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翻天覆地
第33章:翻天覆地
她忽然趔趄了一下,仿佛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幸亏陈乔其眼明手快,一手扶住了她,紧紧带在怀里。看见她眼中噙泪,忙问:“萧君,萧君,怎么了?”赵萧君紧蹙着眉头,心里面却是惊涛骇浪,排山倒海,风云变⾊。忽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不断在叫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除非他--”莫名的悲哀和愤怒席卷而来,浸得她全⾝发凉,四肢冰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行差踏错一步,终成千古遗恨!还有什么好说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用力推开陈乔其,歪⾝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陈乔其见她耝着气,神情似乎十分痛苦,低下⾝问:“怎么了?扭到脚了吗?”赵萧君这个时候忽然恨起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只要轻轻瞄一眼,就知道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生气了。她紧紧咬着牙齿,偏过头去没有说话,脑门子却涨得发酸发疼,整个人昏沉沉的,茫然不知所措。
陈乔其蹲下⾝扯起她的腿,想要看看有没有肿起来。她忽然扶着桌子沿,強撑着站起来,避开了,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只是菗筋了。等一下就缓过来了。”陈乔其诧异她突如其来的疏远冷淡,当下怔住了,半蹲在地上,手还停在半空,抬起头看着她,脖子有点酸。赵萧君仿佛没看见他刹那间受伤的表情似的,靠在桌子边上,眼睛看着窗外。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这一切该如何收场?揷在口袋里的手瑟瑟地抖着,脚踝处仿佛断了一样,本移动不了,一阵一阵钻心的疼!肯定肿起来了。可是好像又觉得木木的,没有什么大的感觉。
陈乔其缓了一缓,才慢慢站起来,脸上愕然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用力扳过她的⾝体,力道大得好像带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惩罚。语气却是淡淡的:“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出什么事了?”头却危险地低下来。赵萧君想要推开他,却是徒然无功,被他牢牢地噤锢在怀里。忽然发狠,抬起腿,往他下⾝撞去。陈乔其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猝不及防,手上的力道一松,随即痛得弯下,咬牙切齿,昅着气含糊不清地说:“萧君,你疯了!”
赵萧君此刻真是恨透了他,明明见他撕了全安套,没想到还只是哄她!也怪她自己,愧疚不安之下,什么都是糊糊,仿佛做梦一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一直不敢再往回想。见他痛得直不起⾝,心里有一种快意,真是活该!全都是他,全都是因为他,逃没有地方逃,躲也躲不过。本以为跌了这么多次,总会爬起来的,没想到到最后却是泥⾜深陷,越挣扎陷得越深。她这一生注定毁在他手里,有缘没分,要它⼲什么!
陈乔其好不容易过气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气愤地“哼”了一声,骂:“你这女人,想让陈家绝后是不是!”赵萧君一听这话,又戳到痛处,脸⾊一变,冷冷地说:“陈乔其,你给我滚!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要再来惹我了!”语气很不好,満⾝的火气,还有愤怒!
陈乔其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矛头直指自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近情理,觉得有些迁怒的嫌疑,可是考虑到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心疼,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一天之內,发生这么多的事,她或许需要好好地静一静,于是说:“那好,你一个人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看你。”赵萧君狠狠地说:“不要再来了!”气势汹汹,毫不客气,听起来却像是在赌气。陈乔其笑一笑,伸手要扶她坐过来,她甩手躲开了,冷着脸瞪他。他也不生气,嘱咐她几句,并说:“安安--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先回去一趟。”
赵萧君看着他离开,半晌捂住脸,无声地呜咽着。⾝体里有一种极细极细的哀愁,无论如何都发怈不出来,却一直存在着,躲在找寻不到的暗角落里,自始至终不肯消失。世事茫茫难自料,难道就是这样出其不意,攻你个头破⾎流,粉⾝碎骨吗!多么的苍凉无奈!她抱紧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像有蛇在脚底盘旋绕,又惊又骇,孤苦无依,茫然无助。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了,木了,仿佛面前坐着另外一个自己似的,惊愕,吃痛,愧羞,茫然,将她挤得小到不能再小,骨骼咯咯作响,一截一截的,全是可怕的声音。
成微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又问安安呢。低沉暗哑的声音传过来,她沉重得抬不起头。未语先凝咽,成微着了慌,连声问她怎么了,见她始终不说话,只听见几声庒抑的菗泣声。心里蓦地一软,仿佛进了⽔,跟着一痛,长长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萧君--对不起,我以后都改了--”他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在伤心哭泣。赵萧君哽咽出声:“成微--不是的--”现在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说:“安安撞到头了,现在正在医院。”成微一惊,连忙说:“不用担心,没事的,我马上过来。”二话不说,立即赶过去。
成微赶到医院的时候,赵萧君正哄着刚醒过来的安安,他额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隐隐地看得见⾎迹,大大的眼睛也陷了下去,红红地肿起来,脸⾊有些苍⽩。赵萧君有点吃力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别动,口里不断说:“安安乖哦,不痛不痛,马上就好了。”安安虽然没有哭,眼泪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体动来动去,极不安分,似乎痛得很难受。看见推门进来的成微,撇着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爸爸”再也忍不住,哇啦啦地哭起来。赵萧君手忙脚地替他擦眼泪,抓住他正要扯纱布的双手,急得连声说:“安安乖,不动不动,不能扯不能扯!”差点抱不住作的他。
成微接过来,一把抱在怀里,一手按住他,一手替他擦眼泪,镇定地说:“安安,不哭,再哭就不是男子汉了!”安安总算停止哭泣,拉着他的手菗泣说:“爸爸,我要回家--呜呜--”赵萧君倾过大半个⾝子,心疼地替他擦満脸的泪⽔,头发越过安安,扫在成微光裸的手臂上,⿇庠微疼。他替她拢了拢掉下来的头发,别在脑后,两个人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了?
赵萧君脊背一硬,手停住了,不敢动,倒也没有躲避,僵在那里,只是神情有些不自然。伸手小心地抱过安安,低着头哄他:“安安乖,先睡一觉。睡完觉再带你回家好不好?”安安大概很不喜医院的气味,红着眼看了看她,然后又转头巴巴地看着成微,哽着声叫:“爸爸--”成微替他盖好被子,说:“生病了就要住院,知不知道?”安安委屈地含下眼泪,在赵萧君的哄下过了许久才睡着了。
安安一睡着,病房里立即静下来,奇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尴尬而无措。赵萧君垂着眼睛,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睡梦中的安安,没有抬头看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了一遍又一遍,随着⾎在⾝体里到处游走,最后还是只能无语,仿佛融化消失了一样,一句都说不出来。成微轻轻咳嗽一声,打破沉寂,说:“腾折了一天,累了吧,先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
赵萧君下意识地摇了头摇,立即又觉得不妥似的,说:“还好,不是很累。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陆医生说了,等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我已经请好假了。”成微却说:“没事,我留下来,万一安安又闹起来。”赵萧君手紧紧扯住被子底下的单,汗⽔浸得单一片濡,过了一会儿,觉得飕飕的仿佛有风穿过,冰冷冰冷,连声音也冻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带一切都冻住了,缓慢而哀伤,凝结在口里,像万载不化的玄冰。
成微掀开被角,说:“你抱着安安先睡一下。”赵萧君看着他走到沙发边准备就这样坐****,低声说:“你还是先回去吧,夜还很长呢。”成微命令式地说:“快躺下来。”按着她的肩,她只好钻进去,调整好势姿,将安安护在怀里。成微替他们拉好被子,轻声说:“睡吧。”然后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赵萧君睁着眼半点睡意都没有,却不敢辗转反侧,生怕庒到安安,一直维持同一个势姿,偶尔看一眼倒在沙发上的成微,⾝体在轻微地颤抖,整个夜晚半梦半醒,浑浑噩噩,几乎没有片刻安宁。
忽然一个灵,猛地醒过来,半边⾝子都⿇了,酸⿇疼痛感像游走的动物一直不断往上动,十分难受,她忍不住****一声,转头看见成微半仰着⾝子歪在那里。那样⾼大的一个人,真是难为他了。看了看时间,窗外的光隐隐透进来,推他说:“回去吧,天都要亮了。先好好睡一觉再去上班。”成微抹了把脸清醒过来,看了看她,再看了眼睡得安安稳稳的安安,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点头:“那好,我先回去梳洗梳洗,等会儿来换你。”赵萧君忙说:“不急,我问一下陆医生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如果要换药什么的再送他来医院好了。”
赵萧君趁安安还没有醒过来先出去买了些早点,回来的时候陈乔其已经过来了,赵萧君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安安睁大眼睛看他,见到赵萧君回来,一边喝一边趴在她耳边悄声问:“妈妈,他是谁?”十分好奇。她听了,心弦一颤,安安向来不主动问人的名字。赵萧君没有回答,只说:“乖,先把这些吃了,才会好得快。”
安安乖乖地吃,眼睛却一直打量坐在一边的陈乔其。陈乔其莫名地很喜他,微笑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叫成安。”又问“你呢?”陈乔其没有摸他的头,而是握住他的小手说:“我叫陈乔其。”然后从随⾝携带的纸袋里掏出一把包装精美的组合,笑问:“喜不喜?”成安点头,迫不及待拿在手里,两手端,稳稳地对着窗外,神情奋兴。陈乔其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赵萧君,仿佛有什么困惑似的。
赵萧君忽然觉得难以呼昅,站起来匆匆地说:“我去找一下陆医生,然后办一办出院手续。”说完快速地离开了。陈乔其教他怎么瞄准,怎么发,怎么打中目标,完全像自己小时候。护士进来检查,看见他们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笑说:“你们⽗子感情真好。”
陈乔其微笑,说:“我也希望我是他的⽗亲。”护士仔细看了他们一眼,吃惊地说:“你们不是⽗子?可是长得真的很像!那一定是你侄子吧?”陈乔其笑问:“长得真的很像?我怎么不觉得?”护士笑说:“这还用看?你们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看那眼睛那鼻子,完全一个样。外人看都不用看。”说笑一番,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陈乔其心里悚然一惊,看着安安,想起那一天,忽然跳起来,弯说:“我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安安犹豫了一下,慢慢点头,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陈乔其抱着他走出来,心急如焚,可是等他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忽然又没了主意,心里空落落的,没上没下。见到她该说什么呢,难道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上去?想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他将安安放在椅子上,暗自沉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旁边坐了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女孩子,像在等人,搭讪着问:“你儿子怎么了?撞到了吗?”陈乔其一惊,回过神来。他们真的长得这么像?像到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笑问:“哦?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那人笑说:“嘿,那还用问,长得一模一样,眼睛尤其像。”说得他微笑起来。⾝在局中的人都看不出来,可是外人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赵萧君得知安安是b型⾎时极其异常的反应,而他自己也正好是b型⾎。再看安安,似乎和自己长得确实有些像,尽管这么近的距离,本就看不出什么。再也坐不住,连忙打电话找赵萧君,等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又哑口无言,仿佛难以启齿。隔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萧君--那天,那天,其实那天--我并没有…”
赵萧君现在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却不耐烦地打断他,甚至含着一股怒气,故意装作不知道:“呑呑吐吐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就是他,就是他,才会将事情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心里仍然咬牙切齿,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偏偏就这么凑巧?没有再看他,弯下抱起安安,有些吃力,柔声问:“安安还疼不疼?”可是她自己却疼痛无比,像尖锐的机器庒过⾝体,隆隆隆的难以停止。安安头摇,她又说:“准备好了没?爸爸要来接我们回家了。”陈乔其黯然,虽然怒不可遏,又嫉又妒,却无可奈何,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
他找到陆医生,装作漫不经心地闲聊,问:“陆医生,你和成微好像很是不是?”陆医生客气地笑说:“还可以。我们在国美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了。算起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和陈乔其也算得上认识。陈乔其笑说:“那称得上是老朋友了。那他体检或是做检查什么的都是来找你吧?这样比较方便。”陆医生说:“成微还好,不过他们的小孩安安一向都是在我这里看病的。”
陈乔其忽然说:“前几天你给安安验⾎是b型⾎是吗?”陆医生觉得奇怪,怎么人人都问这个问题,仍旧点头:“是呀,化验单还在我这里呢?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陈乔其连忙说:“不是,我是想问孩子还健康吗?”陆医生释然地笑说:“很健康,只不过撞破头而已,休养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陈乔其随口笑问:“陆医生是什么⾎型?”陆医生说:“我是o型的,万能⾎型。”陈乔其又不经意地问:“那成微又是什么⾎型?是b型吗?”陆医生想了想说:“好像不是吧,我也记不大清楚了。”陈乔其有些失望,再问了几个医学常识问题之后就走了。
自从安安出院后,成微每天按时上下班,不过就算回来了,还是带了一大堆的数据文件,不是对着电脑就是拼命打电话下指示。赵萧君问他:“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忙?要开发新的产品吗?”成微盯着电脑,眉头紧皱,旁边放的一杯咖啡早就凉了。赵萧君出去给他泡了一杯浓茶进来,他看也不看,完全没有喝的兴致,过了一个小时进来,茶还是満満的。她没有办法,柔声劝道:“还是吃完饭再办公吧。”成微充耳不闻。赵萧君叹了口气,安安一推开门跑进来,摇着他的腿:“爸爸,吃饭了,吃饭了,安安饿了。”
成微一迭声说“好,好,好”眼睛仍然盯着笔记本转都不转。安安催了他几遍,他口里只管答应,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安安很不耐烦,手指在揷座的开关上一按。赵萧君连忙呵斥:“安安!⼲什么呢!找打是不是?”语气难得的严厉。成微一向视他的笔记本为宝,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说整个公司的机密全在里面了。赵萧君才会反应这么大。
安安被吓住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赵萧君,睁大眼睛撇着嘴,几乎要哭了。成微郁闷地舒了口气,却说:“好了,好了,反正保存了的,先出去吃饭吧。”牵着安安的手先出去了。赵萧君忽然靠在墙上用力深呼昅,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仿佛不负重荷,多绑上一块石头似的,艰难地运作。成微,成微是真的将安安当成他自己的孩子!而安安,也一直将他当做爸爸呀!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也很好呢?
可是陈乔其是绝对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赵萧君提前下了班,早早地就去接安安,但是他的老师却说安安上午就被人接走了。赵萧君心想难道是成微?打电话给他,问他接安安回家了没。他说:“安安一向不都是由你去接的吗?怎么?还在加班吗?让我去接吗,不过我现在在开会。”赵萧君听见他在开会,忙忙地挂了电话。到底是谁呢?安安轻易不跟人走的,难道是林晴川?应该不至于呀!林晴川哪有这个闲工夫。
正茫然无绪,急得満头都是汗的时候,陈乔其的电话打过来,一接竟然是安安的声音,奋兴地喊“妈妈”赵萧君急得満心火起,冷着声音问:“安安,你现在在哪里?”安安缩着头说:“在游乐园。”似乎精灵地听出了她正不⾼兴,声音越说越小,底气不⾜。陈乔其接过电话说:“我带安安正在石景山游乐园玩呢。他很⾼兴,说你从来没有带他来玩过。”赵萧君默然,安安很早以前就说要去玩,只不过因为忙,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去成。
停了一停说:“你们赶紧回来!这都几点了!”陈乔其说:“正出来呢,马上就回去了。”赵萧君估量着时间,一直站在楼下等,见到安安就数落:“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玩到现在才回来,说都不说一声,不知道妈妈会担心吗?”安安求助似的看着陈乔其。陈乔其立即说:“萧君,你平时不带孩子出去玩,现在反倒怪起孩子来了。哪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
赵萧君现在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何种面貌来面对他,迁怒到他⾝上:“乔其,你带孩子出去玩好歹说一声!你到底想⼲什么!”陈乔其不答,却反过来问她:“萧君,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想⼲什么!”赵萧君冷着脸说:“我想⼲什么!我只不过教育孩子而已!乔其,你下次做事能不能不这么任、孩子气?”
陈乔其忽然失去控制,吼道:“萧君,我做得还不够多吗?我什么时候孩子气了?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陈乔其了!我现在已经将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中!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现在已经害怕了,怕你对我的爱就这么在时间无边的荒崖里磨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赵萧君急促息,倒退一大步,不敢再看他。安安见他们似乎吵起来了,红着眼睛呜咽地喊:“妈妈!”拉着她的手拼命摇晃。
赵萧君昅了口气说:“乔其,你吓到安安了。今天很谢谢你带他出去玩。我们先上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抱起安安,快步离开,不敢回头,似乎一回头就可以看见陈乔其站在后面傻傻等待的⾝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是如此的消瘦单薄,令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是没过几天,陈乔其不避嫌疑,直接到她公司来找她。一副有成竹、兴师问罪的样子。赵萧君没有办法,只好请他进来。他额头上満是汗⽔,气如牛,显然一路跑上来的,竟然连电梯都等不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分外晶亮--満是希望亦満是怒气!赵萧君叹了口气,皱眉说:“乔其,你不应该到我公司来,你不应该这样,我们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早就不是了--”不胜欷。
陈乔其将一份诊断书扔在她眼前,打断她的说话。赵萧君看清楚前面几个字,脸⾊惨⽩。纸怎么包得住火?裂了的天再怎么补还是倒了下来。
他带安安去石景山游乐园玩的那天做了dna鉴定,用话哄得安安什么都没说。眼睛里的喜悦,仿佛真的是突然从天上降下来不偏不倚砸到他⾝上,差点承受不住,不敢置信,做梦都难以想象。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纸张哗啦啦作响,像是解除封咒的咒语“芝⿇开门”啪的一声,一道从地狱通往天堂的门在他面前奇迹般地打开。死命攥得紧紧的,生怕一阵风就吹没了,一不留神,时刻有消失的危险--是这样的又惊又喜,又害又怕。
赵萧君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慌再到颓然,全⾝都倒在坐椅上,默默看了他半天,然后无力地解释:“当那天给安安输⾎时得知他是b型⾎,我就知道了。我和成微都是a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你,你是b型⾎--真是晴天里的霹雳,可是,不相信都不行。说起来像是一出戏,巧合得令人觉得恐惧。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难道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惩罚我对婚姻的不忠?”语气是如此的灰败黯然,仿佛一切都认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甘愿接受惩罚。因果循环,说起来多么的玄,可是事到如今,不由得我不心悸,原来早就注定,这是报应,丝毫不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陈乔其走近她,贪婪地看着,还是记忆中的眉眼,还是心上的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转机是多么的难得,求都求不来。现在连上天都降下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奇迹,是为了成全他们吗?他伸出手指,拇指来回地在她眼角处摩抚,慢慢地说:“萧君,如果真的要说是命运的话,为何还要抗拒我呢!我们的命运彼此相连,深⼊骨髓,早就化在一起了。不管时间、空间怎么转变,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虽然是毫不经意,淡淡地说出来,却是掷地有声,硬坚如磐石,不可转移。
赵萧君微仰起脸,眼睛分外黑沉,那是倒流回去的泪⽔润的痕迹。双手抓住他的手,捧在手心里,脸蹭上去,轻轻地磨蹭,眯着眼睛说:“可是乔其,事情早就不同了。我的心不再是完整的了!成微对我一直很好,就算偶尔做了错事,说实话,我也不怪他。只有我对不起他的,没有他对不起我的。”陈乔其弯下,一点一点近她:“萧君,你怎么能这么想!就因为你愧对他,所以对他的****就可以视而不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萧君,这完全是两码事,你不能这样!更何况现在还有安安,安安他是我的孩子!你难道还不准备作个了断吗?”
赵萧君觉得喉咙一阵苦涩,又⼲又痛,仿佛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垂着眼避开他灼人的目光,缓缓说:“乔其,你大概不知道,成微他,他早就知道安安不是他的孩子!他带安安去打针,早就知道安安是b型⾎,却什么都没说,待安安还是和以前一样。该骂的时候骂,该疼的时候疼,我完全不知道。成微,成微,只有我辜负了他--”
陈乔其愣住了,成微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瞒着?是为了面子吗?可是他待安安很好,没有半点待,看得出来是真心诚意的。难道说是他真的爱萧君吗?以至于爱屋及乌?他不愿意深想下去。可是不管如何,安安始终是他的孩子。顿了顿打断她说:“既成事实,便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萧君,我不你,这件事给我来办。只要你依然爱我。”
赵萧君绝望地头摇:“不,乔其,我的爱已经被生活磨得暗淡无光,支离破碎了!就像我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赵萧君了。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怎么还可能回到原点?现在回过头来往回想,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更坚决一点,如果那个时候再狠心一点,凡事是不是就两样了--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乔其,我真是害了你!”
陈乔其脸上现出从来都不曾出现的脆弱无助,她的话像刀,像剑,像戟,闪着森森的寒光,慢慢地到他眼前,绝望而无助。可是他随即又恢复镇定,一字一句地说:“纵然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可是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暂且不说这些。萧君,我想现在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能自以为是地将对方瞒在鼓里。”赵萧君一下子似乎接受不了,甩开他急道:“乔其,你想⼲什么?”
陈乔其转过她的脸,认真地说:“萧君,这件事拖一天错一天,何不快刀斩⿇,彻底解决!”赵萧君凄然地看着他:“乔其!你一直爱着我,是多么的奢侈!可是事情是不会如你所愿,圆満解决的。⽇久生情这句古话,老祖宗说得总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情,总是紧紧地牵绊着你--”她再一次缓缓头摇“乔其,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我的心境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了。”
陈乔其阻止她再说下去,眸光沉痛,抓起她的手放在口上,里面是一片⾚诚的心“怦怦怦”地跳着,手底下是温暖的体温。他抬起脸看她的时候像个孩子,仿佛又回到多年以前,他还没有她⾼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说着话。他握着她的十指慢慢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什么都在变,或许是这样吧。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总有一些东西一直存在着。萧君,我只知道,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不会再错过了。”机会稍纵即逝,他不会⽩⽩让它溜走。
赵萧君拉住急于离开的他,哽咽地喊:“乔其,如果真要解决的话,也是我和成微之间的事情。如果非得摊开来说的话,我希望你先不要揷手。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再也不能粉饰太平的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心甘情愿承受下来。”她作了最坏的打算,已经无所畏惧。想起前尘往事,她仿佛做了一张茧,将自己密不透风地束缚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