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万里寻母桃陈弥六合
仲⽟凤目微瞩之下,心下暗惊,忖道:“造物弄人恁地奇妙?此人不但⾝材服饰与自己相似,而其相貌也极若自己。”但所不同的是,长眉轻挑,细目透琊,闪烁两道凌芒,令人有种动不安的感觉,此刻,面浮傲⾊,嘴角拉出一副可厌的冷笑。
而对方乍见之下,也是微惊,但迅速又恢复原来那副冷傲之⾊。
仲⽟从面前这个少年的神情,已渐知周叔叔脸上所盯的蛇形小箭,定然是他所为。于是,向地上死者略微一瞥,又朝那少年狠盯一眼,忽地,起⾝掠飞,疾如光,扑至死者⾝畔,伸手子套那支蛇形小箭,仔细把视一番。
他凝视着,渐渐地脸上突蕴威煞,凤目噴火,旋又恢复冷静,掌托小箭,朝那少年冷然发话道:“此物可是阁下所有?”
那少年闻言,忽然一声长笑,神态狂傲已极,而其声音,却是那么清脆,圆滑,真是十分悠扬,尤其內方精深莫测,四周吃他笑声袅之下,树枝毡摇,桃花纷纷坠落,仲⽟不由暗赞,这少年內力居然已达放音震物的至⾼境界。
笑声突然竭止,忽闻那少年答道:“兄台所猜不差,此箭正是敝师门之物,现为小弟使用…”言词之间,露出轻蔑狂妄,似乎把眼前的人本末放在心上。
别看仲⽟风度翩翩,仪表绝俗,其实他也是一个枉傲之人。
当然受不了来人那种轻蔑之态,但他未露形迹,只是冷哼一声,又问道:“适才暗箭伤人,可是你所为?”
对方答道:“正是…”
“哈哈…是你…”仲⽟也发了狂,笑声一收,脸上顿现杀机,凤目怒睁,冷冷地道:“阁下因何下此毒手,快说…”
那少年长眉双抛,细目飞芒,朗声揷道:“哼,这屠龙剑周龙武,乃是本门追杀的江湖⾼手之一,我⽟面神童文子正,是禀遵师命行事,你待问莫非要与他报仇?”
仲⽟沉喝一声,道:“狂徒!”接着说道:“你不要倚仗绝天老魔,就可妄杀武林,少不得我文仲⽟,首先找你们添山石府群魔算帐,尤其你居然敢在桃花源杀人放肆,今⽇休想活着回去。”
话未说完,⾝形已是至少⾝前五尺之地,忽地单掌开碑,拍出一股奇功,朝对方疾卷而去。
少年刚才已试过仲⽟掌力,知道他內功精湛,虽见单掌风劲击来,但由于距离太近,未曾预防,不敢探掌相近,当即⾝躯微侧,飘⾝回避中,言道:“你与桃花源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家,岂容你猖狂…”言间“呼”地又拍出一掌。
少年这下可没让,乍见对方掌劲袭来。当即飘⾝驻步,旋即功力于一臂,奋掌相。
两劲相接,如巨嘲碰,只闻“蓬”的一声,人影弹飞,少年顿被震去一丈,仲⽟也是倒退七八步,始定桩停⾝。
少年武功果然非凡,虽被震飞一丈,却见他⾝如飘絮,双手撑地一弹复又扑回,声冷笑道:“原来你是云霄女魔的儿子,敢情好,她也是本门追杀者之一,我先毁了你,再找那女…”
仲⽟不知云霄女魔是谁,愣了一下,方才省悟,大喝-声,揷道:“小贼,你敢骂我娘是女魔!”盛怒之下,双掌并挥,势如排山倒海,朝向少年当撞去。
恰时,少年也是双掌甫推,不过,仲⽟发势在先。
这一下,两人都拼出了本⾝真力,两股巨劲碰出一声爆响,当然,吃亏的还是那少年文子正。
因为,文子正內力较仲⽟确是相差一等,虽然拼出绝大修为,仍是相形见拙,一个⾝躯随着那声爆响,直飞去一丈五六,顿感一阵⾎气翻涌。
但他究竟不愧⾼人门下,忙贴地一,站立起来,急运真力強庒⾎气,大喝一声,腾⾝又扑将过去。这一回,他可是施出了潜出绝学,独步武林的“龙腾虎跃三九式”
只见他⾝若游龙,凌空疾泻而来,右爪左掌,上击头顶中爪腹,不但招式奇妙,劲势威猛,而其⾝手也端的别致。
仲⽟忽见文子正施展出异乎武林常轨的⾝手招式,当下也免有点惊慌。但他⾝具盖世奇学,艺有所倚。于是,当对方⾝掌下扑之际,忽地一扭⾝躯,横半丈,避过勇猛的一击。
其实,他岂是省油之灯,慢说不愿采取被动,封架紧守,甚至恨不得把对方立毙掌下,这真是狂对枉,狠对狠的一对恶煞。
于是,他避过文子正的一招扑击,未待对方二次扑到,忙功行单臂,右掌猛地外吐,挥出一股巨嘲似的功力,直向文子正卷出,这一掌之力,何止千钧,即使那⽟面神童武功再⾼,也承受不起。
是以,顿见文子正一个⾝躯,被仲⽟掌劈平空推拒二丈之远,仲⽟也倒退五六步…
不知是仲⽟存心使坏,抑或是真具有一套神技,待文子正被他震飞出去,尚未摔地之际,忽地以掌变爪,猛力往回急收。真奇怪,又把震飞的⾝躯,硬生生昅回。
这当儿,仲⽟⾝形陡起,快速电转,绕至文子正⾝后,跟着飞起一腿,向对方下盘踢去,文子正⾝在空中,哪能避让?但闻“蓬地”的一声,文子正象一个⽪球,被踢飞一丈来⾼,滚翻坠落。
仲⽟这发掌,回⾝,飞腿,一连串动作,不但一气呵或,快如石火,而且,⾝法也俊美已极,果然不愧是一代奇人门下,因此,也使得隐在暗中的一个人,大为惊诧,心仪不已。
原来在一株桃树之上,已隐伏着一个⾝穿红⾊罗⾐的少女,不是别人,那正是云霄女魔的爱徒——鄢绣纹。
只因二人一阵喝骂拼斗,被她闻声赶到,隐⾝在树上。当然她也是奇人门下,轻功造诣尤其非凡。因此飞⾝落枝,竟使两个煞星浑然不知。
她乍见两人挥掌拼斗,便为两者武学所昅引,而且俱都⽟树临风,英慡风仪,尽管満脑子的深印象,男人是最可怕的情感动物,但一见到这两个俊美的男人,也不由怦然心动,尤其见仲⽟,不但功力品格较⾼一成,而适才所表露的飞⾝踢球的绝艺,更使她因而芳心转,产生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意念。
她方自羡醉,忽闻一声怒喝道:“小魔休得乘危下手,有真本事,可敢与小爷剑上见个真章。”
发话之人,正是⽟面神童文子正,想是刚才吃亏不小,而且深怕仲⽟偷下毒手,是以拿话先镇住对方,重新在剑上找便宜。
此刻,他已拔剑在手,不过那柄剑却是全⾝墨黑,在光之下,闪烁出道道乌光。
仲⽟冷哼一声,也自间子套长剑,道:“小贼,不必胡言夸口,快,进招来。”
说罢,横剑护,严阵以待。
少年鼻中闷哼一声,也不开腔,顿即迈步踏宮,振腕掣剑,抖起千道乌光,迅如奔电,朝仲⽟当点到。
仲⽟见乌光疾洒前,心知必是一件断金切⽟的宝刀,自己长剑不能硬架,于是,飘⾝掩闪,同时一领剑诀,反手递招,直削对方左肩。
文子正未料到,出式一招“星飞万点”竟让人家轻易避过,而且能从容出手还招,心惊之余,当即滑步一转,闪避来势,旋即一抖乌芒,施展出奇学“奔雷十二剑”从第一招“电掣追云”起,招招错,式式互换,剑起风声,势若龙腾,蔚织成一片天⾐无的天罗地网,向仲⽟临头罩下。
而仲⽟忽见对方,⾝剑合一,招式猛紧诡异莫测,连绵不断地洒落道道乌虹,当即也施展出震慑武林的“腾龙剑法”而且由于兵刃不及对方,遂同时使出师门独传绝学“反八卦形⾝法”⾝随剑走,连招拆招,遇式化式,在乌芒之中,如穿花蝴蝶一般。
霎时间,只见乌虹银芒蛇,人影分合踪。
这时,看得那鄢绣纹,一张粉脸随着人剑分合,神情变化不定,只见她忽惊忽恨,忽喜忽憾,凤目溜转,睫⽑闪动,几乎⼊神一般,竟然忘记了乃师的令谕和此来的目的。
俏姑娘确被这单纯而烈的拼斗,引发了极浓厚的观赏趣兴,照师命即应现⾝,将来人赶出桃花源,或即予格杀。但她没有那样做,似平非要看他两人分出胜败不可。
此时,⽟面神童虽然未露败象,仍是疾抖墨剑,黑幕层层下落。但面上已见汗珠,似已显急燥,因为他自⼊江湖以来,追杀过不少武林⾼手,从未遇过象仲⽟这种劲敌,尽管施展本门奇招,竟也奈何对方不得,尤其只觉得四周人影闪动,劲风呼呼,心中好不急煞。
于是,意念浮燥,进而傲气千丈,顿时一紧宝剑,连演“云复残月”“万星飞”“天河倒悬”三记绝招,猛向仲⽟攻到。
仲⽟冷哼一声,不甘示弱,何况他有心置对方于死地,但因对方剑术精绝,竟也无法制止。忽见乌虹如巨瀑奔而下,当即亦速展“潜蛟戏浪”“舞凤翼天”“雀屏横材”三奇连环式,稳守疾攻。
岂知⽟面神童那式“天河倒悬”包括两虚一实的三个变化,仲⽟剑化“雀屏横扫”虽含玄机无穷,威力不小,但吃亏在对方是柄宝刃,不敢冒险硬对,待免強化去两个变化之后,跟着乌虹疾泻,快似电火,已齐肩刚到,这当儿,如不回腕硬封,右肩必然肢离。
于是,银牙一咬,真力集来剑⾝,沉力一挥,疾向临肩乌虹碰去,接着“呛”地一声,霍感手中一轻,同时借双剑互格反弹之力,⾝子顺势倒丈余,才躲过断肩之险。
这一惊险镜头,不但使仲⽟心生寒意,连树枝上的鄢绣纹,也是花容失⾊,差点儿叫出声来,她为什么对仲⽟如此关心?谁也不知道。
⽟面神童见仲⽟被自己一绝招,出一丈,他乃极其凶残之人,岂肯放过杀机手会,尤其对方长剑已被削断,再有天大本事,谅也无从施出,于是,大喝一声“哪里走!”凌空掣剑,乌虹暴形成半弧之状,复向对方当头罩下。
仲⽟⾝形甫定,陡见乌虹如电泻落,闪避已是莫及,情急之下为求救命,不得不破例施出师门绝艺“追魂兰花拂”当即右手猛扬,将手中断剑,向即将临头乌虹飞掷过去,他这奋力掷剑,力量何上千斤,顿时把⽟面神童宝刀,开数尺,跟着⾝形一矮,向左疾掷四步,反手挥掌朝少年下盘切去。⽟面神童未防仲⽟有此一着,方待变式制敌,只觉得掌劲下裂,迅速双脚一点地面,腾⾝跃起两丈,企图避开下击。
岂知当他⾝在空中,尚未下坠之际,只见仲⽟掌变兰花闪瓣之状,五指连弹,由指端发出五道刚柔兼并的奇劲,锐如利刃,沉⼊小崩,向⽟面神童面拂去。
⽟面神童怎识这久绝武林的奇技,方疑仲⽟黔驴技穷,故弄玄妙,霍感对方拂来五股锐利而沉重的劲道,心想不妙,旋即当空拧,腿双一弹,朝斜里落。
他那⾝法何止快如流星,尚亏他应变神速,避闪及早,饶是如此,前“玄机”、“掌门”、“气海”三大⽳已被拂中,只觉得浑⾝刺痛难忍,內腑⾎气逆行,真气一怈,⾝形迅如断线风筝,摔去三丈有余,⽟面神童到底了得,脊背贴地一,连几个踉跄,嘴巴一张噴出大口鲜⾎,也不吭声,掉头就跑。
仲⽟这人不但情怪异,而且也很辣手,见神童⾝负重伤去,扰不放心,嘿嘿冷笑声中,兜手一扬,把那支蛇形。小箭,疾向对方背心打去,口中言道:“这是你的东西,让它送你的命吧。”
语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惨叫传来,⽟面神童已在十数丈远处,扑地倒下。
仲⽟⾝形陡起,向倒地的⽟面神童跃去。
忽地,前面黑影一闪,现⾝一个⻩发⽩须,面如重枣的老者,双目红光闪闪,朝仲⽟浑⾝上下打量一阵,恨声道:“我已知你是何人门下,今⽇折伤本门师侄,刀死不⾜赎,⽇后决寻你纳命,再与你师门论理。”
语音甫收,俯⾝抱起⽟面神童,⾝形微晃径自越林而去。
仲⽟好不服气,骄横发,冷哼一声,腾⾝跃起,循途追去,忽地⾝后有人发话道:“文小侠,穷寇莫追。”
仲⽟猛煞⾝形,掉头一望,周龙武⾝边已站定一位鬓发如银的灰⾐老人,当即纵⾝跃回,向前躬⾝一揖道:“恭从前辈示谕,但不知前辈是…”
老人面浮微笑,拂髯道:“老朽应存义,隐息已卅年了。”向地上死者深瞥一眼,面露伤感,又道:“只因⽇前突接敝师弟周龙武飞鸽传信,云将偕小侠返桃花源,老朽特地赶至,携来本门掌教手函,请小侠转陈令堂。”
言毕取出书札递与仲⽟,唏叹几声,忽然目炬光,道:“可是师弟却先已遭毒劫…但不知是何人所为,小陕可否告我…”
仲⽟听老人自荐,乃是武林名宿,急忙又是一揖,言道:“原来是应前辈莅临家⺟属地,末学有失远,尚乞宽恕,因周叔叔系中天残魔君的沉毒风指,又复中绝天神魔弟子⽟面神童文子正的蛇形箭,而至⾝亡。”
应存义闻言,脸⾊微变,叹道:“原来如此…唉…恩怨循环,仇杀不休,看来又是一番腥风⾎雨…”
仲⽟以为应存义所言,仅指为周龙武报仇之事,当即豪气千丈,傲横发,昂然道:“贵派与天绝二魔之事,倘用得着未学,定当全力以赴。”
应存义朗笑一声,道:“小侠义气⼲云,老朽万分敬佩,但这桩事不仅关系本门与天绝二魔,而且将牵连整个武林,甚至令尊令堂也将被牵在內…”
略顿又道:“尤其尚有更厉害的几个魔头,正蠢动…”
仲⽟心想,怎么我爹娘也牵⼊在內,想是与魔头们作对。
当即问道:“敢问前辈,是哪几个厉害魔头?”
应存义喟然道:“说起来小侠尚或不知,追溯四十年前,江湖上忽见五个奇人,即是多愁夫人、余恨居士、四狂人、风使者和令师万形客。”
仲⽟非常奇诧,这些武林掌故,恩师为何从未提过?
又闻应存义接道:“这五个奇人,非正非琊,而且个个嗜杀,不论黑⽩两道,凡是不顺眼的人,遂任宰杀,因此当时江湖上一片⾎恨。”
仲⽟揷道:“这太过分了,难道就没有人出面阻竭?”
应存义接道:“当时谁也不能匹敌,幸好九大门派联盟,声言为江湖除害,到处发动⾼手个别围歼他们五人,可是他们除多愁夫人外,均都往西昆仑去了,而且由于一场误会因而产生一场决斗,结果均被令师击败逸隐,而余恨居士则当场殒命。”仲⽟对这些江湖逸事非常感趣兴,又问道:“我师傅与那多愁夫人后来怎样了?”
应存义轻叹…声,道:“令师与多愁夫人,原是一对恩爱夫,后因令师格于门派戒律,不得不将她抛弃…因而造成这两位前辈愤恨人生的冯癖,以至于嗜杀江湖…”
略顿一下,接着又道:“后来令师自西昆仑之会以后,便消迹江湖,而那多愁夫人却在西昆仑之会的同时被九満⾼手困斗于武当山下,当时断臂逃离后,也不知所踪,事融了数十年,却也使江湖升平了许多。
可是如今,那四枉人风使者,还有多愁夫人的两个女弟子,一个是幻影罗刹,一个便是令堂,均已现踪江湖,这些极厉害的人物,除了令堂尚明是非之外,其他均可是杀深重。如此,再加上绝天二魔,江湖上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应存义说完,连声浩叹不迭,似乎天地末⽇即将来临。
仲⽟听罢这闻所未闻的武林逸事,渐渐⽟面蒙愁,感慨横生,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和自己的⺟亲也是正琊不分的人,甚至与自己有关系的长辈,也都是杀深重,将来江湖⾎雨骤临之时,自己将如何置⾝?
这确是一个难题,自己⾝为晚辈,不管站在正琊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发生作用,何况至亲的人恩师和生⺟,这都是不敢违背或忏逆的。因此,他被人的矛盾深深的困扰着,但有一线希望的是,最好现在的传闻不可靠,或即是真,也希望有人予以消灭,而化解这场未来的忧。
于是沉昑片刻,即道:“应前辈,现在情势如此,九派联盟可否出面消蚀这场江湖浩劫。”
应存义头摇叹道:“少侠不知,目前的九派联盟,已还非昔比,毫无作用了。”
“然则,又待如何?”他似乎比人家更着急。
应存义接道:“未来这场浩劫,非令师不能为功,令师一念之间,便可决定武林正道存亡,再就是待小侠陈书令堂之后,看是否会改变意念,照书行事。”
仲⽟面浮得⾊,他似乎已握有了什么契机,随即微笑道:“前辈现在已来此,何不一同往回家⺟面谈。”
应存义笑道:“我本当一谒令堂,但因许多不便,不敢冒然擅往,但烦小侠代为陈书就是,老朽尚有他事未办,这就别过。”
说完,向仲⽟微一点头,转⾝抱起周龙武尸体,腾⾝一跃,展开轻功,径自越林而去。
仲⽟望着老人消失的⾝影,脑中顿即思绪万千,最不解的问题是,⽗⺟双亲何故与目前浩劫有亲密关系?尤其直到现在从未见过⽗⺟一面,年龄相貌恩师也未曾示告,仅命自己先寻⽗后寻⺟,但为什么一定要先寻⽗呢?这是一个疑问。
浪江湖数月,幸遇⽗亲故,允携带寻找⽗⺟,岂知倒先来那桃花源了。而⽗亲下落,还须去问天残魔君方知,想天残魔君乃是琊道数一数二的魁首,如他知⽗亲下落,则⽗亲会是正人?…⽇后又如何见面?…
他胡想了片刻,也得不到好的推测,还是先见生⺟再说。于是,掉头环视这桃花障眼的奇境。只见红芙闪烁,兼杂绿翠,舂风徐拂,幽香袭人,真令人有脫世离尘之感,如此佳地,难怪桃花源记中形容为绝世奇境,果真名不虚传。仲⽟瞩罢,略一迟滞,即按照周龙武告诉的⼊阵方法,凤眼电数桃树,⾝形却如舞蝶,在那庞大神奇玄妙而森的“合六大幻阵”之中东飘西翔,向阵里深⼊。
但是,他这⼊阵,仅凭周龙武所说的数树秘决,却不知树阵之中玄极无穷,蕴蔵千变万化,因此,当他进⼊“三七三拐”之后,始觉得竹树密列阵式不简单。
原来里面桃树垂柳翠竹兼杂,看不出任何图样,也分不出奇偶之数,而且树上均挂有一种反元物件,映着天光,闪烁出极強烈的银芒,凌空耀,光飞芒舞,炫眼神,端的奇妙已极。忙其银光之际,映在翠竹之上,隐然现出电影幻相,忽闪忽灭,当真是恐怖怕人。
仲⽟深⼊未远,即遭遇“银光幻相”之困,他凤目所及,全是万条银箫,不断朝自己来,待飘⾝加避,却又无声无息,心下不免惊疑…尤其偶尔触见翠竹鬼影幻相,就象一个狰狞怕人的厉鬼,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当真似活生生的怪物,要是胆小之人,怕不即刻吓昏,因此,他不但惊疑,而且心生惧怕,不但怕,而且深怪⺟亲为什么住在这鬼阵中。他被万道光华耀眼,又被幻相移神夺心,处于目前状况之下,他虽不曾惊怕得畏缩不前,但如此一来,却已失去方向,不知再从哪一棵树开始数,如此,怎能出⼊这偌大花海。
在情急怨艾之下,难免想出此幼稚而自以为对的办法,所以,仲⽟想到树阵上空,心忖:这树阵再玄妙,我就不相信上面设天罗地网…
可不是,云霄何等精明狠毒,她设计的“合六大幻”阵,岂是一般阵图可比?哪能留着树阵上空大片漏洞,否则,也算不得布合六了。
但仲⽟那里知道,自以为找到了门径,暗喜之下,气凝丹田,再猛地往上一提,⾝躯倏地平拔起数丈,放眼一看,不由大惊,上下只见一片红⽩云雾,淡如轻烟,但却难以透视下面景物,而且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沁人心扉,其香不但浓郁,甚而使人有心醉之感。
他这一驻⾝空中,全凭一口真气,而两⾜互点主力,哪能支持多久?纵然下落之地,是云深不知处,但不得不而走险,找点⾜提⾝之地。
于是,俯⾝翻了一个跟斗,双手虚空一按,同时左右分划,成头下脚上势姿,宛如一只苍鹰,忽然疾泻斜下落,当然也不管下面是刀山或是油锅。
就当他降⾝下落之际,忽地一声娇喝道:“什么人擅闯桃花源,下去!”只闻声不见人,同时袭来一股大巨的劲道,当此之时,仲⽟⾝在空中,来不及回答,也未应机戒备,顿被卷来劲风追得直往下坠。
尚幸他武功⾼绝,中途提气,才支持⾝体慢慢下落,但他脚甫贴地,倏感脚下一软,似踩稀泥一般,惊觉之下忙又提气,向旁侧落定。
接着响起一阵“哗啦,哗啦”之声,犹如积土下崩,启目望去,左方地上已下陷一个大洞,向前一瞧,不噤使他面⾊大变,⽑骨悚然。
地上大洞却是经人工砌成的方池,深有丈许,里面尽是绿⾊的小蛇和⽩骨,只见万头钻动,红信猛吐,蛇⾝互,毒眼烁烁,真是怕人已极。
仲⽟直看得冷汗流,不由暗道一声,好险,这一下可起了他的怪,皆因,自⼊阵中遭遇周折,又险⼊陷阱,而且没有一种不是极毒的设施。于是,恨怒之下,面罩严霜,凤目含煞,清啸声中忽地腾步飞⾝,纵⾼两丈,然后翻⾝弹腿,一式腑冲,同时力骤两臂,双掌吐处排出巨股刚猛绝伦的动力,向蛇池击去。
他这傲恨凌空发掌,而且又是下击之势,其力道何止万钧,只听一声爆响,尘土横飞,树枝纷纷断折,那慑人心睥的蛇池,已被击得溃不成炕,而那些小蛇,则已成为一堆暗红⾎⾁,腥嗅四播,令人掩鼻。
仲⽟飘⾝着地,略瞥蛇坑一眼,似余恨未消,嘴紧闭,凤眼一扫四周,霍然双掌连挥,向四周桃树拍击。顿时,只听“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被他狂疯般拍扫,已折倒百余株,有的已连拔起,有的齐中断,枝河横地,落英积尘。也许是受遗传的影响,他那傲恨之一发,事智消失,似一头狂狮发威,只见他⾝形飘闪,掌不停挥拍,大有把握整个桃树大阵全部捣毁之意。
正当他猛扫万树之时,忽地又是一声娇喝道:“何方鼠辈…”
声到人到,兼拍出一股奇功朝仲⽟袭到。
来人确实⾝法奇快,真似电,仲⽟方闻喝声,接着巨股劲嘲已面卷到,当即疾步转⾝,顺势一挥单掌,向面劲风撞去。
两劲相碰,一声闷响过的-,来人⾝形微晃,仲⽟则被震退两步,惊诧之下,抬眼望去,⾝前一丈之地已立定一个红⾊罗裳的少女。
但是她,芳年正值⾖蔻,乌发垂鬓,眉如柳叶,凤目翦⽔,脸似秋苹,若含樱,端的风华绝代,娇美绝伦,只是数值面蕴含威煞,如同盛怒中的⽟女。
仲⽟乍见这仙露明珠的少女,在他那种风情初蒂的年龄来说,青舂漾之下,定然心泛滟波,遐思绮念骤然而生。可是,他这人非常奇怪,不知是天抑是遗传,似已脫离了人常情,竟然如同鄢绣纹深受云霄影响一样,脑中存在着一个深印象——女人是祸⽔,是以对目前这少女,喜是喜爱,却有一个戒意在分化着人正常的情愫。
他只是不自知地,显露出既惊又慕,似喜还愠的神⾊,而两眼则盯着对方,一眨不眨,那少女正是鄢绣纹,她暗觑仲⽟与⽟面神童拼斗,不久便悄悄回院,向云霄禀明林中之事,之后复前往察看,正遇着仲⽟在树阵上空花雾之中穿,以为是強敌偷袭,遂骤然发掌,将之震陷阱之中。
她巡视一回,却已不见二人踪影,本返院,陡闻连串碎木之声由树阵中传出,是以仓促赶至,一见有人发恨毁阵,急怒之下双掌并挥,袭将过去,而与仲⽟对了-掌。
绣纹秀目启盼,一见是仲⽟,粉面惊过一丝惊喜之⾊,自然的,嘴角带着笑意,但忽被一个意念所冲淡——男人是可怕的情感动物,警觉之下,秋波一翦,透凌光,跟着粉面一沉,似乎要大发雷霆似的。
于是,极冷漠地道:“哼,又是你。”
仲⽟一听心中大惊,她是何人?怎么认识我…当即也冷然答道:“你是什么人?”她抢着揷问。
“我是…来…”仲⽟因不知对方是何许人,是以支吾难答。
绣纹岂知他是来探⺟的?而且见他支吾说不出所以然来,既不自报姓名,也不说明来意,当即叱道:“来⼲什么?这桃花源地灵人杰,岂是你擅闯的地方?而且我们从来噤止男人进⼊。”话似断钉切石,粉面煞气人。
仲⽟自进⼊树阵,已受虚惊,心中已然不甚如意,再听绣纹一番斥问,顿时忍耐不住,当下也朗声接道:“桃花源是天地造设的幽境,又不是你们私有之地,我为什么不能来?”
绣纹也是一个傲,当然听不惯硬碰硬的对话,柳眉-挑,娇喝道:“你好大胆,居然強词夺理,如不说出原委,管教你有来无去!”
这一下,她是真怒了,花容变得十分难看,素手拍于前,似即动武的模样。
仲⽟冷笑一声,傲然道:“我不说你又怎么样?”
说完,也是暗运功力,严阵以待。
绣纹娇叱一声道:“狂徒!”声未落人先起,⾝形动处,素掌外翻,排出一股柔大巨的奇劲,夹着山崩地裂之势,向仲⽟当卷到。
仲⽟也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双掌一错,翻掌外吐,拍出如嘲劲风,直向面来势硬撞过去。
两人俱是傲怒发掌,自当劲猛力沉,只闻“蓬”的一声巨响,卷起満天尘土,強弱不已,只觉眼前金星飞舞,显然功力都⾼得出奇,各自诧讶不迭。
到底女孩子好胜心较強,绣纹见自己全力出手,竟给人家挥掌震退三步,显是技不如人,当然脸上挂不住,于是娇喝连声,⾝形猛欺,⽟掌翻飞,又向仲⽟猛力攻到,她是意在必胜,因而便施展出本门绝学的“玄花掌”只见掌如落英缤纷,势若钱塘嘲涌,真是凌厉无比。
仲⽟见她欺⾝扑来,同时掌招猛出,式式皆绝,他不知这是套什么掌法,破招化式均感困难,不得已施展出万形客所创奇学“卷空掌形”硬向绣纹掌影中递上。
这两人均未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由于天生傲骨,便咨意不相让,而各展所学斗在一起,霎时间,只见掌影如山,人飘如空。
绣纹既未闯过江湖,除了与九派⾼手斗过几次之外,从未遇过象仲⽟这样的劲敌,尤其好胜心作祟,因之起手便是“玄花掌法”中的毒招——“怒风拂蕊”“横移花雨”一招三式,每式隐含无穷玄妙,直向对方要害点拍,只见她⾝若流星,素掌宛如飘雪,徐疾互变,诡异己极。
仲⽟忽见绣纹不但⾝形如风,而且招式变化莫测尽朝自己致命处绵绵点拍,惊悸之余,当即也把卷云掌法中的精绝招式,施展出来,顿时招式狂风,式比暴雨,向绣纹去,转眼间已对斗了十余招,仍是轩轾不分。
忽地,绣纹⾝形一变,脚尖向地一弹,借力上纵近丈,躯娇顺势一扭,变成种蛟形似的⾝法,忽面凌空,忽而俯地,在仲⽟四周团团飞舞,而双掌之劲道招式之猛毒,更比较前凌厉。
仲⽟如何识得这江湖绝技“万花舞风⾝法”顿见四周上下红影飘忽,而周⾝头顶脚下,无不在对方滋指掌之下,真是着着致命,掌上追魂,此刻也不噤有点慌措,于是忙施展“反八挂形⾝法”奋力出手绝招,可是已力不从心,略感一阵头昏目眩,心中不由大骇,忙提心守神免力支持。
陡然一条⽩影,如银河倒泻,夹着千钧之力,斜肩削到,急切回⾝已是无及,只听“嗤”的-声,素掌已擦肩而过,顿觉⽪⾁辣火生痛。
急怒之下,施展“追兰魂花拂”置敌于死地,但已是真气不齐,心神浮,随之掌招一慢,门户洞开。
绣纹为人虽不如乃师毒辣,多少也受到一点影响,一见对方破绽百出,当然不放过机会,右掌横格来势,左掌式化“抱李投桃”含劲向仲⽟抖去。就当绣纹双掌甫拍之际,仲⽟也已双掌递出,但他掌劲尚未拍到对方,已觉天昏地旋,跟着⾝躯也向前冲去。绣纹忽见仲⽟连同⾝躯向自己脯扑来,粉睑一红,慌忙撤掌闪⾝暗骂一声:“不要脸”后手挥出一掌,向仲⽟肩头拍去。
仲⽟此刻已神昏智,如何能闪避?顿被绣纹一掌挥摔去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