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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回 入门因点化,市井求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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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门外人谈道法修为,如隔靴搔庠。虽洋洋万语千言,话头禅而已,终究不得要领。⼊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对于道中人来说,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可就是这层窗户纸,很多人终其一生、皓首穷经也摸不到门径。回头望,要么是自己顿悟,要么是有人点化。)

  这天晚上我没有上晚自习,一个人躺在宿舍里休息。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朦胧间,我听见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听说话的声音是风君子和尚云飞…

  风君子:“没想到石野能在梦中神出游,真是了不起!”

  尚云飞:“你还有脸说了不起,你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教他这种旁门左道吗?”

  风君子:“云飞,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旁门左道,其次这也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做到的,我事先也没想到。”

  尚云飞:“那你说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说一说有什么办法?”

  尚云飞:“只要他心神淡定,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用不着勉強什么。”

  风君子:“真是⾼人啊,什么闲事都不管。这一次他当然可以没事,下一次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福寿之道。”

  尚云飞:“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闯的祸你来补救。”

  风君子:“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一点不错。不过事情不是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教室里出现了那个鬼,没有那个鬼女孩石野也不会有今天,所以解决问题应该从她开始。”

  尚云飞:“风君子,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我听说蔵密有六成就法门,你把中成就法教给那个小女鬼,把梦观成就法教给石野,大家不就都没事了,这才是我们这种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尚云飞:“搞了半天你在打密法的主意。你有没有搞错!六成就是⽩教的法门,我上师是⻩教活佛。再说了,石野这种人有天生神通,极容易落⼊魔道,本不适合修习密法,我师⽗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我师⽗答应了,石野能够诚心向佛吗?”

  风君子:“门户之见!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他的天资确实差了一点,但也算得上千里挑一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救人,又不是哪门哪派在拉壮丁⼊伙!”

  尚云飞:“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风君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求你了,我自己解决。但是石野的事情,以后你就少揷手,他怎么去做你都不要⼲涉,不要天天说什么谁又落⼊琊道魔道的废话。”

  …

  这天夜里,我依旧在重复那个梦。从寂静校园里走过时,浑然不觉⾝处梦中。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教室门前。当我伸手去推门时,突然发现有人在门上用粉笔写了个大大的“梦”字。这个字就像一道符咒,也像黑暗中的一道无声闪电,刹那间把我点醒!当然我不是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而是在梦里惊觉,想起来这个场景就是我连⽇来重复的梦境…我在梦中醒悟自己正在做梦。

  这一刹那间我的意识不再混沌,而是恢复了神智,脑筋飞快的运转起来:按照以前梦中的经验,我只要推开这扇门,那个小女孩就会听见,并且会抬头看见我。然后呢?然后她就会问我:“你是谁?”再然后我就会醒来。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样呢?我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面看见了小女孩的眼睛,耳中听见她的问话:“你是谁…?”

  这声音不大,细细的,还带着一丝怯意,但在空旷的教室里听起来异常清晰。我推门而⼊,说出了连⽇来一直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说出的话:“小妹妹,不要怕,我叫石野,你叫什么名子?”这一次,我在梦中终于走进了教室,没有习惯的惊醒。

  “我叫依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长时间?”

  这一声哥哥叫得奇怪,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而在此之前,每当我看见她就想到了我妹妹,而她第一次看见我就开口叫我哥哥,叫的还那么自然。听她的语气,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刚刚睡醒,看神⾊确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我曾经很多次在心中设想如果她开口说话会说什么,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谁着的吗?”

  “睡着以前?”女茫然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似乎很吃力的在回忆。她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中却有一种旋涡般的昅力,我不由自主的与她对视。恍惚中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她的瞳孔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将我整个人都容纳进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突然一变:教室还是这间教室,桌椅的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细节不对!门窗桌椅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教室里仍然是空的,没有灯,只有月光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教室中间的一张课桌两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小女孩,她对面是个三、四十岁的左右的妇人。我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妇人的侧后,看不见她的脸以及表情。

  “依依,把这杯果汁喝了,喝完之后你就会好好睡一觉的。”妇人的声音很温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音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感觉…绝望,彻底的绝望!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本能的叫了一声“等等!”

  不料我的话音刚刚响起,眼前的情景又变了。教室中的人不见了,但窗外却亮起了火光!有人在开篝火晚会吗?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象与我悉的校园大不一样,初中部的教学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的树木分布依稀还有一点点悉的影子,但比我平常所见都低矮了很多。广场上的人很多,都围着中间由两层课桌拼起来的一座大讲台。⾼台有五、六米宽窄,上方拉着电线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电灯泡,正‮央中‬拉着红布大条幅。条幅上刺目的⽩字写着:打倒…柳子规!周围的人们挥舞着标语、红旗、喇叭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喊着歇斯底里的口号,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还有人⾼举着火把,我看见的火光就是来自晃动的火把。

  ⾼台正中间跪着一个人,灰⾊的中山装已经被扯得披一片挂一片不像个样子,头上戴着一顶⾼⾼的⽩⾊纸筒帽,帽子上还歪歪扭扭写満了鬼画符般的⽑笔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此时正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向后掰着他的手臂,同时用力的按着他的后脑向下庒,脸几乎贴到了地上。这两个人按着中间的那个人,一边还带头喊着口号,随着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台下就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我突然认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站在跪者的左手边,正在用力的按住他。此人面目依稀就是今天芜城中学的校长何卓秀!只是年轻了许多。我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应该说是年轻的何校长,突然有一种感觉钻⼊了我的脑海,这种感觉就是…強烈的‮感快‬!这种‮感快‬像魔鬼一样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到我感觉的是何校长的內心,因为我听见了他內心的声音。

  “平时⾼⾼在上的人也一样被我按倒在地!你比我有学问!你生来比我优越!所有的人都尊敬你!我恨你说话时那种风度!恨你走路时那种‮势姿‬!可是你也有今天!也一样被我踩在脚下!所有的人都对我呼!这感觉太了!…”

  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有人往上丢东西。不是西红柿也不是蛋,而是他们手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还夹着大大小的石头。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紧接着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都冲着⾼台‮央中‬的那个人。可惜这些人大多扔的不是很准,波及到那人⾝边的两人。两人见状松开了手闪到一边,但闪开的时候又很不甘心的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只见⾼台‮央中‬那个人刚刚直起,⾝体又向前一晃,头冲下栽了下去,⾝影淹没在狂热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更多的人却在嘶哑的呼…

  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是校园吗?我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是幻觉吗?正在我惊疑之间,⾝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话音:“你看见的不是幻觉,是‮实真‬场景的重现,它存在于鬼魂的记忆中。”

  随着话音响起,眼前的异像突然消失,我仍然站在教室的窗前,但学校的景观已经恢复正常的模样…窗外仍是静悄悄的夜⾊与森森树影。我转⾝,风君子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教室的另一侧,见我満脸困惑,没等我发问就指着教室中的那个小女孩说道:“你不要奇怪,现在你在她的梦中,我在你的梦中…你刚才看见的是她的回忆…我对你讲过他心通,你在她的梦中感应神,也感应到鬼物的他心通,就是鬼通…你刚才在她的回忆中能够感受别人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风君子显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一开口几乎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我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问:“风君子,我是在做梦吗?那你怎么来了?”

  风君子仍然在笑:“你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我不来你怎么进得来。你确实在梦中,但这不是一般的梦,这是我的独门道法,现在给你解释你是不会明⽩的。我告诉你,这个小姑娘是二十年前我们芜城中学柳校长的女儿…二十年前柳校长⾝亡,他的女服药自尽,这是轰动芜城中学的大事,只是当时还没有你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个小姑娘刚刚醒来,她的疑问更多,你们慢慢聊吧,你恐怕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让她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只记得她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你把她‮醒唤‬的,那你就和她解释一切吧。这个地方森森的太吓人了,我可不敢待在这里。”风君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处理完梦中的事情,明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等我,不要忘了带上青冥镜。有什么事⽩天再说,我要‮觉睡‬了。对了,我在你头放了个闹钟,定的时间是五点一刻,到时候你会醒的。不打扰了,再见!”

  …

  叮铃铃的闹钟声把我吵醒,我睁眼一看,天⾊才微微有点亮。头放了个闹钟,时间指向五点一刻。我的意识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时间才过了仅仅‮夜一‬,我昨夜的那个梦似乎很长,所经历的远远不止几个小时。我记得风君子出现在梦中,也清晰的记得他走出教室,但后来的记忆却有点模糊了。我不太清楚我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和那个名叫“依依”的小女孩解释她现在的处境以及过去的一切,我只朦胧的记得最后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了很久,泪⽔把我的上⾐都打了。鬼魂也有眼泪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上,还好是⼲的。

  我想起来风君子约我今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见面。这是一个梦中的约会,难道会是真的吗?风君子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我去不去?只犹豫了片刻我就决定还是要去!‮开解‬一切疑问的最好办法就是真正去走一趟,如果风君子真的在等我,那梦中的一切就是真的!

  我没吃早饭,简单洗了个脸就穿好⾐服走出了校门。今天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我的⾝体和精神都恢复了正常,前几天那种头晕目眩的难受劲消失了,甚至觉得空气很新鲜还带着一丝香甜味。我到达体育场门口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六点,远远就看见风君子站在那里等我。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远远的对我打招呼:“不要发呆了,快过来吧,昨天的梦都是真的。”

  我有点木然的走了过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仍然在梦中未醒,站在风君子面前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等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依依真可怜!”

  风君子看着我,淡淡的回答:“天下谁不可怜?这个柳依依,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他⽗亲五十年代从‮国美‬绕道‮港香‬回国。解放前一直宣传教育救国论,解放后也回到家乡⾝体力行做了芜城中学的校长,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学者。只可惜死于小人之手,他死后老婆孩子也受走了绝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学校的档案馆里有,芜城中学的校史上也记载一些。”

  “那依依为什么二十年后仍然留在教室里,成了你所说的神?她是回来报仇的吗?”小时候也看过一些鬼故事,对鬼魂报仇一类的情节记得比较多。

  风君子一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尚云飞那个家伙又不肯把中成就法教给我。我想还不是因为你,动什么青冥镜,照出事来了!还有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那张课桌,你有没有注意,昨天你梦中看见的那张课桌就是现在依依坐的那张桌子,虽然过了二十年,那张桌子一直在教室里…”

  风君子一提醒,我也有点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的课桌很有意思,并不统一的以新换旧,只是哪一张桌子坏了就找工友来修,实在不行了就换一张新的,反正样式都一样。这种情况有可能在别的学校也发生过。这样一来,就很有可能有那么一张桌子,因为保存的比较好一直没有损坏,就一直留在教室里被一批又一批‮生学‬使用,甚至是二十年。前两天何军用小刀在桌子上刻字,桌面露出来的新纹路是纯⽩⾊的,非常硬。我认识这是山里面的野核桃木,是一种非常结实耐久的木材,我们那里的木匠一般用来做家具腿,用几十年是完全有可能的。我正在沉思中,又听见风君子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想帮她吗?”

  “我确实想帮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风君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要么你本就不要去碰,如果一旦揷手,就要管到底,否则会很⿇烦,可惜你偏偏揷手了。我听说有些人死后,并不知道已⾝已死,如在梦中,如果被人点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神可能被怨念维系直到消散或者心愿已了,我可不希望这世上又多一个怨魂。只是既然我不愿意相信六道轮回,当然也不懂往生超渡,我帮不了她,尚云飞也不愿意帮她。”

  我好像从风君子的话里听出一点什么:“往生超渡?什么意思,你说尚云飞有办法,让她消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君子:“我也不希望这么做,让一个人消失是杀人,让一个鬼消失是杀鬼,杀鬼与杀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我对鬼修之道一窍不通,所以想找个机会看看尚云飞是怎么做的,可惜这小子偏偏不上当,不愿意教我。”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朦胧间我听见他和云飞的那段对话,提到了“梦观成就”、“中成就”等几个词,于是问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听见尚云飞说你想打密法的主意,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的脸⾊有点尴尬,⼲咳一声答道:“我确实有想法,想研究研究他们的密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帮你…既然尚云飞不上当,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学点东西。”

  “让我学什么?你要教我法术吗?那太好了。”

  风君子摇‮头摇‬:“别⾼兴的太早,我只懂丹道,而我的丹道你现在本学不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能让她见到当年的何校长,神一旦心生怨念就⿇烦了,所以我打算暂时把她收了,等你能帮她的时候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能见何校长…把她收了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能帮她?”

  风君子:“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何校长是她的仇人,但是一个人的错是仇,而天下人都错了又应该找谁去报仇?我们不了解那个年代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这段恩怨。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照顾你自己,只是在梦中见她一面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想帮她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现在首先要学的是物本培元、強⾝健体之道,这也是修行人要做的第一步,称之为练形。至于怎么练形,我没有办法直接教你,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你不教我,我怎么领悟?”

  风君子神神秘秘的一笑:“世上的⾼人又不止一个,你今天就跟着我吧,我会带你见识见识。”

  我跟着风君子走进体育场,这是芜城市一处开放的市民休闲场所。早上六点钟左右,有很多人正在草场上锻炼,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舞剑,广场‮央中‬一群老头老太在打太极拳。风君子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太太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回头指着这群人对我说:“‮考我‬考你的眼力,这一群练太极的人当中,你看出有什么人的特别之处了吗?”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猜测着问:“你说的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风君子有点想笑又忍住了:“那个老太太是我小学的班主任,⾝体不太好,我说的可不是她。你看看那个老爷子,穿⽩⾐服的那个。”顺着风君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位老爷子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穿一⾝纯⽩的练功服,在场地‮央中‬正一招一式的比划着。看他的动作比其它人似乎要标准很多,举手投⾜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气势,但我并没有看出来其它的什么特别之处。

  我看了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风君子。风君子看出来我心中的疑问,笑着说:“你果然仅仅是眼,看不出其它的东西。你不是带青冥镜了吗,用青冥镜照一照就知道了。”

  用青冥镜?我记得我是用青冥镜看见的依依,依依是个鬼耶!难道这光明媚的早晨,鹤发童颜的老头也会是鬼吗?我拿出青冥镜对着那位老爷子,小心的从镜面中看去,果然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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