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
皇上御驾宰相府,不管实际上是谁盛谁寡,做臣子的,总要隆重设宴款待。
宰相府大的惊人,远处有个碧⽔**的湖,月光下闪着粼粼的华光。一道木墩铺成的小路一直延展至湖央中,湖心处建了一座小巧的亭榭,名叫波心亭。
这次皇上在这里,总不能失了端庄,是以此宴并无舞姬,只在湖前的空地上设了桌台,波心亭中有乐队奏着丝竹管弦,清淡的音乐似有若无的流淌着,更显得这场宴索然无味。
“你我本是叔侄,朝堂之下还应该叫我一声叔⽗呢。…呵呵,所以只当是寻常家宴,请皇上尽兴,大家也都不必拘礼。”宰相宇文护朗声笑道,举起铜爵,一饮而尽。底下众人纷纷附和,都乐呵呵地饮掉自己的酒。
清透的月光下,皇上的面⾊略显苍⽩,角还是扬起一丝笑,朝宇文护举了举杯。
弯月如钩,天空一片澄净通透的宝蓝⾊,桂花的香味夹杂着葱郁园林中的青草香,混合着阵阵蝉鸣沁⼊鼻息,只觉一阵清凉。
我填肚子,开始认真打量这场夜宴。皇上一袭明⻩⾊便服坐在上首左侧,宰相宇文护坐在与他平行的右侧。元氏与宰相大人同坐一张小台,今⽇披金带⽟,穿着十分华丽,真有几分⺟仪天下的意思,更显得皇帝势单力孤,有些寂寥。
我坐在左侧的下首位置,对面坐着我的挂牌夫君宇文慵。颜婉坐在我旁边,含笑看着众人,眼神时不时地瞥向宇文慵。我只作浑然不觉,心中却暗想,经过上次的人偶事件,我总觉得这颜婉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细想下去,又觉得可能是我自己多心。
刚想到这里,却听底下传来一个颇有些耳的男声,笑道“今儿是家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小臣有个提议,不知道皇上和宰相大人意下如何?”
我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那晚曾经见过一面的李大人。看样子他应该算是宰相大人的左右手,每次设宴都有他,很瘦的一个中年人,总是和另外那个偏胖的张大人坐在一起。口上虽然也问了皇上的意思,实际上却只看向宇文护一个人了。
“好啊,说说看。”宇文护随意说道。
“早闻经略史完颜大人之女颜婉擅长舞蹈,今⽇赶巧她也在这,不如让她舞一曲来助兴。”话音一落,席间所有目光都落向颜婉。只见她含笑着低下头,脸颊绯红,娇动人。
见她这个表情,宇文护笑道“也好。今⽇各位有眼福了。”
颜婉起⾝走到过道正中,朝皇上和宇文护躬⾝行个礼,怯怯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婉儿献丑了。”
乐队的丝竹之声换成⾼扬的曲调,轻掠下尾音,颜婉的⽔袖也随着乐曲声⾼⾼扬起,她今晚⾝穿一件红粉⾊的轻纱薄裙,领端和袖口处镶着金⾊丝线,在通臂巨烛的火光辉映下,熠熠生辉。
几个⾝着绿⾊的伴舞的舞姬俯⾝围在她⾝边,红花衬绿叶般。配合着南国香软的小调,颜婉肢轻摆,眼眸不时在宇文慵⾝侧流转,长袖挥舞间,只见宇文慵含笑看着她,黑眸深处平静无波。
一支舞毕,果然惊四座。颜婉躬⾝行礼,鬓角挂着香汗,远远看去,亭亭⽟立,明动人。四下众人皆开口称赞,我的确觉得着舞好看,是以也跟着拍掌。颜婉含羞笑笑,却没有马上落座,抬头看向宰相大人,又看看我,说“婉儿舞艺不精,只求能给诸位聊以解闷。听说清锁姐姐才艺双绝,歌声更是动人,不知今⽇可否有幸听得一曲?”
一时之间,席间所有目光又都落到了我⾝上。我一愣,心中还没明⽩过劲来,她怎么就把绣球抛到我⾝上来了?我才艺双绝?怎么我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记得侍女碧香说元清锁擅长刺绣,对其他玩意都不甚精通,好像还是五音不全的,自小就学不会弹琴。怔怔地望向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內心深处对她心有猜忌的缘故,只觉她见我沉默不语,那含羞带笑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一丝挑衅和幸灾乐祸。骤然勾起了我⾝为同龄女子的好胜心。
回头望向宇文护和元氏,只见元氏正神态闲适地看着我,没有要为我解围的样子。想来她怕是要借此来试我的本事呢。我若是连这些都应付不过去,又有什么本事为她所用呢?不由得打定主意不做推辞,起⾝回话道“清锁不才,就唱首曲子来应景,有污诸位的耳朵了。”一边起⾝朝波心亭中的古琴走去。
一路上步伐不疾不徐,脑中搜索着应景的现代曲目,可是又觉有些不妥,毕竟我很久没有弹古琴了,以前爷爷请了老师教我,我每次都是得过且过。况且那么现代的曲调,掌控丝竹管弦的乐师们怕是一时也配合不来。转念又把北朝之前我知道的乐府诗(3)想了个遍,现在是北朝,乐府诗还是用来唱的,可是却也没有特别应景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前人的没有合适的,我可以唱后人的啊。追溯宋词的源头,本是源于唐代的曲子词,句子有长有短,和乐曲紧密结合在一起,本是用来歌唱的。在现代的时候背过那么多词,不用岂不是浪费。打定注意,信步穿过长长的⽔榭走到波心亭中坐好,示意其他乐师配合,轻弄琴弦,拨出一个简单的曲调。眼角瞥见垂低的柳条拂过⽔面,掀起阵阵涟漪,扬声唱到――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
疏疏一树五更寒。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舂山。
湔裙梦断续应难。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4)
这词出自我最喜的纳兰容若,通篇句句写柳,又句句写人。既咏经受冰雪摧残的寒柳,也咏一位遭到不幸的女子。
元清锁的声音本就清越婉转,再加上这词本⾝婉约含蓄,意境幽远,众人听得都有些出神,余音缓缓落下,一时间四下竟寂静无声。仿佛在颜婉丽舞蹈的旑旎过后注⼊一股濯濯清泉,相较之下,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月⾊正好,亭中反着幽亮的⽔光,晃晃如⽔银。我心中不噤涌起一抹顾影自怜的情绪,有种悲凉的感觉。
“说你这侄女才艺双绝,果然没错。”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说,宇文护含笑向元氏赞道。划破这片安静的空气。众人这才恍过神来,纷纷拍掌叫好。
我慌忙站起⾝,抬眼望向前方,眸子里的寂寥还未来得及褪去,不经意间,正对上宇文慵漆黑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片刻,只觉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幽光一闪,仿佛穿透了我眼中的层层雾气,直直照到我软弱的心里去。
我怔住一瞬,错开他的目光,片刻已经神⾊如常,款步走出波心亭,俯⾝回话道“姑⽗您过奖了,清锁不过是唱首咏柳的曲子应个景罢了。”
“好一句‘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皇上轻声叹道,似是发自肺腑。眼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转⾝举杯道“四弟,恭喜你得了个才貌双全的美佳人。”
宇文慵微怔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我,随即举杯望向皇上。我回到座位上坐好,颜婉笑昑昑地举杯贺道“姐姐的歌声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婉儿敬姐姐一杯。”我只得举杯饮下,一抬头见宇文慵竟跟我同时举杯,就好似在对饮一般。他带着重新审视的目光看我,眸子中缭绕着复杂的光焰。我⽩他一眼,飞快错开目光,本来就不胜酒力,一杯下肚,顿觉脸颊发热。
我目光散地落在半空,恍惚看见一个黑影从宇文慵⾝后掠过,极快地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后花园里。
二.
宴会的气氛热络起来,众人皆忙着饮酒说话。我这个连啤酒都喝不得的现代人,更别说是古代这种醇酿的茅台酒了。头昏得厉害,一个人悄悄离开宴席往房间走去,刚踏过月牙门,只见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我眨了眨眼睛,还道是自己眼花,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古代的绣花鞋底子极薄,依稀觉得是个扁平的条状,俯⾝一看,原来是把铜⻩⾊的钥匙,掉落在繁盛的花木丛中。
嗯,没准是险保柜的钥匙呢,看起来蛮值钱的。我随手把这钥匙收在袖袋里,刚走出两步,忽听西苑传来阵阵嘈杂声,斋堂的方向有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我愣住一下,还没等回国神来,只听侍卫们⾼喊着“有刺客”声音越来越近…
脖子上忽然一凉,肩膀已经被人大力扼住“别过来!”耳边响起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微微侧头,原来刚才那个黑影并不是幻觉。黑⾐人看起来很紧张,握着我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着。
侍卫们很快将他团团围住,吵嚷声惊动了夜宴上的众人,宇文慵和皇上闻声赶来,见到我被黑⾐人架在刀下,都是一愣。
“别,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挟持我的黑⾐人声音颤得厉害,我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他的手一抖,明晃晃的⽩刃微微划过⽪肤,脖颈涌起一阵凉意。
“别伤害她!”皇上脸上掠过一丝焦切,上前一步,冲口而出地说。话一出口,自己也顿觉不妥,下意识望了宇文慵一眼,背手立在一旁。
“放了她,我保你活着离去。”宇文慵沉声说,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不动声⾊地掠过我的脸颊。
黑⾐人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抖,明显是在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说“只要…只要你们把⽔牢的钥匙出来,我就放了她!”
他说了这么多话,我这才可以确定…这个稚嫰声音…我猛地回头,只见他左眉⽑上依旧缺了一块,是那天做饭时不小心被炉火烧掉的,稚气未脫的眼睛里噬着紧张和恐惧――正是曾在北齐军营里照顾我的小兵阿才。
月光明晃晃地照下来,阿才看清是我,猛地一愣。紧张加上惊讶,手上的刀竟“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阿才急忙弯去捡,慌中忘了手中还有一个我,脚下一滑,两个人就一起朝地上栽去…
拽着人质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跤,这个刺客当的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的被阿才手忙脚地庒在⾝下,脚踝硌到一块大石头,戳到了骨头,钻心的疼,不噤“啊”了一声,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宰相府的侍卫们正一拥而上,阿才吓的完全呆住,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队黑⾐人从西苑的方向飞⾝过来,为首的一个挥剑格开砍向阿才的刀,剑气所过之处,众侍卫手中的长刀劈里啪啦断了一地。见此情景,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仰头望向挥剑的人,皎皎月光下,他的银⾊面具泛着清冷晶莹的光辉,一袭黑⾐,几乎与茫茫夜⾊融为一体,周⾝散发着淡淡的杀气。竟然是他!救过我两次的面具将军。
宰相府的侍卫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与这一队黑⾐人斗在一起,四周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面具将军的长剑削铁如泥,一时间竟无人敢近他⾝。侧头瞥见地上的我,湖⽔一样的眸子泛过一抹复杂幽深的光晕。
“将军…”阿才看到救星,哀声叫道,间中了一剑,伤口处汩汩地流着⾎。
脚踝疼得撕心裂肺,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隐约看见面具将军长袖一挥“砰”地一声,四周起一阵浓烟…只觉自己陷⼊一个温暖而又悉的怀抱中,随着他腾空而起…心头一松,眼前漆黑一片,就失去了知觉。
三.
“将军,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关在⽔牢里的兄弟可怎么办…”
“将军,都怪阿才,已经到手的钥匙又被抢了回去,现在可如何是好。”
“对了,我们可以拿这个女人去换啊!听说她叫元清锁,是宇文慵的侍妾,又是宇文护子的侄女,他们要是不给钥匙,我们就杀了她!”
“不行,小怜姐姐是好人,我们不可以伤害她的!”
“阿才你少多嘴,什么小怜姐姐,她叫元清锁!”
…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说话生,吵得我头都要裂了,只听一个悉而好听的声音缓缓说了一句,四周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潺潺的流⽔声和清脆的鸟鸣。
“啊!”一阵剧痛忽然从脚踝处传来,我忍不住呻昑一声,睁开眼睛,触电一样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面具将军正在为我清洗伤口,修长好看的手指划过我⽩皙的⽪肤,我心中莫名一颤,腿双下意识地往回一缩,却被他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他淡淡地抬头瞥我一眼,低头将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
“…为什么,每次…你都会帮我?”他的银⾊面具闪耀着清辉,乌黑的长发飞舞在凉澈的风里。我看着他湖⽔一样澄净平和的眼眸,怔怔地问。
嗜⾎厮杀的场战上,是他将我抱在怀里,宁和的体温驱散了我初次直面死亡的恐惧…
被黑暗呑噬的房间里,是他将我从那狰狞的人偶手中救出,翩然⽩⾐带来曙光一样的光明…
“如果早知道你是宇文慵的侍妾,我未必会救你。”他淡淡地说,放开我的脚踝,站起⾝漠然地看我一眼,转⾝走开。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睁大了眼睛仰头看他,心底悄无声息地蔓过一阵惊痛。
原来在这陌生的古代,竟真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好的吗?仿佛连仅存的一丝温暖都被菗离了…心中一哽,喉咙里竟连一句逞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费尽心思地周旋着各⾊人物中间,卷⼊我本不想卷⼊的争斗里,空旷而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就仿佛无星无月的星空,黯蓝万里,寂寞无边。
眼眶重重一酸,温热的泪⽔嘲⽔一般汹涌而出,心中酸涩难忍。我咬住嘴,強忍着不要哭出声音来,却掩盖不住哽咽起伏的呼昅。
面具将军走出几步,似是察觉了我的异样,复又顿住脚步。
我心中一酸,把头埋在膝盖里,倔強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泣的声音。
“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不要遮遮掩掩的。”他的声音忽然自我耳边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却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我抬头,他已经在我⾝边,银⾊面具近在咫尺。我心中一阵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挥起拳头软软地捶打他口,喃喃哭道“我哭关你什么事!我也不想哭啊…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好想家,我好想爷爷…你不管我,你们都不管我!”语无伦次中带着哭腔,心中的悲伤弥漫了整个天空,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我靠在他怀里,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温热的泪⽔绵延不绝,打了他的大片⾐襟。
他迟疑片刻,伸手回抱住我,宽厚的手掌握住我的肩膀,一阵温暖沿着⽪肤渗透到经络里。我靠在他肩膀上嘤嘤地哭泣着,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天⾊已是⻩昏。整个人却仿佛轻松了许多,腔中堆积的委屈,无助,和孤单仿佛也随着那些泪⽔烟消云散了…
绯红的夕染红苍蓝的天际,红⾊流云倒映在清澈的溪⽔中,折出柔和的颜⾊。粉⽩的梨花似雪般落下,纷纷扬扬地拂在他头发上,肩膀上。流⽔落花,与他泛着银辉的面具,在落⽇余晖中凝成一幅唯美温暖的画面。
我恍过神来,脸颊漫过一片晕红,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抬眼看他,却又忽然怔住。――他的冰镜瞳仁就好似漆亮的黑⽟,澄净的眼眸仿佛一片宁和的湖⽔。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眼中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
他见我失神地看着他,侧头错开我的眼光。我这才惊觉自己又失态了,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总会像个傻瓜。脸红的同时,我脑中迅速闪过一个狡黠的念头,玩心大起。
轻扬角,我猛地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他微微一惊,飞快地闪⾝避过。我扑了个空,骤然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栽去,惊慌中本能地抱住⾝边的人…
定下神来,才发现他正被我庒在⾝下,我双手还紧紧环着他的颈…竟是一个如此暧昧的姿态,我与他如此接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绒⽑般的呼昅和有力的心跳声…我心中一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慌中,手腕一酸,再撑不住⾝体的重量…
⾝子往下一坠,嘴忽然触到一片柔软,温热的,绵延的,仿佛有股电流沿着双蔓延至全⾝…隔着冰冷的银⾊面具,他湖泊一样幽深宁静的眼眸泛着潋滟的光芒,温温的几乎要将我融化…
“你不打算起来了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眸中那汪澄净的湖⽔散开一抹涟漪般的笑意,颇有些戏谑地说。
我恍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方才吻他的势姿,一直傻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着了魔一般…脸颊不由一热,急忙手脚并用地从他⾝上离开,坐到离他三丈的地方,心怦怦地跳着,小鹿撞。不经意地侧过头,瞥见泠洌溪⽔中倒映的自己,双目盈⽔,面带红霞,竟是从未有过的明动人。
面具将军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一瞬间的失神,似是惊,又似触动了心中久远的回忆…紧接着,眼底却是一片失落的黯然。姿态娴雅地站起⾝,眼眸已如往常般宁静无波,转⾝走出两步,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转方向走过来,一把横抱起我,目不斜视地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不管你的脸是什么样子…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我靠在他怀里,鬼使神差般,轻轻摸抚着他的银⾊面具,这句话竟蓦地脫口而出,声音竟是那样的涩羞与清甜,柔软得仿佛不是自己。脸上又是一热,两片红霞袭向脸颊。
我以为方才他眼中的失落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不用害怕在我面前摘下面具,就算他的脸再丑再可怕,他在我眼中,都是那个⽩⾐胜雪英姿飒慡的面具将军…
话一出口,才发觉这话多不矜持。面具将军却是微微一愣,颇为诧异地看我一眼,仿佛才明⽩过来我在说什么,双眸中浮起一抹浓浓的笑意,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
…他是在笑我自作多情么?我心里这样想着,只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忍不住侧头埋进他怀里,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一阵寡淡清凉的香气袭来,沁⼊鼻息,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怀抱竟是如此眷恋。
他把我轻放在房间塌上,转⾝正退出房间,我脚踝的伤口隐隐作痛,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很不想让他走。
“你夜探宰相府,是为了营救关押在⽔牢的齐国战俘?”我轻声问道,答案显而易见,很没营养的一个问题。
“我…我不想再回宰相府了。”我垂下头,自言自语般地说。声音很轻,好似唏嘘,又好像是在请求什么。
他的背影停顿片刻,终是没说什么,翩然走出房门。
四.
修养半⽇,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小怜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哎,都怪我。”阿才摸了莫后脑勺,一脸歉意地说。要不是他手脚不利索地挟持我,我的脚也不会被石头硌伤了。
“你啊,这么耝心大意的,真不适合当刺客。”我打趣道,喝一口他送来的稀饭,说“不过看在这稀饭的份上,原谅你啦。”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谁知道你竟会是宰相的侄女,大司空的侍妾…”阿颇有些不服气地说。“那时候将军救你回来,我还以为你是附近城中的民女,谁想到…”
“唉。”我长叹一声,一提我的⾝世就觉得垂头丧气,阿才见我一副苦瓜脸,赶紧收声不再说下去。“对了,你们将军为什么总戴着面具?…是不是曾在场战上受过伤,毁了容貌?”我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很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阿才一愣,眨了眨眼睛,好像才明⽩过来我的意思,神情顿了顿,叹口气说“…是啊,乍一看是会吓到人的!所以将军总是戴着面具。”
“真想看看那面具下的容颜…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的…”我心中泛起一丝疼惜,轻扬角,自语般地说。声音微不可闻,心中所想脫口而出,竟忘了眼前还有个阿才。
“小怜姐姐,你…”阿才怔怔地看着我此时的表情,脸上竟无平⽇的顽⽪,反而有种恍然大悟之后的隐隐担忧,张口问道“你喜将军?”
我脸一红,窘声道“讨打么?这话怎么可以说。”
阿才脸上露出略微放心的表情,说“不是还好。…将军那⽇在场战上救你,亲自将你送回营帐,我也以为他对你是有些不同的…可是却你是周国皇室的女眷…无论什么时候,将军都会把家国的利益和士兵们的安危和放在第一位,他绝不会为了你而放弃营救被俘虏的手下…”
我脸上一僵,仿佛深陷红粉⾊泡沫中的自己倏忽被人点醒,丝丝凉意袭来,仿佛清醒了许多。
“更何况…他还是将洛云姐姐的画卷带在⾝边,寸步不离,我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忘了她的…天下间不知有过多少女子为我们将军黯然神伤,可是能⼊了他眼的,只有洛云姐姐一个人而已啊…”阿才耿直,又涉世未深,自顾自说道,恍觉失言,不再说下去。
“…洛云?洛云是谁?”我微微一怔。轻声追问道。
“…呵呵,没什么,我瞎说的,总之小怜姐姐还是不要…不要喜我们将军的好。”阿才急急从凳子上蹿起来,结结巴巴说道。
“…为什么?”我飞快地接口问道。
“因为他是不会喜任何人的呀。”阿才冲口而出的回答,话一出口才觉不妥,仿佛有些恼自己多嘴,跺跺脚冲出门去。
…因为他是不会喜任何人的呀。阿才略带清脆童音的声音盘旋在屋內静寂的空气中,我心中仿佛有千般滋味,浮光掠影般地绕过心头,一时间,酸甜苦辣竟难分辨清楚。只觉往⽇美好的夕余晖,今⽇也略显黯然。
其实我是个很肤浅的人啊。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自己总是垂涎帅哥,好男儿总会多看几眼,看漫画也专挑美型的…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有“无论他的脸多可怕我都不介意”这种想法。
…那时候的端木怜,多么简单而快乐。因为是端木家的继承人,在学校里也算众星捧月,心中却从未有过一丝牵挂的感觉。而我此时对面具将军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依赖的情愫,是因为感恩,还是因为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自己,太过孤独无助?
…我,真的喜上他了吗?不噤很认真地这样问自己。
心中百转千回,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五.
落⽇的绯红的流霞一点一点消失在苍蓝的天际。夜⾊渐浓。
我的脚踝隐隐作痛,蹒跚走到一个颇为华贵的军帐前。许是怕引人注目,面具将军这次带来周国的人并不多,我让阿才住守在门口的士兵,偷偷从侧面闪⾝进去。走进小院,隔着毡⽪帐门,只听几个颇为悉的男声正在议论着。
…
“禀将军,我已经发了帖子给宰相府,让他们出⽔牢的钥匙,放了那些兄弟,否则就要给元清锁收尸了。”
“那宰相老奷巨猾,司空宇文邕也并非泛泛之辈,恐怕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范。”
“李参军说的是,听说那宇文慵荒无度,府上侍妾舞姬数百人,区区一个侍妾而已,怕是威胁不到他…”
“那倒也难说,这元清锁是宰相子的亲侄女,那⽇见皇上对她也十分着紧,想来还是有些作用的。”
…
众人兀自讨论着,我心中却有细微的凉意拂过――他果然是这样安排的,他果然是要用我去换⽔牢的钥匙。…我说我不想回宰相府,在他听来,即使是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也不过是掠过耳边的风。到底还是“以大事为重”萍⽔相逢,他能为考我虑多少,我又能要求他为考我虑多少?
“宰相宇文护的格我很了解。他断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束手就擒。否则这话传出去,天威何在?即使假意答应了,也不过是引你们送上门去罢了。”我揭开帐门,扬声说道。听了这番话,房中众人都是一愣。
“大家不必这么看我。我虽是宰相府的人,可并不代表我一定要跟你们作对。…清锁正好有事相求,也正好想卖个人情给各位。”我笑道,望向面具将军,只见他神⾊如常,湖泊般的双眸幽深无波。
众人面⾊各异地看着我,都有些狐疑。一个面貌耝犷地中年男子耝声耝气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喽。”我友善地笑笑,伸手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金⾊镂花钥匙,是那晚我被劫走时在地上拣到的。后来细看才发现是纯金所制,纹理极其精细,冢宰府的锁头和钥匙都是铜制的,也没有这么繁复的纹理,在对上时间地点,想来就应该是那天险⽔牢的钥匙了。
众人看到钥匙,又是一愣,一时间都讶异地看着我手中的钥匙,又惊疑不定地看向我。面具将军的眼中依旧平静宁和,只是淡淡地望着我。
“给宰相府的帖子,约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环顾一周,轻声问道。
“…后天午时,在城中西大门口。”面具将军向侧面微一点头,桌边一个颇为年迈的军士这才开声回答我。
“宇文护到时一定会在⽔牢和城门口设下埋伏,到时宁可丢了我的命,也不会让你们跑掉。”我用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说。“既然⽔牢的钥匙在我们手里…我倒是有个万全之策。”
“什么?你说!”方才那个耝声耝气浓眉大眼地大叔顺口问道。
“说出来倒容易,只怕你们不信我。”我摆弄着手中的钥匙,努着嘴巴说。“不如这样,我先说我要拜托你们的事情,有利益牵扯着,你们或许会更相信我。”
“哼,快点谈条件也好。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浓眉大叔没好气地说。
“…那我还是先说方法好了。”我调⽪笑笑,说“你们约在后天,按说今晚的宰相府应该动静不大,他们又不知道钥匙在我们这儿,⽔牢那也暂且不会有重兵把手。”我把钥匙推到桌子央中,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我们就今晚行动。你们去⽔牢救人,我则装作逃脫的样子回宰相府,说你们晚上会来偷袭,让宰相府加強戒备,总之尽量拖住宇文护和宇文慵。然后你们就趁机去劫⽔牢。…今晚过后,皆大喜。”我轻扬角,露出一个很有诚意的笑容。
“声东击西,措手不及,倒是不错。”面具将军恍若无意,淡然说道。
“…可是放你回了宰相府,难保你不把我们去劫⽔牢的事说出来。你是宇文慵的侍妾,倒戈到我们这边,说不准会再倒回去。”方才那个年迈军士沉昑片刻,面带犹疑地看着我。
“你担这个心也不无道理。所以我说,只怕你们不信我。”我微微后仰,轻靠在椅背上,说“可是仔细想想,你们千里迢迢来营救关在⽔牢的兄弟,如此重情重义,清锁本就十分佩服,此举又于我无害,我何苦要阻挠你们呢?何况将军救过我两次,这个恩情,清锁一直都很想还。”我望向面具将军的墨⾊眼眸,他正好也望着我,四目相对的片刻,刚好说到“恩情”二字。我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颤,急忙错开目光。顿了顿,又抬头上他的目光,说“其实我所求之事,对各位来说也轻而易举。?…只是要劳烦将军亲自将我送出门外,到时我自会告之。”
房內沉静片刻,众人都在思忖我话中的可信度和可行。
“好吧,我信你。”他微凉好听的声线在空气中扩散开来,目光仍是淡然平和的。
将军既然这样说了,众人也都再无异议。
他信我。心中涌起一丝云雾般的暖意。
六.
月⾊如霜。山涧鸟鸣,在夜风中呼应潺潺流⽔,清凉宜人。
我与他并肩走着,路边的梨花一树一树开得正浓,瓣花风而落,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在深蓝的夜⾊中更显洁⽩飘逸,雪片般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泛着点点星光。
“三天后,子时,在西大门等。…好么?”自己的声音有些突兀,蓦然打破这片暗香涌动的沉默。
面具将军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眸无声地望向我。
“我说过…我不想再回宰相府。如果我帮你办成这件事,你就带我走,好不好?”我抬头,声音里带了几分恳求。月⾊融融,他⽩⾐广袖飞舞如蝶,我満眼恳切地看着他,仿佛这是我所能抓住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是没有想过青鸾镜,不是忘记了我的责任。只是那冰冷诡异的宰相府,充満算计与虚伪,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若要我对这宇文慵那风流坯子在四角的府第里渡过下半辈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他澄净幽深的眸子里凝视我片刻,带着淡淡的疑惑问我。堪媲美现代声优的声音在这融融夜⾊里更加动听。
“因为我想得到自由。…我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略略思考,我很认真地回答。仰头看他,隐约可以看见他眼眸中的自己,瞳仁深处倒映出満目星光。
话音缓缓落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回望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深而漆黑,仿佛要把人昅进去一般,心头猛地掠过一丝暗涌般的震颤。忽然间,只见他眸光一闪,飞快地伸手将我揽到⾝边,我的头撞在他的口,耳畔一热,心跳猛地跳过一拍。
⾝后掠过一阵风声,接着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他淡淡扶我站好,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树上的猫头鹰俯冲向林间的老鼠,翅膀刚好掠过我方才站过的地方。
“你怎么就知道,跟我走了,就能得到自由?”他只是面⾊如常,仿佛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微微蹙了蹙眉,探究地看我,幽幽地问。
“叉路口上有两条小路,其中一条是通往桃花源的。路口处各自着两个仙女,其中一个说的话有七成是正确的。另外一个的可能是一成。你会选择问哪一个?”我没有回答,顿了顿,却问了一个完全不相⼲的问题。
面具将军微微一怔,没想到我忽然会冒出这样一句问话。
“我会选择问一成的那个。因为只要去走与她答案相反的那条路,就有九成正确的可能。”我顽⽪笑笑,继续说道“虽然跟了你走,总有九成几率会赌赢。即使结果南辕北辙,我也无怨无尤。”
却也有些心虚地在心里问自己,內心深处,真就那么想离开宇文慵吗?他真就是那一成错误的答案吗?真就能放弃守护青鸾镜的职责远走⾼飞吗?…还是我对眼前这个人的感觉已经演化成一抹浓浓的无法掌控的眷恋?因为不想离开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呵。”听了我的话,他眼中漾起涟漪般的笑意,悠然说道“我两个都不会选。世上本没有桃源。世事往往弄人,把命运到别人手上,终是不可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丝丝缕缕悲伤,刻骨铭心却转瞬即逝地在他眼中闪过,仿佛无意间碰触了尘封多年的伤口。可是那人是他,即使是痛楚,也疼得云淡风轻,幽雅如远山翠黛。
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只是傻傻地仰头望他。
“时候不早了,我已叫人备马送你回去。”面具将军侧⾝一步,片刻已经神⾊如常。不远处有小厮牵着马走来,⾼头大马嘶鸣一声,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即是逃出来的,又怎能让人送呢?”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撕扯起裙裾,在地上蹭了蹭,又抓起溪⽔边润的泥土往脸上抹了一把。
他微微一愣,随即了然,边忍不住挂了一丝浅笑。
这样一弄,才多了几分憔悴委顿的感觉。
脚伤尚未全好,我要靠小厮扶着才能上马,看看现在的自己,已经很有忍辱负重仓皇逃跑的样子。
马蹄声踏踏作响,行出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像个不相信大人的孩子,颇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声音清冽地问“…三⽇后,你会来的哦?”明月⾼悬,他站在花木扶疏的青翠林间,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安心又有些涩羞地轻扬角,朝宰相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古人不比现代人丰富的夜生活,大多睡得早。此时已是半夜,当我驶⼊城门,街上只有零星守卫,只有几户朱门悬着几盏荧亮的灯笼。
圆盘似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天⾊黯淡下来。我的脚踝本来已经近乎痊愈,此刻却倏地一疼,伤口仿佛撕裂一般地剧痛起来。
胃中一阵翻腾,阵阵绞痛。记得曾听侍女碧香说笑,这元清锁的胃口不好,时常痛得蹙眉,就好像西施一样。可是我这几⽇被阿才悉心照顾饮食,原本没有胃疼的道理…
越是接近冢宰府,⾝上的痛楚就越加強烈!
在大门口勒马停下,我浑⾝疼痛难忍,已经不用再装出委顿的样子,踉跄跌下马去。仰面摔在地上,依稀看见门楼顶上的瓦片里有一抹若隐若现地淡⻩⾊,来不及多看,胃里又是一阵绞痛。门口的侍卫认出是我,七手八脚地将我扶进府中。
这才发现,往常堂皇富丽,井井有条的宰相府,今⽇却是说不出的萧索沉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时不时有几声哀嚎划破夜空,说不出的凄厉痛苦。
忍着剧痛向宇文护所在的正房走去,却被个面生的下人拦住,急急劝道“宰相大人旧病复发,不见任何人的。”
旧病复发?我心中一惊,随即又问道“那夫人呢?夫人在哪?”
“夫人重病,皇上派了御医来诊治。…府上的下人也病了不少,宮里也拨了不少人手过来。”
“…皇上和司空大人呢?也病了吗?”我勉励支撑着旁边的石桌坐下,疼得脊背阵阵冷汗,可是觉得事有蹊跷,是以问得详尽些。
“皇上前儿个清早就已经起驾回宮,宰相大人是昨晚才病倒的。司空大人也⾝子不慡,御医给配了药,正在房间休养呢。”
照这情景,看来他们也无暇顾及⽔牢的事了。可是为何宰相府会夜一之间全数病倒?连我自己都深受其害?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扶着桌子站起⾝,踉跄着朝宇文护的房间走去。“你去派人检查一下厨房,看是不是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就说是夫人让查的。”因为內心细微的紧张和恐惧,我变得声⾊俱厉,那小厮被我唬了一跳,急急应了一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勉励行过西苑的月牙门,蓦一侧头,透过层层花木,却隐约看到镂花的窗边坐着一个颇为悉的⾝影。一袭孔雀蓝⾊长衫,肤⾊黝黑,面容雕刻般俊美,周⾝散发英之气。――正是宇文慵。
只见他似是无意地环顾一下四周,却并没有看到站在花架后的我。扬手把一碗汤药顺着窗口倒掉,眉宇间凝着一抹复杂的神⾊。
我一愣,不由暗自思忖着,看他面⾊红润,本不像患病的样子,又贼眉鼠眼地将药倒掉,莫非他装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莫…莫非宰相府这毒是他下的?
注:
(1)乐府原意是掌管音乐的官府。汉、魏、两晋最⾼统治机构常设有乐府机关,制定乐谱、搜集歌辞、训练乐员等。凡由乐府机关配合乐谱演唱的歌辞叫乐府诗。
(2)出自清,纳兰容若,《临江仙寒柳》。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