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祸不单行
第34章:祸不单行
陈乔其迫不及待地离开,打电话给成微:“有时间吗?”成微料不到竟然是他,想了想一口回绝:“两分钟后我有个会议要开。”陈乔其没有让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说吧。”成微冷哼一声,说:“陈总,如果你这么想见一面的话,还是先问过我的秘书吧。”陈乔其讽刺地说:“难道“齐成”要倒了吗?堂堂一个老板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成微觉得他恶劣无比,欺人太甚!咨询了一下秘书,然后冷冷地说:“我晚上七点后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陈乔其立即约了地点,冷着脸然后挂了电话。
离晚上还早着呢,他简直有点坐不住了,是如此的焦虑不安,萧君的态度太让他不安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仍然在颤抖,仍然有抹之不去的忧伤,可是她是累了吗?抑或疲惫不堪?突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改变万事万物。可是他的心却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将一切的尘埃隔离开来,还是那么的玲珑剔透,纤尘不染,时间腐蚀的只是外面的玻璃。
他趁机去看安安。安安见到他奋兴地喊“乔其叔叔”抬起头问:“今天又要带我出去玩吗?”陈乔其蹲下来,笑着问他:“那安安想去哪里玩?”他先仔细地想着,然后又摇了头摇,怏怏地说:“不去了。”陈乔其摸着他的头问为什么。他咬着嘴巴小声说:“妈妈会生气…”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眨不眨。陈乔其笑起来,这个小鬼!说:“那你说怎么办?”他睁大眼睛说:“要不我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然后再回来?”陈乔其教训他:“以后不可以这样知不知道?”却笑嘻嘻地带他去附近的动物园看新进的动物,完全是共犯。
刚进去安安就吵着要吃冰凌,陈乔其替他要了一大杯,他先挖了一口,又抬起头问:“你要不要?”将勺子递给他。陈乔其看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个时候也总是这样问萧君“你要不要”时光兜来转去,不是很神奇吗?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笑说:“先坐着吃完,再看动物。”安安吃得満手都是,陈乔其替他挽⾼衬衫的袖子,脫下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子俩因为太出⾊,引得许多人回头看。也有带着小孩坐在一边休息的大人热情地称赞:“这是您的孩子吗?长得真漂亮!”又问多大了,有没有上学之类的。陈乔其笑一笑,客气地敷衍。
安安有些不耐烦别人的搭讪询问,喊他:“叔叔,吃完了。我们走吧。”那人“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您的孩子吗?长得可真像!”陈乔其眉头一皱,没有回答,牵着安安的手先走了。以前是萧君,现在还有安安,他不会放弃的!安安指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不断地询问,奋兴不已,小眼睛熠熠发光。陈乔其告诉他:“这是狮子,百兽之王,充満勇气,从不惧怕,无比英勇,敢于和成群的猎人搏斗。”安安睁着双眼,仔细地看着,表示敬佩,他又说:“以后安安就要做狮子一样的男子汉,然后保护妈妈好不好?”安安连连点头。
他们经过树林的时候,安安问:“那是什么鸟?”陈乔其也回答不出来,旁边的饲养员笑说:“那是斑鸠,忠贞无比。如果配偶不幸先死的话,另一方就保持忠贞,再也不停歇绿枝,也不再喝一口⽔。”陈乔其叹息一声,想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其实并不是忠贞,而是因为爱情,才会曾经沧海难为⽔,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安趴在栏杆外面看飞来飞去的鸟儿,非常羡慕,问:“那又是什么鸟?”陈乔其一路差点被他问倒了,看了指示牌,不知道是不是,犹疑地说:“是--鹧鸪…”自己都不大确定。看着那些鸟儿,又接着说:“鹧鸪这种鸟很有意思,喜偷取彼此的卵,可是由卵孵出的小鹧鸪,总是能正确地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安安到底有没有听懂,忽然抱起他,让他坐在右肩上,笑说:“这样就看得更清楚了。”安安先是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坐在别人的肩膀上的经验。赵萧君不可能做这种事,成微也没有想过做这种事。过了一会儿,手舞⾜蹈,异常奋兴,到后来简直不肯下来,连连大喊大叫:“好哦!”叫得声音有些嘶哑。
陈乔其在赵萧君下班前送他回去了。安安拉着他的手说:“叔叔,上次去医院是秘密,这次去看动物也是秘密好不好?”陈乔其捏了一下他的脸,说:“那好!可是你要听妈妈的话,不然的话,我就不帮你保密了。”他连连点头。陈乔其一边头摇一边笑着走了。
他匆匆赶到指定的地方,成微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陈乔其双手叠,平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说:“成微--你还是离婚吧。”成微一听,冷着脸站起来,推开椅子就要离开。对他完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陈乔其忽然说:“我现在知道两年前的展销会,你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出手打我。”成微停下离开的脚步,眼睛仍然没有朝他看,冷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乔其将鉴定书拿出来,然后推到他面前,仿佛是合同。成微先是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然后死命盯着他,闪电雷鸣,轰隆巨响,顷刻间大厦忽倒,咔嚓咔嚓折断成两截。所有的一切被陈乔其狠狠地踩在脚底--包括自尊和颜面,如坠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眉梢眼底掩饰不了的难堪和羞辱,说:“我以前就说过,这是我们夫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揷手!”声音却没有大的变化,可是仔细听的话,最后几个字的尾音隐隐地抖动。
陈乔其没有发怒,看着他说:“成微--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嫉恨你了--我没想到--你竟能做到这样!我现在才真正欣赏你。说我纠不放也好,说我居心****也好,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我一直希望和萧君在一起,就算她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成微冷笑:“你如果想找听众彰显你的伟大的话,我想你是找错人了。”陈乔其诚实得如此可恨!
陈乔其喝了口酒,慢慢说:“萧君一直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安安出事了,要输⾎,萧君才发现了。她并没有说出来,既没有对我说,大概也没有对你说。是我自己怀疑,毕竟很多人都说安安长得像我,才带安安去作了鉴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完全不关萧君的事。”他仍然记得为萧君开脫“成微,不是说要你放手或成全什么的,我不屑说,你也不屑做。可是任何正常人到这种地步,应该都会离婚的。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我不想蔵着瞒着,徒然浪费时间。你也痛苦,我也难受,萧君更不好过。反正到最后,终究是会知道的。或许我也有错,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成微没想到萧君居然早就知道了。手握成拳,忽然疼痛难当,恨不得重重地往他脸上砸下去--却不得不忍住。萧君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她这是⼲什么?是良心不安还是怜悯?可是成微是不会轻易低下尊贵的头颅的,沉着脸说:“这种地步?到底是哪种地步?萧君既然不愿说出来,代表她并不想改变现状。我们的婚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会更谐和美満的。”
陈乔其这次才真正动怒:“成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本就不会有你们这一段错误的婚姻!我唯一恨的是,当初为什么任由萧君嫁给你!”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強大一些,为什么不更执著一些,为什么要锥心刺骨地等到现在!不客气地提醒他:“你别忘了,安安是我的孩子。”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成微显然被他一剑击中了,许久才恢复元气,斜睨着他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看着安安一天一天长大的是我,骂他呵斥他的是我,带他出门旅行的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孩子?哼--安安叫我做爸爸,不是叫你!”这下换陈乔其踉跄地倒下来。他和萧君之间只不过隔了五年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像隔了整整一条银河,再怎么舀都舀不⼲!现在再加上安安,不只是一条银河,而是整个银河系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今天晚上找你的目的只不过想将所有事情摆开来说。我不是神,不知道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总是要解决的。可是还是不希望僵成一团,一个一个吊在那里,风化成尸体。那样的滋味我不好受,想必你也不好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成微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大的快意,他自己也被掷出去的反击力弹得跌跌撞撞,浑⾝是伤,砰然倒下来。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连夜赶回公司,整个“齐成”的⾼层都在等他开紧急会议。赵萧君打电话给他,他任由铃声丁铃铃地响,没有接。响一声就像被人砍了一刀,淋淋漓漓地流着⾎和汗,一直凝结不了。响了十多声后,铃声才断了--她一向有耐心。可是对他,就仅仅只有耐心而已吗?其他的呢?其他的呢?想要的总是得不到,得不到就更想要!
随后赵萧君的信短息跟着过来了,问他:“又在加班吗?什么时候回来?吃过饭了吗?”那被砍的伤口仿佛又结了疤,⾎立刻止住了,可是里面大概是腐烂了。他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忍不住,偷偷发了条信短回复过去,告诉她自己正在开会,晚一点回去。他这阵子总是工作到深夜。赵萧君说那她先睡了,饭菜在冰箱的第二层。她的精神亦很不好,心神憔悴,容颜惨淡。
赵萧君收到成微回的信短,一时半会儿,呆呆的没有反应。想到近⽇发生的这些事,像一波⾼过一波的巨浪,狂风咆哮,波涛汹涌,头罩脸打下来,淹得她几乎溺在⽔里,就此沉下去。安安着眼睛在房门口喊:“妈妈!”她才惊醒过来,说:“安安醒了呀?”停了停,随后才问:“饿不饿?”他点头,自动爬到桌子边。安安大概是玩累了,接他回来,还在车上就睡着了。赵萧君抱他上楼,一直睡到现在,晚饭都没吃。而她因为心情不好,没有胃口,虽然做了,也没有吃。
热了饭菜,安安盯着碗筷,迟迟没有动手,撒娇道:“妈妈,你喂我嘛!”赵萧君坐近他,问:“怎么了?又不肯自己吃了?”他转着眼睛说:“安安累了嘛!”赵萧君微笑起来,端起他专用的碗,喂他吃了一大口菜。他刚睡醒,精力充沛,跳下椅子,跑到沙发前打开电视。赵萧君端着碗哄他说:“安安乖,吃完饭再看。”他偏过头吃了一大勺米饭,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上出现的许多动物。赵萧君拿起遥控器,安安忙说:“妈妈,别关别关。我告诉你,我今天也看见大象了。”赵萧君随口问:“你在哪看见的?老师带你们去看了吗?”安安忽然垂下眼,偏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着嘴说:“妈妈,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生气…”赵萧君替他擦掉嘴边的菜汁,问:“那你说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安安拉着她的手说:“今天我去动物园了,看了很多的动物,有狮子,有大象,还有孔雀,很好看--是陈叔叔带我去的。”赵萧君愣了一下,心里蓦地沉甸甸的,只是拌着他碗里的饭和汤,没有说话。安安继续奋兴地说:“妈妈,你不知道,陈叔叔让我坐在他肩膀上--”他涨红了小脸,还是很动“我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努力搜寻词汇,想要表达心中那种喜悦之情。赵萧君轻声说:“好了,好了,快吃饭,饭都要凉了。”顿了顿,迟疑地问“那安安喜他吗?”安安问:“是陈叔叔吗?”赵萧君点了点头,仿佛有些艰难似的。安安毫不犹豫地说:“喜呀!陈叔叔跟以前那些叔叔不一样,他也很喜安安。”小孩子的心思真是灵敏,凭直觉就分辨得出来。
赵萧君摸他的头,手一直停在那里,许久没有移动,回过神来才说:“吃了吗?不能再看电视了,洗完澡去觉睡吧。”人一吃,困意就上来了,安安点头,跟她去浴室。出来的时候,一道闪电蓦地劈过窗外,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雷声,像爆破的声音,地动山摇,震得人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好像就在跟前。赵萧君忙把安安搂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问:“安安怕不怕?”他头摇,起膛说:“安安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赵萧君总算真心地笑了,亲着他的脸问:“是谁说的?”安安吐了吐⾆头,说:“是陈叔叔说的--不过--安安也是这么想的。”真是人小鬼大。赵萧君的心又冷又热,半⼲半,像这个时候嘲沉闷的空气--说不出的滋味。
她替安安盖好被子,推开窗户看了看,漆黑的一片,又闷又沉,说:“要下雨了。天气变凉了,安安,晚上不要掀被子,小心感冒。”坐在他⾝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响雷,说“快睡吧,妈妈在这里陪你。”安安忽然爬起来,说:“妈妈,你跟安安一块睡嘛!”赵萧君说:“妈妈现在睡不着,你先睡吧。”安安摇着她的手说:“安安想跟你睡!”赵萧君只好躺下来,抱他在怀里,柔声说:“好了,乖,快睡吧。”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砸到窗户上的雨声,只觉得惶惶然,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心事重重的夜里。
安安很快便睡着了。她一下又一下深深地吐气,还是睡不着,却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屋子里留着一盏昏昏的头灯,照得到处糊糊、朦朦胧胧的。雨势越发急了,窗子上汩汩地流下一股一股的⽔流,最后汇成一大片洒到台外面,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难以成眠。她忽然想起外面的⾐服还没有收进来,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有没有吹走。悄悄地爬起来,台窗外栏杆上挂着的⾐服全部被吹得挤到一边,在风雨里狂地动扭,有些变形。
拉开窗户,风雨猛地灌进来,她被吹得打了个趔趄,秋风秋雨冷冷地扫过来,噤不住颤抖了一下。踮起脚尖,攀着窗沿,伸长手去拿⾐架,漆黑的风雨中忽然有一道強光由远及近--是车灯发出的聚光。暗处看亮处,分外明显,像是成微的车。车子在楼下戛然而止,溅起満地的⽔花。可是灯却一直亮着,人也没有下来。赵萧君被打得満脸都是雨⽔,了口气,连忙关上了窗户。
她扶住半⾝⾼的窗棂,整个人隐在灯影幢幢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车子,万千思绪,一起涌上心头。突然间心如刀割,眼泪如瀑布,飞流直下,怎么抹都抹不⼲。他是不是每次半夜回来都停在下面徘徊犹豫?抑或是努力调整愤愤不平的心态?带着悲哀还是伤痛?车子像一座山,没有半点动静。隔着风雨,里面是她,外面是他--都是一样的。赵萧君口被突出来的窗沿庒得闷疼,却一动不动,一直维持那个势姿,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似的。
茫茫然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往这边扫过来,她缩回头,躲进视线不及的角落里。右手被窗户边上的金属拉手狠狠地刮了一下,从手腕的右边一直延伸到食指部位,⾎立即淡淡地渗出来,像一条慢慢动的⾎虫。她漫不经心一点一点擦掉,好像失去了痛觉神经。等到⾎好不容易自动凝结了,听到“砰”的一声,车门打开的声音。她立即站起来,快步冲进浴室,地板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过了一会儿,才蒸发不见了。她头发和⾐服上溅得到处是⽔,全⾝冷得像冰块--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
用热⽔哗啦哗啦地冲了许久,估量着他早就回来了。走出来却没有看到他的人,踌躇了一下,倒了杯热咖啡打开书房的门,里面漆黑一片,打开灯,还是没有人。怔怔地站在那里,咖啡冒出的热气熏得眼睛有些难受,像受了刺。可是为什么连带喉咙也难受起来。她吐了口气,轻轻地啜了一小口--这么苦的滋味,简直像中药,他竟然喝得惯。可是习惯不就是这样吗!
忽然听到脚步声,连忙背转⾝,用手指了眼睛,再转过来的时候,成微已经站在门口,肩头全部了,正无言地看着她。她将手中的咖啡轻轻地放在桌上,说:“回来了?淋到雨没?”成微开始没有说话,看了看桌子上放的咖啡,他知道,她不喜喝咖啡。过了一会儿才说:“还好,现在下得不大,没怎么淋到。”明明只是平常至极的普通的对话,从两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失了真,变了调,全然不是那个味了。
明明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可是谁也没有打破那层不成噤忌的噤忌--世界上的事有那么简单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相互磨折也有相互磨折的情分。赵萧君最终说出来的话是:“这么晚了,还要不要吃点东西?”成微没有回答,却问:“为什么还没睡?”平时这个时候,她早该睡了,是有话要说吗?他静静等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赵萧君“嗯,嗯”了两声,说:“刚哄安安睡着了。”见到他前额滴下来的⽔珠,说:“你先去澡洗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越过他先走出去了。成微绷紧的弦惘然地松懈下来,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赵萧君给他拌了炸酱面,他三两下就吃完了,从沙发上拿起笔记本包。赵萧君停住脚步,轻声问:“不睡吗?这么晚了。”他手搭在门把上,没有转⾝:“有一个投资案要忙,等会儿就睡了。”赵萧君回到主卧室,睁着眼直躺了****。成微没有进来,一大早又走了。
等到报纸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赵萧君才知道他近⽇为什么这么忙,忙的投资案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去接安安,在门口等得无聊,随手翻了翻小摊上的报纸。本地一家生活报纸商业刊的标题动耸地写着“齐成投资不当,內部摇摇坠”本来她从来不看金融证券之类的新闻的,因为底下登了成微的照片她才留意到了。她骇然地想怪不得他这些时候忙得焦头烂额。每次问只说“没事,没事”什么都不肯说。都这样了还叫没事?看了看⽇期,都是几天前的报纸了。这家报纸一个星期出一期。
她手上捏着报纸,却像是握着匕首的刀刃,斩断了神经末梢,什么痛觉都传不过去。报摊的老板皱眉:“姐小,这报纸您买不买?不买的话可别弄皱了。”她“哦”一声,无意识地走开,报纸还拿在手中。老板又叫住她:“姐小,您还没给钱呢!”赵萧君仿佛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才折回来,仿佛这个时候信息才由耳朵传到大脑里。到处翻⽪包,连钱搁哪里了一时都想不起来。最后给了人家一张十块的,转头就走。老板连声说:“姐小,还没找您钱呢!您这是怎么了!”抢着上去将找好的零钱塞给她,她木木地接在手里,也没说谢谢。
她立在附近的十字路口,红绿灯来回亮了好几次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路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过了许久,她又重新走回来,弯到里面去接安安。一份报纸却有一大叠,手指滑滑的“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弯捡起来,菗出其中一张,仔细叠好放进⽪包的夹层,小心地拉上拉链。然后将其他的胡成一团,扔进路边的铁⽪垃圾桶里。
照例打电话给成微,他还是说忙,不回来,其他的事什么都没说。抱着头胡思想了一整个晚上,双目肿红,没有去上班,送安安出去后,直接打电话给陈乔其。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陈乔其看见她的号码赫然在机手屏幕上奇迹般地显示出来,动地刚翻开的机手盖又不小心合上了。正懊恼不已,她的电话又打过来:“乔其--你现在在哪里?”陈乔其心情大好地说:“在机场。”她默然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来:“你要走了?”
陈乔其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这是她怅然失落下的依依不舍,简直心花怒放,连忙说:“本来是的,不过现在不走了。我马上回去。”等不及她尚留在上的解释--幸好还来不及说出来,让陈乔其偷得一路的欣陶醉。
他一路上不断忙着打电话,下指示,车子一停下来,他首先关了机。当他跑着推开咖啡厅的门的时候,赵萧君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她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一张报纸,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可是上面却在无端地厮杀,上演一出又一出悲离合。动不动生离死别,硝烟弥漫,杀人于无形。陈乔其像个孩子一样连跨几步,走到她跟前,热切地喊:“萧君!”他惴惴地以为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赵萧君面容平静,叹了口气说:“乔其,我有事想请你帮忙。”陈乔其愣了一下,随即问:“什么事?”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将报纸放在桌上,陈乔其看了一眼,没有接过来。她悠悠地问:“你知道这件事?”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慢慢说:“很少有人不知道。可是萧君,你有什么办法?你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连我都没有办法!我个人能动用的资金不会比任何人多多少。”赵萧君的心被戳了一下,陈氏是他的,可是他也是陈氏的一员。惶急地问:“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陈乔其坐正⾝体:“这是“齐成”內部的事,便得由他们自己解决。”赵萧君无力地头摇:“乔其,你知道我的想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要做点什么,兴许就成功了呢。奇迹也不过如此罢了。
陈乔其反问:“那你想我怎么做?”赵萧君缓缓说:“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我知道你人脉广,暗中可否帮帮忙?”陈乔其皱眉:“萧君,兵败如山倒,商场上的事情也一样。你不是不明⽩。现在只有行银能帮他,如果加上府政的鼎立支持的话。可是行银家的眼光就像千锤百炼的照妖镜,什么都照得一清二楚。锦上添花可以,但是不是人人都会雪中送炭。”赵萧君心都焦了,⼲燥枯⻩,无一丝生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成微,成微--
陈乔其看着她痛苦悲伤的表情,又嫉又妒,又恼又恨。“齐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过不去!上天嫌他和萧君之间的阻碍还不够多吗?帮成微?想都没想过!这本来就只是商场上的事情,不该拖到生活中来。可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赵萧君,纵然这样,仍然不満,仍然嫉恨。偏过头闷声说:“萧君,给我一个帮他的理由,満意的话我就答应尽量试试。”赵萧君有丝惊喜,想了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是安安的爸爸。”当然,还是她的丈夫--算来算去整整七年,无论如何。
他按住她的手,用力攥在手心里,气冲冲地说:“萧君,说实话,我巴不得他倒霉落魄,一蹶不振!不过就为了你这个理由,我会尽量试试。这件事到底是我亏欠了他--尽管气得七窍生烟。不过,我也没有把握,我顶多只能活动活动关节,疏通疏通人脉--而且不一定成功。”他总是在她面前妥协。不管她说出什么理由,他都会答应的,为的还不就是她本人吗?只要是她亲口说出来的就行,再恶劣的答案恐怕也得接受下来,只是他和她之间又隔了蓬山一万重。如果说得知安安是他的孩子那是喜从天降,那么这次于他来说就是飞来横祸。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萧君看着他,忽然说:“乔其,你真的成了独当一面的人了。”真的是大人了,直到今天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以前虽然总听别人说怎么样怎么样,可是一直只不过听说过,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概念。可是听在陈乔其耳內,却不是赞扬,他眸光中露出伤痛的神⾊:“可是为什么这么晚?”如果早一点话,再早一点的话,一切都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赵萧君没有回应,心如刀绞,剜出一个大大的缺口。现在,他们是不可能了!其实--他们一直就没有可能过。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她对成微不只是不爱那么简单⼲脆。或许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爱与不爱。
两个人无言地走出来的时候,陈乔其忽然抱住她,死都不肯放开。她开始挣扎了一会儿,随即没有反应,淡淡说:“你帮他的话,能不能尽量不让他知道?”陈乔其一把松开手,恨恨地盯着她。为什么出现危机的不是陈氏,而是“齐成”?他被她的话刺得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在她面前,他还是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