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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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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虎堡正面临了前所未有的风暴。

  连著两⽇,云纱如同逃避瘟疫一般地躲著向漠岩。

  他很想私下和她谈谈,云纱却总有办法避开,整天同堡里的丫鬟们黏在一起;她也不再一个人熬夜赶工,防著他,防得滴⽔不漏。

  这两天,堡里的人简直活在⽔深火热当中。向漠岩变得易怒而暴躁,像呑下几斤的炸藥,还没开口,火藥味就漫得四处皆是,原来的冷静和温文,早不知抛到几重天外了。

  画麟阁的书房里,桌上摊著驯兽园送的报告,向漠岩无心细看,想要镇定心神,字里行间全是云纱的脸,她双的幽香,还有她那番话,这时,门上传来一阵轻叩。

  “进来!”他不耐烦地咆哮,震得别人耳子生痛。

  进来的是碧三娘,她神⾊自然,挑了挑眉环看周围“画鳞阁里何时遭窃了?怎么这等象!”

  她脚步小心地越过散在地上的书册文具。那是向漠岩的杰作,找不到时机和云纱说话令他感到挫败,脑海裹又偏偏摆脫不去佳人倩影;他不住的想,就不住的烦,不住的烦,就不住的扔,扔得桌上光光満地脏。

  向漠岩睨了三娘一眼,继续低下头研究著桌上现存的一份文书…他看得下去才怪,云纱的小脸又在晃动…天啊!他有种撕书的冲动。

  三娘跨过地上的⽑笔架,终于站在桌边。她双手置于桌绿,企图引起注意“堡主,三娘有个建言:若堡主愿意的话,这阵子适合到长⽩山的别庄小住,顺便巡视一下猎兽场。”

  “有话直说。”向漠岩连头都懒得抬。

  “据三娘诊断,您全⾝火气,藥石罔效,一时半刻是灭不了了,再持续下去,难免气⾎攻心,所以三娘建议堡主应速速移居长⽩山麓的别庄,那里终年积雪,天气寒冷,定能化解堡主体內的异常火气。”

  三娘说得头头是道,对向漠岩铁青的脸视若无睹。

  三一娘,别来惹我。”他的语调⾜够吓退三个大男人,接著再补一句“特别是现在。”

  三娘不是不怕,她也是人,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只是这低嘲气氛庒得堡里的人快难息,堡里好几个人对她求了又求,要她涡来探听一下,她只得硬著头⽪前来。说真话,堡主这副模样,她也是头一回瞧见。

  为了不负众望,她“威武不能屈”地说:“这两⽇,堡主没一刻心情好过,不用三娘惹您,您早就让人给惹⽑了。”

  向漠岩冷冷地瞪了三娘一眼,重重地盖上文书。

  “你不要用眼光杀人,三娘经不起吓的。”她真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拍拍心口,竟还是不知安分,继续发挥她大无畏的精神“如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堡主为何不说出来?三娘纵使不才,也多了一个人能出出主意。堡主一直将事搁于心底,不说也不解决,一个人‮劲使‬儿地烦躁,终究不是办法。”

  见向漠岩一脸冷然,不打算启口,三娘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又道:“堡主执意不说,三娘也能猜中。你凶神恶煞的态度,和她的更形憔悴是同一时间发生,逭连⽇来的暴戾烦闷,不为她,为谁?”

  “憔悴?她又病了!”向漠岩又吼了,手握成拳,砰地一声击中桌面。

  “她?她是谁?谁又病了?”

  三娘装傻,⾆头拚命的咬住笑。看惯了他沉著稳重的模样,偶尔换换样子,其实有趣的。

  “碧三娘!”他连名带姓的叫。

  三娘突然觉得一阵哆嗦,彷佛面吹来了刺骨寒风,背脊都冻⿇了。

  哎哎,玩笑要开得有技巧,要适可而止,捋虎须也得看老虎是睡著,还是醒著。

  **

  正了正神⾊,三娘敛紧细眉,收起了嘻笑面容。“咱们不打哑谜。经过这阵子相处,三娘心中有个困惑。云纱姑娘人美心又好,谁不爱跟她一块儿?堡主既然念著她、喜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人家?”

  向漠岩突地发怔,深深看了三娘一眼;他开了口,音调却十分平和“我喜她?有这么明显吗?”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来回著下巴,思考著这个问题,很认真很认真地分析,漆黑双眸倏地转成清亮。接著,他又慡快的说:“是的,我是喜她的。旁人都看得出,为何她仍懵懂不知?”

  向漠岩的坦然承认,让三娘惊奇,更涌起千万欣喜。天可怜见,他这样的人品,这般广伟的心,终于有人能相伴相随…或许一切还言之过早,但是这红娘线,她碧三娘牵定了。

  “堡主以为云纱有神力吗?堡主不说,她如何知道?纵使感受到了,她是女儿家,有她的矜持,你要她如何?”顿了一会儿,三娘脸⾊更凝,锐利地问:“再有,你有多喜她?比喜朝颜还要多吗?”

  听到这个名字,向漠岩依然无法释怀,心中会微微菗痛,已成习惯。

  “她们二人,无从比较。”

  三娘不怕死地嗤了一声“无从比较,却有相似的外貌。我想堡主一定也察觉到,云纱姑娘的几个小动作、小习惯,真似极了林朝颜。你心底搁著别人,若是无法放下,你还是沉默著别去招惹云纱,免得多伤人。”

  啸虎堡堡主的威信,到此然无存。向漠岩让三娘又讥又讽,却辩不出话;这或者是他一生的弱点。

  “我绝非这个原因喜云纱。”他语气闷闷的。

  “你一直说喜她,除了嘴巴说说,你还想做什么?”三娘的问话越来越犀利。

  向漠岩想都没想,全凭直觉反应“想照顾她,想她快乐,想要她嫁我做娘子。”

  一口气说完,他竟觉心中好舒坦,困扰著自己的郁结,一扫而空。原来这就是他心底的声音,他強烈的望,如今‮诚坦‬释放,更加深了意志,非得到云纱不可。

  “这些话好动听,堡主该去告诉她,不是对著三娘说。”三娘笑语,眉儿眼底闪过奷计得逞的顽⽪。

  “她躲我,不愿见我。”向漠岩瞧了三娘一眼,又颓然垂下。

  三娘直觉想翻⽩眼。怎么精明如他,会看不穿云纱似⽔晶的心思?

  “她躲著你,因为她喜你。双双有情,不应该两个人寂寞。”

  **

  脚步匆匆,如风一阵。

  向漠岩飞⾝转过回廊,差些撞倒堡裹的仆役。此刻他的心情,是沸腾至极点的滚油,翻来覆去地,烫得五脏六腑几成灰烬。

  他要见云纱,想见云纱!

  不管她要不要听他说话,若她还躲著他,他会不顾后果地揪她出来,因为今天再不把事情挑明,他真要‮狂疯‬了。

  厢房静悄悄的,她不在房裏。向漠岩车转回⾝,马上朝绣房直奔而去。

  他出现得太突兀,绣房里几个丫鬟聊得正起劲,忽然噤若寒蝉,几双眼全溜溜地瞪著他。

  “云纱姑娘呢?”览了一遍,她不在裹边,向漠岩的口气有掩不住的怒意。她又跑到哪儿躲起来了?他真这么面目可憎!

  “云纱…云纱她…出去了。”年纪较长的一名丫鬟回话。

  “出去?去哪里?”

  “云纱回了…华镇,小…小梅陪著她去的。”噢!她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堡主的脸比臭⾖腐还臭?“因为织幛用的线丝颜⾊…不好,不如自己染制,她说…她得亲自回华一趟。是老蔡驾车送她们去的,一大早就出发了。”完了完了,她真的说错话了,现在堡主不只脸臭而已,连头发都要冲冠而起了。

  懊死!她不能回华,尤其是目前。

  他怕她难过,而她肯定会难过…御用选丝大会连著举办四天,今⽇是最后一⽇,镇上的气氛炒得滚热,想装作视而不见都难。

  向漠岩再次火速转⾝,来不及知会马僮备马,他⾝形如飞,奔向马厩,俐落地一跃上马,缰绳长鞭,骏马已跨越栏栅,扬长而去。

  **

  “纱姊,我们走了吧。”小梅在旁劝说。她抬头瞧瞧天空,已是正午时分。“走吧,你已经待了一早上,也发了半天呆了。”

  “你先回马车,我跟著就去。”云纱叹了一口气,眼睛飘向绕苕院子东嗅西嗅的大老虎。

  “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呀!”小梅脸蛋皱成一团。

  “我没事的,你先上车。”她对小梅勉強笑着,整个人却罩上挥不掉的悲愁。

  小梅摇‮头摇‬,缓慢转⾝,又回头叮咛“你马上来喔。”

  她跨过门槛,马车就停在不远的树荫下。不由自主的,她二次回头,那一块刻著“流袖织”的招牌掉落一旁,屋子裹头全是烧焦味儿…唉!纱姊一定难过死了…小梅想着,默默地朝马车去了。

  这里是流袖织,景物全非,人事也已然全非。

  打一进门,云纱便杵在大院里,望着一片残破凋零。

  没被烧毁的几捆布匹滚落地面,她随手捡起,可惜布面都脏了,没法卖钱了…云纱模糊的想,鼻头酸酸的,眼泪无声无息就落了下来。她抱著布,跪坐下来,将脸埋在臂弯里。

  “呜呜…”大奔挨近她,用头顶的金⽑蹭著她。

  忽然间,大奔软软的呜声一改。

  它庞大的躯体挡住云纱,喉间发出不友善的低咆,褐⾊利眼戒备地望着来人。

  外头,一行人正步进流袖织。

  “爷,当心地上灰尘。”五、六名护卫装扮的人护著一位中年男子,那位爷儿肤⾊略显秀⽩,嘴上留著一字胡,气势华贵。

  云纱抬起泪眼,有些错愕地盯著他们。这些人精神全放在那男子⾝上,还未注意到云纱,但大奔已十分不慡了,它突然挑衅地吼了一声,几名护卫全刷地一声菗出刀剑,围著主子护成一圈。

  “是大虫,小心!”

  云纱看他们恨不得把大奔大卸八块的模样,心里也慌了,她一把搂住大奔的颈项,脸颊还带著泪痕,却急急解释著:“各位壮士,它是跟我一道的!大奔不会咬人的,它没有要伤害各位的意思!”

  说它不会咬人?大奔‮议抗‬地挣了一下,两眼依然不放过那些⼊侵者。瞧他们的嘴脸,现在它就很想咬人。

  云纱没注意到一双温柔锐利的眼,正兴味地盯著她,她更没察觉,她脸上挂著泪珠,眼眸晶莹剔透,双颊因‮劲使‬儿搂著大奔而变得红通通的,这模样既清新又美丽,让人我见犹怜。

  “大奔,听话!”云纱娇斥了一声,紧抱住虎头不放。突然,她红红的吻了大奔的额,又吻了大奔的铜铃大眼,温柔地安抚著“嘘…听话…”大奔有些站不住,醉在她的吻和软软语音里。

  少女与虎,眼前的画面竟如此协调。那名中年男子推开护卫的圈子。

  “爷,不要去!”

  “你敢命令我!”他挑起一道眉,语气不悦。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护卫结结巴巴的,头垂了下来。

  “走开。”他又冷冷一句,脚步已朝云纱步近。

  大奔闻到陌生气味,虎头又是一抬。

  “大奔!再这样子,我不理你了。”云纱懊恼地叫,随即抬头冲著来人歉意地说:“我以前也被它吓过,它长得很壮,刚见著它,很容易吓著的。希望您别介意,它只是为了保护我。”

  男人对著她笑“我明⽩。就像我的护卫一样,你也别让他们吓住,他们也只是为了保护我罢了。”他的声音好好听,浑厚而且稳重。近近的与他面对面,他的嘴角和眼稍有淡淡细纹,额上也有,在光照耀下,衬托出某种气势。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泣?”他的双目儒雅,一点也不像北方男儿。

  云纱整理了一下裙摆,淡淡说道:“这里…是我家,之前遭受祝融,现在已无法住人了。”她強将落寞庒下,却难掩眉间的忧郁。

  但美人的愁,也是一种美。男子思忖著,接著开口:“没想到流袖织会遭逢此变,我也十分意外。”

  云纱奇异地看着他“您特意来找流袖织的?您是我阿爹的友人?”

  “不是的,姑娘。”他摇著头笑,佳人容貌如画,让他心情大好。“在京城里,到处流传著北方流袖织的传奇,说你们染织的技术无人能及,染料全由自己调制。我十分好奇,怎么产著绫罗绸缎的江南,染织户几千家,偏偏没一户能与之相比?”

  原来是慕名而来的客人。

  “很对不起,让您⽩跑一趟。今天华镇御用选丝大会,您该往那儿去的。流袖织…已经不存在了。”云纱略略欠⾝,朝虎儿说:“走吧,大奔。”

  “姑娘且留步。”男子伸出手中纸扇挡住云纱,神情温文儒雅,却天生有一股傲慢气息,云纱不由得停下脚步。

  男子继续又道:“流袖织没参加角逐,这个选丝大会是⽩办了,去不去都无所谓。你…平家只剩下你一人吗?”想不到小小华,也出得了这般美人。

  云纱听了他的话,轻轻点头。

  “唉,难道流袖织就这样一蹶不振了吗?百闻不如一见,没亲眼目睹⾼超的染织技巧,难免深感遗憾。”他打开纸扇,潇洒地摇著。扇面很大,画有山⽔风景,扇柄末端结著一块⽟佩。

  “有一天,我会重振流袖织的,这是我阿爹的遗言,我一定要做到。”回来这里,见了満地残破,她想了很多。向二哥帮忙她许多,她原本承诺过不走的,但她无法背弃阿爹的遗愿。流袖织非振兴不可,这同样是她的愿望。等到她真重建了一番事业,她会选一个人,将流袖织付与他,而自己会再次回到啸虎堡,去履行诺言,永远不走。

  “啊!时候不早,我得走了。”收拾了伤怀,她再度要离开。

  眼前中年男子却二次伸出扇子阻在前面,这下子,大奔真正老大不慡了,它额前金⽑竖起,警告地咆了一声。

  “大奔,没关系的。”云纱著它的虎头。

  “退下。”那名男子对一扑而上的护卫命令,依然面不改⾊地看着云纱。唉,想他后宮粉黛何止三千,却没一个像她这般,似柔弱实则刚強。她是一朵自石冒出的小花,令人心生怜爱。

  轻咳了咳,他解下扇柄末端的⽟佩,递给了云纱。“收下它,遇到困难时,拿著它来京城找我,我的宮里…我是指朝廷,正缺一名染织役司,你肯来,就开先例,是我朝第一名女官。”

  “您…您您您…”

  云纱瞠目结⾆,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接过⽟佩,瞧着上头,竟是皇室的代表龙印,普天之下,仅有一人能用。她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是鼓励而怜惜的…不自噤的,她又泪眼婆娑了。

  他伸手握住她一只小手,云纱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只觉得对方是很亲切的长辈。她没想要挣开,乖乖让人握著。

  但这景象映⼊某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放开!”一句怒声介⼊,电光石火间,云纱的软软小手被夺了回来。她还是让人握著,却换了角儿,手裹在向漠岩掌里。

  “大胆刁民!”几个护卫斥喝著,要扑将上来。

  中年男子极不耐烦地挥挥手,遣退了手下,探究地打量方才冒犯了他的青年。瞧他抓著美人的手儿,力道也太重了吧!

  向漠岩也仔细地评估著对方,他霸气地将云纱拉近自己,腔翻滚著怒意,想当然耳,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是你阿爹,你醒醒!”

  他以为云纱想着平老爹,想得神思错了。

  “他是…是皇…他当然…当然不是我阿爹。”

  “很好,神智还算清醒。”向漠岩丢了一句话,依然死瞪著那人。这个家伙,竟用恶劣手段拐骗少女,云纱难不成中了琊,竟还敬畏的望着他!

  趁自己还制得住熊熊怒火,他没好气地开口“你们私闯民宅,惊吓了这位姑娘,这里不你们,大门开著,请滚吧!”

  云纱倒菗一口冷气,脸真被吓⽩了。

  这会儿,一群护卫再也按捺不住了,动地‮子套‬刀剑。

  “住手!求你们住手!”云纱喊著,反的,又挡在向漠岩⾝前,一边的手还被他握著。“不知者无罪,他是想保护我而已,千万别为了我动⼲戈。”

  刚刚起的冲突,向漠岩已瞧清了护卫刀柄上刻的印记,心里冷哼了一声,连带著嘴角也扯出一记冷笑。原来是皇室的人,说不定还是皇帝老爷本尊。

  去他的,管他是谁,跟他抢女人就不行!

  ****

  嗯,他的女人…向漠岩瞧着云纱的后脑勺,嘴边的线条不由得软了。唉,她又做傻事了,总以为自己纤细的⾝体⾜够保护他,面对凶兽如此,面对这些想杀他而后快的皇族护卫,她亦如此…笨呵!可是他的心,却是又生气又感动。

  “皇…老爷,请您见谅。”云纱硬生生地改口,听来倒像是“⻩老爷”

  龙心真的大、大、大不悦。他垮下睑来,扇子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掮著,丝毫不想喝阻手下退开。

  向漠岩傲慢得紧,一把将云纱扯了回来,手臂顺势揽著她的,让她柔若无骨的⾝子紧紧贴附他的⾝侧。

  “记住!保护女人是男人的天职。”他在她的耳际轻声捆语。

  “向二哥…你放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纱又惊又急,现在是什么场合,面前站著是何等⾝分的人,她为他的出言莽撞担心得快要‮狂疯‬,他却这般不合宜地对她搂搂抱抱。平时向二哥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上回在绣房裏,他对她…唉,她真的不懂了。

  “整个华镇正列队恭你,你不去选丝,来这里做什么?”向漠岩不带表情地说。

  中年男子挑⾼一道眉,眯著眼,眼底闪过短暂的错愕,但迅速又回复一贯的华贵从容。嘿嘿,这年轻小子是将才,但傲气得磨一磨。

  “你是谁?”他想揽用人才。

  “你北边防卫的支柱。”向漠岩盛气凌人。他故意的,却吓得云纱花容失⾊。

  中年男子再次错愕,瞄了大奔一眼,而后视线停留在他披风领上啸虎堡的图纹,心下有些明⽩了。他脸部表情不太自然,哼了一声“你未免也太无礼了。”

  “我不放肆。”向漠岩语气淡淡的、傲傲的。他深昅了一口气,因为云纱好香。

  中年男子还是冷哼,目光绕回向漠岩怀里的清秀佳人,有点惋惜,有点羡“原来姑娘已是名花有主。只可惜一朵鲜花揷在…嘿嘿…”他瞟了向漠岩一眼。

  “啊!”云纱愕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是,我…”

  “不是什么?纱妹妹。你冷吗?怎么抖成这样?”向漠岩使坏,把云纱的小小头颅庒向自己的肩窝,披风裹着她抖成落叶的⾝子,拒绝让别人的眼光在她⾝上打转。老天!她真的好香…向漠岩心跳跟著‮速加‬,想吻她的念头迅速膨

  纱妹妹?云纱想着这个称呼,脸蛋好烫好热。在他怀里,她本动弹不得,又怕他做出更让人脸红的举动,只得乖乖任他‮布摆‬。

  他们两人相识吗?怎么他似乎对向二哥颇多容忍?明明已触怒了龙颜,向二哥却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而他也只是气闷的沉著睑…云纱纷地思索著,依然寻不出解答,却感觉到环著际的手臂力量加強了。

  “她⾝子柔弱,易受风寒,又受不明人士惊扰,得好好休息。”才听他说完,她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脸躲在向漠岩前;这下,她的名节全毁了。

  “告辞。”向漠岩丢了一句,抱著云纱朝门外坐骑走去,大奔跟随在后。

  突然,中年男子扬声说著“我向来一言九鼎,往后姑娘真遇了难关,拿著⽟进京城,自然有人替你安排妥当。”对美人,他意志坚定。

  云纱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没法谢恩;而向漠岩见他要了这一招,恨得牙庠庠,他肩膀一,搂著云纱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健臂横过她的,控制著缰绳,云纱整个人全在他的怀里。

  这是不对,不合礼规的…云纱裹着他蔵青⾊的披风,露出披风外的发让呼啸的风吹得飞扬。她想撑开两人的距离,但马背上的空间就这么一丁点,马儿每次的奔跃,都将她的⾝子越往向漠岩的膛摔。

  “向二哥,小梅…小梅和蔡伯,他们在等我。”微仰起下巴,她小心地瞧着他的脸⾊。唉,他又生气了吗?他们不该这么相依偎啊…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他们回啸虎堡了,不必等你。”

  云纱咬著“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你不能再躲我了。”他低头望着怀里的芙蓉面,若有所思地瞄著她‮红粉‬⾊的

  他眼里传递的情,明显得让人脸红。云纱紧合上眼,将小脸缩了回来,脑海中却全是他吻著她的影像。那时觉得缥缈不实,如今思起,又羞又涩,一部分心动,一部分心痛。她不要他心属别人啊!

  “我想去百花渊,我们初遇的地方。可好?”她头蒙在披风里,含糊地说。

  向漠岩没正面回答,反而喝了一句“大奔!跟来。”

  **

  一扬绳,骏马速度更加迅速,在大草原上与风追逐。

  不由自主的,云纱的小手,抓住向漠岩的⾐服。他故意一个颠簸,一声轻呼响起,她的藕臂便紧紧揽著他的

  向漠岩扬了扬嘴角,偷偷笑着。

  ***

  至渊口,他扶著她下马,任著马匹去,大奔识趣也识相,好整以暇地趴在渊⾕⼊口处,替主子守护。

  向漠岩毫不避讳的执著她的手,缓缓往百花渊探进。云纱不太适应,却菗不回手,只能默默地随在他⾝后。他的掌耝糙而温暖,坚定的带领著她…云纱心跳如鼓,心裏头却怅怅地低叹著;希望往百花渊的小径就这样长长远远,永无止境…

  一股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向漠岩第一次望见満渊満⾕的殷紫颜⾊,比朝颜花还翠紫三分,和风拂过,花香便散在四处遍野。

  “你的香味,在空气里飘著。”是发香、体香、抑或花香?向漠岩真醉了。

  “是栖壁草。开得好美啊!”云纱笑着,脚步轻盈地跳跃,小手连著大掌,向漠岩也随著她奔⼊花团中。她恍若天仙,舞在一片嫣紫花海。

  向漠岩心神震,她飘忽的美击碎了他的理智,他长臂一伸,紧紧的抱住这份美丽,生怕一放手,她就不见踪迹。

  “云纱…云纱…”他呢喃著她的名。

  可以吗?可以贪求吗?云纱內心怔忡不已,⾝子却眷恋著男的拥抱。她的感情遗失在他⾝上,一生一世就这么悬著,不该冀望,偏要奢求,苦的仍是自己;但她不怕的,只怕这些苦没来由…

  “向二哥,我们这样不对的。男子和女子之间…不能逾越。”她无力地说。

  “你方才为何任他握住手?”向漠岩忽而将佳人推开一小步距离,审视著她,语气呛著酸“你看下出他垂涎著你吗?你这般单纯,我不守著你,怎么办?”

  他的话,语带双关。云纱咬了咬,脸颊红扑扑的。“他…他人很好的。你对人家的态度好傲慢,那是不礼貌、不应该的。”

  “你倒很替我担心啊。你害怕他要砍我九族吗?”她的睫⽑又长又翘,柔美之中,还添了一股娇

  云纱不解的望着他“向二哥,你早知道他是谁?你对他好凶。”她垂下头,盯著他的膛,声若蚊蚋“我当然担心…担心你…但他是好人、是明君,不是吗?他并没有生气,虽然你的语气不好。”

  那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是明君,没生气?哼!他敢说,那人气得想诛灭整个啸虎堡,只不过无法动手。啸虎堡地处偏北,和北方民族好,边界守卫的马匹兽类,全赖啸虎堡的驯兽园和精心培训出来的驯兽师。他们有自属的猎兽场,除了马匹,也捕捉其他的猛禽野兽加以训练,品种优良的,便让其繁衍下一代。朝廷的半壁山河还得仰赖啸虎堡,皇帝老子自然也给三分薄面。这些事太复杂,他没打算说给云纱知晓,反正,他是不会让那个人再靠近她一步…不,半步也妄想!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向漠岩皱起了眉,发现她没戴著他送她的碧⽟簪。

  “他见我一个人…掉泪,问了我流袖织的事,然后就送了这块⽟佩给我,说若有困难时,就拿著⽟佩上京,他会照顾我。”云纱由怀中掏出那块⽟,一五一十地述说。“他人很好的,不是吗?”

  向漠岩冷嗤一声,瞧都不愿瞧一眼云纱手里的⽟。虽然他很想抢过来把它砸碎,最好碎到连灰都不剩,可是他骄傲得很,不屑如此行为。哼,他说自己一言九鼎?好!那家伙出一言,他向漠岩就砸给他九座鼎!

  向漠岩真的动怒了,不喜听云纱说著别的男子。他问了句,语气带著火藥味儿“我送你的⽟簪子,为什么不别上?”

  “我收著…”云纱怯怯地由怀中捧出另一个东西,那簪子包在柔软锦帕內“我怕它打碎了。”其实是她脸⽪薄。

  见她随⾝放在怀里,又这般小心翼翼地保护,向漠岩心中的不悦就缓了下来。他在笑,胜利的笑,觉得簪子在她心里的地位,赢过那块劳什子⽟佩。

  他咳了咳,掩饰著得意,拿起⽟簪替她别上“以后,不准拿下。摔碎了也不打紧,碎了一支,我送你一支;碎了千支,我送你千支,就是不可以拿下。”

  云纱让他的举动和话语弄胡涂了;唉,他又做一些让她想不透、猜不出的事。承受他一分柔情,对他如嘲的情爱便益发汹涌,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她永远无法跳脫。她开始懂得自私了…原来爱情只能自私…她不要他心有别恋,她好想他心里有她。

  无则刚。但她有愿、有、有求,无法刚強,只好心伤。

  “谢谢。”喃喃一句,她背过⾝,朝⽔边走去。

  向漠岩不自觉地跟了过去,立在她⾝侧,捕捉到云纱脸上的泪珠。

  “为什么又落泪了?”他心一紧,很想将她单薄的肩揽向自己。

  “我想我阿爹。”她声音微哽,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拨动⽔面,连连衍生的涟漪越画越大。她眼睛望着飘落⽔中的落叶“向二哥,当⽇你提出的质疑,我思量了很久。今天回到华,才知镇上的染织铺子,包括布店线丝行,泰半换了冠彩坊的旗招。这次御用选丝和年底的染织状元会,冠彩坊想必是独占鳖头吧,”

  “你很难过?因为流袖织没法出赛。”向漠岩在她⾝旁蹲下,打量著她的侧颜。

  “名利如梦、如浮云,何需汲汲于此。我难过的,是流袖织不该就这么断送,我阿爹为此死得寃枉。”一朵栖壁草的花苞顺流而下,云纱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好可惜,花苞损坏了,没法榨炼出汁。她模糊地想着“向二哥…”轻柔的喊了一声,她侧过头面对他,眼睛如两泓清幽的⽔潭“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让云纱知晓。”

  “我说过,绝不让人欺你,你相信我。”

  他必守护著她,远离人世间的暗风雨。坦承了对她的不舍,才知情感深厚;不知觉裹,心底烙印上她的⾝影,一经导引,竟爆发出満腔烧灼。

  “我信你。”云纱声音软软,发出一句绵邈的叹息“一直都相信的。”

  “那么答应我,别上京城,云纱…”向漠岩心跳加急,突然握住云纱拨⽔的小手,紧紧抓住,不让她逃开。“留在啸虎堡,留在我⾝边,允许我照顾你…我会待你很好很好,不让你吃苦,不受半点委屈。”

  云纱惊愕了,困惑的看着他。她嗫嚅著,软弱地说:“向二哥,你弄反了,是云纱要服侍你,不是你要照顾我。我当然会留下来,你的恩情,我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别再提报答!你不欠我什么!”他哑声低吼“为什么你总曲解我的本意?是我表示得不够,或是你本不想懂?”

  望着眼前俊逸的男面容,他的神情是郁的、难解的,两道黑黝黝的目光,深刻的穿透过她的心。云纱颤抖著,心里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声音,不停的问:可能吗?可能吗?但他心里有个人儿呀…唉,不要捉弄我,我会认真的,会一头栽了进去,会等待,会去期望,会更加受伤呵…“向二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可怜兮兮的问。

  突然间,云纱被圈⼊一个温暖的怀抱,向漠岩再也按捺不住了“我该替你觅一段良缘,找一位匹配得上你的男子,但这样的结果,我必然‮狂疯‬!我无法放你走了,我恶劣又自私,你只能成为我的。”

  “向二哥,我不明⽩…你的意思…”她任他抱著,依然可怜兮兮的。

  她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接著,一串霸道的表⽩,清清楚楚地响起…

  “你只能嫁我为,只能做我的娘子,只能伴我⾝旁。”

  云纱⾝子一僵,由宽阔的膛挣扎地抬起头来。她小嘴红,微微颤抖,不知说些什么好。她端详著他的脸庞,那么仔细又带著评估和质疑,整颗心灵为了他的话深深震。他的眼里闪烁著明朗的情感,带著狂热和关切,直直地朝她视而来…

  可能吗?可能吗?在心头,云纱不住地问。

  “为什么?”她固执的问,声音却好小好小,脸蛋在他的目光下,呈现不寻常的嫣红。“你是认真的吗?你心里头…可有我?别‮忍残‬的寻我开心,我不敢奢望啊…”她越说音量越低,却怈漏出深蔵的情意,那绵密的情丝,令向漠岩惊喜震撼。于是,他的心更软,眼光更炙热了,惹得云纱的脸更加赭红她垂下头,秀额几乎顶在他的墙,向漠岩盯著她的颈项和小小耳朵,那儿肌肤柔⽩,如雪般无瑕,细致如瓷般柔滑…

  “是我不敢奢望。我怕再不抓住你,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是我自觉得太慢,不知何时,你的一颦一笑已深植在我心里…”他低沉的嗓音,如同一首歌调“告诉我,你不敢奢望的东西,是否同我一样?”

  云纱沉默著,依然不愿抬头。

  “嫁我吧!”向漠岩心跳得好急,额角竟冒出汗珠。

  云纱还是不言不语,瘦弱的双肩轻轻颤抖。

  “嫁我!”他命令著,又沉又坚定的下令。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向漠岩等不到任何回应。云纱的沉默令他心如刀割,这番疼痛‮烈猛‬得让他心菗搐,即使对朝颜的一段情,也不曾痛得如此难熬…他闭了闭眼,努力想制伏口翻腾的绞痛。倏地,他站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一只手掌让人抓住了。他微微一愣,受伤的看着她。

  “你心里有我呵。”云纱主动握住他的手,眼眸含情脉脉,又⽔似的楚楚动人。她腮边挂著泪珠,角却扬著,有些害羞,有些腼覥。“你要去哪里?你…你不能后悔了,你还没等我回答呢。”

  “你…你…”向漠山石快被疯了,大掌反握她的手。

  “我要嫁你,我要做你的子。”她大胆的说出,脸颊却热得发烫。

  下一刻,她被拖起⾝,整个人被拥进男宽广的膛,一抬头,双便被捕获了。他的吻灼烫狂猛,如同一团烈焰,将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烧成灰烬…

  她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纵然他的心难忘朝颜,她也不后悔,只要有一处角落是属于她的,就已经⾜够。

  双缱绻里,她的音调绵绵软软、柔若丝绸,呢喃著一句:“我爱你,此心下移,此志…不渝…”

  向漠岩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全⾝为了这句话而震动著,一声深长的叹息逸出嘴边,他虔诚而怜惜地抱紧她…

  “我不负你,永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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