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过简单的晚餐,罗苹仍旧窝在图书馆里看书,她的四周堆満了关于天文星象的原文书。
沙昱升发现她⾝旁摆着一个看起来眼的望远镜,八成就是第一次看见颜如⽟时,她手上拿着的那个。
颜如⽟把棉被枕头等寝具给他,提着油灯带领他来到图书馆的主屋后面,走了一段山路之后,一间木屋出现在两人眼前,可能是用来堆放杂物一类的东西,看样子已经废置了许多年。
苞一个男人一同走在小径上的感觉很奇怪,听见他的脚步声及呼昅声,心里就会突然间踏实许多。颜如⽟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些不了解的皱眉。是不是在內心里,因为他救过自己两次,每一次登场都是英雄救美,所以她在潜意识中不知不觉的信赖他?
或许是因为某种更接近心灵的原因,她才会有种想依赖他的心态?
她低垂着头,在心中思索着,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说真的,她不讨厌他,只是他带来一种太強烈的情感,让她莫名的感觉焦躁。
第一眼看到这间木屋,沙昱升的下巴差点因为过度惊讶而脫臼,左看右看这间木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墙壁已经看得出有些倾斜,门上还有一个铁锁,不过早巳经锈蚀了,只能防君子而不能防小人。
“你要我住在这里?”他的语气中有指控的味道。
颜如⽟点点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是啊,以前图书馆也有请过工友,他们都是住在这里。”她伸手推推木门,铁锁果然如沙昱升所想的一样应声而落。
“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这间图书馆上次征工友是在几年前?”他不抱希望的问。
她想了一下才回答“十几年前吧!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
沙昱升因为她的回答而大翻⽩眼,随着她一同进⼊木屋。
出乎他意料的,小木屋內部十分整齐,虽然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但是看得出有整理过,照明设备也还可以用,所有的家具一应俱全。
她把油灯放在桌上,转⾝走到屋外,柔和昏⻩的灯光让木屋看起来十分温馨,也让窗外的山林看来格外黑暗。当沙昱升忙着打量四周的时候,颜如⽟已经提着一桶⽔从门外进来了。
“这里好几年没有人住,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你又突然间的出现,让我本没有时间整理打扫。”她拿出抹布,动作纯的先把看起来还算牢靠的木整理⼲净。“先把棉被枕头等东西放在上,你也一起来帮忙,两个人一起工作速度会快些。”
沙昱升听话的把一些杂物搬到屋外,拿了枝扫把清理地上的灰尘。“主屋里没有房间吗?为什么不让我住主屋?”他大胆的问,其实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独居在那间图书馆里。
她听出他试探的话语,却没有点明。
颜如⽟仍旧忙着擦拭家具上的灰尘,很快的,木制的桌椅开始显现出木头的光泽,整间木屋看来顺眼多了。
“屋子里没有空的房间,除了我起居用的几间房间,其他都堆満了书,要清出来可能要耗费上好几天;再说,苹果也有意见,她说孤男寡女的,不好同居在一间屋子里。”
他走近几步,⾼大的⾝形挡住油灯与灯泡微弱的灯光,他的影所造成的黑暗世界笼罩了她。
“苹果说你这个人来路不明,虽然救过我两次,但是也不能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以偏概全的认为你是好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还需要观察上一段⽇子,才能决定是不是要正式雇用你。”
沙昱升挑起浓眉,⾼大的⾝躯倚靠着已经擦⼲净的桌子。“意思是,我现在还是处于试用期?”
“嗯哼!”她用鼻音发出赞同的声调,之后站直⾝子,満意的看看整理完毕的木屋。
沙昱升此刻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苹果有那么多意见,那么你呢?我的老板,你也认为我依然不能相信?”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转眼间结实的手臂已经握住她的肩膀,厚实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衫直透进她的肌肤。
颜如⽟的⾝体敏感的窜过一阵颤抖,两个人都感觉到那阵撼动,却同样在心里觉得不解。
只是一个微小的接触,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強烈的反应?
“你不愿意全心相信我吗?即使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他平时不会这么钻牛角尖,但是听见她不肯全心的信赖他,心里就有种刺痛的感觉。沙昱升缓慢却持续的靠近她,期待着某种东西,某种他不能抗拒的东西…
颜如⽟只觉得自己像是落人陷阱的小动物,他的问题让她无法回答。
她要回答的,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或者是,他还有更深一层的含意?
愿不愿意相信他?这个对她而言仍然陌生,实际上却已经触动她心弦的男人?他应该是个陌生人吧!但是她似乎在那双眼睛里找到某种与自己的心灵相契合的波动。
两个人在靠近着,没有人有办法思考,这短暂的一刻,在这间狭小温馨的木屋里,有魔咒笼罩着两个人,他们在寻求,想要进一步的去证实。
这是什么感觉?令他慌,却也引出他心中的某种动。
为什么她能如此影响自己?难道几年来所受的训练在她面前都成了废物?他为什么会对这个任务有如此怪异的表现?一个个问题在他心中涌现,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持续的缩短突然,油灯的灯蕊爆出几点火光,发出噼哩咱啦的声响,虽然声音微小,却已经打破了那个魔咒。两个原本靠得很近的人马上分开。
她笔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想要知道刚才那一刻不是她的幻想。
他的眼睛里,是不是也带着浓浓的失望?
深昅一口气,颜如⽟终于找回神智,勉強镇定的开口:“房间整理完了,你早点歇息吧!我们这里是绝对遵守早睡早起的格言,工作分量也不少,要是睡眠的时间不够,你明天一定会打瞌睡的。”她叮咛着,帮他调好电灯泡的亮度,之后顺手拿走了桌上的油灯,转⾝走向木门。
“要不要我送你?”他已经迈开脚步。
在沙昱升的认知中,让女人独自走夜路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径,他已经视帮女人拉开座椅、打开车门等等为自然动作,在他所受的教育中,女人都是软弱而需要保护的,她们或许能在工作上与男人一较长短,但是在生活上,女人还是需要照顾的。
颜如⽟微笑着,没有停下脚步。她的手在抖,连脚也虚软得像是掺了⽔的泥巴。她不敢留下来,怕自己一旦接触到他的目光,又会再一次的失神。
“少荒谬了,你先送我回去,然后还要自己摸着乌黑的山路走回来?何必费这么大的工夫?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就算是闭着眼睛我也能走回去,本不会有任何危险。比较起来,你倒是有可能在夜里路。”她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对了,我要提醒你一点,要是你晚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去理会,那不重要的。你好好休息吧!”丢下这些谜也似的话,她迅速的转⾝离开,不敢多待一秒钟。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提着油灯的⾝影消失在小径上,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关上木门。
经过刚才的那阵情感波动,他的心还在烈猛悸动,有一种美妙的东西在他看着颜如⽟的时候就会慢慢形成,那是一种他从来不曾拥有的感动,強烈而深刻,更可怕的是,他有预感这不是一时被她的美貌冲昏头所造成的,他的灵魂似乎感觉到某种更永恒的东西。
懊死的,他是怎么了?这只是一个任务啊!打从他踏进特务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清楚,绝对不能对任务的对象动用感情,那本是自找死路。猛然间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沙昱升继续皱着眉头。
靶情?他居然会用这个词句形容自己与颜如⽟之间,看来事态真的严重了。
沙昱升看一下手表,发现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他缓慢的走回已经一尘不染的木边。
时间还那么早,加上两人之间感受到的震撼,以及她刚才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他怎么能够好好休息?
他静下心来,強迫自己把任务內容重新思索一遍。柯正国告诉过他,他有很充裕的时间,不必急着寻找电脑晶片,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要让资料流落到别人手上。那么他只要守在颜如⽟⾝边,过滤她⾝边的所有人就行了?弥拔裰悖梢匀シ哪切┦椋切┦槎加掷啵灰绲娇抡榍宄氐缒跃氖榫烤故粲谀囊焕啵稚系奈侍饩湍苡抖狻?br>
他必须找个时间下山,与柯正国联络,顺便与这一次任务的搭档接触,尽快把事情分配妥当。
其实,所有问题之中最棘手的,是他面对颜如⽟时,心中翻腾的那种奇异感觉。
正在思索的时候,木屋外面传来规律的擦摩声,还夹杂着清晰的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擦摩着外面的墙壁。
“千万不要去理会,那不重要。”他对自己重复颜如⽟所说的话,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拉起棉被盖住自己。
问题是,那个声音时断时续,整夜不曾停止过,种种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中涌现,而颜如⽟美丽的容颜就始终停驻在他脑袋里,让沙昱升整晚无法⼊睡,只能瞪着天花板,一再的勾勒她精巧的五官轮廓,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在冷冽的清晨空气中进⼊梦乡。
沙昱升瞪着眼前的景象,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罗苹正好去小溪提⽔,走过木屋时看见正在发呆的沙昱升,她⼲脆停下来,把⽑巾放在⽔桶里浸,拧吧之后开始擦脸。“哈罗,沙先生早安。”她打着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他没有回头,视线还是停在眼前的动物⾝上。
睡得好吗?沙昱升发现自己愈来愈有暴力倾向了。木屋的窗子正好朝向东方,他好像才刚⼊睡就被刺眼的光弄醒了。双眼布満⾎丝的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前方,他绝对相信造就是昨晚吵了他一整晚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
“马啊!你没见过吗?”罗苹正经的回答他,还很好奇的发出问题。“虽然你们城市里没有马,但是没吃过猪⾁也该看过猪走路,你应该曾经从电视里看过吧?还是你国小时没有学过自然这个科目?你们老师没带你去动物园远⾜?”
“我知道这是马。”他咬牙切齿的说。“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在屋子后面?”
“屋子后面是马棚啊!”颜如⽟回答了他的问题。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穿着一件淡蓝⾊的围裙,围裙裹兜満了带叶子的红萝卜,神清气慡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昨晚睡得很甜。
沙昱升有些嫉妒的看着她。难道她都没有受到昨晚那件事情的影响吗?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吻了她…
其实只有颜如⽟自己心里才清楚,她外表的轻松模样本是装出来的。昨天夜里她也没睡好,一闭上眼,就会看见沙昱升在脑子里跳跃。而现在跟他打了照面,她的胃就紧张得整个纠结。
“苹果,进屋子看看早饭煮好了没。如果煮好了就把桌椅全都搬出来,顺便把碗筷准备好,他们马上就来了。”颜如⽟吩咐道。
罗苹点点头,提着⽔桶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昨晚睡得怎么样?”她端详着他,发现他的表情十分难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憔悴。
“怎么了,你会认吗?还是睡不惯木板?”
他摇头摇。“问题不在我,而在这位马大哥。”他指着正在啃红萝卜的马。“它昨晚吵了夜一。”
她亲昵的拍拍马儿的头,将食物喂给它吃。“哈雷晚上时常这样,它只要一发现木屋里面有住人,或是有人靠近它,就会变得很奋兴,以为有人要来陪它玩,会拚命的用头去碰墙壁。所以我昨晚就告诉你,要你不要去理会它,时间一久它发现你不理它,自然就会乖乖的安静下来。”
“问题是,它昨晚吵了夜一,一直到天亮才安静下来。”他严肃的说,表现出他心中的不満。
虽然对于马类没有研究,但是眼前这匹马真的⾼大得离谱,能够让沙昱升联想到“神驹”这个形容词。灵活的眼睛以及线条优美的长腿,这匹马看起来年轻的,似乎正处壮年。
“这匹马是你养的?”
“嗯,两年前镇上的人从梨山买来四匹马,送了一匹给我。刚好山上有空地能养它,小朋友们又很喜它,愿意轮流带红萝卜给它当食物,苹果也说她缺少通工具,一切理由之下,哈雷就成了这里的一员。”她说道,拿起刷子帮马梳理鬃⽑,马儿舒服的甩甩尾巴,温驯的任由她梳着。
他发现一件事情,颜如⽟似乎很容易把许多别人加在她⾝上的庒力视为理所当然,她没有心机,不会去猜测别人的意图,绝少去计较什么。收养这匹马时她没有想到这样对自己没有好处,没有想到照顾这匹马会有多累人,她很少会考虑到自己,不以自⾝为中心。
是因为生活的空间如此辽阔,所以心灵不自觉也宽阔起来了吧!
他愈来愈不相信她会是那种与特务界有关的女人了,沙昱升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颜如⽟单纯得无法在特务界生存。问题是,他心中那个⾝为“任务人员”的本能在朝自己吼叫。并不是一个⾝世透明得像⽔晶的人,她的个就会像⽔晶一样单纯,谁能保证眼前的颜如⽟不是厉害到连他都看不穿那层伪装?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一次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对这个女人,有着超乎任务的趣兴。
如果她真的包蔵祸心,她如何能有那种温柔的笑容?沙昱升喜她的笑容,浅浅淡淡的,却像这片绿⾊山林一样宜人,让人不由自主的把视线留在她⾝上,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心情起伏。她的笑容有最令人着的催眠作用,让看见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完全忘了除了她以外的事物。
他走近她,走近她,更近一步…
两人之间靠得太近,他能闻到她⾝上淡淡的花香味,就像初见面的那一晚一样,那种香味令人有些昏眩。但是更让人无法自拔的,是她带着浅浅微笑的红。
“请让开一下好吗?我不能帮哈雷刷背了…”她抬起头,原本是想要请他站开一步,却在接触他目光的那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言语。
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有电流从他的目光中流窜进她的⾎,⾝体变得⿇木又敏感,她的潜意识在期待一种她不曾经历过的东西,某种美好的东西…她瞪大眼睛等待着,有着惶恐与不安。
他又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几公分。颜如⽟能感受到他的呼昅吹拂着她的头发。
他要证实那个困扰了他一整晚的情愫。
刷子掉落在草地上,已经被两人遗忘了,他的手轻柔的握住她的肢,坚定的移近她的⾝子。
他要做什么?颜如⽟的脑中一片空⽩,只能静静的看着他愈来愈近。这是梦吗?昨晚一再来騒扰她的梦境再度延续了,而且那么实真,他的体温,他紧扣在自己间的结实臂膀,以及他那双带着火焰的眼眸,承诺着情的邀约。
但是,她要的不仅仅是情,他可明⽩?
太快了,一都进展得太过迅速,况且这一勿也太不应该。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朝他大喊,但是沙昱升置若罔闻。他从来不是会主动表露情感的人,更不习惯这么快就采取势。即使是在所有人把爱情与望混为一谈的时候,他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心灵,像是守护着某种珍贵的东西,只为了等待一个人来到。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犯了那个千不该、万不该触犯的噤忌,对于与自己任务相关的对象产生这种感情…
是因为这片原始而美丽的山林吧!一切仿佛都如此自然,他只是依循着自己的想法行动,没有多加考虑,那些尔虞我诈、装饰用的礼貌言语不适用于这里。
他罔顾那些曾经拯救他数次的原则,像是被催眠了的人,笔直的朝⽔池的央中走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灭顶。
就算是灭顶,他也要淹没在她那双充満似⽔柔情的翦⽔双瞳中。
手指轻抬起她尖得令人怜惜的下巴,他不敢用力,怕惊醒如今正惑的她,更怕打破此时笼罩住两人的情网。
“闭上眼睛,我的山林精灵。”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无限温柔的哄。
她的双眼瞪得更大,似乎从来不曾遇上这种情形。沙昱升有种引勾未成年少女的罪恶感。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吐气如兰,对他而言却更像是火上加油。
颜如⽟猛眨眼睛,心头小鹿撞,连怎么呼昅都忘了。
沙昱升低下头,靠近那温润而柔软的红。
他是因为睡眠不⾜而昏了头,还是沉醉在这个特殊女子的一切?明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浪嘲,却还能感觉到某种比意情更永恒的东西,他不能分辨那是什么,也全然无力抗拒。
当他走进这片山林,走进她的世界时,就已经注定成为她的俘虏。
她的一如他想像的那么柔软,沙昱升肆无忌惮的加深这个吻,肆意与她的⾆纠,掠夺毫无反抗能力的颜如⽟。在这一瞬间,俘虏者舆被俘虏者的角⾊模糊了,他无法分辨这种感觉,那么令他,那么令他感觉到…令他感觉到剧痛!
沙昱升惨叫一声,不可思议的放开她,心醉神的吻被迫结束。他的头⽪正处于可怕的剧痛中,就像是所有的头发突然被人拔走了似的,头⽪辣火辣的烧疼着。
从头到尾都处于神智不清状态的颜如⽟眨眨眼睛,似乎过了很久,他的惨叫声才传人她的脑子里。她站开一步,感觉到自己的脚有点虚软,差点就要因为站不住而摔倒。
“我的老天,这匹马在做什么?”他大叫着,声音中充満愤怒。
颜如⽟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被冷落在一旁的哈雷不太⾼兴,它不喜沙昱升打断它的早餐,更不喜这个男人靠颜如⽟那么近,所以它选择两个人靠得最近的时候,吃醋的咬住沙昱升的头发。
“它喜你,”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颜如⽟強迫自己把那阵困扰她的騒动遗忘,专心的替马儿辩驳。“它在表现善意的行为。”这是谎话,哈雷只会去咬它讨厌的人的头发。
“该死的!不要骗我,它本是把我的头发当成牧草在嚼。”
炳雷发出得意的嘶呜声。颜如⽟能断定它是故意的,她甚至能够发誓,马儿现在的表情绝对是得意的笑容。看沙昱升气得脸⾊发青的模样,说不定等一下他一脫困,就会把哈雷放上火炉烤来吃。
“它真的是喜你啊!”虚弱的声音,连她自己也不能说服。“所以哈雷才会想亲你一下。”
“吻亲不是这样子的。”他的吼叫声响彻山林。
说到吻亲,颜如⽟的脸陡然间红了起来。他的吻所造成的震撼还在她体內隆隆作响,刚才那一刻简直让她忘了要如何呼昅,单单只是回想就能让她思绪短路,要是他再吻自己的话,她说不定会昏厥过去。
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太过危险了,就像是神秘而灼热的火焰,让她感受到那引火自焚的危险,以及同等量的惑。
“那我们刚才那样才算是吻亲吗?”颜如⽟直率的问,很成功的让他哑门无言。“你刚才的举动是善意的表现?”
书上是怎么解释吻亲的?她努力回想自己从书上看来的常识。接吻,以轻触体肤,欧美人初见面时最亲热的礼节,尤其指亲嘴…沙昱升沉静的看着她,眼神蔫然间变得锐利,像是在思索某件万分严重的事情。
炳雷似乎也感觉列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大大的眼睛轮流看着两人,嘴巴停止咀嚼一食物。”
许久之后他才点头。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吻已经超出了“善意”的范围,在那意情的时刻,他们庒儿没有想到“礼仪”这档事。
她这么问他,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意味,是骗自己也是骗他,把两个人之间显而易见的火花归类在“善意”的范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那个吻代表着一个更深远的含意,连灵魂都悸动了。她的手甚至到现在都还在颤抖,而敏感的还因为刚才的吻而灼热,甚至带有一点痛楚,彷佛那一吻是一个烙印,烙印在她的上,也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
颜如⽟深昅一口气,知道自己的事情必须稍后解决,首要之务是必须把沙昱升救出一马口。”
“你的意思是,如果哈雷吻亲你的嘴,那就是善意的表现?”她強迫自己打趣的说,把仍旧在发抖的手蔵在背后。
他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颜如⽟…”他警告着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中充満无处发怈的愤怒。“马上把我的头发弄出这匹马的嘴巴。”
出乎意料之外的,颜如⽟居然耸耸肩膀,简直令他想要跳楼杀自。
“我没办法啊!哈雷虽然是我在喂食的,不过它只听苹果的话。”
沙昱升闭上眼睛,強迫自己先在心里从一数到十,之后才有办法开口。“那就请你帮我去叫苹果快点过来。”他的声音跟咆哮没啥两样。
这位⾼大的男子,在特务界鼎鼎有名的沙昱升,他的冷静及自制在这一刻已经然无存。
她点点头,慢慢的走上小径,还有时间频频回过头来看他。
他应该放心了,因为颜如⽟已经去替他请救兵了,不是吗?那么为什么他心里的不安一点都没有减轻?
“马兄,头发的味道不错吧?”他苦中作乐的问了一句。
炳雷则是甩动尾巴作为回应,一点都没有想要松口的迹象。
一个念头闪过脑中,沙昱升微微一笑,意外的感觉到复仇的感快。
“对不起,我必须说明一点,在下最近工作繁忙,所以没有时间洗头…”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哈雷。
沙昱升花了将近十五分钟又哄又威胁,才把自己的头发从马儿的嘴里抢救出来,而这段时间帮他去讨救兵的颜如⽟本就没有出现。当他自行脫困后,走近主屋之时,脸上的表情臭到了极点。
其实说他是愤怒已经是最温和的形容词了,沙昱升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怒气冲天来形容,他的双手突然间很想握住什么东西,例如颜如⽟那纤细⽩皙的脖子。
图书馆的大门还没有开,但是屋子前面的空地就已经非常热闹了。一张很大的木桌摆在树荫下,旁边围了二十多张的椅子,桌子上摆着数量很多的饭菜,而一大票小朋友则围在桌旁埋头苦吃。
“那是我的酱瓜,我警告你不要用筷子碰它。”
“啊…不要动我的荷包蛋。”
“苹果姐姐,帮我盛饭。”
“我不要酱油,人家要撒胡椒盐。”
“校长,我不要吃⽩菜跟⽟米。”
小孩子的声音跟清晨的鸟叫声此起彼落,分不清是哪一个比较吵。十几个小孩子之间,颜如⽟和罗苹,还有一个沙昱升没见过的男人正忙得焦头烂额,不但要张罗这些小孩吃饭,还要不时的劝架,以免他们用筷子打起架来。
他知道这些小生学,在监视颜如⽟的那段期间,他就知道这些小生学每天都会到这里用餐。不过,沙昱升还是聪明的装傻。
还不能让颜如⽟知道他的⾝分,虽然自己对这个女子有超乎寻常的好感,但是在尚未摸清她的底细之前,他还是决定一切要小心行事。
“这些小孩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好不容易挤到颜如⽟⾝边,有三个小孩着她,要她看他们的美术作业,顺便当评审评分。
“青山国小的生学,他们早上都会来这里用餐。”她解说着,把一个做不出数学作业、正在哭泣的小孩塞进他怀里。“这是雅儿,她的算数习题要在二十分钟內做出来,如果到了他们要去学校的时候,她的作业还没有做完,她就会哭着不去上课。”
沙昱升抱着依然号眺大哭的小孩,不知所措的看着颜如⽟。
“你要我做什么?”他看看四周,发现这里跟场战没什么两样。这些小孩子,远远看的时候没什么,他在监视颜如⽟的时候本感受不到现场的紧张气氛,毕竟隔岸观火是件轻松的事;而一旦⾝陷场战,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些小孩有多么难。
颜如⽟盛満一碗饭,顺便拿了一盘菜推到他面前。“教她把习题算出来,顺便把这些东西喂她吃下去。”
他受惊过度的张大嘴巴,严肃特务的形象全毁了,还没有想到要说什么,颜如⽟已经转过⾝去处理另一个小孩的问题了。
手上的小孩还在啜泣着,数学习作被小手得皱皱的。沙昱升发现这里的小孩大部分都是原住民,每一个都有黑⽩分明的大眼睛,以及健康的小麦⾊肌肤。
似乎是除了他,所有的大人都驾轻就。颜如⽟抱着一个低年级的女孩,努力要让她吃青菜,还有三个小孩听着她的话在画美术作业;罗苹则是左右手各抱一个,不遣余力的教他们做预习的功课,还能够菗空朝一个小男孩大喊:“喂!你给我从算盘上下来,那是用来计算,不是给你当滑板玩的。”
雅儿已经不満⾜于数学习作了,她开始咬手指,藉以表现自己挫败的感觉。他连忙把她放在椅子上,从桌上找了枝笔,耐心的教她怎么数香蕉跟橘子。
一嗨,你就是沙先生吧!苹果说你是昨天才来的工友。”愉坑邙友善的声音在他⾝后响起,沙昱升菗空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材魁梧的原住民,大约三十几岁,⽪肤十分黝黑,如今他正咧菩子谠沙昱升笑着。
一不错嘛!你很快就进人状况了。要在颜氏图书馆工作,首先就是要有办法与这些生学相处。你做得不错的,连最爱哭的雅儿都会乖乖的听你的话。”他低下头看着小女孩,笑容里带着几分温柔得说:“嗯,好厉害,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去学校上课了;雅儿要加油喔!”他摸摸雅儿得头。
“你是这些小孩的⽗亲吗?”沙昱升不可思议的问。
“哈…我可没有这么厉害。这些孩子是我的生学,我叫艾鹏志,是青山国小的校长。”他伸出手与沙昱升握手。“很⾼兴图书馆里多了个男人,一直以来就只有如⽟跟苹果两个女孩子家在忙,时间一久,我们这些镇上的人都会帮如⽟着急呢!”艾鹏志若有所指的说。
“我只是个工友。”
这位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校长的仁兄摇头摇。“你是不是工友我管不着,不过你能住进这里,表示如⽟与苹果对你的评价很⾼。前一个企图接近如⽟的男人,可是被苹果给踢下山呢!这两个女孩很会看人,好人坏人她们从不会看走眼,你会成为这里的工友,表示你在她们心中还有一些分量。”
沙昱升在心里苦笑几声,木屋后头那匹马对他的评价也很⾼啊!不然不会对他的头发如此厚爱。“我很荣幸。”他涩涩的说。
颜如⽟又丢了一个不肯吃早饭的男孩过来,沙昱升接个正着。
“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在忙的时候聊天。昱升,你负责喂凯松。”话还没说完,她又转过⾝走了。
看起来弱不噤风的女人,她怎么有办法如此生气?看她的表情,仿佛现在就算是火车挡在她前面,她都会毫不考虑的冲过去。颜如⽟以很快的速度照顾好几个小孩,接着应付下一批。娇小的⾝躯甚至比一些发育得快的⾼年级生学矮小,但是手脚俐落纯,所有的问题都在她手上刃而解,沙昱升发现她认真的模样格外人。
“她哪来这么多力气,有办法应付这些小生学?”他喃喃自语着,目光随着她打转。
“很令人不可思议吧!我第一次看到如⽟做事的时候也傻了眼,很难想像这么娇小的女人,在脆弱的外表掩盖下,她的精力完全不输大男人,能够整天忙来忙去,简直跟工蚁没有什么两样。”艾鹏志赞叹的摇头摇。“有时候我发现自己都不能跟上她的脚步。”
“你们两个不要聊天了,”被讨论的女主角没有丝毫自觉,她看了眼罗苹手上的表,开始快速的将小孩从餐桌上抱下来。“艾校长,时间到了,你快点去开校车来,不然生学们会迟到。”她帮一个低年级的生学整理⾐领。
艾鹏志突然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空地边缘的一辆多功能小巴士。他跳上车,用车上的广播器呼唤生学们。像变魔术似的,小孩子们宛如听到吹笛手的呼唤,乖乖的跑跳上车,其中一个跑得太快摔倒了,被沙昱升抱起来。
“谢谢工友叔叔。”小男孩大概只有三年级,圆圆的轮廓,灵活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原住民,他对沙昱升微笑,一本正经的道谢,俨然是个小绅士。
当这些小生学全都搭车离去的时候,沙昱升简直快累瘫了,图书馆前的空地一片杯盘藉狼,他想蝗虫过境差不多就是这样。找了张椅子,他坐下来松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颜如⽟可没闲着,正在收拾生学们留下来的残局,她的手上抱着一大堆脏盘子。
“我在休息。”他有气无力的瞄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罗苹哼了一声,像是对他很失望。“可惜喔,这么一个俊朗养眼的男人居然外強中⼲,我还以为你很有潜力呢!”
外強中⼲?沙昱升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女孩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可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啊!想他沙昱升在特务界叱咤风云好几年,哪一个人不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肃然起敬,何时有人敢说他外強中⼲来着?
“很好,你看起来还有体力,”颜如⽟把所有的脏盘子放到一个大⽔桶中,不由分说的把桶子到他手上。“把这些盘子拿到附近的小溪里洗⼲净,那条小溪在屋后不远。”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刚刚被哈雷啃过的头发,很⾼兴的又补充说道:“给你一个忠告,经过哈雷的棚子时离它远一点,它似乎太喜你了。”
她笑得很甜,而沙昱升臭着一张脸,不情愿的提着桶子往屋后走去。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谁料得到他沙昱升也会有这一天,居然沦落到“虎落平被马欺”的地步。那些以前被他摆平的手下败将要是看到此时的他,铁定会集体跑去跳悬崖,悔恨自己当初怎么会输给一个洗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