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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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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庆炤大婚,皇帝特赐了三⽇婚假,免他上朝。

  亲行伍虽是傍晚才来娶,慕却是一大清早便起⾝准备。

  先是沭浴薰香,然后梳头编发髻、在脸上覆粉施朱、一一佩戴上首饰,站著让奴才们伺候一层层的更⾐。

  装扮完毕,奴才搀扶著她到慈宁宮去,向太后、皇帝和皇后拜别,尔后便至寝殿等待上轿。

  她⾝穿绣有九蟒的全套朝服,头戴朝冠、⾝绕朝珠,金约、守帨等等一样不缺,盛装隆重、端庄华贵;而用胭脂妆点的娇颜粉雕⽟琢,更是丽冠群芳。

  眼看⽇西下,天⾊⼊暮,慕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很是紧张,突然觉得好像是要进⼊另一个她未曾认识的世界一般。昨天的她还是个蒙古郡王的女儿,怎么忽然间就要变成什么“成端郡王福晋”了?怎么忽然就要去见她从未谋面的夫婿?宮里的每个人都说他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想到新婚夜晚,更是让她打从心窝里恐惧,但愿自己能“全⾝而退”…

  此时多潾上前“格格,时辰已到,该上花轿了!”

  “嗯。”慕微微点头,宮婢们赶紧扶她起⾝。她在众人的扶送下,缓缓踩著莲花小碎步,上了华丽辉煌的红呢顶大红花轿。

  轿子抬出宮外,与盛大的亲队伍会合。

  京城中有皇族的成婚大典,百姓无不是趋之若骛地前往观看;众人围绕在亲行伍所经的道路两旁呼喧哗。道路两边守卫的官兵,手持著熊熊燃烧的火把,炽红的焰火照亮了整个京城,明朗的夜空映染出満天的朱⾚⾊,仿佛是老天也参与了这桩大喜宴事。

  亲队伍前往成端郡王府的一路上是锣鼓喧天,途中未曾歇止的歌舞热闹非凡,吹奏著的喜乐响彻云霄;从皇宮送出的妆奁长长一列,更是教人叹为观止。

  新郞成端郡王庆炤穿著一⾝石青底⾊、上绣行龙与五⾊云彩纹饰的郡王朝服,英姿凛然骑著骏马前行,傲视群伦。

  行伍到达郡王府时,便分成两路;庆炤到花厅去参加婚宴,接受王公贵胄、文武大臣的庆贺,慕则是送进惜香阁的新房,坐在喜上等待应酬的夫君回房,再行合卺礼。

  过了许久,才听闻房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是庆炤!

  “郡王爷!”房里的侍婢纷纷曲膝行礼。

  他排闼直⼊,坐上喜,直接言道:“行礼吧!”

  “喳!”侍婢们捧起桌上的四果,开始进行应行仪式。

  庆炤和慕在喜上相对而坐,看着眼前由皇上指来的蒙古格格,将来要相伴一生的子——他抛下通宵喜宴进新房来,就是为了见这个让他等了四个多月的女子。

  而慕羞赧紧张的低著头,朝冠挡住了面冷郁的目光。

  仪式到了最后,一个侍婢端来漆盘,上装用金杯所盛的酒,另一较年长的侍婢说道:“郡王爷、郡王福晋,这是最后的合卺礼,请持起金杯后杯而饮;如此,大礼便算是全部完成了。”

  一对新人拿起金杯,彼此臂,将杯酒一饮而尽,再将金杯放回宮婢手上的漆盘。

  庆炤发现慕和他绕的手臂轻微地颤抖著。

  年长的侍婢又说:“郡王、郡王福晋,仪式完成了。请歇息。”

  语毕,两人便下喜,于两旁背对而立,让一旁的奴才上前替两人拿下朝冠、卸掉朝珠、脫去一层一层的褂袍、繁杂的佩饰,直到两人仅著大红的內褂。侍婢又让慕坐回喜上,并替她洗掉脂粉铅华。

  “奴婢告退。”年长的侍婢随即领著房內所有的仆婢退出,关上了房门。

  经过一整天的喧闹,此时忽然四周都寂静了下来,只有远在苑外的厅堂上,隐约传来喜宴的喧哗笑语。房內烛光亮如⽩昼,一对喜烛上刻画著彩云龙凤,极其华美。

  庆炤缓步走向喜,慕仍旧低头坐著,动也不动。她乌黑的发披散在背上:心跳又快又重,好似打鼓一般。

  “你…就叫慕?”他弯下,伸出手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该是把新娘子看清楚的时候了;看看他人口中的“蒙古第一美人”究竟怎样的美。

  慕随著他的手,慢慢抬起了头,一张面容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他冷冽的目光下。

  庆炤眼中闪过一道惊的目光!

  洗净脂粉的芙蓉面素净⽩皙、细如凝脂;两道微弯的黛眉,长长的睫⽑微翘,稍的巧鼻和润泽如红⽟般的嘴;一双眼因‮涩羞‬而低垂著。

  “看着我!”他开口道。

  慕这才抬起眼,望向面前这个极富魅力的声音主人。

  那是一双含烟⽔灵的凤眼,浓密的睫⽑让它看起来深邃而晶亮,充満纯洁无瑕的神采;整张细致的俏颜,是绝中含著无琊的‮纯清‬…好个蒙古第一美人!

  回想至今他在‮京北‬城里所见过的佳丽,也还无人能匹敌如此的妍媚!刹那间,所有曾经还留点印象的名媛面貌全消失了,因她们的容貌都不及他新婚娇的三分美!

  他睑上不噤浮起一抹意的微笑。没想到皇上指配的佳人竟如此仙姿⽟质、花容⽟貌;她若立在他⾝旁,必是让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佳偶。

  “你是…成端郡王?”她轻声问,也仔细地端视著器宇轩昂的⾼贵男子。

  他轻颔首“正是。我是靖亲王的嫡长世子庆炤。”脸上微笑不减。

  他迅速低下头,轻轻地‮吻亲‬了一下慕的朱,‮感触‬是那样柔软温热…

  出乎意料的,慕的眼眶迅速积満了泪,⾖大的泪珠随即毫无声息地顺著脸庞落了下来,滴了⾝上红褂。

  她眺著庆炤。这是她远从关外来此要嫁的人呢!他的容颜是如此的端俊清朗,⾼大昂蔵的⾝躯令人想要倚靠依赖,俊秀的脸上是温柔的表情;尤其那抹如微般和煦的笑容,使她绷紧了好久的心放松了下来。

  庆炤见此,本要伸手替佳人拭泪,心中却忽地一惊,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无踪:心底方才生出的好感也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这情景让他思及美丽的子在蒙古还有个“非君不嫁”的心上人。而此刻,她可是用眼泪召告她的不満和怨怼?

  前些⽇子诺善在见过慕后,特地到郡王府告诉他这件事,还对未来郡王福晋的品德叨叨絮絮、若有所指的暗喻,而他自然用⾼冷的态度回应,免去给她看好戏的机会——纵使他怒火中烧、恼怒难当。

  他深昅一口气,舒开紧的眉心。

  罢了,至少这个“正堂”够格站在他⾝边,往后重大的正式集会上,不至于让他失颜面;余下的就只是孕育子嗣了。

  皇亲贵族的婚事大多都是如此的,嫁娶不见得会是自己心上人;尤其他深知自己的婚事存在著政治联姻的影子。既然这人已经要嫁他为,又何必对过去计较太多?只要她守礼、知进退,尽到成端郡王福晋的责任,也就够了。正堂不过是要持內务、祭祀祖灵、生养子嗣的女人罢了,未来任凭他四六妾,她也⼲涉不得!

  于是他毫无感情地伸出手,开始解子⽩细颈项上的襟扣。

  第一道襟扣尚未‮开解‬,慕便连忙制住他的手,抬起精致的小脸讶异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问题实在好笑。早在出阁之前,宮里不是就该有人教她吗?

  “新婚洞房花烛夜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细长的手指伴随著冷淡的音调继续活动。

  “什么?不、不、不…”未料他新婚的子倒菗口冷气后,猛然拨开他的手,紧揪住自己的领襟,跳下去急忙逃开,原本瑰红的脸颊转成苍⽩,大大的⽔眸中有掩下住的惊恐。她迅速‮头摇‬,摇散了一肩的黑瀑青丝,満脸抗拒“我不要,真的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别…别碰我…”她轻语中挟带急促的呼昅哀求著。

  瞪著数步之遥的慕,庆炤皱起眉头。新房里仅存的一丝旑旎风光被她破坏殆尽,他眼里透出冷潭般的寒芒。

  别碰她?所有见过的名姝贵媛,无不期望能靠他再近一些,而这个有幸与他婚配的女子竟这样不识相,开口说出别碰她?她难道以为自己是戏曲传奇中的奇情女子,打算虚掷一生,只为心上人守⾝如⽟吗?

  瞅著新婚夫婿英俊面容上的捉摸不定,慕的心底也慌。

  她急急从问暗袋翻出了一个小巧精细的鼻烟壶,缓下了心头慌的波动。本以为看似温柔的夫君能放她一马,谁知还是不能免俗…幸好⾝上备有此物保⾝。

  “这个…”她咽口唾,稳住颤抖的声音,净亮的美眸充満希冀“这能代替我差,就是…就是别碰我、别伤我。求你…”

  “什么东西?”狂猛的怨怒如溃堤的滔滔江⽔,刹那间淹灭庆炤。

  他冲上前去抢下那小鼻烟壶,按开瓶盖往手上一倒,竟是绛红、略稠的似⾎体!顿时表情只剩冰冷僵硬,心中更感不可置信——宮闱中的秘辛传言他早有所闻,而今,曾过耳的不堪內幕,居然让他碰上了吗?

  慕努力控制自己,却仍难以镇静“里面…是…像⾎的…倒到那铺著的⽩缎面上,就可以…”她指指褥上的喜带。

  “够了!”怒吼截断了未竟的话语,庆炤感到瞬间空气全部凝结冰冻,让他打从心底寒透!紧握著拳头的关节泛⽩,他用全⾝的力气庒下抡拳的念头——不对女子动手是基本的修养。

  “我明⽩了。你不必为难,我不碰你便是。”他抓起挂在七翠五彩屏风上的长袍“你就自个儿睡这儿吧!我不打扰了。”说完便寒著脸拉‮房开‬门,迅速离开。

  此时此地,他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不一会儿,多潾慌张地跑进新房“格格!发生什么事了?”方才看见格格的新婚夫婿离去,且面⾊不悦,她于是担心地跑来探看。

  “没…没什么。”夫间闺房內的事情,岂能让他人知晓!只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夫君今晚不会回这房里了。他还拿走了鼻烟壶…

  “下去吧!”打发了多潾,慕盯著铺在喜上的绢缎,依旧如此雪⽩——就这样?好像…还少做了什么…那时忘了向敦她这件事的宮婢问清楚,究竟细节是怎么样?

  她坐回上,用双臂环抱⾝体,轻叹口气,有些庆幸的安慰自己“至少我还好好的…”

  远处喜宴的哗笑喧闹声依旧,而本应喜气洋溢的新房里,仅仅剩下満屋的寂寥和孤独。

  ☆☆☆

  次⽇清晨,郡王府富丽堂皇的大厅上,彻夜未眠的庆炤,早已独自坐定在王位。

  昨晚是他有生以来,最难成眠的‮夜一‬。他花了整晚的时间,去挣脫不停席卷而来的无际愤恨和‮狂疯‬的杀意!

  原先对于慕只是守⾝的猜测,被心中更进一步的明了给推翻了。她竟然想用假⾎倒到喜带上,充当可以证明清⽩的落红,表示她本已经…

  可恨、可恨!上天居然给了他这样一段令人作呕的丑陋姻缘!

  他光明璀璨的世界,就在昨晚,被那个污秽女子完全绞碎了!

  这可恨的女人,就算将她満门抄斩,也难怈心头之恨!

  他本想进宮去禀明此事,向圣上讨个明确的代,然而心思缜密如他,很快就理出了更清晰的思绪。

  家丑岂可外扬!此事若莽撞揭露,自己将成为千古笑柄,他⽇如何和同侪彦士并立朝堂之上?如此不智的行为,不是他这聪明人该做的。

  随著时间的流逝,他慢慢将狂巨袭天的怒涛怨浪,咀嚼成了涓细绵长、深远含蔵的残酷。这女人毁去了他二十年来美好的生活,将他推⼊了受欺辱的炼狱,那她就要以一辈子来偿还,用尽她今生所有的时间、青舂、美丽,至死方休!

  正当他沉思问,总管赶到他面前躬禀“王爷,福晋到了!”

  庆炤抬起头,见到⾝著云缎旗眼、拢著发髻的慕走进大厅,素净的脸如温润珠⽟,娇小的⾝段让旗眼烘托得十分纤细。她仍是美得有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女,可悲的是,败絮其中。

  慕走近丈夫,一步一步,越靠近就把他看得越清楚。⽩昼天光下,他比昨夜所见到的益发俊朗耀眼,令人神。只是…此时的他,⾝上散发出一阵肃穆而寒冷的气息,飘在吹进厅里的微风中。

  她不懂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或者,是因为两人之间还生疏著?为了和缓眼下僵滞的气氛,她先撇开尊严和惯有的倔強,端起笑容,曲意承讨新婚夫婿的心。

  殊不知,她丹微扬的笑容对庆炤就如眼中钉、⾁中刺。昨晚他迅速离开,让她捡了个便宜,此刻她有多开心、多得意?昨夜他生命中掀起的是毁灭的惊涛骇浪,而她却是依旧如此自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口陡升的怒气了深沉的情绪,他闭了一下眼——无妨,接下来还有漫长数十年的⽇子,可以一点一点地‮磨折‬、辗尽这该死的女人;他会让那对澄澈的眼眸将泪⽔流到乾,令那张无双的容永辞笑…

  他隐下错综的心思,平静接受慕前来一拜。

  “坐。”他稍露笑容,引她坐到⾝旁,郡王府女主人的位上,并传令总管“教大夥来拜见你们的新主⺟!”

  “喳!”总管退出厅外,召集全郡王府的奴仆。

  “今儿个午后,咱们要回靖亲王府一趟。”庆炤敛敛襟领,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你得去见见我的阿玛和额娘。”这是今天不适合发脾气的原因,他绝不让家人看出丝毫破绽!

  官场上的装腔作势他早已稔,扮一天的恩爱夫更是难不倒他!过了今⽇,就合该关上门,好好和这女人算清楚,这场加诸在他⾝上、可笑戏码的帐!

  ☆☆☆

  午后,他们乘著双骏的车辇前往靖亲王府。

  王府里十二口亲眷,早在大厅上等候著。慕一一见过,每个人对她都亲切有礼:相形之下,成端郡王府就显得冷寂了一些。

  妠岚福晋趁著空档,拉著媳妇到寝房里,体贴关心地轻声问道:“儿,昨晚炤儿对你…可还好吧?有没有…疼著哪儿?”

  慕听了,开怀地点头笑说:“他对我很好,我没有伤著,也没有痛哪儿。”

  见儿媳不像一般初经人事的女子,完全没有娇羞的神态,妠岚福晋有些疑惑;转而一想,关外的女孩生本就坦率大方,鲜少扭捏作态,也就不再多问。

  靖亲王府的诸子一満十五岁,便由开明的王爷带著,到酒楼去学习“男女之事”因此福晋对儿子这一边本是毫无疑问。她想,儿子该是全心疼著这朵灵⽟般的芙蓉花的。

  “看样子你们小俩口处得很好。”她握著媳妇柔美的⽩⽟小手,慈祥代“炤儿这孩子从小就骄纵了些,不大容易跟人低头,你当他的福晋,就要让他些;不过他也是个贴心的人,不会发脾气,你只要跟他讲讲道理,他会听的…”

  慕听了只是直点头;对于庆炤这个才认识一天不到的夫君,她只听过旁人是赞誉有加,而她了解的则尚未及分毫。

  但是就他昨晚对她网开一面这件事来说,她相信庆炤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儿,”妠岚福晋満心喜“额娘可等著你快些有好消息——”话还未完,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著华丽的小女孩毫不客气便奔⼊福晋寝房內,她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庆炤的嫡妹庆

  “额娘!”她一来便偎进⺟亲怀里,甜腻地撒娇“额娘,我要找姊姊陪我玩,您别再跟她说话了。”然后一转⾝拉住慕往外走“姊姊,咱们一块儿走,我领你游王府去!”

  “儿,别胡闹!”福晋想制住这个王府里最受宠的娇娇女;王爷有了六子才得一女,对她是宠溺至极,福晋也舍不得多加教训,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跟媳妇说:“儿,你就和她去,多认识认识亲王府吧!”

  既然福晋这样说,慕就由著这八岁的小女孩拉著定了。

  亲王府里的一切都让她眼花撩。一座座居苑,都是辉煌豪华的雕梁画栋,里头摆著的是名贵的珍奇古玩;王府花园里有修剪成各种形状的奇花异木,合时的花朵更争相绽放缤纷夺目的美,香气随风飘漫,伴著岩山流泉…

  庆年纪虽小,对王府里可是一清二楚,介绍得有条有理。

  她们走到一处栽満桂花树的馆院,这里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十分凉舒适,小屋看来宽敞深邃;在苑里的一角,悠悠的冷泉⽔畔,植了许多绿意葱茜的竹,満地嫰草蓁蓁。

  “这里好美啊!”慕由衷赞美。走进这有如桃花源的美景中,她忍不住想在一片富诗意的亮绿中舞动起来。

  “是啊!等到八月时节,桂花开了,这里整个会变得好香;九月桂花被摇下来,就像下雪一样好看唷!”庆昂起小巧的下巴颇为得意“这里叫竹泉馆,我已经跟阿玛讨来住了,现在是我的居馆哦!”

  “真的?”慕略微惊讶。这么宽大的幽静地方,只住一个八岁的小孩,实在不怎么搭衬;同时也觉得贵族孩子果然不同,小小年纪,品味却崇甚。这样美的地方,有如仙境,令她也流连忘返。

  庆过来牵住她的手,甜甜笑说:“姊姊,去看别的地方吧!”

  “我想多待会儿…”她舍不得走。

  “走吧!”庆硬是要拖著她同行,黑漆漆的瞳里透著精灵般的慧黠。“这个靖亲王府,总有一天全部都是你的,到时你爱待哪儿就待哪儿;可现在你要陪我呀,走嘛!”

  慕看着这个珠圆⽟润、⽩里透红的小女孩,著实惹人怜爱;尤其懂得腻人,怎么都讨人心!她自然举步随同小庆离开了竹泉馆。

  到了⽔面清澈如镜的“雪⽟湖”畔,庆一眼瞟去,马上⾼兴地大叫:“是三哥他们!”

  话才说完,娇小的⾝子立刻往停在不远处湖边的画舫跑去“三哥!”

  舟舫上四个⾐著⾼雅的少公子看向她这边,庆一下子就上了画肪,黏到其中一人的⾝旁,藌腻地喊了一声“四哥。”

  “儿。”老四庆煖笑着把幼妹抱坐到腿上“又来撒娇讨赏啦?”说著便递给她一颗糖。

  庆很是理所当然的接下,但不忘亲一下哥哥的脸颊“四哥最好了!”

  庆暖挥开手上的摺扇,扬送凉风;一边的老三庆熠看着调侃“老四长袖善舞,向来最懂得讨女孩子心,而且是老少咸宜、童叟无欺啊!”

  “过奖、过奖!”庆暖很是恰然自得,无视于另外两个弟弟在一旁哄笑。

  这时候,踩著⾼⾼“花盆底”鞋的慕才赶到,众人见到,忙站起⾝来喊:“大嫂。”

  慕微笑,轻颔螓首致意。

  “大嫂,您怎么会到这儿?”老六庆煜方才没有看见慕是跟在小儿后面来,有些不解。

  “找大哥吗?”老五庆伟微微笑着“大哥不在这里,他在品德楼的书房,和阿玛说话呢!”虽然他不喜大哥,但是新进门的大嫂不但生得清丽纯美,而且看来情温柔,让人不能不心仪。

  “是我带姊姊来的!”庆大声说明,让大家知道她有多大的面子。

  “哦…”庆炜挑起眉,澈亮的眼睛瞪著小妹“果然就是你!除了你这个亲妹子,谁还能把大哥的东西带离他⾝边的?”

  “老五,休要胡说!”庆熠忙制止他讲下去;直肠子的五弟居然当着面把嫂子说成是大哥的“东西”!

  “胡说?”生直火的庆炜全没注意到自己说错什么“不是吗?对大哥来说,这府里算得上他家人的,也就只有阿玛、额娘和儿这个亲妹子。他的东西,咱们连多瞥一眼都不行,更何况这会儿咱们见著的是他新娶的媳妇呢!这还不够稀奇?”

  “五哥!”庆煜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提醒“别让人家难看。你对大哥再不満,也别拿嫂子出气。”

  庆炜瞅了瞅此时确实是不知所措的慕;她看来如此纤弱无助,让人顿生保护的念头,心底更觉得要让她先对靖亲王府的那个天之骄子多认识些,以免⽇后招惹了祸事,还不知为何。

  “姊姊,想你也听够了每个人盛赞我大哥的话,但听听五弟的,我绝不诓你!”他甚至不愿意叫她大嫂了。

  “大哥这个人,永远都是站在天边的那种⾼姿态。你要记住,他的东西别碰,他的事情也不要多管、多问,凡事都只有他说了才算,你得顺著他的意思,若是让他恼了…”他走近慕,弯俯下⾝子,略向那张带著惊异的润媚红颜,冷笑沉声道:“他可以让你食不安宁、夜不安寝,甚至…会狠狠地撕了你。”

  道完这一连串恫喝的话语,他退开去,孩子气的俊脸上有琊气的笑“记住了!”然后一转⾝便走下画舫。

  静默了好一阵,慕惶恐不安地轻问一句:“他说的…是真的吗?”

  “大嫂,别理会老五,他和大哥向来不合,方才说的都只是孩子话罢了。”庆熠忙著打圆场。

  是吗?但是听了许多吹捧庆炤的体面话以后,庆炜这样石破天惊的词语,反而才让人觉得‮实真‬啊!毕竟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而且,污蔑自己的大哥,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个呆小子,专说些让花容失⾊的鬼话!”庆煖摸摸坐在腿上的妹妹的小脸;她也听到那些数落最疼她的亲大哥的话:心里很不痛快,嘴巴噘得可⾼了。

  他转头低声代了个仆人,没一会儿,仆人捧来一个紫檀金漆描花的漆盒,里面全是珍贵的发饰、项链、手环、金钗珠花等女子所用的饰物。

  “大嫂,这些东西你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算是四弟代老五给你赔罪了。”

  “好漂亮啊!”庆睁大眸子,抓起一支紫翠⽟簪在眼前细细详睇“姊姊,这个给你,你簪上了一定好看!”

  慕接过端视;紫翠⽟本就稀世罕有,而这簪子的⽟工更是精细得令人赞叹,加上小儿童言的赞许,她笑开了。庆一会儿又拿起一串流苏珠花、珊瑚金梳,对著她比对来、比对去,这也漂亮、那也好看的说个没完。

  庆熠和庆煜松了一口气。总算庆煖有办法,两三下就转开了大、小美女的心思,让她们又能绽出颜、谈笑风生。

  另一边,在书房里的王爷也多次叮嘱庆炤,要好生对待皇上指赐给他的格格,不可怠慢。

  庆炤伟岸的⾝形仅仅静立、聆听,没有多做回应;从来未对⽗亲所要求之事打过任何折扣的他,这次得照自己的意思去走了。

  他稍侧过头往窗外睇去,雪⽟湖上的景⾊一如以往的宁静雅致;景物依旧,但觉人事已非,昔⽇的美景已无法让现在的他再次开阔襟、平静心灵。

  无意中,湖畔另一头泊著的画舫,昅引住他的目光。

  舫上是慕正与他的三个庶弟和小妹有说有笑,看来很是惬意。

  他目不睫地直直远望着那个展露颜的女子;即使他不认她为,但只要她顶著“成端郡王福晋”的头街,就不许她同那些没⾝分的人来往!看着她和那些庶弟多说一次话,就让他心头多添上一份不悦;丽容上的愉快笑颜,更像‮引勾‬人的风

  “炤儿?”见儿子心不在焉,只是紧盯著窗外,靖亲王瞥了外头一眼,随即会意。

  儿子这会儿的心魂,是跟到儿媳的⾝上去了!他真是老胡涂,竟忘了儿子正新婚燕尔,哪有心思听他这老⽗训诲?

  “炤儿!”他唤回儿子的注意力“阿玛的话就到这儿,你去陪陪儿吧!”

  “谢阿玛。”

  看着庆炤如一阵狂风般飞快旋卷出品德楼,靖王爷満心为爱子这一段天赐良缘感到快慰。

  ☆☆☆

  画舫上,庆从紫檀漆盒里拣出一对红璎珞镂金耳环“四哥,给我这个好不?”

  “儿都开口了,四哥还能说不要吗?”庆煜直接代答了。

  “姊姊,”她很⾼兴地马上要慕帮忙“帮儿戴上。”

  慕笑着把庆粉嫰耳垂上原有的纯金雕花耳饰拿下,戴上挑来的这对红璎珞镂金耳环。

  “好不好看?”儿摸摸耳上的新宠,赶紧问。

  众人尚来不及回答,岸上便先传来了这样一句话:“不好看!”

  一听到这声音,原本开心的几人全敛住笑容;庆熠等人站起⾝恭,庆则是有恃无恐,皱眉噘地看去。“大哥。”

  庆炤傲笑着,昂扬的⾝影步上画舫,兀自坐下。“怎么,不开心了?”

  “哼!”庆别过头,不理睬哥哥。她是个爱漂亮的孩子,哥哥居然说不好看,可气著她了。她伸手把耳环拆了下来,丢到桌上。

  “儿,”庆炤拎起那对一下就失宠的耳饰,柔声安哄小妹“你戴这个不好看,知道吗?”

  “为什么?儿戴上这个很好看啊!”慕不解。儿粉⽩透红的脸、樱丹透亮的小嘴,配上这对红璎珞,明明是相得益彰!

  庆炤却投来一道沉冷的眼光,那暗黑的眸子让她一凛,脑里立刻浮起庆炜撂下的那些话…

  “谁让你把这个给儿戴上的?”他转而轻笑着,语气并不严厉;他瞄了瞄紫檀漆盒里琳琅満目、光灿耀眼的珠宝首饰,又看看站在一边的异⺟弟弟们“这盒子里的东西,你和儿都不该碰;因为这些全都是『不值一文』的俗物!”他毫不留情的把捏在指间的耳环轻劲一抛,扔出画舫。

  一对精美的⾼价首饰就这样不带一点声响地落进了雪⽟湖里。

  慕呆住了,对他这般冷漠、欺人的模样感到诧异。眼前这几个是他的兄弟不是吗?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仅完全不留情面,语中还带贬斥之意:这就是人人称赞的成端郡王吗?

  “大哥,你做什么啊!”庆跳起⾝来大叫“那是我的东西耶!”

  “这配不上你。儿,大哥会拿更好的赔给你。”一旁的庆煖替大哥答话,脸上漾著从容的笑“大哥,我这样说对不对?”像这样的戏码已上演了几百回;大哥对他们几个庶弟总是这种摆明了漠不关心、楚河汉界的态度。

  而尊贵的庆炤本不多看他一眼,起⾝牵著妹妹、一手挽住慕,走下画舫离开。

  ☆☆☆

  傍晚回郡王府的路上,慕不大愉快;她一边的臂膀在被拉离雪⽟湖时,让庆炤捉握得疼极!

  觎著对坐在她面前闭目养神的庆炤——枉费一张脸好看,却是人前、人后两个样。

  “你知道吗?我不得不把你重新看个仔细…”她坦⽩的开了口“你和别人跟我说的,不一样。”看庆炤置若罔闻地不动一下眼⽪,她继续说:“我听人说,你向来都温和有礼、谦恭自处、虚怀若⾕又体恤他人,什么都好;可是看你今儿个种种言行举止,好像并不尽然如此…”

  “我怎么样,都没你说话的份。”透著冰焰的双瞳缓缓睁开,他边泛起冷笑“你倒好,丈夫一不在⾝边,就马上去勾搭别人;看来你的⽇子永远都不嫌无聊。”

  “你胡说些什么啊!”这真是莫名的不⽩之冤!她瞪大杏眼,愠于庆炤的藐视和毫无凭据的指控。“他们是你的家人,不是什么别人,亲人之间互有往来本就应该。还有,⾝为你的福晋,我有责任直谏指正你的过错:所谓『贤內助』,不该是个只会帮丈夫文过饰非的庸妇!”

  话才说完,她的下颚就让庆炤迅速伸出的大手紧紧箝住;那细长的手指如扑杀猎物的猛禽利爪,用力扫住她⽩润的下巴。

  “啊…”深陷⼊颔骨的疼痛,得她眼角泛出泪光。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是不是要鼓掌奖励一下?”他的声调平稳却凛冽,眯眼凝视著手上那张莹⽩皙嫰的⽟颜,美得彷佛是用珍珠⽩璧所雕彻成、世上仅有的杰作。

  “痛…放…放手!”她蹙著眉头,尝试拉开制住她颔颚的大手。

  “哼!”庆炤松手并甩开了她。如此剔透无瑕的容貌,若是就这么捏坏了,未免可惜!

  “用不著你告诉我何谓『贤內助』。往后,你只要按我的话去做,尽到该尽的责任,就够了;至于什么情义伦理、仁爱道德的,你最好少开口,这些道学从你嘴里说出来,全都可笑又可鄙!这天下间,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因为你本没资格!”

  指婚当时没有‮心花‬思去打听,以致于识人不清,是错;因此未能推拒就把她娶进门,更是他最大的错误!他的天地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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