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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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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来了来了,二姊姊回来了,我看到漂亮的大马车,还有好漂亮的马,马脖子上的铃铛也好漂亮…”

  蒲家门口,搬了张凳子站在上头的蒲青青⾼兴的挥着手,手舞⾜蹈地向屋內大嚷,小办臂摇来晃去,小小的⾝子快要站不稳,可又稳稳地踩在木头凳子上。

  三辆青帷软绸华盖大马车,马车两旁挂着八宝银穗子流苏,马车声辘辘,一辆接着一辆,停在蒲家旁的大树下。

  兰泊宁⾝手利落的先下马车后,便转⾝往马车旁一站,一只素⽩皓腕探出,手指修长的大掌随即握住,扶着车里的人缓缓下车,即使落了地也不松开,始终轻柔地将柔荑握在掌中。

  第二辆马车下来的是丫头冬菊、冬麦和几个耝壮的婆子,此刻正忙着将马车上的回门礼搬下,一箱又一箱,除家居用品外,以腌熏制品居多。

  “回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别傻乎乎地站在外头吹风,回自个儿家自在些…青青!你马上给我下来,要是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下来,有得你哭…真是让人心的孩子…”

  一见到二女儿回门,董氏內心不噤又是喜又是酸涩,思女心切,开心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整个人像飞起来似的不‮实真‬。总算,盼星星、盼月亮的伸长了脖子,终于将引颈期盼的人儿给盼回来了。

  她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忙了,宰宰鸭的,还请了相的老街坊来帮忙,没一刻空闲地只希望快点把招待的事做好,好有时间和女儿、女婿多聊两句。

  一⽇不见如隔三秋,三⽇没瞧见人又隔了几个年头呀!

  女儿还没嫁人前,老是在跟前绕来绕去,她只觉得孩子还小,不过刚学会走路,还是那个瘦痩小小、爱粘爹娘的小⽪猴。

  可是喜喜地将女儿嫁出门后,家里一下子变安静了,空地,不再见绣花架子前绣花的⾝影,一颗心顿感失落地慌得很,连着数⽇恍恍惚惚地,好似丢失了魂。

  孩子是娘亲⾝上割下的一块⾁,丢了谁都难受,她心头很空,老在夜里摸着女儿的落泪。

  大女儿被迫⼊宮,她不舍,二女儿成亲,她虽喜亦慌,两个女儿都让她牵挂得夜不成眠,就怕哪个没安生。

  “娘,走得这么急⼲么,小心摔着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见你了,没少块⾁、掉⽑,你女婿胳臂虽耝,可也没把我当牛羊打,你看我还胖了!”

  胳臂耝?当牛羊…她打他还差不多!简直无法无天。神情严峻的兰泊宁一挑眉,由着満嘴胡诌的子毁谤,看着蒲恩静如舂光明媚的笑脸,他心头的一处也柔软了。

  不承认是宠老婆,只是不知不觉地将她视为兰家人,免不了要护着、关心着,让她笑着和亲人闲话家常。

  “傻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女婿是你的半边天,哪能挂在嘴边闲话。”董氏深怕女儿的不懂事在⽇后会受委屈,叨念了几句又看向令人生畏的冷倨男子。“静儿还小不懂事,说起话来随意了些,她若有什么不对你就管着,把她的孩子心给消磨了。J

  其实在董氏心里,女儿没有丁点不好,既乖巧又孝顺,还很听话的帮着家里‮钱赚‬,除了做事慢、说话慢、走路慢,什么都慢呑呑地不急不躁外,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娃儿了。

  只是她眼中的乖女儿到了别人家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夫家接受?婆⺟会不会难相处?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会刁难媳妇的主儿,人情世故懂得不多的女儿是不是每晚躲在被窝里菗泣,怨她这有私心的娘她嫁⼊豪门。

  可是在看到笑颜依旧如往昔的女儿,她的忧虑总算可以放下一点,少些忧心。

  董氏眼尖地瞧见长袖覆盖下握着的大手包小手,嘴角的笑意变深了,眉间的愁⾊淡了,心也安了不少。

  和和睦睦的才好、和和睦睦的才好,老天保佑静儿少吃点苦,能得夫婿的宠爱,让她折寿十年也甘愿。

  明⽩董氏话里透出的爱女心切,兰泊宁缓道:“娘子在家可比我受宠多了,娘疼她疼得像亲女儿似,连我都得排在她后头。”话家常的同时,他走进蒲家正堂,目光所及,令他眉头微皱了下,却在几不可察中迅速的松开,面⾊如常。

  对他来说,蒲家就是个穷人家,屋子小得难以住人,就连兰家的下人房都还比这宽敞些。

  不是厌恶,是嫌挤,但兰泊宁尽量表现出随遇而安的随和,给顾家的小子做面子。

  “真的?亲家⺟不嫌她笨手笨脚又不太会说话?”才几⽇而已,董氏不相信亲家那边真会视媳妇如己出,顶多不刁难、不端长辈的架子,让新婚的小俩口过几‮安天‬稳⽇子而已。

  ⽇久见人心,一切都还说得太早。

  不过这传说中眼⾼于顶、行事狂肆的女婿肯为女儿拉下⾝段,态度温和,言语客气的讨好子的娘家人,她怎能不欣慰?这女婿为人是好的,不若坊间传言的那般骇人。

  甫坐下,兰泊宁便自动自发的拿起搁在桌上那子亲手做的回门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烤得香酥的核桃酥饼。“能把富贵牡丹绣得像画上去的,还能说是笨手笨脚吗?”

  “她也只有那巧慧的刺绣技法拿得出手,别的还真是愧对女婿了。”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一心一意像个傻子似的。说好听点是心细,不肯马虎,实则是执拗,见不得半丝不好,外表柔弱的女儿实则外柔內刚,子比男子还刚強。

  “还有做得一手好甜点…”他脫口而出。

  “咦,你说什么?”他嘴里含着糕饼说话太含糊了,董氏没听清楚。

  一时不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兰泊宁亡羊补牢的赶紧将嘴里的核桃酥饼咽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掩嘴轻咳。“女婿是说娘子样样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內助。”

  他说着好话,没一句挑剔,把丈⺟娘乐得笑眯了眼。

  此时,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正好口渴的他急忙喝下一大口,顺便冲去差点嘻住的糕饼。

  不过⼊喉的清凉感却让他为之一讶。他怔然地低视几片浮在茶⽔上的绿叶,不解清茶为何如此冰凉沁心,让人顿时心清脾凉,仿佛置⾝微风徐徐的青青草原里。

  看出他心中的纳闷,蒲恩静在他饮尽的杯中注⽔,并将早先放置一旁的小叶轻轻折了几折,待凉味沁出,便丢⼊茶杯中。

  “这叫薄荷茶。家里穷,买不起好茶叶,便在屋前种了些薄荷。薄荷味凉,消暑止渴,用来待客倒是合适。”就怕享受惯了的他喝不惯,一出生就锦⾐⽟食的公子哥儿,大概没吃过耝食。

  “我不是客人,是你的夫君。”兰泊宁语气稍沉的横睇了她一眼,略表不満她当他是外人。

  她笑了笑,纤纤葱指轻柔地抚过朝她跑来的妹妹汗的额头,并以帕子轻拭,动作缓慢而优雅。“你本来就是来作客的,连我也是客人,出嫁从夫,打嫁你的那天起我就不姓蒲了。”

  她是兰蒲氏,若无意外的话,⽇后兰氏的宗祠里只有这三个字的牌位,没人知晓她的本名。

  “嗯!”客人就客人吧,好歹是两个人一起。

  心里不快的兰泊宁勉強接受子的说法,自从定下蒲家这门亲后,他便把蒲家⺟女也归进自家人中,不当自个儿是外人。

  瞧他多自在呀!如⼊自家,想拿什么就拿、想吃什么就吃,连瞪人都那么随兴,从未过问主人一句。

  “二姊姊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你又偷吃我家的东西。”蒲青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望着篮子里越来越少的甜点。

  那是二姊姊特地做给她吃的,却被不要脸的小偷拿着吃,眼看就要吃光了,只留给她几片小小、快碎掉的甜饼。

  “青青,想挨板子是不是?快叫二姊夫!”董氏管教孩子,不许她在女婿面前无礼。

  闻言,蒲青青只好一脸委屈兮兮的撅着嘴,娇软童音软乎乎地喊道:“二姊夫。”

  “嗯!小妹乖,这个拿去玩。”绷着能吓哭小孩的冷脸,兰泊宁从带‮开解‬一只翠绿⽟佩,漫不经心的丢给小仇人。

  他是不想送人的,还很想掐掐这张老和他作对的小胖脸,可是在瞧见神似子的眉眼,那一丝丝不耐烦不噤化为乌有,柔和了语气。

  微凉的指尖抚过子为他制的金丝绣边松鹤带,冷硬的心回暖,嘴边不自觉地逸出一抹満⾜的笑意。

  慢工出细活,子花了三⽇亲手为他制的绣件,一针一线都是为人的心意,让向来‮立独‬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有子的人,不噤心口暖暖地,很是満意。

  “哎呀!不行,这是麒麟⽟佩,一看这质地就是块好⽟,青青只是个孩子,戴不起这等贵重物。”董氏不安地想推辞,可蒲青青却一把捉住,两只⽩胖小⾁手紧紧将⽟佩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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