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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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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欣喜之余,忘记了昨夜给东西他吃的那个人,自己在这里遭遇大难,几乎将小命送掉,显见这座破庙,是个不祥之地,他想:“这地方太僻野了,讨饭也讨不到,我该走了。”

  抬步,走出了庙门,没有考虑的往东行去。

  他突然想起了供台之后,还有⼲粮,还有⽔壶,这是救命的恩物,不能丢掉。

  转⾝,很快的走回破庙,到供台后面,拿出了剩下的⼲粮⽔壶,又要走。

  见物思情,他呆立在供台后面,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走,我说过,非等看见了那位恩人才走的。”又想:“人家救我,现在没有力量报答他,应该知道他的姓名,将来好报答,我不能走。”

  他很倔強,也很坚定,一旦作了决定,就会照着决定去做。

  因此,他放下了⽔壶,又放下了千粮,安心的等候那位救他的人来。

  大,渐渐的暗了,微风袭动,树叶飕飕作响。

  唐圣华呆立在破门口,等候他要等的人。

  他很有耐心,一点也不显得急燥,直到天黑,他才摇了‮头摇‬,回到供台上。

  ⽩天里,他受了一场惊恐,又挨了人家耳光,这时,他仰卧在供台上,用手摸抚着挨打的脸。

  泪,又滴下了,敢情,他的脸还有些肿,也隐隐作痛。

  他不是因为挨打而掉泪,他摸着脸,想起了他的悲苦遭遇,爸妈要是在的话,谁敢欺侮他,又怎会落到眼前食住都无的地步?

  想到这些,他流泪了,流得很多,最后,哭出轻微的声音。

  夜阑人静,山野的破庙,孤伶伶的就只有他一人,幸亏他在这两年中,过惯了这种生活,否则,这孤寂偏野之夜,实在叫人害怕。

  他辗转在供台之上,一味寻思过去,想得太多,太远,说什么也睡不着。

  “孩子!你怎么不走?”

  三更天了,庙里黑暗无比,突然,有人如此的问,不过,声音很低。

  唐圣华想⼊了神,这声音他没有听清楚,恍惚中,又像有人发问。

  他翻⾝坐起,侧耳听,很静,没有声息,叹了口气,又躺下了。

  “孩子你怎么不走?”

  这次他可听清楚,心说:“你怎地非在晚上才来?我不走,还不是等你——”

  他好生喜,忙道:“我就是因为等你才不走的。”

  “啊!不要下来。”他怕唐圣华下供台,先惊诧的啊了一声,再加阻止,又问:“等我⼲什么?孩子!”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你哩。”他略略一停,又道:“昨夜,你是怎样走的?”

  “嗯!不要报答!我吗…”他考虑一下,冷冷的说:“是从后面小窗口走的啊!”唐圣华心中很震惊,忍不住“啊”的一声,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孩子,今天你受罪了。”

  唐圣华又惊得大呼一声,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我在屋梁之上。”

  “我仰卧在供台上,怎么没有看见你?”

  “哈哈!要叫你能看见,我也不敢睡在屋梁上了,哈哈!”

  “…”唐圣华不只是惊奇,简直是佩服,故而没有说话。

  “孩子!你有胆有识,我很佩服,将来定可以替你⽗⺟报仇。”

  小心灵非常舒畅,刹那间又被另一个问题冲淡了,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事?再说我的武功太差了,怎么谈得上报仇?”

  他心中在思量,嘴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我不会武功,怎么能够报仇?”

  “哈哈!我看见了那两个家伙,再听你说叫唐圣华,就判知了你家的事,你快找⾼人学武功呀!”

  “唔!”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蔵在屋梁上的,那两个家伙是谁?”

  “他们快到庙门,我也到了梁上,两个家伙是你⽗⺟仇家的手下,他们正要寻你,斩草除!”

  “那个丑鬼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杀他?”

  “他们刀放在你的喉咙的当口,我就想杀他们。可是,我怕你将来寻不出仇家,特别替你保留这条线索,而未下手,后来,那姓⽩的出面,我就放心了。”

  啊!敢情这位怪人在暗中保护唐圣华呢!

  唐圣华感动得流下泪来,他不知应该怎样答谢人家才好,好半天没有说话。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庙里的人又寂静了。少许,苍老的声音又起:“孩子!这地方对你不利,你明天就走吧!”

  “不!”很坚定,接着说:“我不走啦!”

  “为什么?”

  “我要拜你为师,好教我的武功…”

  对方急了,赶忙截住道:“不成!不成!我的本事你学会了,也报不了仇,快去另投名师…”

  唐圣华也急了,抢着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宁可饿死在这里,也不另外找师⽗。”

  “嘘…”

  对方长长的吁了口气,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因为,他今天亲眼看见唐圣华的杰作,是那么勇敢,那么固执,坚决,如果不答应他,他真能作到他的诺言,极可能饿死在此,答应他,未来的收场…

  对方想了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几岁了?”

  唐圣华好不⾼兴,忙道:“你答应啦!我十三岁呢!”

  “过去学过武功么?”

  “我爸妈教我的。”

  对方又在考虑,经过片刻,苍老的声音又起。

  “嘻嘻!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我有条件。”

  “师⽗!什么条件?”

  对方似乎被唐圣华的机智聪慧楞住了,俄倾,方嘻嘻笑道:“第一,只能算寄名弟子,第二,我们不能见面,第三,要学三年,才能离开,第四,不可以问我的姓名,你办得到吗?”

  唐圣华很仔细听完了条件,本未加多想,当下说道:“师⽗,第一第三可以答应,第二和第四条,却不容易办到,因为我们不见面,怎么能学武功?学会了武功,连师⽗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是大逆不道吗?…”

  对方不容他说完,截住笑道:“不见面,我同样的有法子教你习武,至于我的姓名,将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接受我的条件不?”

  他毫不考虑,忙笑道:“师⽗,我都答应啦!”

  怪人没有笑,沉昑了许久,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今晚,你好好的在这儿睡,明天一早,你出庙往后面山里走,经过四个山头,每过一个山头,都往右转,到最后,经过一道山峰,再往左转,上到一个山,行约两百步,有座坪台,左首是个洞,你就在那儿学武,别忘了路,记住!”

  “师⽗…”

  “还有事么?”

  “我怕你走了!”

  “没有事,我得准备你练功的程序,当然要走啊!别怕!”

  唐圣华犹疑了一阵子,方期期艾艾的道:“今晚没有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一点江湖上的事情?”

  “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比如说东令北环之类的。”

  那位怪人想了片刻,笑着道:“也好!”他略略一顿,接着说:“当今江湖之上,能称雄一时的,莫过于东岭泰山的巫景全,西岭华山的仇尚,北岭恒山的劳贡,南岭衡山的匡易中,中岭嵩山的端木竺如五人。”

  他一口气说出了五大怪杰的名姓,好像对五杰之事,知之甚详,他生怕唐圣华听不明⽩,于是又解释道:“他五人各据一山,名为东岭,西岭,南岭,北岭,中岭,各人都具有绝⾼的本领,统称五岭,再用一信符,作为他们的标记,巫景全用的是一只金令,称为东令,仇尚用的是小幡,称为西幡,劳贡用的是银环,称为北环,匡易中用的铁箭,称为南箭,只有端木竺如用的是铜铃,称为中铃。”

  他稍微歇了一下,又道:“这就是所谓五岭和东令,北环,西幡,南箭,中铃的来渊,五人之中,只有端木竺如最为正直,是凡他们的信符一到,就如同本人到了,天大的事,就得听他们的安排,否则,不出三天,非要死人不可…”

  唐圣华有点不服,拦住问道:“师⽗,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人制止他们么?”

  那位怪人叹了口气,缓缓言道:“这五人的本领太⾼了,同时,他们互订盟约。只是遇见江湖的‘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各一,见五岭占尽了便宜,心气难平,联合挑战,结果大败,你想,以二十一个⾼手会战,都不是五岭的敌手,别的人就不要谈了。”

  “师⽗,你打得过他们么?”

  怪人哈哈一笑,说道:“我呀!只能和他们五人中的一人对敌,多了,我就打不过呢!”

  唐圣华‮奋兴‬非常,不期然的笑了起来,忍不住脫口说道:“师⽗,你有这大的本领,不也可以占据一山,和他们同样的称雄么?”

  怪人冷哼了一声,说:“人各有志,勉強不来的,就拿我说,十多年前,还不是和五岭一样称雄江湖,如今么…

  比他们更…”

  唐圣华心头涌起一阵怪想法,忙截住对方的话,说:“那么师⽗在江湖上的名译是…”

  “哼!你违犯了我的第四条规定,知道不?”

  唐圣华心中一阵歉然,俯首无语,这时,那位怪人的苍老口音又起:“不要难过,以后能不再犯就好。”接着,他又谈起了江湖之事,道:“你在⽩天所说的两位姑娘,的确是一丑一美,丑姑娘是东令巫景全的独生女,名叫巫芳,美姑娘是北环劳贡的女儿,名叫劳秀⽟,刚才你称她们威名,吓跑了‘七令’手下的两员大将,要让她们知道了,非要杀你不可。”

  唐圣华暗中吃了一惊,然他胆识超人,阵惊即过,又问道:“师⽗!你说的七令,是不是江湖中的七令四铃,四箭两牌之流的人物?”

  怪人唔了一声,沉昑半响,方急促的说道:“不错,但他们都愿受我…”

  怪人儿乎说漏了话,急忙停住,语气一变,继道:“就我所知,他们广布眼线,到处搜查…”

  他说到这里,陡然将话停住,显然言犹未尽、唐圣华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是怎样的表情。

  不过,他心思极为精细,只是理解力不够,似懂非懂,抢问道:“师⽗!他们搜查谁?是不是姓唐的?”

  “…”“师⽗,我问错了么?”

  怪人想是经过了片刻的思虑,方嘻嘻而笑,道:“你问的不错,可惜时间不多,我没有法子告诉你,只好以后再说吧!”

  眨眼之间,又听怪人笑道:“我还得替你作个安排,记住路,我要走了,明天晚上再谈…”

  这声音很快消失在庙门外,怪人是怎样走的?何以又快得出奇?他没法子摸清。

  唐圣华在一天之中,连遭生死之变,结果,使得他有了这种奇遇,今后,他就不再怕人家欺侮,也可以立⾜江湖,寻找仇人。

  人逢喜事精神慡,这‮夜一‬,他睡得特别香甜。

  金⻩⾊的太,照了这座破庙,庙內,又现出了光明,一个神龛,一个供桌,除此,真也找不出另外的物件,若有,那就是灰尘。

  唐圣华睡得很甜,嘴角泛出了偷快的笑意,没有苏醒的样儿。

  忽然间,笑意变浓,双手也挣动一下,嘴里喃喃而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师⽗,别走啦!”

  倏见他大声疾呼!两只小黑手,拼命的对空一抓,这时.才见他猛然的坐了起来。

  他努力镇定一下,再眼睛,在光的照耀下,隔了好久,才张眼一看,天⾊已经不早,自己还在甜睡做梦哩。

  翻⾝下了供桌,顺手拿起⼲粮⽔壶,嘴里却说道:“真该死,我怎的这样贪睡,只怕师⽗在等我咧!”

  他经过这阵子好睡,精力充沛,想起师⽗,就不愿稍停,拼命的往庙外奔出。

  他依照师⽗昨晚所说的方向,转往庙后,疾步而行。

  他心无旁顾,一路紧赶,不大工夫,就进⼊崇山峻岭之中。

  这里,没有人迹,没有屋宇,放眼四望,悬崖断涧,怪石磋峨,古木参天,完全是一片原始地带。

  他从来就没有走过这种荒野山区,虽然是在⽩⽇,但眼见深不见底的断涧,奇险万分的悬崖,也不噤使人有心惊魄移之感。

  他翻过了第一座山头,向右转进,又翻了第二座山头,仍旧往右抬步。

  他急着要达目的地,忘了劳累,过了两个山头,又走了一半的行程,忽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心说:“我何不将⼲粮吃完再走,既肚子,又减负担。”

  他当即作了这个决定,找了一块大青石,往上一躺,舒展了四肢,再坐起来吃喝。

  他得意洋洋,吃着,喝着,眼睛还不停的探看四下里的景物。

  何消片刻,将剩下的⼲粮吃完,⽔壶的⽔也光了,下了青石,再继续前进。

  唐圣华原来是在一鼓作气的神情下行进的,是以不觉得疲乏,那知这一停歇,原有的那股子冲动,无形中就打了折扣。

  他走了半里多路,就感到不太得劲,但他不相信自己,依然振作精神抢奔。

  两里路过去了,‮腿两‬就有点发软,同时,脚掌也感到隐隐作痛。

  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奔走了这许多山路,的确是有些疲累。

  这孩子个特強,意志极坚,只要他认为该做的事,纵然是刀山剑林,他也无所谓怕,因此,他想:“我唐圣华就这样的没有出息?这点点山路,居然感到疲惫,我应该振奋起来.即使跑断了‮腿双‬,也要提早赶到师⽗指定的地方。”

  他暗中发了狠,一咬牙,精神百倍,昂然跨步,继续向前赶奔。

  这一发狠不要紧,可就不停的直转了四个山头,山路行走,比不得平地,崎岖不平,不去说它,棘遍布,怪石如⿇,本就找不出路来。

  也亏这孩子发狠,否则,别说四座山头,就连两座山头,也别想走得过去。

  可有一层,唐圣华脚也破了,小腿几乎全是伤痕,鲜⾎不住的外冒,都条破子,已经够破的了,如今呢,简直就变成了零碎,找不到一点好来。

  然而,他顾不得这些,还是勇往直前,朝目的地进发。

  他満头大汗,爬上了山峰,向左转迭,走了不过半里路,再留神一看,不由他叫声:“妈呀!”

  为什么,因为山岭左转半里,即是一个山涧,非要渡过这个山涧,才能到达对面。

  这个山涧的距离只不过三丈多,其深,可就难得见到底。

  他站在这儿发楞,望着山涧,露出了神丧之容。

  他自己也不知楞了多久,倏地灵机一动,想道:“师⽗指点我到此,决非无路可通,或许另有秘径,和过涧之法,我何不找寻一番?”

  心念一动,沿着山涧,向东慢慢的走过去。

  他越往东走,山涧越宽,地势也越⾼,东面看来是没有多大希望。

  于是,回头往西行,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西面。

  西面和东面的情形差不了多少,不过,这面的地势,凹凸不齐,⾼低起伏不一,显得有许多奇特之处。

  走了不到一里路,却见在凹处,突出了一株数人合抱不了的古松,枝桠斜在断涧之中,他心里明⽩了,这裸古松,极可能就是过涧的跳板。

  他站在离古松三丈多之处,仔细的探查.果然,他发现古松的耝⼲上,系着一条指姆耝细的葛藤。

  葛藤的另一端,因为松叶遮住,看不真切,唯葛藤绷得很紧,不像是天然生长而成的。

  唐圣华笑了,笑得很甜,他明⽩这是怎么回事。

  脚下加劲,走到古松之下,努力的攀上了枝⼲,将那条葛藤摇了许久,奇怪,如此长而细的葛藤,竟摇不动它,似铁条般的生了

  他双手握紧了葛藤,脚下踩着松枝,很小心的,往前端试探着移动。

  这孩子真苦了!脚在流⾎,小腿的⾎也没有停,松枝并不平坦,加之松叶如针,刺在小腿之上,那份活罪,真叫人难以忍受。

  可是,唐圣华咬紧了牙关,告诫自己,不吃得苦中苦,决难为人上人,因此,他不以为意,慢慢的,仔细的,往前端探进。

  不大工夫,他前进了两丈多,这个时候,情况又是不同。

  原来这棵古松的突出部份,只到此为止,但在古松最前端的枝⼲上,又多了一条葛藤,分成上下两条,看起来上面是扶手,下面是藤桥。

  唐圣华心中非常紧张,也害怕得很,双手紧握葛藤,浑⾝疼痛的不敢移步。

  风起了,松枝摇曳不定,两条葛藤,更是摇晃不已,低头下着,心都跞出了口腔。

  山涧深不见底,摔了下去,要不粉⾝碎骨才怪!

  唐圣华的脏脸上,现得很沉重,他想了许多,只见他坚毅之⾊又起,自言道:“刀山剑林,我都不怕,难道我就怕这个吗?再说,目的地已在眼前,为了这两丈多远山涧,使我全功尽弃不成?走!”

  走字一落,抬步踏上了葛藤,一步一步的往对面探进。

  风更大,山⾕之风,一年四季都不会停,他行至中途,就如同千秋,来回飘在空中。

  他的心都碎了,牙齿咬得紧紧,挣扎着,往前移,他要争取胜利,奋力前进。

  “只要三四尺了!”他安慰自己,前进!再前进!

  “哈…哈…好孩子!有胆识,有毅力,不怕苦,有勇气,这才是我的好徒!到啦…”

  打山⾕里传出来悉而苍老的呼声,他‮奋兴‬,‮速加‬前进,很快的就到了对岸。

  “师⽗!”

  他跨上了悬崖,上到了山,就不忘记叫师⽗,可是,听不见半点回音。

  他立⾝在山的边沿,仰脸四处查看,师⽗的踪影何在,不得而知。

  蓦地“嘭”的一声巨响,将他吓了一跳,慌忙转过⾝来,面对山涧一看,不由他“啊”的一声惊呼。不知是什么原因,两条葛藤,竟断了一条,剩下是长至古松落紧系的那一条。

  他吓得吐出了⾆头,心跳加剧,想道:“假若是我在行进间折断,此刻只怕…啊!”大约他走了十多丈远,又叫了几声师⽗,还是没有反应,无可奈何,自己辨别了刚才师⽗发话的方向,鼓⾜了劲,就狂奔过去。

  转了两个弯,眼前的景⾊大变,原来这里是山的尽头,三面环山,中间是个半亩的平场,周围奇花异草,掺杂着各种奇树,和极多的翠竹。

  这里没有风,普照,温暖极了,真是个世外桃园,洞天福地。

  他穿过了花卉,进人翠竹,形态轻松,笑容満面,原有的惊惧和劳苦,早就化为云烟。

  奔出竹林,面而立的是一排矮松,经过了人工的修饰,整齐美观,中间一条进出孔道,満布柔草,踏上去就如同褥棉。

  他走出了矮松,踏进平场,左面是一座⾼有三丈的青石,光可鉴人,上刻“隐崖”两个数尺大的字。

  他仰观很久,不明⽩字是用什么雕刻的,猜不透是怎样上去雕刻。

  青石侧面临山,紧接着有个⾼及一丈的洞门,他琢磨着这可能是师⽗所说的山洞了。

  他猜想师⽗定在山洞之內等他,刚想跨进,突地想到自己这份狼狈之状,实不像样。

  因此,他犹豫一阵,低头一看脚,只露出了两条小腿,伤痕累累,⾎渍斑斑,不由得又是一惊,心说:“这伤是怎样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喔…”

  要知唐圣华原就凭一股⾎气之勇,和好胜之心,而奔走了这段艰苦的路程,同时,他又抱着极大的希望而行的,自不会发觉己⾝的创伤,这时,他目的达到了心,心情一宽,猛从可里面发现伤痕,心头大震,疼痛也就跟着来了,故而他发出痛苦的呼声。

  他默默良久,终而悟出伤势的来源,不期然抬脚一看,啊!脚掌脚趾裂了好几处伤口,有的伤口⾎都凝结成紫⾊,两只脚简直找不出一块好⾁来。

  此刻,疼痛加剧,连站立的本事都没有了,放下脚,‮腿双‬一软,一个跄踉,扑跌进山洞內三四步远,摔得头晕脑

  他乍看洞內,黑暗异常,景物模糊不清。

  他挣动‮腿双‬,打算站起来查看洞內的情景,那知四肢无力,疼痛无比,刚撑起来,又摔了下去。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索紧闭双目,略作休憩。

  俄倾,他张目再看,不由他神情又为之一振。

  原来洞內正中放一石桌,两旁安有石凳,桌上放有新鲜的⽔果,另外有一个小磁瓶,石桌的里端,置有石一面,上有一两层蒲团,另有好几件⾐

  他心知是师⽗替他安排的,內心一阵烈的感动,热泪也情不自噤的流了出来。

  “孩子!小小的伤痕,算不得什么,桌上放着灵丹,先呑吃一粒,疼痛就可止住,然后再进饮食。”

  这苍老的声音,是打从洞內传出,可是,这山洞之中,无门无窗,更无另外的洞⽳蔵⾝,这声音来自何地?

  唐圣华已经站起,两只眼睛,不住的来往梭巡,想发现这个秘密。

  “孩子!这就是你练功之地,饮食完了,好好的休息,两天之后,我再替你安排功课。”

  他正在疑虑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又自洞內传来,他很想探询师⽗在何处蔵⾝,话到口边,又觉得不妥当,硬生生的将要说之话咽住。

  他歪歪倒倒的走近桌前,坐在石凳之上,将药丸呑下,静‮坐静‬了片刻,疼痛好了许多,腹內也雷鸣起来。

  他老实不客气,将桌上的鲜果,一扫而光,恰到好处,吃了肚子,鲜果也没有了。

  他精力充沛,出自洞外,找着泉⽔,浑⾝洗涤一净,换上了师⽗替他安置的⾐,面目一新,大非原来那付黑叫花的模样。

  人要⾐装马要鞍,只见他红齿⽩,大大的眼,直鼻梁,细⽪⽩⾁,英俊美男子矣!

  唐圣华在“隐崖”山洞住了两天,将附近的情况,摸得非常清楚,然而,他就是没有将师⽗发话的地方找出来。

  这两天之中,完全随他个人自由行动,那位怪师⽗一直就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

  他需要应用的物品,和每⽇吃的东西,总是在夜间睡着了,送放在石桌之上。

  唐圣华非常奇怪,他就不相信师⽗不见面,就能传授自己的武功。

  第二天清晨,他打开了惺忪的睡眼,用手着,习惯的往石桌看去。

  只见桌上堆了很多书和吃的东西,他跃落桌前,将书看过,最后,却有两本小册,上书“达摩秘抄”四字。

  “这或许是练功的秘本…”心里这样的想着。

  他将每件东西翻阅一遍,无意中,发现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自今天开始,早晚练式,午间习文,我在‮夜午‬传你各种心法,听我口诉,依书苦练,三年之中,即能完成学业。”

  他笑昑昑的声轻“啊!”心想:“原来是这样子传我武功,我要用功!”

  自这天起,分成了几个阶段,每天,极有章法的学习,那位怪人也从不间断的,在暗中,详细的指点。

  唐圣华资质骨极⾼,悟力特強,加之他自幼就受过他⽗⺟的薰陶,自己又能苦学勤练,几下里一凑合,进步可就神速无比。

  光似箭,一年过去了,唐圣华的外型变了,情也非常沉默,功夫也有了常人难练到的地步。

  这一年中,他除了偶而和师⽗不见面的说几句之外,从来就沉默着,埋头在武功上。

  第二年开始,那位怪人督促极严,丝毫都不放松,尤其对內家心法,不厌其烦的反复施教,但是,从未见那位怪人厉声叱斥,总是和悦的谆谆教导。

  这一年之中,他能够参悟“达摩秘抄”的要诀,在他自己习练的时候,那两册抄本就成了他的老师。

  第二年过去了,唐圣华又增长了一岁,他长得更英俊,更潇洒,但也更沉默。

  又是一年的开始,练气,练神,练力,练心,每次在山洞之中,在夜间,运功吐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灵台”“命门”⽳上,隐隐传进一股热力,直达丹田,运行周⾝,急走六关及三十六宮,周而复始,反复数次,那股热力,方缓缓散发。

  他没有想到其他,只以为这是自己勤练苦学的结果,暗庆自己也练到了深奥的境地。

  三年的岁月,他没有离开“隐崖”半步,没有人打搅他,严格的说,三年的努力,等于是下了十年的苦功,若没有这样好的环境,他的艺业,决不会有惊人的成就,只是,他自己没有多大的感觉罢了。

  夜深,和往常一样,先运行內力,然后,再练拳脚功夫。

  破例了,那位怪师⽗说话:“孩子,三年的苦修,你知道你精进到如何程度么?”

  “师⽗,没有人和我对手,我怎能试探得到。”

  他说话可就用了心眼,他不敢忘记师⽗的条件,希望让师⽗现⾝,和他印证三年的成绩。

  “哈哈!好小子,增加了三岁,就知道用心眼了,时候未到你别打歪主意,哈哈…!”

  唐圣华俊脸通红,心思叫师⽗看破了,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别害躁,踏进了江湖,能多用心思是对的,只是,要用得正道,别和我学,知道不?”

  “嗯!徒儿知道了。”他微微一怔,方说出此话。

  “那敢情好!你现在试试能不能飞上那座青石之上?”

  “师⽗!太⾼了,只怕不可能!”

  “别孩子气了,你怎的知道不可能,试试看!”

  他有些胆怯,几丈⾼的青石,要横⾝而上,真是谈何容易。

  师⽗命他这样做,他不敢不遵,他想;“或许师⽗另有用意,也许他在暗中相助,我且试纵一下…”

  想到这里,胆气立刻壮了起来,走到青石之下,暗中一提气,仰脸看了看青石,伏锰一垫脚,飕的一声,黑影冲空而起,好快!居然超过了那座青石。

  他本来是抱着没有把握的想法纵⾝的,故在事先功力用満,谁知这个时候的唐圣华,的确不是三年前的唐圣华,竟超出了他的预想之外。

  他⾝在空中,颇有点慌,师⽗说道:“孩子,昅气收腿,缓缓落在石上。”

  “师⽗,徒儿能上青石呀!嘻嘻…”“别得意了,比你⾼明的江湖人多的是,该下来了!”

  脸又红了,笑声倏然而止,纵⾝形,缓缓落于地面,在那儿发怔。

  怪师⽗又笑了,说道:“你知道石上的字,是用什么东西写的?”

  “什么东西写的?那不是雕刻的字吗?”唐圣华心里是这样的奇怪的想着,嘴里却答道:“徒儿不知道!”

  “不知道?你将‘九曲指’运展开来,在石上写着‘直言居士’四字试试!”

  那位怪师⽗隐⾝不出,首先对唐圣华的所谓“不知道”

  颇为怀疑,继而明⽩他是真的不知道,才叫唐圣华演试內家真力,和指上功夫。

  “九曲指”是早就绝迹江湖,极其威猛的一种功力。

  这种功力,完全要凭籍內力修为,和十年以上的苦练,方有成功的可能。

  唐对华的三年苦学,并不⾜以完成这种绝技,可是,他骨奇佳,秉赋天生,三年之中,除了那位怪人在暗中以本⾝的真力,助长他的內力修为外,同时,环境幽寂,促使他毫无杂念,专心习练,加之他自幼就受到他⽗⺟的督练,因此,他学艺虽短,却精进超出十年的岁月以上。

  他的怪师⽗虽然能看出他苦学的成就,却多少还有点不放心,故此,要他当面试演。

  唐圣华又何当有把握,他只知道师⽗叫他练“九曲指”

  神功,他就拼命苦练,如今要他搬出来显露,也不免有些儿胆战。

  然而,师命己出,同时,自己刚才也试演提纵术而有意想不到的表现,所以,他这时是怀着半喜半惧的心情,慢步到青石之前。

  他小心的将力运行右臂,贯力在五指之上,并未立即曲指行功,却大声的道:“师⽗!只怕不行…”

  “别多话,动手吧,孩子!”

  师⽗说出这几句话,声音带点颤动,他不明所以,心里想:“直言居士?何意…”

  心里是这样怀疑着,右臂已经伸出,五指由红转青,再由青变成⽩⾊,曲而又张,突地收指,独出中指,往石上写划过去。

  九曲指功过痕留,深达两分,嘶嘶音响,远在两丈左右,都能听到。

  “直…言…居…士…”

  盏茶的工夫不要,就已出现在青石之上的左下角,看上去却像题写隐崖的下款。

  “哈…哈…哈…”笑声来得突然,响澈云霄,唐兰华四个字写出之后,人一也木然而立。

  他的确没有预料到自己伸指,能在这座大青石上,写出了四个大字,一则喜,一则惊,呆呆出神。

  笑声太近,太响亮,他惊醒了,急忙翻⾝叫道:“师⽗!啊…”他吓得急退到青石之上,诧异得不知所措。

  原来,在他背后不及一丈的距离之处,站立着一位怪人,他拼命的打量那位怪人。

  只见他,穿的是一件长不过膝的红缎衫,脚登⿇草鞋,⾝⾼不过四尺多,瘦得⽪包骨头,两条手臂,比两只细腿还长,头上蒙着一条黑绸巾,看不出是什么面貌,估量着,那颗脑袋,倒大得出奇。

  唐圣华心里只是奇,想道:“这就是师⽗?是他…”

  他不明⽩面前这位怪人是在发呆?抑是在看他,脫口喊声“师⽗!”抢跨过去。

  怪人被他这声师⽗,和突然抢跨之势惊醒,忍不住惊“噫”一声,仰⾝上窜出三丈多⾼,在空中两个翻滚,就消失在山洞之后的小竹林中。

  唐圣华不由大愕,他不管是谁,垫步就想追。

  脚刚抬,苍老的话声又起:“别追!追上我,我就杀死你!”

  唐圣华呆住了,师徒情深,何以要杀死他?这真是天大的奇事,他想:“师⽗疯了?为什么要杀我…”怪声又起:“哈…哈…我错了!我做得太错了!呵呵…”唐圣华楞了,师徒情深,在临别的刹那,要将他杀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无法了解怪人的心意。

  “呵呵…哈哈…孩子!你没错,我错了…做得太错了…啊!哼!哈哈…”怪人疯了。

  唐圣华大大的震憾,⾼声道:“师⽗!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啊!”没有答理,俄倾,想是怪人思量妥当,又狂吼着:“不行,我不能放弃良机,嘿嘿!我可以挽回错误,非杀你不可…”

  声甫落,风声飒然,黑影陡地闪动。

  那知在这眨眼之间,蓦地一声闷雷,轰然而响,接着一阵闪电,掠过隐崖,乌云倏起,狂风暴施,这局面,变得非常恐怖,怵人。

  隐崖,本就四季皆舂,这十年来,就没有变化过天⾊,怪人是最明⽩不过。

  唐圣华呢?到这儿只不过三年来,他只知埋头用功,天⾊的变,庒就没有放在心上,三年来,一直如此,而且,他还嫌⽇子太短。

  今⽇不然,这洞天福地的隐崖,突然变得愁云惨雾,凄风横施,舂天被淹没了,的确是最大的怪事。

  唐圣华心都裂开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恩师在自己学业将成的⽇子里,一反前态,要置自己于死地。

  当黑影闪动的时候,他知道是谁来了,他可以捕斗,可以逃走。

  可是,师徒如⽗子,三年教养之恩,使得他不愿,也不敢这样做。

  于是,他把心一横,咬咬牙,心道:“死了也好,免得留下这笔债,将无法偿还…”

  是以,也纹风不动,伫立当场,要拼着一死,来报他三年养育之恩。

  那个怪人的⾝法手法之快,真是快过电光火石,唐圣华的想法甫落,右手脉门,己被人扣住。

  他试着地扣脉门之手,如五条钢钩,凌厉之极,同时,天灵盖上,正是怪人的左掌。

  只要那个怪人的內劲一发,就能震碎唐圣华的天灵盖。

  这景况,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救得他这条小命。

  这邹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命在倾刻的关头。

  雷声,陡地加剧,狂风,愈袭愈猛,没有闪电,但,却落下了倾盆大雨。

  唐圣华毫无反抗,他紧闭了双目,带着疑虑的神⾊,匆匆想道:“他怎么还不动手?早死早脫生,这不死不活的味道,真叫人难受。”

  这话一点不假,人的死与活,是两件极端的路,唯独这要死没死,想活也不能活的滋味,实在叫人不敢去领受。

  唐圣华没有多作生死的想法,忽然间,又一个念头,猛袭心中,忖道:“我们相处三年,尚未看见他的本来面目,既然扣住了我的脉门,想必是在我⾝侧,我不如在临死之前,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立意一定,星目倏地一张,就朝那怪人看去。

  使他最不明⽩的,是这个怪人的⾝形,增长了两尺多,大头红⾐,被⽔淋得透,面目怎样,仍旧无法看清楚。

  天变了,也许天都在发愁,发怒,替唐圣华作不平之鸣。

  巧啦!事情突然起了变化,变得叫人难捉摸。

  唐圣华満以为死定了,那晓得人不容人,天却要留他这条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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