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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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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痛裂…人死了之后,还会感觉到疼痛吗?

  不,应该不会;这么说,她还活着?

  唐若可缓缓张开眼睛,映⼊眼睑的是已经住了数星期的客房,教她意外的是,威奇就守在她畔打着盹。

  连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深锁,明显睡得极不安稳,他是在担心地吗?她多么希望他是。

  “威奇。”她开口轻唤,却发觉嗓音沙哑得已不像自己所有,而这小小动作却引发喉咙深处尖锐的刺痛,一种火灼般的疼痛。郑威奇猛然张开眼睛,当衔接上她那蒙的双眼时,脸上明显的闪过一抹释然之⾊。“你可醒了。”唐若可想坐起⾝,却发现全⾝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尤其她的头,轻轻一动,便有若天旋地转,若可力不从心的躺回去。

  “我记得自己摔下山崖…”虽然现在正‮全安‬、⼲慡的躺在上,一旦回想当时的情况,仍令她惊惧的猛打寒颤。

  郑威奇轻柔的替她理好薄被,却始终板着一张脸,完全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你算够幸运,除了多处瘀伤外,只因为淋了雨而头痛发烧,其他没什么大碍。”

  他脸上不见半丝庆幸她‮全安‬归来的表情,反而像是对她的大难不死感到极度失望,唐若可的心直往下沉。

  “湘奇呢?”

  他还是一脸冷硬。“他没事,吃了胃药,现在好好的在上休息。”

  “谁救我的?”

  他耸肩。“重要吗?反正你已经‮全安‬了。”

  “是你?”她早已知道答案。

  “算我倒楣。”他的口气相当恶劣。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伤心、尴尬的转移话题。

  “半夜三点。”

  已经‮夜午‬,他一直守在她的畔?这么说来,他心里多少是在乎她的,但他为什么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好似恨不得教训她一顿?

  明知此刻不宜招惹他,唐若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大难不死,你至少可以表现得⾼兴一点吧,就算是伪装的也好。”

  她的责问有如导火线,引爆他庒抑已久的怒气,除了怒气,还有一股深沉的恐惧:“你们是不是疯了,竟然会在这种狂风暴雨的天候下出门冒险!”

  自知理亏,她嗫嚅的解释:“电话线路不通,湘奇太担心馨怡和伯⺟。”

  “馨怡比他聪明,晓得这种天该乖乖待在家里。”

  她无言以对。

  “湘奇被爱情冲昏了头,你呢?难道不知道应该阻止他?”他以质问的眼神瞪着她。

  唐若可委屈的替自己辩驳:“爱情的力量太伟大,我阻止不了他。”

  “所以你就跟着他一起去做傻瓜?”

  他真的这么讨厌她吗?救她,只是基于人道立场?看见她醒过来,他甚至没有假装虚伪的恭喜她平安无事,只是一个劲的凶她。

  她的眼眶一红,黯然的别开头。“很抱歉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失望?”他看起来像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我如果真的失望,就会舒舒服服的躺在上睡我的觉,而不是在这里担心得想杀人!”

  她好想哭,感动得想哭,他是在告诉她,他替她担心,在乎她,气她不顾危险的拿自己生命去冒险吗?

  “我以为你恨我!”她略为哽咽,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祈求。

  “我是恨你…”他的嗓音中带着对自己的怒气及无助。“我恨你教我牵肠挂肚,恨你的影子时时刻刻纠着我不放,恨你为什么走进我的生命,恨…”

  “我爱你!”她情难自噤的脫口而出。

  他明显的楞住了。

  其实,唐若可自己也楞了一下,从来没想到自己敢如此大胆的向他表示爱意,但话已出口本收不回来,况且,她再也不想继续庒抑心中真正的感情.

  “我爱你。”她重复,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他。

  “不!”郑威奇一脸惊恐,呼昅急,好似正有人拿刀子捅他一般:“不要说这种话!”

  “可是我真的爱你。”他的反应极端伤人,她就像个委屈的孩子般,一心企求大人的相信。

  “不!”他一劲的‮头摇‬,以疏离的眼光看她,仿佛她是个黏人的讨厌东西。“我早说过不想要任何感情上的牵扯,只想一个人平平静静的过⽇子,不受任何人的⼲扰。”

  唐若可的心及自尊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但她毕竟敢于说出自己的心意,已无遗憾,心灵反倒觉得平静许多,但郑威奇却不。

  她的话威胁着要震碎他努力筑起的心墙,在他已不平静的心湖掀起轩然大波;他混惑、矛盾,甚至害怕,害怕自己的决心动摇,害怕敞开心接纳她,害怕再受一次伤。

  “我不要你爱我,我不要再踏进感情的漩涡。”他再一次強调,固执的以冷漠做为自己的保护⾊。

  “我会试着做到。”她设法挤出一个不成形的微笑。“爱情确实教人伤透了脑筋,如果天下的红男绿女都能理智的约束自己的感情,这个世界一定会平静许多。”

  相对的,也会失⾊很多!她从来不认为理智真能约束爱情,但她愿意说这此口是心非的话来安抚他,以挽救她已所剩无几的尊严。

  郑威奇回避她的视线,烦躁的拨弄自己的头发。“忘记你刚才说的话,你之所以说自己爱我,可能是受惊后的一种情绪反应。”

  她确定不是,但选择顺着台阶下:“或许吧。”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释然.却又有着几许失望,唐若可忍不住问“你还恨我吗?”

  他可以欺骗她,却无法欺骗自己。“不!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恨过你。"

  “真的?”她好想哭,他不恨她,却也不准自己爱她。

  若可眼中的真情挚爱教他差点软化,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自己,提醒她:“我只是恨被人欺骗。”

  他转⾝离去,她赫然发现他的腿跛得比平⽇都还严重,忍不住惊呼:“你的腿怎么了?”

  她关怀的询问明显的发自肺腑,但郑戚奇依旧不准自己软化,冷硬的说道:“我已经照顾自己许多年了,现在更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他不再回头地出去了,摔上门,也同时摔破了若可伪装的自制。

  唐若可忍不住悲哀的讥嘲自己,天底下还有比她更⽩痴的人吗?竟然对一个不要她的男人坦⽩爱意,换来的只是他无情的拒绝。

  爱情这东西,为什么总教她伤心!她疲累得紧闭眼睑,任泪⽔尽情宜怈。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若可,但他也不好过。离开她的房间后,直趋厨房找酒喝,如果可以,希望藉由酒精⿇痹他混的心神。

  他从来不曾如此痛苦、无助过.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他不会无助仿徨,甚至,他本就是…爱她的,但这么烈的感情教他害怕得无以复加。

  直到现在,只要回想起当他发现若可毫无生命力的躺在崖下时的情景,仍忍不住浑⾝发颤: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若可遭到不测,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他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对若可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深至无可自拔的地步。

  他尝过全心付出却遭人拒绝的痛苦滋味,他真的不想再冒一次险.姑且不论她的欺骗是否真有苦衷,他已不再在乎,因为那井无阻于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他不准自己再付出,不让自己有再次受伤害的危险。

  一个人的生活!或许偶尔会过于寂寥,但却是绝对的‮全安‬,至少不必历经大起大落的爱情风浪。

  他开了第二罐啤酒,发现酒精本无法将她的影子自他心中赶跑。

  “威奇。’

  他循声回首,看着唐立德。“还没睡?若可已经没事,她刚才已经醒过来了。”

  唐立德点头。“我知道,我才从她房里出来,她又沉沉睡着了。”

  “想不想来一罐?”郑威奇扬了扬手中的啤酒。

  他‮头摇‬拒绝,却也没走开的童思,只是一个劲的瞅着郑威奇。

  “有事吗?”他回视唐立德。

  唐立德在他⾝旁坐下,沉昑的开口:“我想跟你解释一些事,关于我刚到这里指控若可的一些事。”

  他没有搭腔,只是静静聆听。

  “若可并非我所形容的,是一个虚荣、奢侈,被宠坏的娇娇女,那些全是我的气话。”唐立德祈求相信的看着他。

  他仍不置可否。

  唐立德脸上流露出探切的自责。“若可其实是个外柔內刚,相当有主见、有意志力的女孩,我和她之间一直没有好好沟通过,才导致她离家出走。她没错,而是我这个做⽗亲的疏忽。”

  郑威奇故作漠然的开口:“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解释这件事。”

  “我相信你懂。”唐立德急切的強调“我知道自己出尔反尔不容易取信于人,但这确实是真千万确的事实,我女儿是个好女孩。”

  “不论若可是什么样的女孩,都已经无关紧要。”他缓缓‮头摇‬。

  “为什么?”

  唐立德眼中写満了不解,着急,及对自己的责难,他相当同情却无法帮上忙,他复杂的心结连自己也理不清,又如何对别人解释。

  “天快亮了,我想回房睡一下。”他逃避唐立德充満祈求的眼光,转⾝⾼去。

  次⽇,台风过境,风平浪静,郑湘奇的胃也不再疼痛,只有若可,往后的三天全是在上度过。

  李嫂不辞辛劳的端汤喂药,严噤若可在痊愈之前离开铺;若可倒也不抱怨,她的⾝体状况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加虚弱无力,几乎⾜⾜昏睡了三天。

  这期间,湘奇、馨怡、唐立德,甚至小珊,都曾来探视过她几次,只有郑威奇,自她出事首度醒来后,就再也不曾见过他的人影。

  她虽然并不意外,但仍无法排除一股失望和伤心,而且,她发现自己极端想念他,虽然她一再负气的试图将他的影子自心底拔起,但却本起不了一丝作用,最后,她索放任驾驭不住的思绪飘向他。

  “吃药了。”李嫂走了进来,手中端着她的独门配方,以多种中药材煎熬而成的汤药。

  唐若可苦着脸,一股酸⽔从心口直冒而上。“李嫂,我本不用再吃药,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李嫂当她是个孩子般,完全一副哄的口吻;“再乖乖的多吃几帖,这药既可治病又可补⾝,保证你以后绝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李嫂专制的把汤碗递给她,她知道拗不过李嫂,只好悻悻的接下,愁眉苦脸的一口气仰头饮尽。

  “这才乖。”李嫂満意的轻拍她的肩。

  “好难喝!”若可扮了个鬼脸。

  “良药苦口嘛。”李嫂关切的打量着她。“其实你的气⾊真的好很多,应该可以到屋外活动活动,透透气,想不想下走走?”

  虽然她的精神和体力恢复不少,但她却宁愿留在房里,在这里,她拥有完全‮立独‬的空间,可以暂时逃避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她‮头摇‬。“我想睡一下。”

  “好,那就别勉強,奷好休息。”李嫂细心的替她理好薄被,才转⾝离去。

  有人关心的滋味真好,若可心中一片温暖。

  李嫂刚走不久,又有人轻扣她的门扉,她扬声:“请进。”

  门缓缓被推开,唐立德走了进来,委⾝坐在畔的木椅上打量着她。

  “你今天气⾊満好的。”他一脸真挚的关怀,难得他露出一抹慈⽗的笑。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唐若可试着回以微笑:“有没有看到中意的马?”

  “有几匹相当不错,还有你帮忙接生的那匹小马骨架很好,只要下功夫训练,将来前途无量。”

  “我也这么以为。”活了二十多年,在记忆中,这是她首次与⽗亲愉快的闲聊。

  “威奇说,他将那匹小马送给你了?”

  “我叫它黑宝。”

  唐立德脸⾊微变。

  唐若可仔细的审视着⽗亲。“你记得码?我十岁那年。你曾经送我一匹全⾝黑得发亮的马儿,也叫黑宝,是我们一起替它取的名字。”

  他的脸上多了一丝追忆的微笑。“当然记得,你曾经骑着黑宝赢得一次比赛冠军。”

  是的,现在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当她为了⺟亲而远⾼马儿之际,也已在无形中伤害了⽗亲。

  “可惜,后来我遗弃了它。”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在那同时,她也背弃了他。

  唐立德不安的挪了挪坐姿,眼光始终在她脸上打转,一副言又止的模样。

  “爸,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若可,你为什么要和湘奇在那种狂风暴雨的天候下出门?”唐立德终于问出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你是为了躲我吗?”

  唐若可首次看见⽗亲如此的忧心忡忡,对自己如此缺乏自信,现在,她真的相信他始终是爱她的,以他自己的方式。

  “当然不是,你千万别这么想。”她盈盈一笑,语气中満溢着安抚。“我们之所以出去,是因为湘奇太担心他的女友,而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唐立德明显的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的追问:“真的?”

  “真的。”她保证的点头。

  他的释然一闪而逝,随即又露出満脸的愧⾊。“若可,关于我刚到牧场不实指控你的事,我曾经找威奇谈过,替你向他解释。”

  唐若可讶然的看着⽗亲,怀疑他为什么特地找威奇解释,难道,他也看出…

  “若可,我的眼睛相当雪亮。”他的话,证实了她心中的怀疑。

  “虽然,我来这里不过短短几天,但我已经敏锐的感觉出你们之间暗蔵的情慷。”唐立德柔声说道。

  她尴尬的強挤出一丝短暂的笑容。“谢谢你费心的替我解释,不过一切都没用,他对我本没动半点情。”

  “他不可能对你没有半点感情。“唐立德不以为然的反驳。

  “真的,他甚至当面拒绝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讲这么体己的知心话,或许,毕竟⾎浓于⽔。

  “笨蛋!”他的话是针对郑威奇而骂:“他以前的事我多少也耳闻过一些,我想他之所以拒绝你,只是怕又失去你。”

  “我不知道。”在內心深处,她祈望他是,那总比他是真的彻彻底底讨厌她比较让人容易接受。

  唐立德鼓励的轻拍女儿的手臂,突然绽出一抹有如同谋般的笑容。“其实他掩饰得一点也不成功,你出事那天,当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你的时候,他担心得简直快疯了。”

  “真的?”若可眼中浮起一抹欣喜的笑。

  他強调似的猛点头。“他不顾自己的危险,扛着你攀爬又又滑的崖壁,惊险万分的救你上来;我看他脚跛得厉害,心想他一定很痛,想把你抱过来减轻他的负担,但他却死也不肯放。”

  唐若可感动莫名,一股暖流自心中窜起,这事实对她意义非凡,但她还不至于傻得以为这能改变什么。无论郑威奇是否真的在乎她,无论他对她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他都已经决定隐瞒到底,不肯在她面前表露。

  她感的看着唐立德,和⽗亲的和好,至少弥补了一些她在郑威奇⾝上所受到的创伤。

  她握住⽗亲的大手。“爸,我发现,你已经很努力的开始学习做个好⽗亲。”

  唐立德回握女儿的手。“若可,我不勉強你搬回家,但我希望我们至少能像个朋友般,偶尔通通电话,写写信…”

  “或者放假、过节的时候,我回家看你。”唐若可微笑的接口。

  唐立德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好了!”

  ⽗女俩真正敞开心的接纳彼此。

  唐若可终于离开了,唐立德一行人正要离开牧场,她和郑湘奇在屋前送行,郑威奇则仍然不见人影。

  唐立德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若可,有空你真的会回家看我吧?”

  她轻轻的拥了拥⽗亲,保证的一笑。“我会,而且很快。”

  唐立德骄傲的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关切的叮咛:“你千万要小心的照顾自己,无论任何事,只要给我一通电话,我会立刻赶到你⾝边。”他真的越来越像个好⽗亲,若可感动得猛点头。唐立德继而客气的和郑湘奇致意后,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牧场,离开女儿。看着他们的车子渐行渐远,终于消失,郑湘奇转向若可。

  “你和你爸爸之间的关系似乎改善了许多。”

  她欣慰的点头。“以前我误会了一些事。”

  “我替你⾼兴。”

  “我也是,这对我意义非凡。”

  “我曾经看到你爸有好几次急着向威奇解释他那天对你的不实指控。”

  “我知道。”她神情黯然。“不过那并没有任何差别,他已经躲了我好几天,我忍不住在想,如果那天我死在山崖下,不晓得他会不会施舍给我几滴眼泪。”

  “威奇不是在躲你.他已经在上躺了好几天。”他突出惊人之语。

  “什么?”唐若可惊讶,焦急得秀眉紧蹙。“他怎么了?感冒发烧?或者是他的腿…”

  “他的腿伤旧疾复发,因为救我们而拉伤了肌腱。”郑湘奇—脸愧疚,实在后悔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害苦了威奇和若可。

  她一直因为威奇不再来看她而満心哀怨,却没想到他正躺在上受苦。“我要去看他。”

  “若可。”郑湘奇一脸凝重的拦住她。“为什么不就这么结束?”

  她完全明⽩他话中的含意,湘奇是好心的警告她别再越陷越探,否则只怕将来受的伤害会更大,但她的心本不听指挥。

  “我爱他。”唐若可勇敢的坦⽩。

  郑湘奇无奈的轻叹。“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威奇已经不相信人世间存有真诚挚爱,想要他回报你的感情并非易事,他的固执更是无人能及,教我忍不住想劝你放弃,你知道我有多喜你,不希望看你受伤害。”

  “谢谢你,湘奇。”她心中有着更深切的无奈。“他可以不爱我,但我不可能不关心他。”

  她轻扣威奇的房门,忐忑不安的揣度他会给她什么样的脸⾊。

  “进来!”

  听他的口气,显然情绪欠佳,唐若可硬着头⽪推门而⼊,却发现他的脸⾊比她想象的更为难看。

  郑威奇躺在上,毯子差在间,裸露出两条结实的长腿,一脚的膝盖处有着明显的‮肿红‬。

  “你来这⼲嘛?”他问得极不友善,低下头,用力翻动手中的报纸,好像那几张报纸跟他有仇似的。

  可怜的男人!

  “我想你也许需要什么。”她柔声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他拒绝得⼲脆、彻底。

  “想不想喝杯果汁?”她耐着子问.

  “不想.”他固执得可以。

  她不肯轻易放弃。“要不要我替你‮摩按‬脚?”

  郑威奇突兀的丢开报纸,冷冷的瞪着她,自齿中挤出话来:“你到底想⼲嘛?”

  唐若可避重就轻的说出部分事实:“你是因为救我而旧疾复发,我不可能不闻不问,否则良心难安。”

  他像是在观察研究用的⽩老鼠般的仔细审视着她,以充満嘲讽的语调问道:“那天,你说爱我,也只是感我救命之恩的方式?”

  如果他想要,他总有在转瞬间怒她的本事,他总有办法误解、扭曲她的话。

  “那天,你认为我之所以说那句可笑的‘傻话’,是受惊后一种情绪反应?现在你说那是我表达感的方式?”她已经失去了耐:“我不在乎你究竟怎么想,只希望你忘了它,好吗?”

  他霸道的坚持:“可是你确实说过。”

  “那时候我疯了,行吗?”

  他张口,似乎想反驳,但最后只是故作漫不在乎的耸耸肩。“也好,我们都应该忘掉那句蠢话。”

  蠢话!郑威奇真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男人!

  她不顾自尊的开口说爱他,他竟全然不当一回事,若可真想拿把铁槌敲碎他一脸的漠然。

  “你爸和小珊离开了吗?”

  “刚走。

  他以怀疑的眼光瞅着她。“你为什么不跟你爸回家去,舒舒服服的当你的千金‮姐小‬?”

  “我有个相当不错的工作,我赚的钱⾜够供养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翻腾的情绪隐蔵在平静的面具下。

  “很少有钱人家的子女肯‮立独‬靠自己。”他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赞佩之⾊。“你相当特别。”

  希望在她心中萌芽,若可试探的问道:“你是在告诉我,终于相信我不是一个任、奢侈,一心想钓金⻳的坏女人?”

  郑威奇強迫自己回避她晶亮的瞳眸。

  她不放松的追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对你的感觉重要吗?”他仍然不肯正视她。

  “重要。”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依旧逃避。“你走吧,我想休息。”

  唐若可不理会他下的逐客令,决意要将心中満腹委屈一吐为快。“我想你心里并不真的相信我爸指控我的那些话,只是利用它来做撤退的藉口,就像你以前硬指我和湘奇之间有特殊的感情,它们都是你用来抗拒我的‘利器’。”

  她从他本来不及掩饰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进—步他:“你自诩自己从不逃避,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

  “或许你说得都对。”他放弃伪假,一脸凝重的面对她。“若可,我认识你不到一个月,我并不真的了解你,只能凭直觉。”

  唐若可深情的凝视着他。“你的直觉否定我吗?”

  他言又止。“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害过我一次,之后,我不再信任自己的直觉,也不再信任女人。”

  他心中的伤痕真的如此之深吗?张娜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不由自主的怨恨起这个京未谋面的女人。

  “直到现在,你还爱她吗?”她屏气凝神的等待他的答案。

  “现在爱情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虑幻不实的名词,我不再相信它的存在。”

  这不是她等待的答案,执意追问:“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

  略为沉思,他首次试着仔细剖析自己真正的感情。“不,我想我并不爱她,或许从来不曾爱过她。”

  她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只是动的—时无法反应。

  “张娜娜是那种很能惑男人的女人。那时候,我的骄傲和优越感使我想独占她,结果我被甩了,受伤最重的是我的自尊,而不是我的心。”他讥嘲的牵动角:“其实,这两年来,我本已经很少会想到她。”

  他不爱张娜娜。

  他真的不爱张娜娜。

  这项认知有效的缓和了她的心痛。

  “你不幸碰上张娜娜,但并非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

  敞开心接纳我——她在心中呐喊。

  他‮头摇‬,话中充満了浓浓的自嘲;“以前在别人眼里,我是个英俊、富有,最具⾝价的单⾝汉,而现在,我是个被女人抛弃、跛了脚、脸上有疤的可怜男人,你以为,我现在会比以前更昅引人吗?”

  唐若可愕然的说不出话,万万没想到郑威奇竟会如此的自卑。

  “至少你昅引我。”她満眼似⽔的柔情,祈求他的相信。但他显然并不相信,眼神在转瞬间变得冷硬,字字咄咄人:“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同情?好玩?想试试被女人抛弃过的男人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或者是在来此之前,和你的朋友、同事打赌,看能否再抛弃我一次?”

  唐若可感到満心的愤怒和心伤,张娜娜伤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还有他的智商;他竟将人心看得如此琊恶,他竟将她的真情挚爱当作是虚情假意…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得再也无话可说;既然,他找尽各种藉口拒绝她的爱,她又何必再任他践踏她的自尊。

  一切都完了!

  她霍然起⾝,怒目瞪着他。“你说的都对,我是同情你,我是好玩,我和别人打赌,我…我恨你!”

  她冲出房间,使力摔上门。

  郑威奇瞪着木门发呆,他终于成功的赶走了若可,但心中却没有一丝得意,有的只是浓浓的失落。

  唐若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视而不见的瞪着电视荧幕发呆。

  “若可,快恭喜我!”郑湘奇冲了进来,満面红光,一张嘴笑得合不拢。

  “恭喜。”她不明就里的附和。

  “谢谢。”他显得得意非凡。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究竟有什么值得我恭喜的事?”她好奇的问。

  “你猜。”

  她佯装不耐的‮头摇‬。“湘奇,我发现你—旦‮奋兴‬起来,就像个顽⽪的孩子。”

  “我向馨怡求婚了。”他宣布。

  她明知故问;“她答应了吗?”

  “她当然答应了。”他満⾜的模样,仿佛已拥有了全世界。

  “伯⺟呢?”

  “我岳⺟感动得掉眼泪。”

  她真心的给予他们最诚挚的祝福。“我忍不住再说一次,恭喜你们。”

  郑湘奇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谢谢你,若可,你帮了我和馨怡相当多的忙。”

  “老板.那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唐若可俏⽪的绽开笑容。

  他笑着‮头摇‬.整个人‮奋兴‬得奉坐不住。“若可,⿇烦你待会将自己的行李和必要的文件收拾好,我计划明天回台北。”

  明天?这么说,过了今天,她或许很难再见到郑威奇了,一股深沉的落寞立刻袭卷而来。

  “婚期预定什么时候举行?”她強颜笑。

  “半个月后。所以我急着赶回台北,替伯⺟安排就医,还有将公司的事务安顿好。”他又忍不住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半个月后,我会回到这里和馨怡举行婚礼,之后将岳⺟送至台北就医,我和馨怡亲自照顾她,直到病情好转,再接馨怡住在⾼雄的姨妈去陪她,而我和馨怡可能会到欧洲度藌月。”

  “太好了。”

  她真心为他们⾼兴,为他们祝福,但她同时也为自己觉得悲哀,馨怡和湘奇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呢?她只能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黯然离去。

  清风透过窗棂拂面吹来,若可最爱在睡前散步,享受静谧、祥和的气氛:今晚是她在牧场的最后‮夜一‬,实在没有错过它的理由。

  她漫步在夜⾊中,深切的不舍之情盘据心中;她好爱这里,甚至也爱牧场上的一草一木,还有…好爱那个无情的男人。

  想到郑威奇,又勾起一阵心痛。

  自那天冲出他的房间后,她不曾再见过他,有好几次,她几乎忍不住再去看他,但一想到面对他,除了换来心伤再无其它,才又勉強忍住。

  虽然不见他,但她的心思始终萦绕在他⾝上,不知道他的的腿好些了吗?不知道他…

  唐若可烦躁的摇‮头摇‬,想摇去他烦人的⾝影,却发现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花圃前,黝深的黑眸‮勾直‬勾的盯着她。

  她本想转⾝离开,但他突然开口说话;“你明天就要和湘奇离开了?”

  “对。”

  “回到台北,又再过那种朝九晚五,规律却又多彩多姿、五光十⾊的⽇子了。”

  “对。”

  “你不必担心会丢掉工作,湘奇希望你在他度藌月的时候,帮忙处理公司的业务。”

  “对。”

  “你只会说‘对’吗?”

  “对。”

  郑威奇烦躁的用手耙梳微的发丝。“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对。”若可静静的凝视着他,好似想将他脸上的每一线条刻划在心底,偶供⽇后回忆。

  “你除了说‘对’,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他显然相当不満。

  “你应该很开心,很快的,你就可以永远摆脫我了。”她以自嘲来掩饰她的心伤。

  他不安的扭扭脖子,好像它有⽑病“其实…我已经有点习惯你了。”

  习惯拒绝我?不必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永无止境的继续等待。

  “我想,你也很快就会习惯我的消失。”这个事实令她挫折、心伤得想嚎啕大哭,但她只是故作漫不在乎的耸耸肩。

  “或许。”他拿漆黑的眸子追随着她.目光中仿佛含有一丝不舍。

  若可不愿再心存无望的希冀,但仍忍不住关心他:“脚好点子吗?我觉得你应该努力使它痊愈。”

  “它痊愈不了。”他固执得可以。

  “那真遗憾。”

  “你只会这样说吗?”他以指控的眼神看她。

  郑威奇真是一个最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她语带嘲讽:

  “我该怎么说?说我伤痛绝,痛不生?”

  “你没听见吗?我是个跛子,永远也好不了!”他几乎是用吼的。

  唐若可也同时提⾼音量:“你⾼兴做一辈子跛子是你的事,不需要再对我強调你严重的缺陷;我会如你所愿重新去找一个没跛、脸上没疤,而且深爱我的男人。”

  他的脸⾊一阵青—阵⽩,有好一刹那,她真以为他会失控的冲过来掐死她。

  但他没有,只是突然像只怈了气的⽪球一般颓丧,无力的哑声说道:“那并非我所愿,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能给她什么呢?

  唐若可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回家.”

  她转⾝就走.

  “若可.”他呼唤。

  她头也不回。

  “若可!”他抬⾼音量.

  “等你想清楚再来找我。”她继续往前走,隐忍已久的泪⽔纷纷坠落.

  “你该死的听我说话好不好!”“我不听!”

  她索用跑的冲回房间,将自己埋在上尽情痛哭,度过一个无眠的夜。

  隔天,她和湘奇由牧场工人送他们下山,郑威奇始终没有露面.

  回到台北的唐若可每天恍恍惚惚的像个游魂,郑威奇无时无刻不侵占她的思维,教她没法子工作,没法子吃饭、‮觉睡‬,没法子专心做任何一件事.

  “若可,我们待会就走,你的行李呢?”婚礼再过几天即将举行,湘奇决定今天返回牧场,而且理所当然的以为若可会跟他去。

  “我不去。”她静静的说.“因为戚奇?”他立刻猜到原因。“对。”她没有浪费时间否认。“多见他一次,我会多受一次伤。”

  他点头。“我了解,我会帮你想个藉口。”

  “谢谢。”

  他以同情的眼光审视着她。“若可,你还好吧?”

  “我会没事的。”

  他似乎还想安慰她,但司机来敲门,说车子已等在楼下,

  若可匆匆的与他道别。“帮我吻新娘,很遗憾无法亲自恭喜她。”

  “等我们回到台北,要罚你请我们吃饭赔罪。”

  “没问题。”

  湘奇一走,她脸上強装的微笑随即逝去。其实,她很想参加婚礼,那可能是她最后见郑威奇的机会;但她強迫自己现在就必须努力将他逐出心海,多见他一次,只会多削弱她一分决心。

  她刚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哪位?”她接起话筒.

  “你在捣什么鬼!”

  是郑威奇?而且声音明显的暴怒,没料到他会打电话来,

  唐若可只能呆呆的握着话筒。

  “你为什么不来参加婚礼?”他怒吼。“我不想去。”她困难的挤出声音。

  “听着!我要你立刻到车站,搭…”

  “不!”她摔上电话,抓起刚放下的⽪包冲出办公室。

  隔天,她直到午休时间才赶到办公室,李蓉蓉随后跟了进来。”郑威奇打电话找过你。”

  “是吗?”她装出一副不甚感‮趣兴‬的模样.“他有没有说什么?”

  李蓉蓉清清喉咙,装出低沉冷而不稳的声音:“唐若可,随你要怎么躲,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他喝醉了。”李蓉蓉表演得相当传神。“可怜的男人!唐若可,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李蓉蓉戏谑的一笑,走了出去。

  她心中不噤燃起—丝希望,他的这些举动是否表示,他比自已所以为的更在乎她?

  她不妨静待事态的发展。

  一个月过去,郑威奇不曾再打电话来,唐若可已经完全放开希望,情绪低落到⾕底。

  她曾经试图振作自己,但心中的伤痕却比她所以为的还深。

  星期假⽇,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在上窝了一整天,直睡到酸背痛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替自己弄了份简单的三明治。

  门铃突然大作。

  收电费?⽔费?或者报费?

  她缓缓的拉开门——刹那间,她像是被魔术定住一般,整个⾝子无法动弹,脑筋也变得一片空⽩,只能愕然的瞪着站在门口那⾼大、拔的⾝影。

  “我能进来吗?”不待她回答,郑威奇已经径自进屋,而且主动的替木然的她将门关上。

  她惊讶的发现,他走路的‮势姿‬变得相当正常,几乎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你的脚…”

  “你说得对,它会痊愈的。这段⽇子,我一直很努力的做复健运动。”

  “太好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不是来谈我的脚。”

  “那你来谈什么?”她傻傻的问。

  他突然板起脸,仿佛气得想杀人。“我来告诉你,这些⽇子以来,我不能吃、不能睡、不能工作.満脑子都是你!”

  她的心如小鹿撞,无法表达心中复杂的情绪。

  他继续他的控诉,但嗓音转为温柔:“我甚至想藉酒浇愁的忘了你,但那只有使我更‮狂疯‬的想你。”

  这是不是梦?就算是,若可也祈求上苍永远不要让她醒来。

  “你不能说句话吗?”

  这是真的,不是梦!他那温柔似⽔的神情,深情款款的眼神,证明这—切都是真的,他心中的冰墙终于融化。

  唐若可的心如脫缰的野马般奔腾。“威奇,我…我也‮狂疯‬的想你!”

  他朝她张开双臂,她迫不及待奔进他温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若可,嫁给我!”

  快乐的泪⽔盈満眼眶。“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想结婚。”

  “直到遇见你。”他情难自噤的在她耳边低语:“只是以前我并不知道,直到你走后,我想你、在乎你,没有你我简直活不下去。”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

  他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温柔的告⽩:“我爱你!用我的整颗心爱你,再也没有保留。”

  泪⽔像断线珍珠滑落双颊,但她的心却是不曾有过的‮悦愉‬,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这句爱语,若可将他拥得更紧“我也爱你,你想象不到的深…”

  “我想象得到,因为我也同样爱你如此之深。”

  “威奇…”她感动得想哭,却‮奋兴‬得想笑。

  “嫁给我。”

  “好。”

  “我们明天就结婚?”

  “好。”

  “婚后我们住牧场?”

  “好。”

  “老婆,你没有半点意见吗?”

  “没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是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们知道,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直到生生世世。

  严寒的冬天终于过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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