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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孽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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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公冷央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举步走去,⽇后就算杀得死圣女而无敌于天下,但这事传出江湖之后,永远都是个笑柄,要是不举步过去,圣女势必下令把自己当场杀死,那时纵然能使圣女清誉玷污,却也无补于事!

  他迅快地转念略一盘算,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好乖乖走了过去。

  心地圣女举措在他口边戳三下,道:“目下你虽然半边⾝躯近似残废,但由于我噤制住你三大要⽳,⾝上伤势不至于发生变化!”

  她转眼望望众人,突然向神算公子屠元庭等人道:“你们儿们如果另外有事,尽管情便!”

  屠元庭对她真不敢仰视,垂下目光道:“在下确实有事待办,就此请辞…”说无向杜筠招呼一声,当下带着杜筠易恒与及负伤的金旭、邵一峰等四人连自离开。

  右钩吴景将一匹马牵到圣女⾝边,请她骑坐。圣女指措皇甫维,道:“此子需要马匹代步!”

  星公冷央忍不住道:“圣女姑娘,你好不公平,独独对皇甫公子屡加优待!”

  皇甫维冷笑道:“你不服气的话,等到了家⽗面前再说,趁早别自讨没趣!”

  星公冷夹道:“笑话,你不过是皇甫大爷收养的‮儿孤‬罢了,可别当真以为自家是大爷的亲生骨⾁…”

  众人都讶异地向皇甫维瞧着,皇甫维山不改容,冷冷道:“你以为我自家不知道么?”

  星公冷央诡笑一声,道:“你当然晓得此事,但你可知自家的亲生⽗⺟是谁?”皇甫维不觉一愣,随口道:“难道你会晓得?”

  冷央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夫当然知道!”

  皇甫维再也做声不得,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大力神翁唐世一。点苍快剑张博云、武当娄真人等都对皇甫维生出同情之心。连静虚子虽然和皇甫维有杀徒之恨,这时听到他的⾝世,也不噤例然动心,満脸仇恨不觉淡了许多,

  心池圣女道:“我并非处置不公,而是皇甫维⾝负內伤相当严重,是以不须噤制⽳道,同时把马匹让给他乘坐…”这话一出,众人更加对皇甫维同情起来。

  星公冷央道:“原来如此…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不知圣女姑娘意下如何?”

  圣女颔首道:“你尽管跟他说!”

  星公冷央和皇甫维离开众人,星公冷央边走边说道:“我看圣女之意,无非要找到大爷见面说话。在那等场合之下,我自然要吃大亏无疑!”

  皇甫维道:“你知道就行啦!嘿!嘿…”星公冷央接着道:“你且别冷笑,我的生死于你大有关系,假如我不幸的话,你永远也不晓得你的亲生⽗⺟是谁!”

  皇甫维暗忖这老魔头如此说法,定然只有他一人晓得自己的秘密,略一沉昑,道:“你说这话有何打算?”

  星公冷央冷笑道:“我要你没法让我脫⾝,以作换!”

  皇甫维沉思了好久,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星公冷央道:“我目下写一封柬贴,密密封起,你等到自觉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方可拆开,便知自家⾝世及亲生⽗⺟是谁!”

  皇甫维料想以他的声望定然不会欺骗自己,以图脫⾝,于是点点头,‮速加‬两步,走到圣女⾝侧。

  星公冷央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约五寸狭长钢盒,另外找了一张⽩纸,打开钢盒,取出一支长约四寸许的小⽑笔,又打盒中取出两个小瓷瓶,这时因大家都继续赶路,他使命冷月神狐驻云飞搂住⾝体,保持平稳的步伐,然后将⽩纸铺在⾕云飞的背上,用那支特制小⽑笔蘸一蘸小瓷瓶中的⽔,奋笔疾书。

  他把这柬帖给⾕云飞,轻轻道:“把这个给皇甫维,并且问他有何回音?”

  ⾕云飞道:“弟子敬领严谕,不过以弟子所知,那皇甫维狡猾异常。极工心计…”

  星公冷央缓缓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得不冒险一试。”

  ⾕云飞道:“这么说来,师叔仍然认为皇甫维有教圣女释放我们的力量了,那就只好试上一试!”他寻思一下,才加快步伐,走到皇甫维⾝边,把那封柬帖递了给他,轻声道:

  “你办到了没有?”

  皇甫维摇‮头摇‬道:“我还未曾想出妥善之法!”

  ⾕云飞道:“我有句话要你记在心中,那就是舒倩的命掌握在你手中,如果我能脫⾝,自会设法阻止另一个知道她住址的人向上边报告,如果我不能离开,那人为了立功,势必把她住址报上去…”他说完立刻走开,不让皇甫维有机会发问。

  皇甫维付思良久,不知不觉靠近圣女,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本来跟在圣女后面,见他凑近去,突然冲上来,把他推开数尺。

  皇甫维默然闪开,他此时一肚子俱是抑郁情怀,雄心消沉,是以不与吴家二老计较。

  走了不久,只见山坳里露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心池圣女领先向那道观走去,只见现內匆匆出来数十名服装齐整的道人,雁列两侧,当中通路有个须发皆⽩的老道长和类真人并肩肃立,圣女缓步走近时,那老人上前深深稽首,道:“青灵宮奥义道人觐见圣女”这老道人声音衰弱,举止龙钟,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却不知何故这等崇敬圣女?

  心池圣女还了一礼,微笑道:“惊动老仙长法驾,实在于心不安…”奥义老道人缓缓抬头,凝目望她一阵,道:“辱蒙圣女枉临,微观荣宠无极。贫道垂暮之年,居然尚能再余教炙,实在喜出望外,圣女清!诸位请!”

  圣女和他谦让了一下,便走进现去,众人在一间雅洁大堂中落坐之后,自有道憧送上香茗。

  那奥义道人此时才有时间瞧着圣女带来之人,目光一扫过皇甫维,面⾊陡变,跟着又瞧见星分冷央,顿时讶然起⾝,举手指着冷央道:“这一位…这一位…”

  心池圣女接口道:“老仙长一生精研玄门法义,难道认得他么?”

  奥义老道人拭拭老眼,看了又看,缓缓道:“这一位是不是星公冷央?”

  委真人在旁边道:“不错,就是他!”奥义老道人手指一侧,指住皇甫维道:“这样说来,施主就是-皇,皇甫孤?”

  座中众人都大感惊讶,只听奥义老道人接着道:“但昔年谊与皇甫施主你辩道论法之时,似乎还没有如今年青…”’

  星公冷失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四十年前在塞上遇见的道士,想不到已苍老至此,难怪我认不出是你!那一个是皇甫大爷的义子,并非皇甫大爷…”他说话迅决无比,但字字清晰;

  奥义老道人讶道:“他不是皇甫施主,贫道倒不惊讶,但长得与‘一皇’这等相像,却仅只是他的义子,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奥义老道人思索了一阵,接着说道:“皇甫施主谈锋锐利加剑,险些把贫道多年信仰都连推翻,经过一昼夜的谈论之后,贫道竭精掸智,渐渐使皇甫施主无话可说。于是,旭⽇方升之际,他忽然上马离开,临走之前对贫道说;心池之上有位慧悟天生的姑娘,有大纵圣明之才,但其时年纪尚幼,须假以数年之后,那时或可为贫道解疑指难!他说完后扬鞭自去,直到数年以后,贫道赴心池谒见圣女,方知他们就是刚刚在武林中威名四播的一皇三公!而贫道于谒见圣女之后,心中疑难十去其九,満意而返!”

  众人用斋之后,皇甫维便要求单独谒见圣女。

  在静室中圣女和蔼地接待他,问他有什么事情。皇甫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求,想请您俯允!”

  她点头道:“但说不妨,不过你怎肯自称晚辈呢?”

  皇甫维肃然道:“你老是我义⽗一生最敬最爱的人.晚辈怎敢褒读?”

  圣女轻轻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他把一切內情都告诉过你了?是不是?”

  皇甫维点点头,只听圣女又接着道:“二十年来,这圣女二字,宛如雨把利刃⽇夕刺割我心,使我心中伤痕斑斑,唉,假如你义⽗当年不是那么倔強.肯答应我改琊归正,由我安排一次聚会.他当面向大下武林各派领袖赔罪、我们便可以结为夫妇,不但可免去这二十年相思之苦,同时也可免去他和我的无穷苦难…”

  她悠悠叹息一声,那寂寞的花容,幽怨的叹声,使皇甫维也感到十分歉疚,差一点抗替义⽗向她道歉。

  她接着又道:“你来此之意,可是要替冷央那几人说项;要求释放他们?”’皇甫维征一下,道:“你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他为了表示恭敬,口中不得不称她做“老人家”但她一点不老!而且美丽圣洁之极,因此他说出“老人家”三个字时,心中别扭得要死。

  心池圣女笑了一下.极是凄动人,皇甫维突然愤起来,道“晚辈可以为你去杀死他们,你老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婉然微笑,道:“看看你自家也忘了向我要求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你对我这么好!

  我总觉得感你!不过别说你目下⾝负严重的內伤,不能与人动手,纵然是未负伤之际,也杀死不了他们!”

  皇甫维‮头摇‬道:“不,晚辈自然另有办法,可惜时不我于,先得牺牲了两个好女子的命!”

  她微微动容,道:“她们是谁?”

  “就是⽇公舒涛的女儿舒倩,月公传雷的女儿佟秀。她们都像是污泥中的⽩莲,暗⾕中的幽兰。假如⾕云飞不获释放,便无法阻止尹世泽向舒涛和佟雷报告她们的秘密居址了!”

  圣女缓缓道:“你可是说她们已脫离舒涛及佟雷?此外尹世泽也投⾝在三公手下了么?”’

  皇甫维应了一声,接着道:“三公都各有一个女儿,奉命来‮引勾‬我,听说是要从我⾝上学我义⽗的‘采补秘术’,但她们都对我很好,宁愿脫离三公!我把舒倩和佟秀安置在富舂,约定她们不得走出大门一步!但⾕云飞他们已查出她们的地方…”

  圣女望住他,微笑道:“⾕云飞和尹世泽都爱上一个,所以一直没有向三公报告,是不是?这件事倒是值得考虑,不过,如果我的行动够迅速的话,她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是南维一听也是道理,不觉垂下头无话可说。过了一阵,他忽然抬头道:“晚辈不能勉強你老答应,在下只想请问一事!”

  圣女转眼望着天花板一缓缓道:“我己猜出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我真有点难以作答!”

  皇甫维走前一步,恳求地道:“不,请你务必答复…”

  圣女沉默一会,道:“我也很难答复你为何会对你特别好,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就是我这样做并非纯粹为了你义⽗的缘故!”

  皇甫维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想起星公冷央的换条件既然无法达成,顿时又抑郁起来,正要转⾝出去,只听心池圣女说道:“你如果当真为了舒佟二女而要求我释放冷央,不免有点小题大做,她们一定不会发生意外,你放心好了!”

  皇甫维凝想了一下,才道:“晚辈尚有一个最大的理由未曾向你老禀告那就是冷央答应我一个条件,假如我能使他获得自由,他就把晚辈的生⾝⽗⺟说出来!”

  圣女突然严肃地考虑起来,过了一会,缓缓道:“既是如此,我答应释放他们。不过,冷央此人角请多智,你千万勿被他愚弄!”

  皇甫维几乎不放置信这是事实,当下心中充満了感之心,反而说不出多谢的话。圣女命他出去,另外派人去把星公冷在、冷月神抓⾕云飞叫到她房中。

  皇甫维走回自家房中,一只手放在怀中,紧紧捏住那封柬帖。不久,他听到外面传来惊讶的声音,一听而知是因为圣女突然释放星公冷央、⾕云飞等人,所以引起众人讶然谈论。

  他本想拆开那片密柬,可是记得星公冷央说过必须在自认为‮全安‬的地方才可拆看,这句话不知有什么玄虚?再者他此刻又被另外一个心事弄得十分不安。原来他想到自己⾝受圣女大思,假如她开口要他带路会晤“一皇”他能回答她说他不知道义⽗下落?并且亲口告诉她早先应允带她去见义⽗的话是撒谎么?

  他痛苦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不时举手敲打自己的头颅。像他这种处境也许有人以为并不要紧,只要实话实说就是。然而在某些人看来,要他向圣女承认对她说谎这件事,当真比死掉还要难过。

  过了一会,他觉得大概快要开始上路,突然灵机一动,匆匆走出去,不一会就找到武当娄真人休息的房间。

  皇甫维沉昑一会,低声道:“在下来谒真人之故,乃因遭遇到极为疑难之事,特地清真人指点!”

  娄真人万想不到皇甫维这等推重自己,面⾊一凝,道:“指点两字可不敢当,但承蒙公子看得起贫道,自然要洗耳恭听。”

  皇甫维轻轻叹了一声,道:“假如有个人对他最为崇敬之人无意中撒下漫天大谎,自然这个谎言则于对方甚为重要,而眼看这个谎言马上就要拆穿,敢问其人,假如你不幸碰上这件事,如何是好?”

  娄真人微感惑,道:“这个谎言拆穿之后,会不会致此人于死地?”

  “不会,多半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说来,问题就仅仅在于这个人十分崇敬对方,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拆穿这个谎言,是也不是?”

  “正是这样。”

  娄真人沉昑一下,‮头摇‬道:“难,难,难,这等事若然是忍受不住的人,唯有‮杀自‬以求解脫。”

  皇甫维征一下,喃喃道:“‮杀自‬以求解脫…‮杀自‬以求解脫,怎的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娄真人沉声道:“只因贫道生固执,故此有此等想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维肃然道:“不,一个人生或死一点儿也不关重要,如果那个相信你而又十分令你崇敬之人忽然从此不相信你了,请问活之何益。假使一死就⾜以解疑的话,自是值得自刎而死,真人以为是也不是?”

  娄真人没话好说,呆呆地眼看皇甫维离开他的房间。

  且说皇甫维返房之后,从容不迫地沉思了许久,忽然起⾝在桌子上取笔疾书道:“晚辈与我义⽗失去联络已久,前此由杭州返富舂,访寻数⽇,均无所得,故拟赴三公老巢处一探。此言料难取信,将一死以明志!晚辈皇甫维敬⽩。”

  他掷笔看了一遍,觉得犹未尽意,但届时自有娄真人从旁解释,实在不须多虑虑。便站起⾝形,将圣剑摘下,摆在桌子上。

  这时,武当娄真人正在心池圣女房中,悄悄地把是用维到他房中的一出经过说出;心地圣女神⾊微变,道:“他这等说法,无疑要照你的话寻求解脫。”

  娄真人道:“贫道也有此一想法,皇甫公子说的最崇敬之人,自然是指你老人家无疑,只不知他撒下什么人谎,竟不惜一死以求解脫?”

  心池圣女道:“他说过不少话,目前一时难以断定是哪一件事撒谎。无论如何,一个青年为了一个谎言便逐而轻生的事,实在有点儿荒唐。”

  娄真人道:“皇甫公子虽然风骨峥嵘,确实是条好汉子。但他最近所作所为,却不易为世人原谅!”

  圣女缓缓道:“那些恶事⾎案绝非皇甫维所为,要知他⾝负內伤,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上一次说他义⽗约我会晤之事,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好将三公引开,救出冷央的女儿冷清影。我推测他定然是救冷清影时再度受伤是以目前伤势十分严重,除非找到稀世难逢的灵药,再加上几位⾼手助他运功练气,断难恢复原来武功。此所以我对他特别悯怜,一来是他代人受过那些案子都是三公手下所为。二来他武功已难以恢复,寿命也很短,大概活不了多少年!”

  娄真人瞠目道:“圣女料事一向永无差错,贫道纵然不问理由,也可放心相信。既然其中尚有此等原故,唉!那贫道就错怪他了!”

  心池圣女默忖一下,道:“他反正不能为恶世间,目下请真人你去瞧瞧他,劝他离开此地,我们都装不知道!”

  武当娄真人匆匆辞出,向皇甫维房间疾奔而去。转眼已到达那房间,只见房中了然无人,桌上却留有书信一封。他冲过去看了一看,蔵在怀中,转⾝急步离‮房开‬间。

  原来皇甫维并非忽然怕死而不肯自刎,当时他把圣剑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欣喜此剑锋利无比,只须轻轻一割,就可了结此生。

  他按钮菗剑,却拔不出剑,放情那到鞘口的弹簧力量极強,要是他武功尚在,自然可以随手按下‮子套‬剑刃,但目下手软力弱,按来按去,都无法拔剑出鞘。

  这时他陡然觉得,一个人当真有时求死也不容易,譬如他目前的处境,什么也不必考虑,只要拔剑出来就可以自刎而死,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却拔不出剑来。要是普通的长剑,又怕不易一下子把自己弄死,再说此刻也不易找到另一把刀剑。

  因此,他只好用双膝夹住剑鞘,双手握住剑把,两个大拇情叠起来按在弹簧按钮上,用力按拔。

  弄了一会儿,那弹簧仍然按不一下去,但剑柄且吃他左旋右转之下弄得松动起来。

  他忽然放弃拔剑之举,迅快地旋转松动了的剑柄,一下子就把剑柄旋开,猛然一拉,剑柄这一截就手而起,原来却是个‮子套‬,那柄剑上仍然有一截钢管。

  他竖起圣剑一看,只见钢管的另一端露出洞口,并不是实心的钢条。洞內仍然蔵有东西。

  皇甫维记起当⽇到达五岳台时,曾经听人家说,谁得到这把圣剑,就可以和“三公”较量。初时他得到此刻,因见剑⾝上刻有心池圣女的住址;便以为是心池圣女故意这等布置,可使得剑之人到心地访谒,求取克制三公之法。

  目下这剑柄內原来另有秘密,顿时就使他想起这回事。

  他用手指挑出钢管內的东西,原来是一卷小册子,纸质薄如蝉翼,却不透明,不知是何种质料。

  那小卷册首负写着“采补大法”六个寸楷,旁边另外写着“扭转乾坤,功参造化,命双修,人间瑰宝”等十六个蝇头小字。

  皇甫维但觉心头鹿撞,连忙随手翻开一看,触目竟是一幅颜⾊鲜明妖的男女妙戏图,另一边却注満了朱砂小字,略一侧览,均是畅论来补之道的要诀。

  他突然迅快地把这本小卷仍然放回原处,套上剑柄外壳,扭紧螺丝抉剑迅速走出房外。

  这时道观中所有的道人都在做功课,他悄悄从观后小门溜了出去,见到几匹骏马挂在厩中,连忙弄了一匹,认蹬上马,抖经疾驰。

  大约飞驰了四十余里,那坐骑忽地昂首长嘶,皇甫维侧耳一听,果然远处也传来长嘶之声。

  走了一顿饭工夫,月⾊之下,只见不远处豁然开朗,一片平畴绿野、左侧十余丈处一座庄院,占地相当广阔。远远望去,但觉这座在院气派甚大,定然不是平常之人的宅第。

  他按辔徐行,渐渐走近大门。只见大门內外一片静寂,里面的屋宇也没有一点灯火,宛如鬼域!

  到了大门口,他甩辔下马,把马匹系在门边的树上,然后上去拍门。门环声音在黑夜中十分响亮,声震四野,但良久良久,仍然无人出来应门。

  皇甫维想了一想,低头看看手掌,只见指掌上已染満了铁锈和灰尘,分明这个门环已经许久许久未经使用了。他仔细瞧看一下,门上和框边尽是蛛网灰尘;于是他断定这座‮大巨‬的庄院确实无人居住,当下举手推一推那扇大门,忽觉有点松动。于是用肩头抵住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去。心中却自怜地忖道:“若是我一⾝武功还在,哪须抵开大门?要打开此门,别说不必用肩头帮助,纵然里面上了闩,还不是一单就可以震开,唉,目下才尝到英雄末路的滋味啦!”

  那扇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被他推开。

  他站在门口盘算道:“我目下⾝负极严重的內伤,假如此庄之中有什么奇怪荒诞的事物,或者蔵有歹徒,想我皇甫维本是称雄江湖的人物,如果不明不⽩地死在此地,岂不冤枉?”

  另一个念头忽地兜上来:“不过如若我离此而去,眼看周围数十里內并无人家,似我现今这种体质,就算不招凉受冻病死,也将饿死…”

  这么一想,他便感到无可奈何起来,举步向大门內走进去。

  一阵劲厉夜风掠过,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住。

  他张口叫道:“有人么?这儿可有人?”

  他一连叫了五六声,四下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屋宇,隐隐传来回声。

  那院落对正的是一间大堂屋,两边还有厢房,此时正门紧紧闭着,左右两扇们门却半开半阖。

  蓦地“轰隆”一声,⾝后那扇大门突然自动关上,外面那匹马希率幸惊嘶救声。

  皇甫维程然四顾,却没有发现一点疑迹!可是这扇大门关得十分神秘奇怪.还有马匹惊嘶。

  他皱皱眉头,忖道:“事至如今,我只好硬着头⽪进去瞧一瞧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如果真有鬼魅的话,跑也跑不掉。”

  一面想着,一面举步向左边侧门走去。

  刚刚走到门边,耳中忽然听到隐隐有人叫道:“皇…甫…维…皇…甫…维”

  声音尖厉飘忽,似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似的。

  皇甫维听了一阵惊然,但觉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

  侧耳一听,那声音已消失,只有铁马“叮当”之声。

  他暗自想道:“以前听人说有一种鬼怪,半夜里发出叫声,凡是听见的都觉得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假如不慎出声答应,登时就被那鬼怪住!刚才的声音极似就是这种鬼怪,我千万不能回答…”

  当下他向门內望去,只见里面是一块狭长的通天院子,侧一条有走廊,数道房门。右边却是前后两道门户,可通当中堂屋。

  那狭长的通天院子‮央中‬灰尘堆积,落叶満地,触目尽是一片荒凉景象。

  他举步跨⼊门內,沿着左边的走廊一直走去,到底尽头的那一道门户,里面已是第二进屋子。这时蓦地听到后面传来“邓呀”紧着“砰”地一响。回头望去,但见那道侧门已经自行关上。

  这时,他心中有点前咕不安,只因先是外面的大门,跟着又是这道侧门自动关上,却不见丝毫盯疑迹象,除非是⾁眼看不见的鬼魂所为,不然的话,哪会如此巧合?

  他勉強定一定神,举步走进第二进屋子去,面是个植満树木花草的院落,一片幽森之气,人而来。忽地发觉树下黑暗中有个人立不动,他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过去。

  他迫近到一丈以內,已着猪的确是个人立不动,而且背向管他,一⾝⽩⾊的⾐服,隐隐浮动着惨怖和死亡的意味。

  皇甫维大声道:“喂,你是谁?”

  那个⽩⾐人动也不动,他又问了一句,仍然得不着回答,便迫近两步,只见那人站得笔直。

  他定一定神,心中一阵动;举步奔到那人背后,伸手向他肩头拍击。

  那只手掌还差半尺才拍中那人肩头之时,他忽然停住;迅快地忖思道:“假如我这一掌拍下去,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个面目狰狞或者七窍流⾎的鬼怪,怎生是好?”

  那个⽩⾐人依然俯首立,动也不动。皇甫维喂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他剑眉一剔,手掌落处,已拍在那人肩头之上。

  这一瞬间实在叫他暗暗也到惊心动魄,只因他不晓得那人蓦然回头会是副什么样子?

  手掌触处,但感一片冰凉,而且似乎没有肌⾁。骇得他连忙缩回手掌只见.那个⽩⾐人倏然向侧倒去,轻响一声,已横陈地上。

  皇甫维的目力倒底不比常人,一瞥之下,已看清竟是个死人,大低已死了许久,是以都⼲枯了。

  这时他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怕,总之感到十分不对劲,起了一⾝⽪疙瘩。

  忽然间他记起那声音,顿时联想到,眼前这个全⾝丧服的死人可能就是死在那阵怪声之下。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的,那就是为何此人穿上一⾝丧服才惨被害死?

  他一转⾝,向里面奔去,自家也不知奔进去⼲什么!他穿过两个厅子一条走廊,和一个院落,已到了最后的一进屋子。

  这一回他又置⾝在一个院落之中,只见人影幢幢,或坐或立,⾝上都是一式⽩⾊的丧眼,而且均是女人和孩子。大约一共有十一二个之多。

  他不再迫近去看,举步走⼊那座堂屋,突然听到左边的上房似乎发出一点声息。他戒备地摸着⾝边那支圣剑,一时忘了他目下⾝伤手软,本拔不出圣剑应敌。

  在黑暗中运⾜目力瞧去,只见那间上房房门的帘子已经被毁,此时仍然传出声息,那种一咯吱咯吱”的声息,好像是有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一般。

  皇甫继深深昅一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房內?”房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厉尖锐的叫声,跟着一条人影疾奔出来。

  是南维骇了一跳,连忙闪开。目光到处,但见那条人影竟是个⾝长⽟立的⽩⾐妇人,头发技垂,掩位大半面目,却益发令人感到可怕!

  这个被发⽩⾐妇人脚下迅快。一阵风似的在他⾝边掠过.冲出院落之中。

  皇甫维心头一震,忖道:“那个女人难道当真是个鬼魂?”心中想着,一面举步向套间里走进去,但见这套间之內许多箱笼散満地,还有许多破碎的瓷片,想是打碎了好几件花瓶之类的瓷器。那些瓷器碎片及箱笼等物不但散布房中地上,而且又隐隐布満尘埃,是以证明这套间久绝人迹,此外也没有铺陈设。

  他沉昑忖想了一阵,转⾝离开这间上房,走出院子,只见院落中那十多个死人依然原式围聚在一起,他更规感到此地气氛诡异恐怖,匆匆走出这座院落。

  过了一阵,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低语之声。皇甫维精神一振.运起秘传“天视地听”之本,侧耳聆听。

  那话声传来之处.正在他⾝后墙壁那边,按道理说,这阵语声既甚为低微,又隔着⾼墙厚壁,常人万万难以听见。

  但刚好碰上皇甫维练过得自一皇秘传的奇术,耳目之聪敏,就算是三公等人也将大感惊讶。

  那阵语声似乎还不只隔着后面的一堵墙,但听其中一个人道:“大哥,你一定要亲自查看么?”

  此人话声⼊耳相当悉,皇甫维潜心推想,但一时记不得在何处听过。

  接着另外一个苍老坚动的口音道:“除了我自家去查看之外,老三你可有别的办法?”

  皇甫维几乎站起⾝来,敢清这人的口音,正是乾坤五义中的老大洛司空表,因此可知他口中的老三就是不坏金刚范禹无疑。

  范禹沉昑道:“话虽如此,但大哥昔年的誓约,岂可不顾?”

  司空表哼了一声,歇了一阵才道:“‮二老‬尸骨已寒,昔年的誓约还有何用?”

  这时,另外有人揷口道:“小弟请问大哥一句,假设我们能把皇甫公子擒住,你准备如何对付他?”

  这句话正是皇甫维所急于知道的事,不由得耸耳聆听。

  司空表沉昑道:“老四你这句话问得奇怪,难道你不晓得愚兄的处境么?”

  范禹接口道:“这也难怪老四心中心安,他⾝受是南维救命之恩,自然不想恩将仇报。”

  司空表道:“老三这话可是责怪愚兄不该当真生出对皇甫公子不利之心么?但你大嫂、侄儿以及数十门下,目下仍在三公掌握之中,这件事…”

  范禹道:“既然大哥破誓,小弟等自当随侍,那皇甫维由我们两人对付,二嫂则给四弟料理,大哥意下如何?”

  中州一剑许伯英忽然提⾼声音道:“不,小弟宁可对付皇甫公产。”

  那边一片沉默,皇甫维却诧异忖想道:“他们口中的二嫂,必是刚才那个披发妇人无疑,只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愿意惹她?他们既是结盟兄弟,为何又有一个誓约,似是一种极大的忌讳一般?”

  想到此处,突然记起自⾝十分危险,只因那三人一旦进来搜查,以他们的⾝手眼力,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那时非落在三公手中不可!

  他在黑暗中站起⾝,筹思对策,蓦然感到绝望中似有一线生机。当下匆匆走⼊那个上房之內。

  房中灯火优目遍明,但四周静寂异常。在这后⽑內点起灯火无疑叫司主表等人一下就找到此地来。但皇甫维竟不熄灭灯火,张眸四照。

  突然问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当下伸手⼊怀,取出星公冷央的密柬,急急拆开。

  只见柬帖上用很淡的墨写着寥寥几个字,只写着:“一个月后我兄弟二人将在太⾕与圣女决一死战,届时你⾝世自知!”

  他看了几遍,突然大怒,把柬帖撕毁,丢在地上,暗自忖道:“想不到星公冷央也会作出这等不要脸之事!”

  他一方面气得要命,一方面游目四顾,最后忽然走到前屋,揭起帷幕瞧看。

  帷幕后面的墙壁全是‮大巨‬的方石,一望而却十分坚牢。他用圣刻的剑柄在墙上敲敲打打,忽然在一万大石上多敲地下,同时侧耳细听响声。

  那阵响声果然显得十分空洞,他伸手向这方石头按去,按到左侧,那块三尺大小的石头突然应手凹陷进去,顿时墙上多出一个洞口。

  皇甫维流露出狂喜之⾊,却不急急钻⼊去,转⾝急步走到前,将上裳被一阵翻动,弄得凌不堪。接着又走到另外两面墙边,拉住帷幕一阵抖,抖摔帷幕上的尘埃。然后,才走到房门左边的墙下,揭起帷幕,迅快地钻⼊那个石洞之內。

  里面甚是宽阔平坦,竟是一个暗间,但地方不大,一片漆黑。他把墙上石头推回原状,然后取出火折晃燃照着,陡然记起外面灯火未曾弄熄,正要出去,却已听到人语之声。

  他侧耳听去,发觉竟又是乾坤五义中司空表及范禹的口音。

  范禹口中噴噴称奇.道:“都不见了踪影,真奇怪!难道皇甫维从房上走了,连二嫂也跟着跑掉不成、’

  司空表沉声道:“你二嫂不会武功,焉能越屋离开?三弟你在这后宅各处搜查一下,四弟你去问问守在屋后旷地边缘那条沟內的胡师⽗,如果皇甫维从屋外离开,他已布下噤制,目无不知之理!”

  过了一会,许伯英惊讶地叫道:“这不大可能,他的⾝世怎会写在纸上而又遗在此间?”

  范禹沉昑地道:“是啊…假如这张笺上写的都是实情,他怎肯丢在地上?”

  司空表缓缓道:“此笺虽然撕碎,但拼起来已恢复本来样子,大概不致于拼错以致文义颠倒…”

  许伯英抢着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他一连说了两句,显然情绪十分动。他接着道:“假使拼错地方的话,词句决不会如此通顺。”

  范禹道:“大哥一向智谋超世,忽然有此一说,必有独特之见无异!”

  这时,躲在墙后的皇甫维真急得几乎要冲出去,瞧一瞧那张笺上写的什么,为何能引得他们这等惊讶?假如笺上仅仅写着“一个月后将在太⾕与圣女议一死战,届时你⾝世自知。”这几个字的话,以他们这三人的⾝世地位与见识,岂有如此失态之理?

  想着想着,忽然记起当星公冷央写这封密柬之际,曾经花费了许多时间,分明见到他笔不停挥,写了许多字,怎会拆开来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这个疑团自然不是凭狡猾可以弄得明⽩,因此他只好轻叹一声,自海大意把那末帖随意丢在地上,却让人家抬会。

  只听司空表苍劲的语声道:“以我的推测,这封柬帖可能是三公他们当⽇到此宅中之时,大意遗下!”

  范禹接口道:“大哥这一猜度当真使人敬佩,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决无他故了!”

  许伯英道:“只不知皇甫维公子是否已经知道了他自家的⾝世不?”他口口声声,仍然称皇甫维做“公子”

  皇甫维颇有感触,暗自忖道:“尝闻凡是⾝为领袖之人,多半心肠冷酷,并非全无报恩酬德之心,但利害关头,总先顾自己。因此我虽于司空表有点儿情分,但如果落在他手中,定然被他当作一件无价之宝,去与三公易。因在这等情况之下,我决不能出去。但那中州一剑许伯英似乎对我之恩德念念不忘,或许可从他口中探悉。”

  忖想之际,外面人声已寂。他真想出去瞧瞧那三人是否业已离开。但他自然不会如此轻举妄动,隔了许久,人声复起。

  但听范禹宏亮的声音道:“小弟查遍后宅,不但皇甫维踪影毫无,连二嫂也失去踪迹!”

  司空表嗯了一声,道:“辛苦三弟了,目下等四弟回报便知端的!”

  范禹道:“假如四弟回报说胡师⽗也没有发现敌踪,大哥如何措处?”

  司空表沉声道:“三弟问得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四弟虽是结盟弟兄,但纵然如此,每个人意见总各有不同,少不免会有所参差,我从他口气中已听出他对皇甫维的思德念念不忘…”

  范禹重重地哦了一声,道:“小弟明⽩了,假如皇甫维从后面走了,他就回报说没有,以便他逃得远些,使我们难以追上。如果没有打后面逃走,他就回报说有,使我们⽩追一场。”

  司空表道:“正是如此,我不敢说我的看法绝不会错,但这一回大概不会走眼!”

  过了片刻,许伯英的声音升起来,道:“据胡师⽗说,后面噤制毫无警兆。”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司空表徒自多疑…啊!但连我刚才也相信他的猜十分可能…”

  念头尚未转完,那许伯英又继续道:“但胡师⽗又告诉我,虽然后面没有经过,可是他觉察好像有人打左边走啦!”

  皇甫维听了这话,顿时消失了笑容。转念忖道:“也许真是他们的二嫂从左边走了。”

  只听司空表道:“那么我们赶快追上去。”

  范禹大声道:“等一等,我到大厅去取回一样东西,马上就来。”

  房中的司空表和许伯英继续谈沦皇甫维⾝世之事,但他们的话题老是盘旋在这张撕毁的绘纸是哪一个人遗下?并不涉及內容,因此,皇甫维听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

  不久,范禹雄壮宏亮的声音响起来,他道:“我们是不是三个人一齐追上去?”

  司空表沉昑一下道:“不,其实目下就算抓到皇甫维,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看还是先劳驾四弟独自追赶,查他踪迹之后再回来商议!”

  皇甫维在心中叹口气,对于谎言被暗中拆穿的许伯英寄予无限同倩。

  片刻之后,只听范禹道:“大哥当真料事如神,老四确是有心纵放皇甫纷逃生,是以捏造假话。那胡师⽗说,他十分注意本宅后面及左右两侧,似乎并无一人从这三个方向离开。”

  司空表道:“三弟作不要过于夸奖愚兄,目下难题已到,正是考验你我兄弟智计眼力之际。”

  范禹道:“大哥这话怎说?”

  司空表道:“以我们兄弟⾝手,纵然查不出那皇甫维,但二嫂却没有理由消失得像鬼魂一样。因此,我认为二弟这座宅院之內,必有秘密容⾝之所!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则那处秘密地方不但可以蔵匿⾝形,兼且备有大量的食物和食⽔等,不然的话,你二嫂如何能单独活了这么久?”

  范禹沉昑一阵,道:“大哥所测极对,不过目下正在黑夜时分,这后宅地方极大,恐怕一时无处查勘。小弟每见到后面的死尸,心中就惨痛难噤,不如先腾出时间,将本宅尸骸都收葬起来!”

  司空表似乎不大赞成,是以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道:“好吧,收理本宅尸骸之事,就由四弟你动手,我在这里好好想一会。”

  皇甫维在石墙后动也不敢动,生恐弄出声息,被那司空表查听出形迹。

  但听司空表自言自语道:“好狡猾聪明的家伙,这房间內有些角落地方尘埃堆积,但一般来说,都不曾沾上灰尘,可见得他已弄过手脚,搜查的线索!”

  皇甫维在黑暗中欣慰而又佩服地笑一下,忖道:“这司空表不愧是领袖中原武林的出⾊人物,眼力之锐利,心思的细密,实在使人佩服!”

  他突然感到事态不好,原来此时透过那块薄薄的石板,透⼊来“咯咯”的声音。一听而知司空表正在用拳头去敲击墙壁。不过,目前他敲的是对面的石墙,暂时还不会敲到这边来。

  他开始急切地寻思脫⾝之计,想来想去,假如这处秘密地方吃司空表发现,实在万难走脫。除非在他搜查出来以前,离开此处…

  想到这里,不噤哑然失笑,敢情他自从躲⼊墙內之后,尚未打量过⾝后的地方。或者有别的通路可以离开此处,只要比司空表等人先走一段时间,目下时当黑夜之际,最易蔵匿。

  于是他沿着石墙向右边走去,走了七八步远,忽然感到有点不妥,伸手摸去,竟然碰融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之上。

  皇甫维感觉何等敏锐,一触之下,便即发觉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他心头大大一震,本能地运气护⾝,但陡然又感到力不从心,丹田那股真气,已经提不起来。

  转眼间一阵淡淡⽩光浮升起来,于是,他已能约略瞧得见眼前景象,原来在他前面已是一处死角,无路可走,那个站在他前面的人像是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两颗眼珠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

  这个人头上披散着长发,⾝穿⽩⾐,因此皇甫维一眼就认出她是刚才见到的披发女人。

  那团谈谈的⽩光发自她左手,乃是一颗鸽卵般大的⽩⾊珠子。在这等黑暗之所能够发出淡淡光华,无疑是一粒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他生怕出声被外面的司空表发觉,但又怕那女人暴起扑抓,只好后退。不过,他又明⽩对方乃是心神昏之人,如果动作过速,更加会使她骤然暴动,是以昅一口气,暗自镇定一下,平稳缓慢地后退两步。

  那个女人瞪着他,动也不动。弄得皇甫维陷⼊进退维⾕之境。他迅速地忖思一下,便继续缓缓后退,一只手摸着墙壁。大约退了两丈许,已瞧不清楚那技发女人的⾝形,只见到一团淡淡的⽩⾊光影。

  于是他回到刚才钻⼊来的地方,侧耳细听外面动静,只听“昑略”之声不绝于耳。

  他暗自忖道:“那个披发女人如果是从左面这一头进来,经过我背后才到了那一边的话,我绝无不发觉之理,因此只有两个假定!一是在她⾝后看去虽是死路,但其实另有暗门。一是她初时虽然奔出这间上房,但当我后来蔵⾝那个黑暗小间,恰好听到司空表他们谈话之时,她已经复⼊此房,从此处钻了人来…”

  刚刚想到此处,已听到外面略略之声忽然停歇。

  皇甫维大为‮奋兴‬,侧耳而听,外面司空表传来惊讶的叫声。一忽儿,范离的声音已在房中响起来。他道:“大哥,你发现什么?”

  司空表道:“老三你瞧,这里有个洞口!”

  范禹道:“大哥算无遗策,果真找到了二哥秘密留下的暗室!”

  司空表道:“老三你且慢夸奖,先探头⼊去瞧瞧。”

  跟着,范禹也发出讶叫之声,道:“里面好像有两三具尸骸呢!”

  司空表没有做声,范禹又道:“只不知他们是谁?或者是二哥的家人,躲在此间,最后活活饿死!”

  司空表沉重地道:“不,老三你猜错了!”

  范禹讶道:“大哥可是已认出是什么人?”

  司空表道:“这几具尸骸业已剩下一堆⽩骨,我怎认得出他们生前形貌?”

  “然则大哥何以得知这些尸骸不是二哥家人?”

  “当然有理由可以依据,刚才我推开此处暗门,便即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二弟的机警才智,怎会露出如许漏洞,让人家一下就能认定这一边帷幕之后,可能就是秘密机关的人口?只因那帷幕侧面留下被人掀拉过多而损破的痕迹,任何有心人一望而知必是因后面另有地方出⼊,所以时时掀拉帷幕。我刚刚想到这一点,这个洞口內冒出一股恶臭之气,意得我头脑昏痛了一阵。我已含着辟毒‮物药‬,尚且如此,如若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早就死在那阵毒气之下。”

  范禹揷口道:“小弟十分愚钝,直至此时仍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绽?”

  司空表道:“第一点就是因我深知二弟的为人素来细密多诈,决不可能自留破绽。第二,此洞中如是蔵⾝之所,怎会冒出毒气?你明⽩了么?”

  “不错,不错!大哥这么一说,事情就显明得很,此洞一定另有古怪。”

  司空表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晓得,那就是我业已被迫取下鬼医向公度所炼的一种奇毒‮物药‬,限定每半年要到太⾕去谒见报到,他们说到了太⾕中,纵然三公不在,也派有人预留解药,给我服用。每半年必须报到一次,否则的话,我惨死之状,只怕你更加不忍卒睹!”

  范禹重重地叹一声,道:“大哥一直没有对小弟提及此事?”

  司空麦道:“我深思虑过此事,觉得暂时不向你怈露为佳,以免你⽇夜为我担忧,什么事也办不好!”范禹急急道:“这样说来,大哥一切作为.都与解除这些灾难有关么”’司空表道:“当然,目下你既然知道,等会我详细告诉你,我的秘密计划!现在且说这一处秘密人口之事。我猜想二弟必定在此宅之內筑造了一处极隐密的地方,可供你二嫂隐匿数月甚或数年之久。他特意选上你二嫂为饵;唉,为兄似乎不便多说!”

  范禹突然厉声道:“这样说来,二哥生前曾告诉小弟说。大哥你曾经对二嫂施以強暴之事,恐怕也是撩拨我们兄弟感情的谋手段了!”

  司空表道:“他会说这种话早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自知百口莫辩,因为事实上我的确曾被那女人住.而四弟五弟甚至于你,也不例外…”

  范禹似是不好意思承认,只含糊地哼了一声。

  司空表接着道:“二弟生前在此宅之中,建有秘密机关,决无疑问,但是否在此房间.还得多加研判。我发现的这一个秘洞人口,既有毒气冒出。不用说也是三公因查看不见你二嫂尸体,道命人详搜本⽑,因而丧失了几个手下的命。三公他们也许感到为了一个妇人,值不得再命手下们冒险.再说必然也窥破了二弟设馅饼的谋,不愿多费精力,是以舍此而去。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宅之內,谅必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曾被三公他们揭露过的秘密机关!”

  皇甫维正在倾听之际,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人缓缓走近他⾝边,这人自然是那个披发妇人,可是她为何要摸索过来?她是否知道外面有人?

  他转头望去,只见那个被发妇人在那团淡淡的⽩光中,宛如幽灵一般,由于她的长发披垂下来这位半边面孔,是以相隔虽近,仍然瞧不清楚地的面貌。

  那个⽩⾐被发妇人摸然扬手一爪向他咽喉抓来,皇甫维心中一凛,举手格去。他此刻已不能运用真力,是以这一格之力不过像普通人而且,那妇人如若懂得武功,他万万难以格开。

  就在他手臂撞上那妇人手腕之际,一声大喝从石墙那边隐隐传来。

  皇甫维一听便知这一市大喝发自司空表,那妇人似乎也听见了,双眼向石墙望去。这一来她抓去的手便消失了力量,皇甫维趁机推开她的指爪。

  外面那一声大喝过后,接着仍然司空表的声音厉声问道:“是什么人?”

  另一个人答道:“是我!”司空表道:“老四你怎的回来啦.那老四就是中州一剑许伯英,他回答道:“小弟追了一程因见毫无朕兆,所以转回来啦!”

  石墙內那个极发妇人突然喃喃道:“啊,是大伯和四叔他们。”皇甫维大吃一惊,连忙庒低声音道:“嫂子,不要做声。”

  那个⽩⾐妇人喉咙中发出格格笑声,听起来十分可怕。皇甫维一阵惊然,不知不觉转⾝退了一步,⾝躯已贴在石墙之上,正好庒住那个洞口。

  但听格格笑声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惨厉叫号之声。皇甫维几乎要用双手掩住耳朵,暗想这个女人一定疯了!不过,自己这次也决不能逃出大难。他顿时已幻想了司空表他们闻声查到人口,用力推开冲了⼊来的情景。

  这个妇人悲号了好一会才停止,皇甫维气得大为‮头摇‬,突然怒从心起,大踏步上前扬掌打厂她一记耳光,随后启开⼊口的石板。

  他想不通是什么道理,只因⼊口处这一块薄薄的石板,既然能透⼊外面的声音,自然这里面的声音也能传了出去。别说司空麦和许伯英本来还在房中对答,纵然是刚走出去,以他们的耳目,断无听不到声息之理。

  再者还有可怪的就是这个⽩⾐妇人,被他打了一个耳光之后,不但不叫,而且还乖乖地贴立在墙边。

  他反正想不通其中道理,便伸手把她掌中的夜明珠一把夺了过来,举起照向她的面部,并且伸手替她拨起头发,蒙蒙⽩光之下,顿时出现一张丽而苍⽩的面庞。

  皇甫维大感出乎意料之外,愣愣地望着这个⽟面朱妇。而她则似是心中惊惧,垂下目光,不敢看着皇甫维的双眼。

  皇甫维想不出一点道理,当下持珠当烛,沿着只有三尺来宽的夹道向刚才发现这⽩⾐‮妇少‬之处走去。

  走到尽头处,举珠向墙上照去,只见这堵墙完全是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急切间真看不出是否另有秘门。

  正在看时,那个⽩⾐‮妇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后。皇甫维武功虽失,但耳目仍然灵警异常,霍地转⾝望着她,沉声道:“你想怎样,”

  他手中的珠子举得⾼⾼的,因此,在蒙蒙⽩光之下,彼此都看得真切。

  那⽩⾐‮妇少‬似乎已忘记刚才的事,皱眉道:“你是谁?我的夜明珠为什么在你手中?”

  皇甫维眨眨俊眼,心中已知道这个‮妇少‬心神错,接口道:“你说有一个门口,在哪里呀”

  ⽩⾐‮妇少‬伸手指指他背后的石墙,道:“这不是一道门户么?”

  皇甫维虽不知她说的是真话抑是胡言语,但仍然用肯定自信的声音道:“请你把门打开。”

  那⽩⾐‮妇少‬缓缓举手向墙上按去,墙上陡然出现一扇矮窄门户。她迅即钻了过去,皇甫推不敢怠慢,忙忙跟她过去。

  这一边虽则仍然黑暗一片,但却不似在夹道中那么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皇甫维瞧瞧那道石门,只见厚逾一尺,若不是门轮十分灵滑,只怕单是此门的重量,就不易推动。

  他随手把石门关住,只见上面有支钢闩,便顺势闩上。

  之后,他游目四顾,仅着珠光依稀看出这个房间约摸有丈半见方,四周没有窗户,但空气却十分清新,铺桌椅俱全,头墙角有个‮大巨‬的石棺,上面的木盖,盖上摆着许多食物。尾那边的墙上有一方布慢,他走过去拉开一看,原来布慢內是面‮大巨‬的镜子。

  那⽩⾐‮妇少‬喜叫一声,急步走到镜前,呆呆地端详镜中的自己。开始之时,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把披散的头发都挽起来,顿时变为一个丽的素⾐‮妇少‬。

  但她照了一会镜子之后,便露出惆的表情,喃喃道:“这女人是谁?我觉得面得很?”

  皇甫维见了她的表情,忽地如有所悟,忖道:“义⽗曾经传授我一种手法,说是可能‮解破‬三公他们擅长的魂点⽳,看她这种样子,极像是被三公他们点了魂⽳!可惜我目下功力已失,难以出手!”

  他坐在沿上,闲着无事,便扭开圣剑剑柄,取出那本极薄的“采补大法”阅看。

  他看到其中一段提及这采补大法可以使精神错之人恢复神智,跟着就是如何使自己恢复功力的法门。他心中一阵大喜,抬目望去,只见那⽩⾐‮妇少‬已经⾚裸裸站在镜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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