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但软硬不吃

　　她醒来在一片海上，举目银光，尽是黑白之间的变调。水天相接，层纹翻浮。晴空万里，无雾无云，无星无月。四肢可以任意穿透海面，拢上转的水光。身体却能一直漂着。像终要化去的浮冰。也寻不见海岸，他总是误解她的爱意。

　　“我被海边的人送来这里，供你…”她对他道“享用。”话音一去无影，她的手臂被抬起咬下一大片，直见白骨，他半卧于她身侧，上还余一点鲜红血迹。臂上被咬之处很快长出新，伤口愈合如初，不留一点痕迹。

　　只愈合比撕开更痛，似千万只虫卵在伤处孵化生长，终于结蛹。“不是…”她背向他垂下头，呢喃道。水面没有影子。

　　他起她的头发，用利齿咬开右肩，往下撕去背上薄“你怎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这样呢？”

　　“我说错了。是我自愿来的。”她惊慌失措地扑住他，手指抚上他的膛，舌尖吻脸颊与嘴，深入扫掠口中。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颈间咬了一口，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皮不像沙堆的那样，一咬就掉。

　　然后像情侣一样相对着做，望向对方的眼睛。累了就额头相抵地抱着，他握着她的，她环拢他的后颈。

　　她的嗓子干哑得快不能说话。水纹在身周翻涌，像拍打礁石般溅上肢体，似不慎就要坠入海底。无尽的天光水影，没有海枯石烂，他的沾，泛作猩红，皎白的肌肤上酡颜如醉，似经新雨浣洗。几道晴光同聚瞳清浅的眸中。

　　远处传来浸泡在水底的乐声，像从老旧的留声机里转出，脆折断，她先分辨出哀惋的歌声。他却告诉她，配乐是曼陀铃，那种疾奏如催命的乐器。“是你喜欢的少年。”他又补充道，她一抬头，泪珠便从眶里滚出。

　　中水从壁上大片崩落，像瀑布坠成山洪，过处只余被嗜咬过度的酸楚，她也被自己失般地反应吓住，那些漫的粘稠体真是为合润滑的水吗？总是不完，也太诡异了。

　　“上面和下面一起水了。还真是…”他为此第一次主动吻她。

　　她却急不可耐地想推开他反驳，那一刹，她忽地察觉他的手原盖在一片滑腻的鳞甲上。鳞甲长在她的间，他移开手，她才看见那处爬细密的银色纹理。“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她问，他微微点头。

　　然后平淡地告诉她：“还有背后。”她自后向上摸，仍是熟悉的人类皮肤，还是他握着她的手，移至肩胛。长出两段鱼鳍模样的息骨，没有触觉，却能随身体动作扇动，也像翅膀，只是太短。

　　“为什么会这样？”她几是哭喊着问他，之前做得太过投入，全未发觉，现却落得荒唐可笑，他语气无稍变：“伦，也该有代价。”“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事没有？”

　　她迟疑着。犹忍不住问他。语间，前一团浅红的吻痕，也从中长出鳞甲，蔓延开去，像是伤口愈合那样，他见了反是对她笑。“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也该知道了。”循所去之处望，迤逦一道水纹。

　　人渐只有一豆之大，没有她的脚宽。＊＊＊她再次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刺眼白光，又能看见第二的晨曦。

　　他与她相对而卧，眼睛似眯似阖，浓密的眼睫挡着。“可是他碎了。只有外面那层青釉连着。”

　　穿出云后的白光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声嘶力竭地叫喊，她的手垂在二人之间的空隙，松散的肩带又环到手臂上。上一点冰凉，他的手被半拢在内里。阳光如落羽飘零，变幻无测。

　　诡异的梦境搅成麻，灰白的海也染上一层晨曦的金光，她终于是睡在上，自己的房间，背上也没了鱼鳍。只似乎眼前又是一重梦境。放在现实，他根本不可能与她睡在一起，她也早吓得跳起来。

　　把他摇醒了。还有很多有关他的梦。大多时候在那片海上，有时也在家中。对两个有点狭仄的吊椅里，飘飘然地一下午，或是一到家，他用牙咬开她襟前一粒粒纽扣，两团绵。

　　它们平总被少女文勒得太紧，然后他解开，把她在客厅的地毯上就开始。

　　她总是找不到正确的出口，不知哪里惹他误会，又轻易被他吓得六神无主，然后重来一次，坠进不同的场景，逐渐忘却前一个梦境的事，但内容无非是与他做，最终被他抛弃，她试探地用指背关节轻触他的脸颊。

　　而他只移开放在她上的手。又移向，吻得他逐渐苏醒，回应。先前的梦境重迭着在脑海中闪过，每次都是相似的开场。

　　但或许一开始就做错了。轻柔的吻在半梦半醒间更添幻，蝉在叫，她又意情将他在身下，解开衣襟缘颈向下，吻至前，他的呼吸随之变重，抱着她的，又反手。

　　指尖轻勾两下，便将头挑得立，她再向下，将手探向他间，他却毫无征兆地推着她坐起身，吓得她向后一缩。

　　“你干嘛？”他阴沉着脸问，捏起她的两腮，不断加力，她含混不清地让他先放手，却被狠狠丢开，原来这次不是梦境。

　　她自也没有再次醒来的机会，消去方才莽撞的错。再回想他朦胧的温柔，她的心忽然也碎了。

　　“刚才，你把我当成谁了？”她先发制人，换上兴师问罪的口吻。“与你无关。”“将错就错吧。我需要你。”

　　她改换方式与他交流，语气仍太生硬，若不是那些离奇的梦，她此生都不会对他如许温柔，除却在外演戏，但他软硬不吃，甩下一声“上班”径自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