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得的一个清新的早晨,没有千篇一律的早餐会报,没有秘书姐小突来的工作讯息,席济民比平常晚了一点出门,神清气慡地开著他的BMW,才刚出大门,隔壁立刻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啊!我快迟到了!”李和欣的大嗓门从屋子內传透出来。“妈!我的车钥匙呢?”
席济民将车子停下,他可不想错过这有趣的一幕。
李⺟可能向李和欣说了什么,她立刻又哀号起来:
“车钥匙在⽪包里?那我的⽪包呢?”
过了大概三分钟吧,终于看到李家大姐小冒冒失失地从屋子里冲出来,急忙跳上停在门口的小金⻳,然而──
“哇!大烂车!”她又从车子里跳出来,狠狠地往车轮踢一脚。“我都快迟到了,你还有时间耍脾气啊?”
她在和车子说话?席济民差点没仰天大笑。摇头摇将车子开到她旁边,他笑意盎然地探出头问她:
“娃娃脸,你一早就这么精力充沛吗?”
相对于他一脸笑意,李和欣可是苦著脸,哭也哭不出来。“为什么我觉得你是来看笑话的?”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说!”笑话刚刚就看完了。他煞有其事地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然后指向她的小金⻳:“你的车坏了?”
“请你不要用‘坏’这个字来形容它目前的状态,它只是比较桀骛不驯,偶尔不受控制罢了。”开BMW了不起啊?李和欣无力地瞄了车主一眼。
“上来吧!”席济民很有风度地指指副驾驶座。“别又说我对你不好,我送你去上班。”
“你会这么好心?”怀疑地打量他的居心。
“不然你也可以不坐啊,选择权在你。”相处了好一阵子,席济民愈来愈清楚她的个,故意轻松地说道:“快要迟到的人又不是我,反正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如果有人钱多想搭计程车,或者时间多想搭公车,我当然都没有意见。”
“你…真的很可恶!”李和欣气得原地跺脚,这家伙到底哪里体贴了?要真的体贴,此刻他说的话应该是:李和欣姐小,我诚挚地邀请你搭我的车上班,这将使敝人的陋车蓬壁生辉…
“真拿你没办法。”席济民最终还是下了车,替她打开邻座的车门。“快上来吧!现在上车我还有把握在你迟到前将你丢进峰食品,再摸个几分钟,我看你只好对著打卡机痛哭了。”
气恼的李和欣因他的举动噗哧一笑,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坐上车。
“是你‘请’我的喔!可不是我求你的!”
难得他这么好心,勉強在他从一百分骤降的四十分上加个十分吧!
“我不认为裁员是个好主意。”席济民太⽳,缓和脑际益发強烈的偏头痛。眼前的朱副总已经-嗦了快一小时,而且一点离开的迹象也没有。“现在公司的业绩虽然拉不上去,但还没必要以裁员的方式来节省开支。”
“啧啧噴,年轻人就是不够⾼瞻远瞩。”
这次朱副总拉来的,是人事部的主任,同样以人体置物架的方式,展示著另一张人员与薪资结构分析图表。朱副总指著图表上头的数据,眼中的精光闪烁不定。
“现在如果我们裁员百分之五,就可以节省这么多开销,然后把这些开销用来加強营业部门的资源,我认为才是合理的配置。”
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席济民会不知道吗?朱副总规画要裁员的部门,几乎都支持席济民,而营业部门长期以来一直掌握在朱副总手里,现在有了业绩下滑的好理由,他当然要藉著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国美的实验室长年投⼊大笔资金做增进通话品质的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突破,到时候,我们可以创造出另一波业绩⾼嘲。”席济民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停顿了一下,又深深地看了朱副总一眼:“所以,裁员的事不必再提,不仅对拉抬业绩毫无帮助,反而打击公司员工的信心。同时,我更不希望听到公司內传出裁员的风声,这只会让人心惶惶。朱副总,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朱副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正感没有台阶下时,办公室传⼊敲门的声音。
“你有访客,那我先走了。”
朱副总如获大赦地拉著人事主任推门出去,三秒后走进来的人,是席济民要面临的下一个难关──
“济民,你在忙吗?”
娇滴滴的声音扬起,是董事长的女儿陈悦心。
太⽳传来的痛楚使席济民眉间形成数条深壑。“悦心,不好意思,我很忙。”
她来做什么?她的纠已经达到令他想求饶的地步,他可以和任何一名女出双⼊对,只有她,他避之惟恐不及。一方面不想落人口实,说他是因为裙带关系而当上总经理;另一方面,陈悦心需索的远大于他能够付出的。
无数次明示暗示他对她毫无趣兴都没有用,过去易海-还曾经误会她和他有著暧昧。若不是看在董事长的面子,以及他长久尊重女的观念下,他实在懒得理她。
“你搬家都两、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请人家去坐坐?”陈悦心有一双很媚的眼睛,瞟呀瞟地拼命对席济民放电。
“新家还没整理好。”请她去坐坐?他又不是闲著没事给自己找⿇烦。况且,他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闯⼊他和李和欣的天地…
啊!他在想什么?!席济民猛然惊觉自己奇怪的想法,用力地甩甩头…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其实他所想的应该是:他并不希望有第三者闯⼊他和金⽑…不,是他和Feuer的天地。
可是在这么想的同时,他却又忽略了,在那个天地里,李和欣早已是闯⼊的第三者…
“济民,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整理好嘛?”
无奈地叹气,席济民极力克制心里的不耐,柔声安抚:“最近我很忙,所以一直没空整理,你如果一直在这里和我说话,那我就会更忙。你也不希望这样吧?”这跟下逐客令没有两样,只希望她会听得懂。
陈悦心并不笨,不过她知道他不会对女人疾言厉⾊,仍紧著说:“我要你答应我,新家弄好以后,一定要带我去!”
“是,等我有空,绝对不只邀请大姐小,还要邀请名传电信上上下下到寒舍,为恭大姐小做好准备,这样可以了吧?”
“算你会说话!”心満意⾜地一笑,陈悦心离去前还回首送了一个秋波。
呼!席济民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连而来的两个大瘟神,他心情简直糟到了⾕底,这时候他忽然很想听到一个声音,一个让他没有庒力、心情愉快的声音,于是他拿起电话,练地拨下一串号码…
“喂,峰食品公关室。”
“娃娃脸,有没有好好上班啊?”一听到李和欣活力十⾜的声音,席济民死去的百万个细胞又慢慢复活。
“当然有!绝对比你更专心、更尽力地在上班!”
“是这样吗?那就好。”他也不清楚打电话给她做什么,不过,在疲惫不堪时和她对话,有一种救赎的效果,紧绷的情绪也会变得比较快活。
“咦?席大少,你听起来怪怪的哦?”秉持著女人天生的敏感,李和欣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然而耝枝大叶的个却又抓不到他不对劲的原因。“你被你们老总骂了哦?啊!不对,你就是老总啊!那你被你们董事长骂了哦?”
席济民不住扬起嘴角,打电话给她果然是对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常常被骂的。”
“我哪有常常被骂?是‘偶尔’!”这两个词可是有频率上的差别,李和欣不服气地回嘴。“你到底打来⼲嘛?找易姐吗?她不在啦!”又像要证实她的说法,她急急加了一句:“我这次没有骗你喔!你不要又跟易姐打我的小报告,她真的不在,我有人证可以证实!”
席济民好笑地听著话筒那端远远传来的对话声──
“小齐,帮我跟电话里说,易海-不在!”
话筒里马上传来一个年轻男的声音:“易海-不在…”
“席大少,听到没,易姐真的不在喔!”电话又回到李和欣手上,她信誓旦旦地加強语气说明。
“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方才心头的不悦全部一扫而光,席济民不由捧腹大笑。“她不在就算了,这样吧,你帮我和她敲个时间,我想跟她谈谈联合促销的事。”
“喔,我会跟她说的。”
原以为她会揪著话筒大骂他意图不轨,想不到这回居然乖乖地愿意帮他联络易海-?
席济民诧异地盯著挂断的电话:心想可能海-责备过她了吧?或许藉著和易海-的会面,他可以建议她不要对李和欣太严厉,别抹杀了李和欣纯真的子…
还有,也顺便问问易海-,那个叫小齐的男人是谁?
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本来星期假⽇,席济民都会到公司加班,看看报表、批批文件,或者和某位女伴逛逛街、吃吃饭;可是自从苹果出派现在他家的那天起,他对星期天便有种期盼,一定要待在家里,不想错过每周⽇都会出现的惊喜。
已经忘了有多久,他没有和那些莺莺燕燕见过面了。
坐在空的客厅里,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上头空无一物的桧木矮柜,那里本来有只花瓶,却在李和欣来的第一天就名列仙位了;眼光又移到铺在电视机前的懒骨头沙发,在那个角落,她边看着李奥纳多主演的罗密欧与茱莉叶,一边解决了一大个⽔果布丁;还有,在庭院里的雕花桌椅旁,她掐得他笑到不过气来…
最后视线落在懒洋洋趴在一旁的⻩金猎⽝⾝上,席济民想到李和欣和它玩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他是不是也能从这只狗⾝上得到一样的快乐?
“Feuer!过来!”
他伸出右手一弹指,那只狗乖乖地走了过来,一到他脚边却又悠哉地趴了下去。
“Feuer!”
这次它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有起⾝的意思。
这只狗真是愈来愈大牌,也没想过供它吃住的人是谁。席济民不信琊地想,难道要这只狗的热情回应,就一定要──
“金⽑?”
“汪!”金⽑闻声跳上沙发,热络地著他的脸。
“你竟然被洗脑了?”席济民哭笑不得地摸抚它,试图让它静下来。或许,这屋子里所有的生物都被她洗脑了,没有她慡朗的声音在屋子里回,总觉得少了些生气,时间也过得特别慢。
不是吗?一般说来,李和欣会在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左右送点心过来,但是席济民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整天了,时钟上的指针还是指在一点整。
过去一年,他自以为过得很习惯的寂寞生活,完完完全全被她搞了。
再耐心等等吧,席济民嘲笑自己的异想,希望待会儿她的来临,能够赶走他这星期工作不愉快而产生的疲惫。
此时门铃无预警地响起,对讲机里传来清楚的叫声:
“席──大──少──开──门!今天是黑森林蛋糕喔!”
黑森林蛋糕?她的提前到来就似与他有著心电感应一般,席济民走到对讲机旁,脸上冒出淡淡的笑。“你今天这么奋兴,黑森林蛋糕是你的最爱吗?”
“今天的蛋糕特别不一样,一定会吓死你的!快开门啦!”
一如往常笑着按下开门钮,席济民和金⽑出去将李和欣接进来。只不过手上端著她带来的黑森林蛋糕,他边看边困惑地想,今天的蛋糕确实很不一样。
“你刚刚来的时候差点跌倒吗?否则蛋糕为什么看起来是歪的?”
“你这个人太失礼了!”李和欣闻言气鼓鼓地瞪著他。“这个蛋糕是我做的,只是造型前卫了点,哪里有歪?”
“你做的?”这倒引起了他的趣兴了,头一次,他有想吃甜食的望。“你怎么也会做蛋糕?”切下了一小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他拿著叉子尝尝看她的手艺。
“谁教你最近在电话里怪里怪气的?”李和欣狐疑地打量他。“你看,今天星期天耶!你还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像个老头一样窝在家里一点朝气也没有,明明就很奇怪!我在做蛋糕的时候,本来还想加一罐精下去试试看,是我妈说这种口味太新嘲了,你可能吃不惯,所以我才没加的…”
她绝对不是关心他,她只是可怜他!
精加在黑森林蛋糕里?席济民拿叉子的手愕然悬在空中,有点望之怯步。不过被她期盼的眼神凝视著,他还是硬著头⽪叉了一口放进嘴里,她刚刚说精最后还是没放是吧?
“好不好吃?”李和欣一脸希冀地等候他的回音。
“…特别的味道。”苦的?席济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蛋糕咽下去。
“真的?那应该不错喽?”李和欣也兴致地为自己切了一块。
“等等,你不能吃!”他急忙阻止她,委婉地想着不伤她心的说法“你送我的蛋糕,当然就是我的,我要留著慢慢吃!”话说完,又咬牙呑了两口蛋糕。
“哦?你这么捧场?”看来真的很好吃。她在这个蛋糕里,可是加了大量的巧克力,想到就令人流口⽔。“你分我吃一点啦!我自己做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吃?”
“这样好了,我买其它的黑森林蛋糕给你,这一块…”
“管你的,我偏要吃这一块。”奇怪,他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平常都不会的。李和欣不顾他的劝阻也挖起一大块蛋糕,结果──“哇!好像在吃中药!这是什么啊?”
“叫你不要吃的。”这下席济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娃娃脸瞬间垮了下来,李和欣颓丧地放下叉子。“好难吃,你怎么呑得下去呢?你可别误会是我刻意害你的,虽然我和你势不两立,但战胜一个精神委靡的人,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我只是想看你吃完蛋糕精神会不会好一点…”
席济民动容地看着她,她的言行纵然有些鲁莽,一种贴心的体会却确确实实傅达到他的心里。他在电话里真的怈漏出那么多情绪吗?他原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而已,结果竟然得到比想像中多了千百倍的満⾜。
“其实这个蛋糕慢慢吃风味还独特的。”
睁眼说瞎话!他的体贴一定要表现在这时候吗?李和欣丧气地垂下双肩,忽然想到另一个提振他精神的办法。
“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保证会让你的HP值提⾼十倍。”
HP值?见她双眼一下变得炯炯有神,这娃娃脸情绪转变还真快。
“去哪里?”
“本来我等一下就打算去的,所以今天才会提早送点心来给你。既然蛋糕失败了,你心情还是那么差,⼲脆你就一起去好了!”顺便捞一个免费的司机也不错。
席济民悉听尊便拿起车钥匙就要跟她出门,在两人踏出门口后,李和欣突然停下双脚,蓦地脸一红:
“喂!先说好喔,我不是跟你约会,只是带你出去走一走喔!”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真想在她不知装了什么的小脑袋上一。
谁说这不是约会呢?
她带他来的地方,有一种风雨来之势。
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所有的住户及商家都手持一柱香守在门前,人们来来往往吆喝叫嚣,供品摆満了整条街,烧焚纸钱的烟灰漫天飞舞,墙上、路央中还放了一串串鞭炮。要说是祭神,这里又看不到一尊神像;说是过年嘛,时间也还没到。
“现在要做什么?”席济民不明所以地被她拉著走。
“拿著!”李和欣神奇地生出两枝香,一枝递给他。“这里的武圣庙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神活动,等一下神轿的队伍会从这里经过,绕街上一圈之后回到庙里,我们待会儿就跟在后面,懂吗?”
“神轿?”原来这街上喧哗繁荣的景象是在等待神轿的队伍?而她兴匆匆地拉著他来,竟然是带他来神?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手中的香。“我不晓得你有这么虔诚的…宗教信仰。”
“因为上帝摆了我一道,所以我打算投奔关圣帝君的怀抱。”她翻翻⽩眼追忆理想中那位完美先生,说到上帝摆的那一道,杀伤力还真的満大的。“没有啦,其实是因为我想去武圣庙,所以才要跟著神轿。”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去不就好了?”
“当然要跟著神轿绕一圈,才能展现我们的诚意啊!”
视他狐疑的眼神良久,她才讪讪地改了口:
“好吧!我承认是我搞不清楚武圣庙在哪里啦,跟著神轿一定不会错嘛!谁教他们每年庙会都绕来绕去,搞得我晕头转向,问这里的人,他们一样叫我跟著神轿就对了,况且现在去时间也不对…”
这是什么可笑的理由?席济民正感滑稽的想开口,一串鞭炮声传来,盖过他的声音,李和欣直觉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人群里。
“神轿来了,我们快退后!”她奋兴地大吼,颊上隐约浮现两朵晕红。“等一下要拉好喔,不要走丢了!”
走丢?他还比较担心她走丢呢!
席济民此时无暇观看热热闹闹而来的八家将阵头及神轿,全副心力都在感受她拉住他的小手。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牵手动件,仿佛将他內心某种存温的情感也给牵了过去,他想要抓紧她,小手却不经意地又脫离开,一股失落感隐约涌⼊他心头。
劈哩啪啦的声响愈来愈靠近,他凝注在她⾝上的目光也愈来愈深,她表情生动地模仿著别人拿香膜拜,还不忘要求他也照做,然后把香揷⼊市集特地摆设的小金炉里。她莹莹目光之中昅纳的一切仿佛都是新鲜有趣的,这是一种纯然的真情流露,同时也是席济民很久未曾在自己或别人⾝上看到的神态。
“啊!席大少!你踩到鞭炮了啦!”
被她的叫声惊醒,他才发现那些劈哩啪啦的声响已到了脚下,然而,她带著他慌张逃窜的反应,却造成了更混的场面。
“啊!这里也是鞭炮!”
“往人群里躲,娃娃脸!”
席济民冷静地握住她的手,想导正她没头没脑的方向感,可是她想跑的位置正好和他拉的方向相反,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抵消之下,她先狠狠撞向席济民,害他一时失去平衡,然后整个人又带著他朝反方向弹到神轿的队伍中间,将抬轿的轿夫庒倒在地上,神轿也整个往后一斜…
“护驾!快护驾!”
这下好了,阵头里的人和大批信徒连忙护驾,全部一拥而上,推挤追撞的象令人不忍卒睹;然后神轿前原本在起乩的乩童也向后转,为了保住金⾝开始往后起乩;最前面走得老远的七爷八爷,发现后头的惨状赶快大摇大摆地走回来,同时因为他们这个动作,周遭不了解內情的围观民众以为发生了神明下凡之类的神迹,也随之挤往神轿附近想一探究竟,更造就了一堆人像席济民一样一脚踩在鞭炮上。
“不要推挤、快退后快退后…有人跌倒了!”
“啊!好痛!是谁拿香烫人…”
“神像呢?关老爷神像不见了…”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完了!这是席济民辛辛苦苦将李和欣从人嘲中“救”出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只因她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可以造就这如同暴动的景象,简直令他傻眼到了极点!张口结⾆地观看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对著同样呆若木的李和欣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走比较好?”他可不想成为暴动下的牺牲品。
“我也这么想…等一下!”李和欣先呆呆地点头,突然脑中闪过她来的目的,又硬拉著他留在原地。“不行!我要去武圣庙!”
“我改天再带你来。”眼前离弦走板又荒谬绝伦的情形令席济民笑也不对,不笑也不对,眼看七爷八爷的头套都快被挤掉了,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他们不会发现是我们⼲的好事啦!”七八糟成这个样子,除非关公真的显灵,否则要找到凶手相信很难。“我一定要今天去!反正都来了,不去你会后悔的!”
她真的这么想去?席济民睇著她圆圆大眼中的坚定,让步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们只好等他们想起来还要继续绕境这回事之后,再慢慢跟上去吧。”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堂堂名传电信总经理居然落到这步田地。
咦?他还真的満好商量的。李和欣趁他不注意偷偷觑了他一眼,才赫然脸红地发现,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握住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终于绕回了武圣庙。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席济民心知肚明地望着李和欣的无辜笑容,手里拿著两个红⾊塑胶碗,在庙埋中搭起的帆布棚里排队。
“这里的米粉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吃!而且还是免费吃到的!”
她不晓得自己此刻认真的表情反而显得好笑,还唱作俱佳地意图说服他。
“现在你在这边排队,我到竹笋汤那边排,我们一起为今天的晚餐努力吧!”
他真是昏了头才会答应她,可是,她兴⾼采烈的样子令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甚至有种使命必达的责任感,尤其当她回首再次郑重強调的时候…
“记得!我要大碗一点喔!”
差点冲著她的面就笑出来,席济民強忍笑意,眼神追随著她轻快的背影而去。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在他面前保留一点形象吗?屈指一算,她的缺点还真不少,好吃、贪睡、倔強…可是他不在乎,真的丝毫都不在乎,意外地,他还愈来愈留恋和她相处的时光。
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拿著两个塑胶碗在这里排队的原因。
三十分钟后──
“赫!席大少,你要吓死人啊?弄那么大一碗?”当李和欣⾼⾼兴兴捧著两碗竹笋汤回来时,见到席济民手上一大“碗公”的炒米粉,讶异地眼珠差点没凸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朝那个盛米粉的大婶笑一笑,然后告诉她我要大碗的,她就盛了这么一碗公给我。”话是这么说,但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结果多少心里有数。
不过捧著这么大的碗公,里头的炒米粉又堆成一座小山,相对于投过来诧异眼光的路人们手中的塑胶小碗,席济民还是不免觉得尴尬。
“你还真是个万人。”睨了他一眼,她无法抑止內心难以形容的酸意源源冒出,只好别过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奇怪了,他喜招蜂引蝶、老少通吃是他家的事,她在不⾼兴个什么劲?
虽然不了解她突然脸⾊不快的原因,他也聪明地没有追问,而且很清楚如何用一句话将她的好心情再找回来“东西都快冷了,我们到那里去吃吧。”朝棚子里空著的座位抬抬下巴。
对了!炒米粉都还没吃呢!李和欣的心情果然因他的一句话又飞扬起来,赶紧催著他到座位上,看着炒米粉的眼睛都快流出口⽔。
“我要开动喽!”
她吃得津津有味,席济民拿著筷子的手却不知如何落下。她介不介意和他共享一个碗里的东西呢?就算以前和易海-往时,他也没和她一起吃过同一个盘子里的东西
“你怎么不吃?别想了,真的很好吃啦!”
耝线条的李和欣完全没发现他的犹豫,这么大一碗公,难道叫她一个人⼲掉?
“我每年都来吃,就是想吃出它是怎么煮的,可惜每年回家试的时候都失败。除了红萝卜、⾁丝和香菇,到底它加了什么神秘的调味料呢?”
释然地笑出声,席济民的顾虑全消。和她在一起,就要加⼊她的行列,以她的方式思考,什么都会变得很简单。
“我想,这是用蒜头、红葱头、虾米去爆香的,”他吃了几口,以他从⾼中开始就自己煮食的经验分析。“里面应该加了酱油、味精、糖,可能还有一点酒、胡椒,另外这个暗暗的甜味应该是…蚝油!”
他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席济民将眼光转回李和欣⾝上,却啼笑皆非地发觉这娃娃脸竟然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笔记本上仔细抄下他说的话,边听还边点头,一副好学不倦的样子。
“你真厉害耶!才吃几口就知道了。”李和欣用力地一拍他的后背。“给你加十分!”
加十分?她对他的评价还有分数的吗?
“请问我现在总共几分?”
“呃?”差点被他问倒,李和欣放下笔记本用力地想,本来四十分,上次坐他的车上班帮他加了十分,再加上今天的十分“好像是六十分。”
六十分?与其说今天之前的他,在她心目中是不及格的,他宁可催眠自己这是她从今以后肯定了席济民这个人。
“懒得外食的时候,我常常自己煮,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愿再深思六十分究竟代表什么,他又尝了一口她赞不绝口的米粉,确实比一般炒米粉好吃许多。“就如同义大利料理很多都加了蕃茄,韩国菜都少不了辣椒一样,湾台小吃加的调味料,几乎都是那一些。”
被他这么一说,她七窍里尚未开的那一窍似乎也打开了。
“对耶!你说的真有道理,这就像法国人都喜用一些恶心的东西做菜一样嘛!上次易姐帮我点了一道什么法式田螺香蒜酱淋田腿,结果菜一送来你知道是什么吗?蜗牛和青蛙耶!真搞不懂法国人,蜗牛就蜗牛,⼲嘛偏要说是田螺…”
満口的竹笋汤差点没全噴出来,席济民别笑别到脸都红了。法国人要听到李和欣这段话,怕不又要引起一次中法战争。
“听你说话很开胃。”
“你这是褒是贬啊…等等,”机手铃声响起,李和欣顺手接起电话:“喂?你说什么?这里太吵了我听不到…回去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她三分恼怒地盯著席济民。
“又怎么了?”她的喜怒转换真是迅速,他又哪里得罪她了?席济民再度被她的表情弄得丈二金刚。
“你们家的烂电话啦!”噘起小嘴,反正什么都怪他就对了,从认识他以来,无论她怎么恶搞,也没见他生气过。“刚才是公司一个重要的客户,结果我居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你们的通讯品质真差!”
他很想纠正她,名传电信卖的是门号,不是行动电话。“在这么吵的地方听电话,任哪一家电信公司都听不清楚吧?”
“谁说的?这种程度的嘈杂,至少在家用电话里还是可以听得清楚的!你们名传的广告词不是‘通讯清晰到让你想丢了家里电话’吗?就知道你们在骗人!”头一次,她有占了上风的优越感。
嗯?她的话给了席济民一些灵感,他们公司正在努力研究的,不就是通话品质的突破吗?如果他可以把这项突破和她说的话结合起来,如果他可以做到别家电信公司做不到的…
“太好了!”他真想大大地拥抱她,然后在她稚气的脸庞上印下一吻,不过他忍住了这个冲动,只在她柔顺服贴的头发上摸一下。“你说得太好了!”
“不要把我当成金⽑!”被他碰到的刹那,同一时间的那一下心跳也特别強烈,她迅速拍去他的大手,低声咕哝掩饰心慌。“你果然是个大态变,被人家骂还那么⾼兴…”
“你怎么不说,这是我风度好?”席济民觉得,半天和她出游下来,他得到的乐和惊奇比一年来的总合还要多。
她有效的…填补了他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