥向堂外。

  “是。”

  在符青峰也出了堂上后,散去了脸上笑意的玄⽟,只手拿来程兆翼所上呈的摺子,再次将摺子里详述流寇作的事迹,仔细看过一回后,一双锐眸,止定在那名统领流寇作的寇王之名上。

  转眼想了半晌之后,他再自案上厚厚一叠的摺子里取出一本搁置很久的摺子,摊开研究了不久,他开始觉得,他心头的那刺,‮子套‬之期,指⽇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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