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吴甲震天下 第四十六章 战前的平静

　　出了智公府，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姬子吴上了马车，向城中心的“翠香居”飞驰而去。郄疵接见他的地方是“翠香居”的三楼，据说只有晋国四卿方能上去的地方。

　　一边全是大窗，可以眺望绛都的部分景⾊，美不胜收。两人靠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了一张大方几，放満酒菜，气氛亲切，下人退出后，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郄疵同智宣子一般也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他中等⾝材，面貌⼲瘪，奇丑无比，一双眼睛却是灵活多变，郁郁生姿。

　　他一边殷勤劝饮，随口问起姬子吴在吴国的地位。

　　姬子吴笑道：“吴国士大夫。”

　　郄疵一脸遗憾可惜道：“子吴先生能言善辩，机敏无双，竟然只是屈居于一小小士大夫，难道不觉可惜吗？”

　　郄疵这言外之意，甚是明显。姬子吴面上不改，心底却大为奇怪，这郄疵莫不是一个傻瓜？

　　自己在出使之前，已经将这次的目标分析了一遍。智宣子老奷巨滑，智瑶骄而自大，郄疵冷静机智，谋略百出，是智氏中唯一能同赵鞅锋的人物。

　　因此，对付智宣子自己用言语震慑之；对付智瑶自己用奉承吹捧之。惟独郄疵没有特定的方法，打算待机而动，以不变应对万变，将他视为自己此行的困难之一。

　　可见过智宣子后，自己才发觉郄疵并非传言中那么厉害。智宣子为权势所，失去了因有的判断力。而⾝为智宣子的首席谋主却未发觉这点加以劝戒，⾜见郄疵的才智还不⾜以担任谋主一职，更别说跟赵鞅相提并论。

　　这回，郄疵竟然傻傻的公开求才，难道他不知道当前的形势？智宣子才不过是区区四卿，而自己的主上却是一国之王，且对自己还非常信赖。自己又不傻，就算择木而栖，也不必要从凤凰窝里跳到⿇雀巢里去吧？

　　姬子吴淡淡的看了郄疵一眼道：“寡君待姬某如己出，此等知遇之恩，怎可以官位来辨别？何况，寡君为才适用，以功绩而迁升，重视实⼲。职位不⾼，只能怪自己无能，怎能怪到寡君⾝上。”

　　“子吴先生先前是否觉得郄某刚才的那个问题可笑？”郄疵“哈哈”一笑，眼中竟然出现了智慧的光芒，自有一股清清素雅之气，让人不由生出敬佩之情，忘记他那丑陋无比的面容。

　　姬子吴心底更是震惊，一庸俗之人怎会有如此气质，但若不庸俗，先前的疑问又如何解释？郄疵到底是智计百出的谋士，还是有名无实的庸人？

　　“其实，你心中的问题非常简单。只是，你生在江南，不知我绛都的一切，更不知这‘翠香居’的一切。”郄疵仿佛看透了姬子吴心中所想，悠然自得道：“这‘翠香居’是我绛都的一大特⾊，尤其是这三楼。三楼只分四间，分别为晋国四卿所准备。最独特的是四个房间正好对这四卿所居住的府邸。”

　　姬子吴手中酒杯落地，神⾊间大为震动。

　　“你是赵鞅的人？”按照郄疵所说，‘翠香居’大窗方向对着的地方是哪卿的府邸，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那卿使用的房间。

　　可他依稀记得大窗方向是朝向南方，那里没有豪华⾼耸的智公府，有的只是朴实无华的赵公府，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房间乃四卿中赵氏所特用的房间。

　　郄疵不为所动依旧品尝着杯中美酒道：“不错，我的主上正是赵鞅。”

　　这一切通通都明了了。郄疵之才，名副其实。但他却是赵鞅的人，他巴不得智宣子陷⼊惑之中，怎么可能将智宣子从惑中拉出来？

　　一个布了近三十年的局，一个当了三十年內应而不被发觉的人。

　　姬子吴先是一愣然后口中苦涩道：“赵鞅好深的心机，郄疵先生好強的本事。”

　　近三十年了，与其称赞赵鞅，到不如赞美郄疵。若非有超人之能，郄疵怎能瞒得住老奷巨滑的智宣子三十年，并且还倍受智宣子信赖。

　　郄疵道：“这回子吴先生可以考虑在下的意见了吧？我主上赵鞅、少主赵毋恤都是世间罕见之英杰，丝毫不逊⾊于贵上吴王。”

　　“这事免谈！”姬子吴一声长啸由三楼窗外向下跳去。

　　半空中一支利箭中姬子吴脚腿处，⾝体倾斜重重的摔了下去，竟是毫发无损。原来在这个下面早已经堆満了茅草。

　　“郄先生神机妙算，这姬子吴果然由窗外跳下，却不知我们的人早已在那埋伏。”赵毋恤大步来到了郄疵的⾝旁，手中握者一张铁弓。那精准的一箭显然出自他的手笔。

　　郄疵微笑道：“这姬子吴确实是个人才，若他是一个轻易受到蛊惑的小人，用人有如姬凌云者，哪可能用他。只有从窗户跳下，才有机会侥幸不死，然后在将我的⾝份暴露。这份忠贞，委实不意。将他擒住，好言相劝，纵是不投降，也可跟姬凌云做上一笔易。”

　　“是，郄先生。”对于郄疵，赵毋恤打从心底的敬重。

　　郄疵沉声道：“少主，姬子吴不在，属下有八成把握劝说智宣子出兵齐国。待智宣子出兵后，还望少主以一切手段暗中联合魏韩二卿共同抵制智氏。但在胜负为分之前，不可露出半点异常。”

　　赵毋恤问道：“那先生和⽗亲怎么办？”

　　“我们有我们的打算，少主不必问了。切记，千万别辜负主上的苦心。”郄疵面⾊出现一丝决绝。

　　齐国的归属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智宣子跟姬凌云⾎战一场，消弱智氏与吴国的实力。无论是谁拿下齐国，都不能让对方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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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城外，绵绵旷野，一座⾼耸而坚固的军寨与彭城遥相对应。

　　经过多⽇的奔袭，姬凌云已经顺利的来到了彭城下，并在彭城以南的三十里外的旷野，跟赵鞅对峙于彭城內外，气氛剑拔弩张。

　　大战前的平静，使得两军将士也被紧张的气氛所困扰。

　　赵鞅闲庭信步，这里逛逛，那里走走，苍⽩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时不时的跟⾝旁的侍卫搭上几句，毫不将战局看在眼內。

　　那副自信渐渐将赵家军心底的紧张吹散。赵家军纷纷心想：“侯爷号称‘常胜将’，领兵作战几乎战无不胜，他如此轻松一定有妙计在。”

　　于是，个个都抛去了紧张，神气十⾜。他们坚信，只要赵鞅在就没有打不胜的战。

　　与此同时，对面号称第一強国的晋国，吴国兵将也受到了不小的庒力，全军上下都充満了沉闷的气息。

　　姬凌云毫不在意叫上了一队士兵竟悠然自得的外出打猎。

　　齐地多山地，多丘陵，同时猎物也多。

　　一⽇下来，姬凌云等人可谓收获颇丰。

　　这齐地确实是打猎的绝佳场所，纵然姬凌云箭术不佳，也被他打中了三只野兔，一只鹿，及一头野猪，突破了零的记录，心情大慡。

　　箭术超群的冷蝶，箭法出众的项鹰，善于丢石弹子的森熊所猎到的野味更不用说了，一行人的收获⾜⾜有一大车。

　　“这里不错，以后狩猎可以在这里进行。”姬凌云开怀大笑。

　　冷蝶一⾝戎装并行在姬凌云⾝旁，见姬凌云笑的如此开怀也跟着⾼兴。

　　回到营地，姬凌云将打来的野味通通卸下，大声道：“将士们，有本事的吃⾁，没本事的喝粥。”

　　吴国的军队编制为‘军、旅、卒、什、伍’五级。什由二伍组成，自什以上，卒、旅、军皆为十进制，即十什一卒，百人；十卒一旅，千人；十旅一军，万人

　　姬凌云让全军分为两百卒，选择其中五位能手以淘汰赛的方式进行绞斗，前三十名者全卒吃⾁，落败的喝粥。

　　这命令一下，全军都活跃了起来。

　　⾁他们不是没有吃过，但吴国大王亲自打的野味确不多见。为了这个荣誉，人人都‮奋兴‬的红了眼。

　　斗志卓然上升，嗷嗷大叫。

　　姬凌云见气氛上升，再次道：“此战对我吴国意义甚重，没有吃到⾁的将士也别灰心。待胜利回吴后，功勋最多者，寡人授予勇士称号，并与勇士当面共饮。”

　　什么紧张，什么气闷，通通不见，全军上下人人眼中放光。与王共饮，是将士最⾼的荣誉，个个擦拳磨掌巴不得大战早⽇来临。

　　姬凌云见全军士气上升了几倍，微微一笑，看着彭城方向，战意十⾜。

　　与赵鞅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