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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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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宰相出翰林,进翰林院是大多新科进士的愿望,磨练个几年外放,再回来⼊六部,名列⾼位。

  张济深十年前乃是户部尚书,柳毅的⽗亲是他的下属,两人因为都好酒,结为莫逆,下朝后聚在一块喝酒,喝出了几乎过命的情,柳毅⽗亲的后事也是他出面办的,他还为柳毅向朝廷讨了一笔为数不少的抚恤金。

  一眨眼间,那个要糖吃的小家伙都长成如今的秀逸青年,还不负所望的当上榜眼郞,老柳和他的夫人,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

  柳毅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御笔亲批的榜眼,还有比这更光耀门楣的吗?如果他不念念不忘那件事就好了。

  “张伯伯。”柳毅从善如流的轻唤。

  “我不是阻止你为⽗亲找回公道,而是里面的⽔太深了,深到会动摇柄之基本,一有不慎便会引发动,张伯伯劝你一句,不要把大好前程搞丢了。”他是最年轻的榜眼郞,前途无量,⽇后必会受皇上重用。

  “是不是魏王?”

  张济深大惊。“你怎么知道?”

  柳毅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告诉我的。”

  “你套我的话?”他愕然。

  “我原本是怀疑,毕竟此事攸关重大,只能从源头查出。”柳毅本只是想试探,没想到随口一提,竟成了意外之喜。

  ⽗亲过世前查的最后一件户部弊案,是关于军饷问题,⽗亲在书房里教他练字时,不经意提起,那时还是七皇子的魏王用兵太凶了,一年折损好几千人,甚至上万,抚恤金来不及补上,军饷又用得太快,恐怕户部支付不起。

  ⽗亲发现七皇子的兵马比编列中的人数超出甚多,而后又察到一笔不合理的粮食补给,每年将耗损户部十万⽩银,户部的银子是朝廷的,不归‮人私‬所有,因此他把这件事儿往后庒,想报上去由皇上派人询问清楚。

  没想到奏折还没呈到皇上面前,⽗亲就被横冲直撞的马车给撞了,重伤送回后不治而亡,军饷亏空一事,自然而然没了下文。

  有时柳毅常想,若是当时徐轻盈在的话就好了,他爹肯定不会丧命,以她过人的医术,一定能救得了爹,但是又往深处一想,救活了又如何,最后难免一死,因为⽗亲挡了别人的财路,那些人不可能会放过他。

  “原来你是藉由我的嘴来得知事实的真相,张伯伯真是小看你了。”张济深苦笑感慨,英雄出少年,他也老了,赶不上年轻人的灵活脑子,一个心眼拐七、八个弯。

  “冒犯了,张伯伯。”柳毅拱手一揖。

  他笑着摆摆手。“罢了,以我和你⽗亲的情,你就是我的子侄辈,我多照顾你一些也是应该的,没那么多虚礼。”

  只是看到他往危机重重的不归路走去,他于心不忍,手握重权的魏王如今有三十万兵马在手,想扳倒他并不容易,稍微疏忽,指不定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他本是在玩命。

  不过他又不得不说自个儿真的老了,不如小伙子的不畏死,当了几年宰相变得凡事畏手畏脚,年少轻狂时的好多抱负都未能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年华虚度。

  “是小侄让你为难了,没顾及你的感受拖你下⽔,小侄心中有愧。”柳毅深知他一个人势薄,无可奈何只好找上当朝宰相,也就是对当年军饷案知之甚详的张济深,他那里有自己需要的证据。

  “罢了,你都是为了你⽗亲,我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爹走得早,我们还能做儿女亲家呢!”他想到年方十七的女儿,去年底嫁给国子监祭酒的长子。

  柳毅轻笑道:“是小侄福分薄,蒙张伯伯的错爱,小侄在此谢过。”

  “订亲了没?”张大人关心起他的终⾝大事。

  “尚未。”他中规中矩的回答。

  在官场混了三十几年,张济深还听不出他颇有深意的话中话吗?“但心中已有心仪的姑娘,是吧?”

  “张伯伯睿智。”柳毅态度不变,却不自觉放柔了目光。

  想到那人亦嗔亦喜的笑容,他的心里柔情万缕,巴不得⾝上长了双翼,飞到徐府见她。

  “若有需要张伯伯帮忙,尽可提出,以我今时今⽇的地位,替人提个亲也不算丢脸,你的长辈不在了,我就托大一回,充当你的⽗执辈。”这孩子也该有人为他作主出头了。

  他一听,眼露喜⾊。“多谢张伯伯的关爱。”

  “呵…和你相认后见过这些回,头一次看你露出喜不自胜的孩子气模样,张伯伯很欣慰啊。”张济深很⾼兴柳毅没将他当成外人。

  “张伯伯…”柳毅神⾊腼腆。

  张济深摇手一挥,不让他说多余的感谢话,话锋又是一转“你真的不去翰林院吗?以你的资质,⽇后必能封侯拜相。”

  “是的,小侄不去翰林院。”他对编史没‮趣兴‬,若非亡⽗的缘故,他更想去的是刑部,以刑止法。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会替你好好安排,先从户部主事做起吧,以实力累积经历。”他深信,不出几年,老友之子必有一番不凡成就。

  呵!他不会看走眼的,柳毅的才华隐在骨子里,锋芒未现。

  其实这一次的状元本该由柳毅夺得,皇上因为爱才,怕状元郞被魏王延揽,故意将年龄颇大的第二名提为状元,而俊俏非凡的柳毅却变成第二名,其实他才是名符其实的状元郞,而长得満丑的探花名次则维持不变。

  不过柳毅倒是不在意名次的前后,能出仕为官已得偿所愿,以小辟做起,将来如何各凭实力。

  “我派了个九品检校在你⾝边待命,他叫古硕生,以后你若有事要办,便寻了他去,与我之间的传递也可以透过他。”担心他出事的张济深循私,做了调整。

  柳毅目光一闪。“他是张伯伯的人?”

  闻言,他抚须轻笑。“什么你的人、我的人,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人,要一视同仁,不可轻待。”

  “是,小侄受教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有,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刑部找于敬尧,他是你⽗亲的‮生学‬,多少能对你有些帮助。”张济深自知能做的有限,但仍尽力为他安排。

  “好,小侄记下了。”多个人多份力量,至少柳毅知道自己不是单打独斗,还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

  发榜后,依照往例,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要骑马游街,一来让百姓认认脸,二来也喜气喜气,受万民祝贺。

  一⾝大红蟒袍的柳毅也不落俗套的出了一回风头,崭新的红袍红得刺眼,活似要来亲的新郞官,⾝下的骏马⾼大异常,衬托出他的俊俏,狠狠把老状元和丑探花给比了下去,不少年轻女子瞧见了他,暗自芳心一动,有意无意的打听着,盼能得此佳婿一诉情缘。

  在围观的百姓中,有辆挂着八角宮灯的鎏金纹华盖大马车停在路边,当柳毅等人经过时,车內丢出一朵薄金打造的绿萼梅,每片梅瓣都打得很薄,恍若真的,轻触便颤动不已。

  梅通“媒”有求亲之意。

  “又见面了,榜眼郞。”

  换下软甲的女兵穿上比甲,清一⾊的素⻩⾐裙,一列十人共两列的挡在柳毅面前,整齐划一的一福⾝,挡住他的去路。

  马车的软绸帘子一掀,一双莹莹纤手扶着车⾝,一名笑靥如花的娇女子下了车,媚眼如波,勾得人心不稳。

  “下官参见仪安郡主。”骑在大黑马背上的柳毅并未下马,他正奉旨游街,皇命在⾝的他可不向人行礼。

  李金枝捂着轻笑,七尾凤钗在发间轻颤。“上回见面时,你自称‮生学‬,如今都成了下官了,改变可真大呀,不知下一回再见到你,你又要称呼我什么?”

  她这是在暗示他,两人的关系也可以变上一变,她看上他了,不介意和他共效于飞,就等他识趣接受。

  居⾼临下的柳毅朝下一看。“您尊贵的⾝分不会有所变动,在下官的眼中,您便是拥有皇家⾎统的仪安郡主。”他故意使用敬称,其中含有讽意。

  面子被扫,她微有恼意的拉住他的马缰,想拉他下马。“榜眼郞风采出众,秀逸翩然,我心悦之,不如移步到东风楼,由本郡主作东,宴请你吃喝一番,再好好谈谈心。”

  东风楼是魏王名下的产业之一,专做京城权贵世家、⾼官大户的生意,⼊帐颇丰,隐隐有凌驾京城第一大酒楼之势,一⼊此楼,大多与魏王沾上边,为他所用或附属。

  而今还成了仪安郡主私会男人的好去处,在那里她有个‮人私‬包厢,里头的摆饰有如一个小家,有宴客的花厅、招呼笔墨的书房,还有罗汉榻以及花梨木大

  她在那里可度过了不少美好时光,⼊幕者众,乐此不疲的她将笫之事当成一种闲暇时的玩乐,别人玩马吊,她玩男人,反正她养得起面首,纵容她荒yin的魏王从不管她这方面的事。

  “郡主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还有圣上旨意在⾝,无法奉陪。”柳毅明⽩的拒绝她的示好。

  “你拿皇上庒我?”他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下官见识浅薄,怕污了郡主。”柳毅不着痕迹的菗回缰绳,将马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她。

  他骑的大黑马便是兜兜,徐轻盈不方便将它带进大伯府邸,因此由柳毅带回柳家代为照看。

  颇通人的兜兜也不喜脂粉味重的仪安郡主,它很嚣张的抬起马首,朝她伸过来抚它的手噴出一鼻子气,把她气得脸⾊铁青,差点要菗出鞭子狠菗它一顿。

  “本郡主不嫌你无趣,你从是从,不从也得从,本郡主请定你了,由不得你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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