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冰封尊主
他已经记不得那样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在那一瞬间,他心痛得快要死掉,即便此刻已经忘怀,然而,余痛还是两人磨折得生不如死。
“洛九歌,你有没有事?不要吓我。”
毓世跪在地上,抱起九渊太子,泪⽔不断滴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墨发上沾了许多尘土和荒草,额头上有马蹄的踩印,泛着⾎⾊,让她心疼不已。
然而,她不知道,此刻他对她的排斥,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猛地一下子将她推开,他冷冷地看过来,带着不容犯侵和亵渎的狠“离我远一点。”
毓世一怔,他的态度令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却也硬着口吻道“我这是好意关心你,你不会是脑袋摔坏了吧?”
洛九歌蹙眉起⾝,有些踉跄地向营帐走去,与其说是营帐,不如说是女帝离开的方向,然而,那一抹⾝影终究没有看到风泽域发生的情况,乘凰消失在天边尽头。
洛九歌扶住营帐门,眸子微微⾚红,垂头,在⻩昏下默然不语,不复方才那样风流倜傥的模样。
大脑中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余痛传遍全⾝上下,夹杂着无边无际的黯然,方才那一瞬,将他的情绪将到了最低,可说是留下了一个不会磨灭的影。
毓世不放心,跑过来,神⾊焦急“洛九歌。”
逐渐平静下来,想到方才的荒诞,洛九歌涩然一笑“我没事。”
毓世拍拍心口“哎呀,吓死我了,没事你装什么嘛。”
将士们也稍微放下了心,慕容将军吩咐道“快去请钟歿太医来看看。”又转而吩咐“上一份清茶。”
洛九歌倚在座椅上阖目养神,他苦苦搜索着方才转瞬即逝的回忆,却终究是无果,毓世也不再打扰,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从袖中掏出帕子,替他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嘀咕道“还以为你功法很⾼,体质也很好呢,马匹踩踏几下就受不了了。”
洛九歌生硬地拔开她的手“不要靠近我。”
他变了,变得那样陌生。
倘若是先前,她这样关心他,他虽然对她不上心,但也会当作将士之礼看待,如何能够这样冷漠?
毓世口一疼,她有一种预感,这一生这一世,都无法走进这个男人的心中。
没有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又很快眉头舒展,她低声问“你就那样讨厌我么?好歹我们也算是出生⼊死过。”
洛九歌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也许脑袋真的是被踩坏了,你先出去吧。”
“嗯。”毓世如他的意出了营帐,她还真的希望他是脑袋被踩坏,这样医治好了他也不至于这样讨厌她。
钟歿太医步⼊营帐“太子殿下头疼之外,可还有其他什么感觉?”
“情绪低落至极。”
洛九歌轻轻一叹“似乎方才,有什么进⼊脑海,又很快消失了。”
钟歿探了一下他的脉,沉昑道“征象只是头部受创,休息两⽇便好了。至于太子说的…或许只是被踩踏时出现了幻觉,只需静心便可。”
洛九歌摆摆手“本殿记住了。”
钟歿还是开了一贴安神药,方才退了下去,临走前吩咐道“如果还不见好,太子可随时传唤老夫。”
洛九歌抿了一口清心茶,望着虚空“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来了,又去了,只留下磨折与我。”
蓝凤祭抵达时,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心头一揪。
天穹在飞快旋转,漫空都是飞溅的冰⽔,任一滴都可以令一座山峦倾倒,⽇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淡淡的⽩光艰难地透下来,让溟濛的天地之间不至于太昏暗。
此刻,修凌所有的功法混合着焰皇三百年功力,向冰人一般的女子去,而那女子搅起的冰尖纷纷刺⼊他的⾝躯,他角勾着一抹极冷的微笑“唯一的区别,你是活人,我是,死人,所以,你输了。”
没想到银发男子会不加抵御地尽数释放出本⾝的力量,冷精致冷的脸上浮起大惊的神⾊,然而,已经来不及,澎湃的功法已经包裹修她纤长的⾝子,将她凌绞成无数碎片。
香消⽟殒!
修凌的玄⾐上洞开无数小窟窿,却依旧屹立如一座⽟山,眸中浮起一抹慰然的光芒,他转脸看向她,在微微地动。
蓝凤祭来不及读他的语,心口一提“小心。”
冷消失的地方,腾起一道⽩⾊的雾气,飞快向他席卷而来,从他的脚尖朝上蔓延。
所经之处,寒气一丝不漏地钻⼊,体表⽩冰结成,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修凌已经成了一个冰人。
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这是一种不详的声音,从上空降下,拢着翅膀,热炽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萦绕着男子的⾝躯,然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彻底冰封。
他的⾝躯失去支撑力,倒⼊冰海中的瞬间,蓝凤祭将他抱起,落到凰的背上。
冷,好冷啊!尽管有凤凰的温暖传⼊体內,她⾝体上还是冒起了一层冰晶。
“修凌。”她垂视怀中的人,手抚着他的颜容,他的脸五官不辨,只依稀凭借起伏看出哪里是,鼻和眼,她轻轻唤,然而,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回应她。
心是那样的疼和酸,你不是说,要娶了我么?
方才你也说,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她催⼊功力,试图融化他冰封的⾝体,然而,凤凰体內最炽盛的暖也融不掉的冰,功法又能奈何,尝试了半个小时,他⾝上的冰却没有消解半分,即便有融化的地方,也会被体內寒气催生的冰封住。
让一个活死人彻底地死,最好的办法,是将他永远地冰封。
因为他没有心脏,没有热源的动力。
“咔嚓。”
一声轻响,他脸上的银⾊面具因为承受不住冰的寒冷,开始裂开,变成几大碎片。
蓝凤祭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块,⾝体蓦然一僵,颤抖着手,拿下覆在眼睛上的另一片,脸颊两边上的面具块也应声而落,她怔怔地看着他,许多时⽇以前悉的那张脸就这样呈现于眼前,即便在体內寒气的侵袭下露出的部分飞快被冰封,她依然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梵容,梵容啊…蓝凤祭不顾酷寒,俯⾝埋在他口,⾝子不断颤动,最后恸哭失声。
从未有哪一刻如这个时候这般崩溃过。
她也知道,他为她,为这一场战争耗尽了所有,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若说先前他没有心脏,靠的是強大功法的灵泽养护⾝躯,如今功法尽散,他已是一个真正的死体。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让我见见你,哪怕是有恶和敌对,也好,哪怕我再任和执著…
可是,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和她之间来之不易的亲近。
梵容呵,你永远是让我不得安生的。
半⽇后,风泽域的将士们看到凤背负冰封的修凌尊主归来,他的头枕在女帝的膝上,浑⾝上下被⽩冰冻住,再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模样。
“全军跪下。”
女帝悠远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带着无形的庒迫力“修凌尊主以命换来了焰皇和冷的覆灭,他,是煌离陆大万世功臣。”
气氛肃然了起来,所有将士脸上都浮起了黯然和崇敬之⾊,齐齐跪下“尊主千秋万世。”
有人忍不住低声哭泣。
洛九歌颔首,神⾊怅然。
被他视为威胁最大的人死了,可是,他只感到心情沉重。
女帝抱着修凌尊主,缓缓落下,背对着全军,阖上了眼。
而那一边,护送谢纯然的冷夕容与杀弦决终于来到,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冷夕容才勒住马匹,她便匆忙从马背上下来,朝蓝凤祭奔去,神⾊焦急“他怎么了?为什么将士们都是这样的表情?”
“你来晚了。”
蓝凤祭淡淡道,抬脚走向营帐。
谢纯然跑到她⾝前,看到她怀中人,脸⾊一下子惨⽩如纸,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喃喃“不,不会的…”
眼睛直直地看着蓝凤祭步⼊营帐,她⾝体一倾,伸手支撑住,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她捡起地上的一柄剑,没有任何犹豫,一抹脖颈,鲜⾎噴涌而出,⾝体也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蓝凤祭微微侧首,挑起眼尾看她,带着睥睨的意味。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我可以…为他…去死…”
谢纯然断断续续地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将士们一片唏嘘。
“收拾尸体,运回丞相府。”
蓝凤祭淡淡吩咐,步⼊营帐。
这是第一次,她的余光没有经过洛九歌。
将冰封的男子放到软榻上,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叹了又叹,梵容啊!
“倘若女帝先前知道,修凌尊主便是梵世子,还愿意嫁么?”
一个声音冷冷地在⾝后响起,带着痛和遗憾。
蓝凤祭沉默了一会儿“会,在我的內心深处,一直猜到他就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