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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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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升起的星子

  夜晚的流星像萤火,闪烁着微弱的光一晃而过。

  深邃的夜空如同某人的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有一种预感,一种有关相遇的预感…

  是谁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如同风车送来远方的思念…

  看到有人横倒在路边,并不是件稀罕的事。不管是没有来头的城市醉鬼,还是被人暗杀的达官显贵,在这样混的时代中发生什么也不值得大惊小敝。

  只是…因为是夜晚,因为看到怵目惊心的⾎,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地惊叫出声。而更令人诧异的反而是听到她的声音后,那趴倒路边的男人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让娜小心翼翼地靠近,先伸脚碰了碰他,确定男人已经失去意识。她才挑着疑惑的眉慢慢弯拎⾼手中的灯,照向对方的脸孔。

  伸手拨开遮挡在他颊上的浅金⾊长发,映⼊眼中的容颜有着柔美的脸部轮廓和如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

  “咦?”她睁大眼睛,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个男人,不就是今天在深蓝‮店酒‬里遇到过的那个人吗?

  那斜靠着墙,慵懒地半趴在桌上,有着美丽眼眸、温柔微笑的清雅男子,让她不觉间看到发呆失态的人,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手上的灯向后移动,看到⾎从他的背上缓缓地流出,光线太暗,看不出他受的伤究竟有多重。

  若是以往,肯定不会管的事,这一次她却莫名其妙地伸手去搀扶“醒醒呀,天,你、你好重哦!”皱着小脸,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艰难地刚迈开一步,就“砰”的一声连她一齐倒下,真是…这下⾐服也破了。

  让娜挣扎着站起⾝,为难地轻拍他的脸颊“醒醒呀,我、我背不动你啦!”

  而那秀丽的眉⽑只是皱了皱,却依然紧闭着双眼。

  她只好再次把这个⾼大的男人架在纤细的肩上,半背半拖地拉着他向前走。自己一定是不正常了,竟然会主动招惹这种⿇烦。

  可…可他是个好人啊,口袋里还有他给的金币呢…而且,而且…

  口气,她抬头凝望雨后的星空,广阔深邃的暗夜传来某人轻声的呢喃,就好像刚才他望着她所发出的温柔的呼唤…

  让娜…

  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少女敲敲自己的头“我到底在想什么呀!”人家可是和自己完全不同世界中的人呢。

  “咴…”嗒嗒嗒…⽪⽑比暗夜更深沉的马低低地嘶鸣着跟了过来,蹭着他的⾐摆。

  “怎么?你是他的马吗?”少女捏着自己尖尖的下颌,疑思着望望马,又望望肩上的男人。

  马儿眨着幽深的眼睛审视着她。少女拍拍它的脖子“既然如此,那背他的事就给你了。”

  如释重负地把人放在马上,少女擦了擦汗,打了个响指“小黑,跟我来!”

  月神愤怒地自两个鼻孔噴出⽩气以示‮议抗‬!可惜人马语言不通。月光下少女踏着轻盈的步伐在前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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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远幽邃的寂寞长廊,腥红⾊的地毯延伸到无穷远。铺着华丽壁挂的墙面‮起凸‬的灯架上揷着一盏盏幽幽的火烛,他是何时开始在这个昏暗不定的空间里游走的呢?

  安静的宛若沉睡的世界之边,每走一步,⾝后的道路就会坍塌成碎片,只能向前无法后退的道路让他浑⾝疲惫却还是不能停止。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我是谁?这是哪里?有人吗?请你快点儿出现…

  清脆的笑声远远地传来,前面的淡雾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淡紫⾊的沙⾐轻轻漾,金⾊耀眼的长发有着生命力般招摇卷动。徐徐转⾝,宛如绿宝石般无机质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边却浮起比蔷薇更妖的微笑,既亲切又恐怖,那是他所害怕的人…妈妈…

  “查理,你是个私生子呢。你没有权利继位做国王啊…”鲜红的蔻指猛然伸来,女人发出连串清脆猖狂的笑,上挑的眼睛斜睨着他流露出无限轻藐的光芒。

  “不、不是、我不是!”他掩住耳朵,好像无法忍受这刺耳尖笑声似的大吼了起来。

  随着怒吼的声音,壁上的灯一盏盏熄灭,世界归于一片黑暗。他抱住头,蹲在角落里。⺟亲的幻象消失,城堡在眼前块块塌陷…不想动,就这样,连同自己埋蔵在黑暗中…悲伤的事,痛苦的事,所有的秘密一齐消失…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这个声音是…他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该到练剑的时候了吗?”

  那以为已经消失不见的人,正蹙着眉居⾼临下地俯视着他“殿下,你要害我被国王骂吗?”

  “萨拉?”

  颤抖不安地呼唤出他的名字,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当然啦。”男子双手斜斜地扶在上,昂着头教训道“十二岁的人不懂得剑术会是很丢脸的耶!”

  “十二岁?”他怀疑地问道,又摸摸自己的头发,短短的只到肩膀。

  “当然啊。”男人有些奇怪地道“你还在做梦啊!”梦?他环顾周边,光、树、⽔坛、远方的花架,这里是他所悉的地方,是宮殿中的花园。吁出一口气,他抱住肩膀“萨拉,我做了个噩梦!”

  对,那些都是梦。被⺟亲背叛,被丢弃,所有的不安,恐惧,勾心斗角,还有萨拉会死掉,都只不过是梦而已…

  “做梦也会怕,难怪王妃总说你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一直在为你心呢。”萨拉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苦笑着。

  光太过炽亮,背景模糊发⽩,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他是被爱的小孩子,这里是‮全安‬的现实…可是,为什么,心一直怦怦地跳,急促得让他感到害怕呢。

  “快点儿练好剑,王妃请了宮廷裁剪师给你量礼服,还在等你呢。”萨拉微笑着伸手捉住他的手腕“我们走吧。”

  握住他的手异样的冰冷,如心底最悉的温度…不对,不对,望着那背对着他拉着他走向不知名地方的男人,心里弥漫起异样冰冷的恐怖。

  “萨拉,你要带我去哪里?”惊悸的感觉自背后缓缓爬升,那个方向才不是练剑场。

  “快走吧,王妃在等你哦。”男人加快脚步。

  手腕⿇痹,恐惧通过⾎传至心脏,流遍全⾝,不、不对,妈妈怎么会想到照顾他的事…不对、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管过自己…

  “怎么了?”背对着他的男子回过头来,甜藌的笑容在发⽩的光下显得有些扭曲“王子,你怎么了?”

  “我不要跟你走…”用力甩开他的手,他垂下头,步步后退。

  “为什么不和我走呢?想害我被国王骂吗?”

  “你不是萨拉,因为、因为…”怦怦怦,心一直跳一直跳,他终于咬着说出那句⾜以让梦境破碎的话:“因为萨拉已死了…”

  “是哦,我死了呢。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死我的。”面前男人的七窍忽然涌出鲜⾎,却还保持着那样柔和的微笑,反而更加显得诡异森冷令人害怕“你总是害我哦,查理…”

  “不是我,不是我…”不知为何变成孩子的自己拼命‮头摇‬,不断向后退。不是他,是萨拉先背叛他,是萨拉不好…“是你!”沾着⾎的手向他伸来,流満⾎的脸近在眼前“为什么你要来找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经常来,他们怎么会想到绑走我的蒂娜,查理,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

  “不要…”

  用力推开⾝前浑⾝是⾎的人,他转⾝向后跑去。光,花园,仿佛都消失了一般,无穷深远的黑暗在前方弥漫,像是浓浓的雾…好累,好累,可是都看不到终点,他好疲倦,有谁快来救走他…如果这是梦,就让他醒来,但是…究竟恐怖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终于,腿一软,他跌倒在地,蜷缩起小小的⾝体,伸手挡住脸,就像无助的孩子般,以为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世界,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否定他不想面对的现实…

  是谁说过,把感情全部埋蔵在心底,绝不向任何人袒露,不让任何人看穿,就可以变得坚強,变得不易受伤。

  而心底越来越深的寂寞与不安又怎么逃得脫那夜夜梦境的网罗…

  无法欺骗的那个人、掌握心底全部秘密的那个人,名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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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泪自紧闭的长长卷卷的睫⽑下缓缓地流出,无声无息地沿腮滑落…

  你做了悲伤的梦吗?为什么一直在哭?

  让娜托着双腮趴在边,歪着头睁大圆圆的眼睛,怔怔地凝望昏中犹自不断流泪的男子。

  与简陋的房间破旧的木板何等的不合拍,他就算浑⾝沾満污泥,也还是散发着⾼贵的气质。近似奢华的美貌有着不曾向任何人低头的骄傲,却在睡之后露出了孩子般惹人心怜的表情。

  在深蓝‮店酒‬初见他时,感觉他的出现就像是在冬夜中见到兰花,有一种莫名的久违了的感觉。尽管他穿着只是简单的黑⾊布⾐,但她还是直觉地把他和有着⾼贵地位的人们联想到一起。

  他背上的伤口不大却很深,她没有葯,只能用酒消消毒再小心地用布条裹紧伤口止⾎,昏中的男子始终不醒,一边呢喃着听不清的话,一边发起烧来。

  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脸,她忍不住要问:“让娜,让娜,你这个糊的家伙,又做了莫名其妙的事啊。为什么要捡这个⿇烦的人回来呢。”自己不是一向最讨厌那些有⾝份的贵族吗?从他出手那么阔绰来看,肯定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这样的人,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和他牵扯在一起…

  少女的眼瞳在纯蓝之中还泛着些微的⽔绿,仿佛妖精才有的会闪烁光彩的眼睛,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沉睡中的青年。

  与此生遇到过的每个人都不同的男子。

  与⽗亲,兄长,‮店酒‬里⽑手⽑脚的男人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是一个优雅美丽的男子。

  为什么她竟会觉得这个人就是她一直等待着与之相遇的人呢?

  “这一定,只是错觉而已。”用力漾起一个笑脸,她的手爬上睡美人的颊,轻柔地触摸着他,仿佛害怕碰到便会融化“你好像家乡的云哦,是那种只可以看,却一定得不到的存在…”

  天真却并非不解世事的脸,晶莹蓝澈又浮动绿光的眼睛,纯金般贵重的长发因半跪在边的‮势姿‬而洒落在裸露的脚趾上,妖精样的少女慢慢地垂下头,在沉睡中的男子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我并不是喜你才这样做哦,”少女红着脸吐吐⾆头“我只是想收一个救助你的费用而已嘛。反正你在‮觉睡‬,亲一下你也不会有感觉的…”

  是呢,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这个男子会在醒来后毫不留恋地离去,想要留下一点点回忆。

  而为什么竟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不舍、眷恋、这样的感情…对一个初识的陌生人?

  好奇怪,只是在同一个夜晚见到他两次而已。

  却感觉这是至今为止十六年来最深刻的回忆。

  深蓝‮店酒‬,朦胧的灯火旁,斜靠着墙慵懒的男子冲她温柔地一笑,掌心中便多了一枚‮圆浑‬的金币。那个时候,之所以自己会发呆,一定不是因为金币的重量吧。

  紧紧握着它,慢慢地退出去,嘈杂的小‮店酒‬充満来来去去的陌生人,遇到他,也只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相逢片断而已。因为明⽩不会再相遇,毫无祈求与冀盼,所以才会只有单纯的愉快和‮奋兴‬。

  唱着歌,去买次⽇的面包,却不知为什么舍不得用他给的钱,握紧它,把它小心地放在口袋里,终于还是没舍得花掉。感觉这是会带来幸运的金币呢,像听到过的古老的童话般。

  怀着天真的梦,蹦跳着走在悉的路上,却被倒在路边一⾝⾎污的男人吓了一跳,而就在惊悸间,听到陌生的嗓音念出自己的名字…让娜…

  他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想到这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让娜捧住脸颊,又望望眼前沉睡中的男人。发现他的表情好像很痛苦,长长的眉一直紧紧地拧着不肯放松。

  真可怜,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在昏中也无法舒展眉心。

  她摸摸他的头,想抚平他眉间的扣,却出乎意料地发觉他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这样不行呀!”她皱起脸,还是去弄个⽑巾帮他冷敷一下会比较好吧。⾎虽然止住了,却烧得这么厉害。

  罢要起⾝,却忽然被揪住头发“好痛!”她差点儿流出泪来,龇牙回首,以为他醒过来了,却意外地发现他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视线下移,他的手不知何时上她长长的头发,像睡着以后不握着什么就不能安心的孩子般,他紧紧攥着那绺金发,吐出破碎的声音:“妈妈、妈妈…”

  眼泪不知为什么“刷”地流了下来,她伸手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亲去世那一年,她好像也是这样,只要在睡梦中被惊醒肯定会先喊:妈妈!

  希望⺟亲消失只是一个梦,希望在喊出她的名字后就可以得到温暖的拥抱。好寂寞,好寂寞,无论怎样也无法消失的痛楚,诉诸语言也不可能实现的心愿,只得缄默陈封无人了解的伤口…

  坐下⾝,她抱住他的头,轻轻唱起一支摇篮曲。尽管,你已经长大了,尽管你一定是⾝份⾼贵与我不同世界的人,可是,关于思念与寂寞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吧。

  那么今夜,希望你可以放心地睡,我会握紧你的手,为你唱‮夜一‬的歌。

  睡吧,我的宝贝…

  暗夜的星星都已经沉睡了…

  睡吧,我的男孩儿…

  黎明的星子都快要亮起来…

  所有的玫瑰,等你醒来,都属于你,我的宝贝…

  等你醒来,我便让你看到更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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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令人恐慌的梦境是在何时消散的,隐约听到有柔婉的歌声传至梦境的深处。带着风中的花香和令人怀念的甜甜的气息。

  好像很久没有一觉睡得如此之长。查理在睁开眼之前,慢慢整理犹自困顿的意识。而掀开眼帘的刹那,大脑却再次重归一片纯⽩。

  趴在边的少女枕着胳膊睡得正香,耳边垂下一小绺的金⾊卷发蹭着⽩皙的脸颊,因睡姿的不正确时而皱着鼻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这样的少女是什么人呢?

  惊愕只是一瞬间,被注视的少女忽然毫无预兆地掀开了眼睛。

  大大的眼瞳,是⽔蓝⾊的,清澈柔软,不知是否是来的光造成的错觉,那透亮的眼眸中还依稀闪动着光点般璀璨的绿。少女在看到他后松了口气般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瞳周边的绿⾊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光圈似的更加明亮地包围着软软的蓝,焕发出会使人视线都无法转移开的美丽。

  “太好了,”少女呼出一口气,仰起脸甜甜地说道“我以为,醒来之后你就会像妖精一样消失了呢。”

  “妖精?”

  “对啊,你很像是出现在暗夜中的妖精呢。”‮奋兴‬地把脸又更贴近一些,少女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天真稚气地说着“天亮了,你就会消失!所有见过你的人,都会被消去记忆。只能在梦境中相遇的妖精…”

  像妖精的,应该是说着这些天真的话,瞪着圆圆眼睛的金发少女吧。查理犹疑着,刚刚要坐起⾝,后背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唔…”疼痛唤回所有的记忆,精致的脸孔因此微微地蹙起眉⽑,暗杀者应该是北派的奷细吧…

  “我的马呢?”

  没有问你是谁,没有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而是用清冷的语气冷冰冰地问他的马在哪里…让娜垂下头,浅浅地笑了,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是期待他的目光会停留在她的⾝上吗?哪怕只有片刻?

  抓紧裙角,她抬起头,露出大大的笑脸“放心好了。我把小黑系在放⼲酪的房间里,虽然小了点儿,不过小黑好像很乖哦…”“小黑?”眉⽑跳动,这个女人是在说他的月神吗?脸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还有…她把马和⼲酪放在一起?

  “我想…”他捂住嘴“你最好先去看看你的⼲酪还剩下多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话。

  但听到这句话后,反应迟钝、一脸茫然,半晌后又突然恍然大悟、转⾝飞奔的少女千变万化的表情的确‮乐娱‬了他。

  好有趣…嘴角轻轻扬了起来,看她手忙脚向外跑又撞倒⽔盆的样子实在是…

  “我…好像有点儿奇怪…”及时收住边的笑意,他摸摸自己的脸,淡漠的表情重新回到脸上,开始仔细打量⾝处的环境。这里虽然是南方他统治下的区域,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昨夜被刺杀的危机感还没有散去。即使是看来纯真的平民少女,也未必不是有心人士刻意的安排吧。

  靠在墙上,他思考着是否马上动⾝会比较‮全安‬…

  “要吃粥吗?”门再度打开,小小的脑袋先探进来,笑盈盈的小脸在卷卷金发的映衬之下简直像个娇小的陶瓷娃娃。

  看到淡漠如蓝宝石般的眼睛向她来冷冽的视线,她竟不由得涌起些害怕,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露出讨好的笑容“虽然不好吃,但是不吃伤不容易好喔。”

  “你怕我吗?”将她怯怯的样子尽收眼底,他忽然问“把一个莫名其妙受了箭伤的男人收留在家中,不怕我是強盗?”

  “我…我虽然有点儿怕你,但你才不是什么強盗呢。”少女红着脸抗辩。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深蓝⾊的眼睛也更加的冰冷,口气严厉地质问:“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但是…”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圆圆的金币,她夹在指间向他一晃,有着金⾊卷发的天真少女露出可爱纯稚的笑容“你是个温柔的人呢。”

  盯着少女的脸,平生第一次,他竟然对某人的思维方法产生了‮趣兴‬“那你为什么还会怕我?”

  “因为…因为你醒来以后一直板着脸嘛。”小声地说着,少女偷偷抬眼看着他。

  冰冷淡漠有着疏离气息的男子忽然笑了,长长的眉向两方飞扬,漂亮的眼睛像解冻的舂⽔,整个人的气质在瞬息间完全改变…让她不由得看呆了。

  “你喜这样的我?”

  少女没有仔细思考对方话中的含义,任凭心灵做主已经先点了头“嗯嗯,这样笑起来,好柔和,好漂亮喔。”

  看到少女大睁的眼睛又开始闪烁幽动的绿泽,查理淡淡地垂下眉睫,但是,她所喜的这个表情,只是假象而已啊…会被面具所欺骗的少女,一定不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吧…那么,只是普通人的话,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毕竟,如果不是她捡回自己,也许这会儿,他已经落在了北派手中,或是因流⾎过量死在烂泥地里…

  好吧…

  “怎么了?你伤口又痛了吗?”看他低头沉默,她走到边,俯下⾝关切地问。

  “没有。”他抬起头,给她一个清慡美丽的微笑“忘了说,谢谢你救我。让娜!”

  看到他那样温柔的微笑,少女的脸颊不可抑制地涨红起来,啊,他还叫了她的名字呢。他果然一直记着自己的名字。小小的发现便⾜以让她的心情霍然雀跃,脚步转动轻盈地像在跳舞“啊,那个…你要喝粥吗?”

  “好啊,我正觉得肚子有些饿呢。”这样保持着温柔的笑,说些她想听的话。反正只是萍⽔相逢的少女,就扮演她心目中的那个温柔的自己吧…当做对你的报恩好了…呵呵,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好的人呢…

  “我…我的手艺真的很差的!你觉得不好喝不喝也没关系。”看他捧起碗小口地喝起来,紧张得什么似的少女十指相合指尖相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慌不安的模样。

  “很好喝啊,有些甜甜的呢。”他眯起眼睛,向她轻轻一笑。成男子的魅力配着刻意的温柔令人难以抵挡。

  “真的吗?”少女的眼睛霍然放亮“我掰了许多⼲酪加进去。你喜甜的吗?”

  “喜啊。”凝视着她欣喜的表情,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怎么有人能把眼睛瞪成这么大,让人会担心眼瞳就要掉下来了似的。

  “好哦,我本来以为你一定喝不下去呢。只是耝糙的⾖粥而已。”

  “怎么会,”手持粥碗的优雅男子微笑着说“带着诚心与关怀煮出来的东西总是会特别好吃啊。”

  “咦…”少女闻言怔住了,表情微妙地有些变化,眼睛一眨,眼泪便扑簌地掉落下来,连忙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

  “怎么了?”上一刻还一副上了发条似的好开心的样子,怎么忽然就又哭了呢?他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吗?皱了皱眉,他不解地望着她。

  “对不起!”她连忙‮头摇‬,甩掉挂在脸上珍珠般的泪“妈妈,我妈妈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喔…那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亲。”和他虚伪的温柔不一样,真心讲出那样话的人一定是拥有真正温柔之心的人吧…是啊,原来这世间也存在着那样温柔的⺟亲呢,天使一样的女人…呵呵…而他的⺟亲却是个妖的魔鬼…

  “是的,”少女低下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自己的⾐裙“妈妈很美丽,妈妈很温柔,是我最最喜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他伸出手指,勾起少女的下巴,被抬起的清秀的面庞上布満闪亮的泪珠,少女因眼泪而显得更加清澈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直直地凝望着他,清澈得都可以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了…

  “为什么这样的妈妈却只是因为⾝体很弱不能多⼲活,就要被爸爸所厌恶呢?”不小心,被他深邃的眼睛惑,讲出了心中一直不解的疑惑。眼睛不敢眨动,只要轻轻转动,泪⽔就会再次夺眶而出。这么的近,会被他看到。这样満脸是泪的丑陋的脸,怎么能让这样⾼贵美丽的男子看到呢…一定会被嫌弃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事?那是深深地埋蔵在心底一个人的孤单,一个的寂寞,长久以来不敢宣之于口的问题,为什么会如此轻松地向他袒露呢?

  美丽的妈妈、温柔的妈妈、善良的妈妈,只是因为⾝体不好,不能挣钱养家,便被⽗亲所讨厌…自己很乖,很努力,和哥哥们一起⼲活甚至⼲得更多,却只是因为是女孩子,从来得不到⽗亲一点点的关心…

  “你的眼睛很美丽。”那‮摩抚‬着她脸颊的男子这样微笑着说,缓缓地低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印下像羽⽑般轻柔的一吻“让娜,不要哭…”

  会这样温柔地对她讲话,会这样轻轻‮摩抚‬她的头发…虽然局促害羞,但更多的是让她感到安心的感觉…如此陌生,却又让人留恋。

  “对不起,我是个爱哭鬼。”她低下头,红着脸擦去眼泪“粥都凉掉了,不用管我,快把粥喝了吧。我…我还要先出去一下。”

  呵呵…小女孩儿,只要一点点温柔就可以被打动呢。查理不着痕迹地浅笑,看到她手忙脚地收拾房间准备出去,他竖起食指放在上轻声叮嘱:“让娜,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哦。”

  “好的!”少女扎好头巾回头露出甜藌的微笑“放心,我一个人住在这儿,你的事对谁也不会说的!不过…”手指抓住门框,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流露出莫名的感情“你要答应我,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消失哦。”

  像是被她大大眼睛中⽔绿⾊的寂寞蛊惑了一样,不可思议地,他竟然打消了要马上离开的念头“好的,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和你告别。相信我,让娜。”

  “嗯。”门推开了一些,风从外面吹⼊,少女卷卷的金发飞扬,大眼睛弯了起来,充満信赖地微笑着说:“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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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全名叫做让娜·达克,还有三天就満十七岁,出生在法国东部的杜米列村。⽗亲是农民,⺟亲病死后,适逢村中的土地被侵占,⽗亲想带着哥哥们搬到别处,为了筹措搬迁的路费,把她以三个金币的价钱卖给村里的老头。幸好她逃得快,偷偷上了通向城镇的马车…

  背靠着墙,查理坐在上,透过窗棂遥望自中天洒落的月光。想起那天,让娜一边给他盛饭,一边讲述她的过往。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呢。”递过饭碗,少女大睁着⽔晶般透亮的眼睛这样说着“结果那个车夫发现我后没有我付车钱,还介绍我来这边帮作坊卖⼲酪哦。”

  “你一个人远离家乡,独自生存,会害怕吗,会寂寞吗?”本来,是与他完全不相⼲的事,但究竟为什么,他会那样问她呢?表情丰富,爱哭,却会很快擦掉眼泪的少女的⾝上,似乎有什么牵动着让他去注意…

  少女卷卷的长发因用力‮头摇‬而晃动起来,露出大大的笑脸说:“现在有你在,所以让娜一点儿也不寂寞!”

  真是奇怪不是吗?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过。自己不说,她从不主动问任何事,却毫无理由地信赖他,把全部的有关她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每一天出门前都先做好饭菜,每晚回来时都是跑着进门,脸蛋红通通的,金发也被风吹了,像是急于确认他还在这里似的急切地向他望去,看到他的瞬间,才松了口气般地用力地笑着说:我回来啦!

  一个人这么寂寞吗?是因为寂寞所以不希望他离开?

  但是,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游戏呢?

  今晚的月光很亮,是适合离开的时候…笑了一下,他嘲笑他所想给予的温柔,本来,他想待到她十七岁生⽇的,可是…算算⽇子,他出宮已经好几天了。每次都是以闭关祈祷为借口,也该是出关的时候了呢。

  再不回去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他还没有好心到为了満⾜一个平民女孩的心愿而让自己面临窘境的地步。

  站起⾝,背上的伤一时不可能痊愈,但行走已经不碍事了。

  头,他来时穿的斗篷被让娜洗得⼲⼲净净地放在那里,⾎污都消失了,蹭破的地方也一针一线地被补好。信手拿起来,披在肩上,温暖⼲慡的感觉带着清清甜甜的香气拥抱全⾝。这是让娜⾝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卖⼲酪的缘故,这小女孩儿的⾝上总有着甜甜的点心般的香味,天真透明的眼睛,无琊的一举一动,简单⼲净的小少女啊。

  已悉的气息让脚步在出门的刹那犹豫了,他折回⾝,菗出一张纸,想给她留一张告别的字条。

  只要只言片语就好…就对她说,自己已经好了,所以要回去…

  冰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皱纸团,让娜是不识字的…

  算了,何必顾虑她的心情,这些天的陪伴与温柔应该已经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了吧。

  不再犹豫,他出门牵马,月神看到他,‮奋兴‬地摇摇尾巴。通体黑亮的⽑⽪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出织缎般的流光。

  忽然,想要笑,想起让娜的叫法…小黑?

  摸摸马儿的头,他戏谑地喊叫:“小黑,我们要回家喽。”

  对,要回去了…为何会留恋地回头看一眼那闪着灯光的小屋呢?

  是因为那个眼睛大到不可思议、金发卷卷长长总是用力微笑着说“我回来了”的少女吗?

  他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深邃幽蓝的眼睛再度恢复成无情的宝石,那只是梦而已,妖精般的天真少女,这场相遇,无用处的梦境罢了…

  忘记吧,查理。

  “骗子…”

  ⾝后,惊悸细嫰的声音夹杂着奔跑的脚步声和引发的低声,在夜⾊中如冰冷的泉⽔流淌扩散。

  “让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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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三天,就是我的生⽇了哦。”

  趴在边,少女甜藌地这样告诉他,是她小小的狡猾。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不可能停留在自己⾝边的,然而即使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也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着,再多留一天吧,再多留一天吧。

  这样古怪的莫名的心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看到他就觉得安心,他微笑她便觉得幸福,这样的感觉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啊。

  不敢去问他的名字,不敢轻易地碰触他,担心在靠近的同时他会像妖精一样忽然消失,所以,即使注定他和她只能有短短的时间在一起,也希望能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

  把自己的生⽇告诉他,是因为知道他很温柔。尽管不爱说话,却一直很温柔地对她微笑着,被那样温柔的眼睛注视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关爱的错觉。这样温柔的他一定能体察她不敢说出口的愿望吧。请你留到我満十七岁的那天吧,就当是你送我的生⽇礼物。

  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走掉了怎么办?只好安慰自己说:不会的,让娜,他答应过了,走的时候一定会向你告别的呀。

  夜晚回家时总是全力奔跑着,想要快一点儿看到那个人的脸,只有亲眼见到他的笑容,腔里怦怦失措的心才能恢复正常的频率。

  夜晚的星子啊,能否告诉她,这样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那样害怕他会消失,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吗?还是非要他陪伴不可?

  不怎么喜说话的男子,有一双深邃幽蓝得像是夜空般的眼睛,看不透,摸不着,近在咫尺,也让人觉得是远在天边。不管笑得多么美丽温柔,也还是会让她感到悲伤的人…

  今夜的月亮特别圆満,是第几个月盈之夜?

  心情患得患失,却幸运地遇到一个大主顾,早早卖光了所有的⼲酪。比往常更努力地向家跑去,以前,只是间屋子,因为多了一个人而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心跳得好快,夜晚的风拂她的长发,如果不再快一点儿…

  这样想着,却远远地见到有人悄悄地从屋子里牵出马来…星月明亮,那个人⾝姿拔,浅金⾊的长发披洒及

  “骗子…”

  在还理不清心中的感情是恐慌、寂寞、害怕、失之前,不试曝制的大喊已经由嘴巴里失礼地发出了。

  彼不得他会怎样看待自己,顾不得这样是不是难看,她只是跑过去,抓住他的披风,哭得连话音也破碎掉了“为什么?明明约好的,走之前,要和我告别的。怎么可以一个人偷偷地走?我会担心,我会害怕,也许会发疯一样地去找你。说好的,要告别的…”

  哭泣着的脸一向是他所不喜的。可是眼前的少女每次哭泣流泪他却出奇的没有感到厌烦。清澈的带一点儿浅绿的⽔蓝⾊眼睛,不停地涌出眼泪,篮子扔在地上也不管,紧紧抓住他⾐服的少女明⽩她现在是为何而悲伤吗?

  在她发现以前,在她还没有搞清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前,他早早就发现了呀,让娜看着他的眼神,那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所特有的纯真的美丽啊。

  连名字也没有问过,却轻易地爱上他,这样的女子,到底是轻薄还是幼稚呢?

  “我也许就是因为不想看你哭的样子,才想悄悄离开吧…”低声回答着,而这句话,又是虚假的温柔呢,还是‮实真‬的呢…

  “是…是这样的吗?”少女低着头,哽咽着,却还是放开了抓紧他⾐服的手指。这本来就是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他一定是会离开的。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啊…但是,为什么,初次见到他后只觉得‮奋兴‬和愉快的心情,同样是分开,现在却变得如此的悲伤了呢…

  他望着她,这个纯真爱慕着他的少女,无关⾝份,无关其他,单纯得没有任何理由便倾慕着他的少女,这个夜晚,这个少女,将成为他复杂人生中难脑粕贵的温柔纯⽩的回忆吧…

  癌⾝,低头,拨开她浓密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让娜,好女孩儿,晚安…”

  说晚安,却不说再见。因为即使说再见也一定是再也不见。

  不留下思念的种子,不做更多的告别,模糊视线中俊雅的男子翻⾝上马,马蹄嗒嗒…他走了…

  “呜…呜…”

  无法抑制的眼泪,不停地涌出,视野中什么也看不到,因月光,因眼泪,化成⽩茫茫的一片。⾝边不知名的树正在开花,片片飞转,都成为朦胧的一团一团。

  那骑着黑⾊的马,⾼贵温柔的男子回到他的世界中去了,虽然并不了解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却一定是与她的世界没有任何集…

  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让娜拼命地擦脸,想把眼泪抹掉,想把镶嵌在视线中的那个⾝影抹掉,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妈妈,为什么让娜会感到如此的痛苦?

  ⽩⾊的手帕,镶着繁复的‮丝蕾‬,出现在眼前。

  惊疑地仰起头,⽔晶般的眼瞳霍然睁大。

  ⾝形拔、⾼大、美丽的男子像幻影般站立在面前。

  为什么呢?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又会回来?谁来告诉我,这是幻影,还是‮实真‬?

  “眼睛又睁得那么大,让人觉得快掉下来了啊。”男子淡淡地说着,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冰冷如坚固的面具,隐蔵着他真正的情绪,让人无法判断,无法捉摸。他忽然伸出手,用手帕试去她脸上的泪,美丽得仿佛遥不可及的男子却有着无限温柔的声音:“不要哭…我不喜你流泪。让娜,你微笑的样子比较美。我只是想回来告诉你这句话。”

  双手捧住的小小的脸上眼泪依然在不断地扑簌掉落,他弯下,把手帕轻柔地系在少女的腕上,长长的金发流⽔一般划过她的肌肤,沾了夜⾊,凉凉软软…

  “以后,你再哭泣的话,看一下我送你的手帕,就会想起我说的话,让娜,你微笑的样子最可爱。”捧起她的脸,月光下,那目光深邃、金发长长像是魔法师般的男子认真地说着。眼睛,是一种魔法。一种让人相信你说的话的魔法。这样认真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某人,说出温柔的话,即便是再坚固的心也会当场融化…

  “不要,不要!”重复着,从小小的菗泣的庒抑忍耐的声音直到终于抬头大声地嘶吼,让娜抓紧了他的手腕,在月光映照下布満泪痕的脸带着痛楚的惶然的却是绝不放开手的决心,手握得那么用力,被那纤细的手腕握紧的地方传来滚烫的温度“我不要你走!不要你离开我!”

  从来没有任过的她像孩子一样不顾一切投⼊他的怀抱,抓紧他的⾐襟,忍耐着內心‮实真‬的愿望只要求得到小小幸福的少女消失了…面前的是一个因为被点燃爱火而烈、勇敢、美丽得让人不敢视的女孩儿,小小的脸上布満眼泪,以及,绝对不放手的决绝“如果,如果你就那样离开,那么尽管我会难过,也会慢慢地忘记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委屈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映着天上流离的月光,木樨花香随风传来,金发长长的少女侧头凝望着他,那么温柔,那么哀伤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要送我手帕,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温柔,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做会让我本不想再离开你了,即使明知你一定是和我在不同世界中的人,即使明知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即使明知这全是我无礼地单方面在任,也还是想要紧紧抓着你的手,不想放开,不想让你走,不想分离。因为我、因为我…我已经爱上了你。”

  怀中的少女不停地哭泣,纤细的手腕紧紧抓住他的⾐襟。柔弱的力度,只要轻轻一挥,就可以挣脫,可是…他竟然没有办法做到如此轻易的事。

  少女⾝上像是有着无形的丝线,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到那小小的⾝影孤单地站在月光下,看到那纤弱的肩膀因哭泣而轻轻地起伏…不知不觉间,就调转了马头,真的只是为了要说一句话吗…或者,自己也对这个女孩子有了不可察觉的眷恋吗?但如果只是这样的理由,是无法说服自己把她留在⾝边的…

  他要的从来不是温柔的感情,适合他的绝非纯⽩如纸的女孩儿,必需是強者,拥有強大的力量能与他并肩战斗的人…面前这个纤细的少女,有可能做到吗?

  按杂的目光审视着依然呜咽不止的她,忽然间心思跳转想到了某个古老的预言。

  也许…他薄轻扬,对心中突如其来的大胆设想觉得饶有兴味。这个少女也许对自己是有用处的呢。虽然人类不可信任,但痴爱恋着他的少女那无瑕的因纯真圣洁而绝对不会背叛的感情应该还是可以利用的吧…

  经过感的认可,理的思考,瞬间百转千回的衡量,冷静的眼睛闪烁起谨慎的光芒,他双手放在让娜的肩膀上,轻声问她:“让娜,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法国吗?”

  少女茫然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的突兀与情景的不相符,但依然按照本意‮实真‬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扬起眉“你不知道英国人正在我们‮家国‬的土地上打仗吗?”

  少女回答:“我知道英国已经占领大部分的法国领土,可我并不特别的为之心痛,因为侵占我家乡土地的并非是英国人,而是法国本地的贵族。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法国。如果法国只是属于贵族们的,那不论是英国的贵族还是法国的贵族,对我而言,都毫无区别。”

  “呵呵,好孩子,你真诚实。”他笑着赞许,月光下,‮实真‬的笑意有着令人为之昏眩的美光彩“让娜,那你爱我吗?”

  并非确认爱情的问话中包含了某种因野心而起的谋,而尚无法分辨人类复杂思维的少女却动地抬首凝眸,尽管轻轻地颤抖,却还是肯定地点着头“嗯…”“如果我是贵族呢?”他挑着眉⽑骄傲地笑着问“是你所讨厌的贵族,你也爱吗?”

  “不管你是什么人…”少女的脸慢慢涨红,却还是努力不低下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希望他深邃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的心。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留在我⾝边呢?”

  听到这句话,少女大大的眼睛慢慢地泛起斑斓的颜⾊,如天上的月华般变换着层层光彩,可以留在他的⾝边,可以和他在一起?

  “真…真的吗?”让娜小声地问着,心儿狂跳,怕是听错了,怕这是梦境。

  “当然。”他向她温柔地笑着,一⾝黑⾐的他像极了人沉沦的恶魔“不过…”勾起她的下巴,拨开她浓密的刘海,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让娜,你有多爱我呢?会为了爱我,而舍弃你的过往、你的名字,甚至你的一切,而和我一起赌一个未来吗?”

  少女在他大大的手掌的包围中缓慢而坚决地点头,离他如此近,她看不到天上的月亮,看不到路边的浓,眼前只有一个人被放大的影像,仿佛,这一刻,这个人就是整个世界。

  优雅的男子露出纯洁如孩子般的笑容,摊开双手,他说:“那么,让娜·达克在此刻消失了。站在这的你是属于我、只为我微笑的天使了…”

  “好的,”少女大大的眼睛中还有着适才的眼泪,雾气氤氲,月光下,娇小纤细的她用力试去眼中朦胧的⽔汽,微笑着保证“你用什么名字呼唤我,我便是谁。”

  好决绝、好美丽、好纯粹的感情啊…他凝望着她,像望着奇迹般,那是自己终⾝也不会拥有的感情吧…即使本⾝也会产生不舍、喜、眷恋种种情绪,却因为过浓的寂寞的稀释而变得浅淡如随形的影子分不清是虚幻还是‮实真‬…

  侧头凝视着她,不知道出于何种动机,他忽然说:“我也许…正在对你做一件残酷的事情哦,即使这样,也还是选择和我走上相同的道路吗?”

  少女轻盈地踮起脚尖,竖起食指封住他的,微笑着道:“我认为呢,幸福与不幸是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帮我决定的事。所以,不论在你⾝边的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会责怪他人。因为…”

  大大的眼睛包含了没有诉诸语言的更多的感情,有寂寞、有失神、有温柔,但更多的是甜美,少女露出大大的笑脸,鼓起勇气说:“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起让我失去你,让我和你分开,更残酷的事了。”

  闻言,他心底涌起不知名的东西,久违的、酸酸的、涩涩的…但却随即将它否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呵呵,这种决绝纯粹美丽的感情又可以持续多久呢?

  在残酷的自然法则下,太美丽的生物是无法持久生存的,大地因而充満丑恶。但站在面前,少女的⾝姿,得直直的,凛凛地站在舂风里,融化了宝石般的⽔蓝⾊眼睛决绝地凝望着他。那确实就是一种让人背脊不由得升起寒意的…美丽。

  手轻柔地拂过她的长发,笔直地伸向南方,背后,一轮绯红的圆月已升至中天,月光倾洒而下,照亮流离在风中伤舂的‮瓣花‬和他如月⾊离闪耀着细微光泽的金发,望着少女,他下达初次的命令同时也是对她能否成为伙伴的考验。

  “去南面的昔浓城觐见法国新的君主!在那里,你便会再次与我相遇…”轻吻着她闪光的卷发,他微笑着如是说。

  任夜风掠起比夜⾊更深沉的墨⾊斗篷,有着深邃莫测坚毅眼眸的男子那琊气惑人的笑容像极了引人走向不归之路的…暗夜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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