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凤祭生生世世是奸细
无论是狂风骤雨,还是烈⽇炎炎,他穿过一个个陌生的时空和地域,他看到远古的人们围着兽⽪在狩猎,看到千年前的青铜时代,有烈火从铜炉中燃起,看到澄澈的海滨上,⻩头发⽩⽪肤的人们在晒⽇光浴,看到繁华绚丽的大街上,一辆辆奇怪的器械在飞快爬行,⾝着简短西装的人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包忙碌地行走…
可是,没有她的踪影!
她究竟在哪里呢?如恒河沙数的时空,稍微错开一个时段便是不同的一程,他几乎横冲直撞,又重新拾回理智,没有人看到他墨发凌,⾐衫褴褛,眸子绝望又充満期待,终于,他看到了他自己,静静地躺在棺椁內,俊颜苍⽩,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只有眼眸还在睁着,含着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痛,最大的不甘,漆黑得望不到底。
他看到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魂魄⽟立在棺椁旁,丰神俊逸,却十分黯然,形体穿过坟墓,仿若无物,只对视一眼,他们便读懂了那些对方未曾经历的过往,真相在一瞬间彻底揭开,一种**促使他们融合在一起,重新进⼊死寂的体內。
赌的是万分之一的几率。
经过多⽇灵泽的汲取,功法的养护,⾝体竟逐渐有了活气,望渴的痛楚记忆犹新,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望渴的究竟是什么…
是跟她重续一段缘分么?不是的,他将她冷落一袖云后,便没有任何资格,她也亲手杀死了他,紧接着,清穹王府覆灭,双亲离世,他该是恨她的。这样的纠葛仿佛一团⿇,牵扯不清,究竟谁欠了谁?
是杀了她复仇么,生死凌,他们都在鬼门关走了两趟,死,又有什么意义?他是她残酷决绝的因,便该接受后来的果。
也许,他只想活着,強大地活着,即便隔了千山万重⽔,也与她共渡同样的光和岁月,咀嚼所有的悲喜无常,看人世沧桑变幻。
至于其他的,权势,地位,不过是附加品罢了,只是这些东西,可以将他供奉在⾼⾼的神坛上,享受尊崇,不然,实际上可得到的,可握在手中,甚至拥在怀中的,还能有什么呢?
有一种疏漠,恐怕是永生永世了。
墨予沉昑了一下“尊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也许尊主已经没有坐拥天下之心,但煌离陆大上门派林立,強大者亦不在少数,这一片陆大自有史以来,素有教派与家国井⽔不犯河⽔的传统,向来教派最強者和一国帝王⾝份同样尊崇,以武为尊与以⾎缘为贵共存,互不⼲涉,然而,近些年来,由于行道教与右丞相府勾结,朝廷不得不开始提防和警惕教派。
所以才有了中州镇国公主离开之际说的那番话。
修凌尊主一头银⽩的发丝在热气的氤氲中朦胧若月华流荧,眸子依旧平静如深夜,银⾊面具下,角微微勾起“九渊噤灵教。”
天光半透亮,溟濛的夜⾊逐渐褪去。
经过夜一的骑乘,洛九歌神⾊透着丝丝的疲倦,发上还沾了些许的霜露,他在凰城外遥望了一会儿,将马拴在一棵柳树旁,施展轻功,掠飞向王宮。
护卫们来不及阻拦,只见着一道蓝⾊的虚影仿若鬼魅般从眼前移过,浑体自然而然散发的澎湃劲道将他们纷纷震退开,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朝殿,不见人!
虽然德乾帝退位,但朝殿还是他的就寝处,此刻朝殿大门紧锁,寂静中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洛九歌的⾝影落在凰决宮前,在偌大一片王宮中,气势能够与朝殿媲美比肩的,也就只有凰决宮了。
在半空十来名⾼手护卫落地之前,宮门缓缓打开,无声无息。
隐约闻到那一股悉的香味,只是变得极其冷寒,洛九歌稍顿了一下,微抿着角,步⼊大殿。
大殿一片清寂,只有一盏孤灯在静静地燃烧,油已经不多了,他挑开珠帘,步⼊卧室,女帝正坐在梳妆台前,婢女手持⽟梳,轻柔小心地为她梳一头乌发。
轻纱半遮面,乌发尽数倾泻,看不清她的容颜,然而,却有一种悉感直撞心底,无论是轮廓,气息,还是露出的部位,都与辛苦找寻的那个人契合。
婢女恭敬地放下梳子,垂头出了卧室。
洛九歌看了镜中的人许久,终于伸手,慢慢揭下她掩面的轻纱,女帝没有拒绝,任布満伤痕的,耝糙的手指隔着轻纱,抚过她的颜容,男子的目光终于怔住了,轻纱从指尖滑落。
“为什么?”
几秒钟后,他忽然缩回手,凝眉看她“蓝凤祭?”
这些⽇子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还哑着。
“你不是看到了么?”女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似阻断了曾经所有的情意,纤美的手执起⽟梳,缓缓地梳乌黑的发丝“殿下可知,朕这一头黑发,半个月前,还是⽩的。”
脑海中再度涌起⽩发女妖不加防备地张开双手,奋不顾⾝向他飞来的场景,心口如挨重捶,一时间痛得难以呼昅,洛九歌不敢相信地头摇“不,你是…”
“前尘旧事已作古,从此陌路两不知,殿下请回吧!被人看到殿下久留朕的宮殿,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声音,只是,太冷,太冷了。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
想起幽冥火界爬过的痕迹,洛九歌只觉得喉咙更加喑哑⼲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颤抖着,重新抚上她的脸,那样的怜惜,生怕一不小心碰疼了她“凤祭,我们回去吧!”
他有一种痛快地哭一场的冲动,可眼睛只有酸痛。
“回去?”女帝角勾起“朕是中州的公主,如今又临帝位,凰城才是朕的家,回去哪儿呢?”
洛九歌俯⾝,轻轻拥住她,玄发垂下她浮凤的⽩⾐“?你给了我,自然是我的子,回去后,择⽇举行婚礼,你看如何?”
“殿下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轩辕倾鸾一动不动,⾝子一阵比一阵寒凉。
洛九歌看着她的眼,眸子微⾚“还是说,你真的是…奷细?”
他的手似乎紧了一下“我本来猜测,你是意外得知自己的⾝份,才回的中州。”
“凤祭生生世世是奷细。”
女帝清冷的眸子掠过一丝说不出的神⾊,语气却是冷硬的“所以,如果有一天,不得不一决生死,你无须留情。”
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原来,她从来没有摆脫细作的⾝份。
洛九歌慢慢松开她,修眉蹙到了最深“既然如此,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陪在梵容的⾝边,只为了拿到扳指与我结合?为什么奋不顾⾝地回来找我,不惜天下共诛?”
女帝角泛起一抹嘲讽“杀你。”
“为什么?”仍是不相信的口吻。
还是“为什么?”除此之外,他还能问什么?
杀他,她有的是机会,灭九渊,她同样有。只是,她从来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至于变成⽩发女妖归来,这其中,必定有其他渊源。
他不愚蠢。
“没有谁,能够与命运为敌。”
轩辕倾鸾抬首,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脸上,这一双曾经对他脉脉含情,毫不掩饰悲的眸子,是那样的疏漠,陌生,她带着决绝,说出这样一句话,竟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仿佛她真的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过,哭泣过,最后,终于妥协了。
“不。”洛九歌越来越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可以的,只要我们合力,完全可以的。”
大脑一片混,空⽩,恐惧,他忘记了她的实真⾝份,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只想要她回到他⾝边,然后面对一切。
为什么他有一种失去所有的错觉?
“九渊烨城,殿下忘了三箭是怎样出的么?”女帝缓缓道“那便是命运。它可以蒙蔽事实,主导你的思想,让你⾝不由己。”
两世经历,甚至可以说三世,她深有感触,然而,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人,又怎么会懂?也许,洛九歌是最幸运的那个人,也是最无辜的。
洛九歌抿看她,没有说话。
当时的情况,换作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如果真的是命运主导一切,他便是一枚棋子。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现在,你明⽩了了吧?”
女帝轻声道,窗外的天已经大亮,护卫们守护在殿外,婢女静静地拢袖而立。
“我保证,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
他郑重道,拿出一个男人最坚定的决心,最真挚的诚意,声音又低又沉。
女帝好笑地挑眉“太子殿下,你以为,在命运面前,你的承诺,算得了什么?”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愤怒不可抑制地爆发,他握住她的手青筋暴露,将她纤细柔美的手腕勒出了⾎痕“那么,蓝凤祭,我对你的爱,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也不算。”
女帝语带嘲讽。
这一瞬间,洛九歌听到了心碎裂坠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