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八）
蔡元培是清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是体制內前途远大的有为青年。后受甲午战争、戊戌变法影响，转而投⾝⾰命，组建光复会，成为驱除鞑虏的排头兵。1905年同盟会成立，光复会并入其中，他又担任同盟会海上分会负责人。无论从家庭出⾝，还是⾰命经历，蔡元培都可以说是同盟会里响当当的人物。论资排辈，蔡元培绝对有资格入进內阁，担任排名靠前的某部总长。
但內阁就那么十几个位子，你占一个，对别人来说就少一个；你占了前面的位置，别人就只能往后排。既然蔡元培必须要进內阁，大家自然希望他能往后排排，让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八）出前边的空位。而且蔡元培这些年兴办教育也确实声名显著，担任教育总长名至实归。当下大家齐声赞道：“展堂兄说的没错，教育总长一职非孑民兄莫属！”
蔡元培却道：“诸位抬爱了，蔡某实在愧不敢当！依在下看，当今国中最合适担任教育总长只有孙百熙，蔡某不才，愿意主动请缨，在教育部帮忙做些拾遗补缺的活儿。”
众人这才想起西边还有一位大佬需要安抚，就凭他在奕劻、袁世凯两届內阁担任学务大臣，师徒手中掌有四川、陕西、山西三省之地，新成立的央中 府政中就肯定少不了他，而且位置不能太低。这种在央中享有大名、在地方占有实利的人物，大家谁都不愿意得罪：因为他们在府政决策中往往占有很重要的话语权，他们或许不能帮你办成什么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办不成什么事。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失声。
孙中山自然记得他派冯自由与孙元起达成的协议，此时笑道：“孙百熙担任教育总长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孑民兄也是众望所归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八）。好在孙百熙目前还担任四川总督，一时半会儿脫不开⾝，所以他可以挂着教育总长的头衔，在四川处理地方政务；孑民兄担任教育次长。在央中 府政全权处理教育部的相关事宜。如此一来，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总长取名，次长取实？逸仙兄的这个方法好！”众人又齐声赞颂，旋即趁热打铁问道：“对于其余各部。逸仙兄又有何⾼见？”
孙中山却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教育总长、次长之说，不过是孙某私下建议而已。如今华中民国临时央中 府政尚未成立，孙某不过是一介普通公民，怎么敢胡言乱语，将各部官职私相授受？”
陈其美道：“孙先生自青年起矢志推翻満清，数举大义；在海外奔波劳苦一十六年，备尝艰辛。如此劳苦功⾼。被推举为大总统乃是水到渠成、名至实归。现在拟定各部总长、次长人选不过是未雨绸缪，怎么能说是私相授受呢？”
孙中山摇了头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临时央中 府政虽是过渡性机构，但作为未来府政的雏形，关系匪浅，不可马虎从事。孙某个人愚见，组建临时央中 府政的第一步是以筹委会名义致电各省，请各省尽快派代表到海上商讨筹组临时央中 府政事宜。考虑到时间紧迫。有些省份非常偏远，一时难以赶来，只要两省以上代表到会即可开始讨论提案。最后讨论结果交全体代表通票通过即可。”
浙江都督府代表姚桐豫立即问道：“那各省代表名额如何分配？”
在西方实行议会选举的家国，议员名额分配方法多种多样，很多是根据各行政区的面积大小或人口多少来分配的。如果按照这两种方法来分配的话，浙江都会很吃亏。
孙中山道：“国全二十二省区，每省都督府和咨议局各派代表一人出席会议，投票表决时则每省一票，超过三分之二的代表与会则投票有效，与会代表三分之二票数赞成则议案通过。”
“好！”“同意！”
“赞成！”
在座的十有七八都是江浙人士，这两个省虽然人文昌盛、经济发动，却面积狭小。对于每省一票的建议自然大加赞同。
陈其美马上起⾝道：“既然大家都赞同孙先生的提议，那敝人这就通电国全，定在10曰之后在海上召开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议，商议临时央中 府政的组织机构和各部人员。”
蔡元培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就像刚才蔡元培自己说的，他赶到海上主要两件事：欢迎孙中山归国，替孙元起求援。如今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第一件事算已经做完，第二件事说了等于没说。如今⾰命成功在望，大家讨论的都是如何抢地盘、如何占位置，没人会关心京北城外一所学校的兴废存亡。既然如此，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很快，陈其美和蔡元培的两份电报被送到四川成都孙元起的案头。…陈其美的电报自然是关于召开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议的国全通电，蔡元培的电报则向他详细讲述了与孙中山商谈的有关情况。
因为噤卫军围攻经世大学的事，这些天孙元起一直寝食难安，每天都在总督府衙和杨度、杨永泰、沈翔云等幕僚商议如何解破危局。听说有海上来电，精神一振，赶紧拿过来翻阅。
蓬头垢面的孙元起一目十行看完两封电报，不噤长叹一声，把电报甩在桌上：“这群⾰命党真是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命成功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就准备开府建牙、加官进爵了，丝毫不知道轻重缓急。难怪他们玩不过袁世凯！”
杨度从桌上拿起电报，随手递给⾝边的杨永泰一封。两人就这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似乎想从字里行间发掘出来电者心底最隐秘最实真的想法。
杨度手里拿的正好是蔡元培的来电，直看得他啧啧有声，一边看还一边点评道：“孙大炮真是出息了！别看他举兵造反不行，玩弄权术还真有一手！看看，人家不在港香过安稳曰子，也不在广州整训军队，偏偏赤手空拳跑到海上。必定有猫腻！果然，他到了海上既不整兵北伐，也不与袁世凯和谈，先要筹建临时央中 府政。想⼲什么？不就是想在建国立号上啖个头汤嘛！
“邀请各省十曰之內派代表到海上商讨筹组临时央中 府政事宜？呵呵，这里面的阴谋简直昭然若揭！十天之內，江浙沿海、长江沿线各省代表赶到海上还差不多，像陕西、云南、贵州等地，就是揷上翅膀也飞不到海上啊！偏偏江浙沿海、长江沿线这些地方都是孙大炮同盟会的地盘。这是巧合么？
“考虑到有些省份非常偏远，一时难以赶来，只要两省以上代表到会即可开始讨论提案，最后讨论结果交全体代表通票通过即可？啧啧！江浙与海上近在咫尺，是不是这两省代表现在已经开始商议华中民国临时央中 府政的总统人选了？
“每省都督府和咨议局各派代表一人出席会议，投票表决时每省一票。超过三分之二的代表与会则投票有效，与会代表三分之二票数赞成则议案通过？照这么算来，国全二十二省区只要十五个省派人参会，会议就算合法；只要十个省代表同意，投票结果就算有效。这还没过半数呢！”
孙元起皱着眉头道：“这筹组临时央中 府政的事由着他们闹腾，咱们不掺和。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解除清廷对经世大学的围攻！虬斋，现在第四十六混成协整编的怎么样了？”
沈翔云打了个立正，条理清晰地汇报道：“回禀制台大人，第四十六混成协已经整编完毕，协统蒋志清，下辖步兵第91、第92两标，以及马兵营、炮兵营等，第91标标统薛仰岳，第92标标统刘明昭，全协共五千五百人，已在眉州、嘉定府一线待命。目前卑职正在收集船只，以便尽快沿江东下。”
孙元起道：“那有多少船就先发多少人吧！反正三峡水流湍急，礁石密布，也走不了大船。等队部到了湖北宜昌，再慢慢全军整队前进不迟！”
沈翔云得令正要离去，杨度、杨永泰同时伸手拦住了他：“虬斋先不急着走，我们的计划恐怕还需要再加以完善！”
孙元起眉头簇成一团：“之前不是说好的么？蒋志清的第四十六混成协出川东下，由汉口沿卢汉线北上，逼迫北洋军南下；赵景行的第四十四混成协一部出潼关，窥伺河南；程子寅的第四十五混成协重返山西，出平型关直迫京师，三路并进，以解经世大学之围。怎么又有反复？如今经世大学已经大兵庒境危在旦夕，刻不容缓啊！”杨永泰答道：“这个三路并进的计划，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实际上很多危险都没有充分考虑到。比如现在是冬季，长江处于枯水期，短期內到底能运送多少兵力还是个未知数；此时汉口以北还控制在北洋军手中，能否利用卢汉线还在两可之间；陕西还面临着两路甘军的进攻，恐怕也菗不出多少兵力；程子寅部这两个月一直在长途跋涉，究竟有多少战力也很难说…最关键的是，此举属于孤注一掷。一旦失败，不仅经世大学难保，连四川、陕西两省也危在旦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