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 明智
心里猜想是一回事,真正听到陆行洲亲口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有些没办法接受。
车祸…当年那场被认定为意外的车祸,怎么就成了雇凶杀人了呢?
我放在餐桌上的手下意识地一动,筷子便应声落在地上。
陆行洲很快替我换了副新的,同时还摸了摸我的脸,动作轻柔得很:“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向他,嗓子有些哽痛:“林园国他怎么会…”怎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对付他,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非得要你死我活才能分出个⾼低胜负。
陆行洲也能猜到我没问出的话是什么,他的脸⾊敛了敛,却是坐到了我的对面。
桌上満満的菜,谁也没有动,看他的样子,像是要跟我好好谈一次了。
“三年前,我跟林远国合作过一个案子。当时我真正接手公司不久,年轻气盛,还有些急功近利,评估过那个案子有很大的利润率,没多想就接下来。等到工程进行到一半,林氏的资金链出了问题,我找人去查,发现林远国私下里跟洗
钱的易有牵连。”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又久远的话题。
我则是愈发心惊,在他稍稍停顿的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出言打断。
“在那之后,很快林氏又重新注⼊资金。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等到工程结束,我们跟林氏再没有什么瓜葛。就算是上面有人来查,也不会给陆氏造成太大的影响。相反,如果我决定毁约,前期的投⼊作废不说,还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无论从哪个方面评估,违约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是啊,是不明智,可是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面对显而易见的选择,最终选择做那个“愚人”
我伸出手,握住了陆行洲的手指,哪怕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让他知道,他没错,从头到尾错的人,不是他。
“后来那个工程被临时叫停,陆氏赔了钱,也赔了业界的名声。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一个检察官朋友吃饭的时候,还隐晦地提到了林远国的事…在林远国和林氏被正式调查的前一天,就有了那一场车祸。”
这次话音落下,陆行洲很长时间內都没有再说话。
他的脸⾊很是平静,即便是说了这样沉重的话题,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后怕或是懊悔。
我却做不到如此。
我起⾝走到他⾝边,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我的前。
明明是我要安慰他的,可是此时此刻,想哭,想崩溃的那个人居然是我。
我能勉強忍下心里的颤栗,⾝体却不可避免地在发抖。
想说话,却一个音节发不出来。
陆行洲很快拥住我的,他的头还靠在我的怀里,没拒绝我的亲近,也没戳穿我的脆弱。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微哑着开口:“事情都过去了,⽇后法律也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刚才不是说饿了,赶紧吃饭吧,当心再像以前那样胃疼。”
我闻言劲使地点点头,知道现在纠结伤痛没什么意义。
就像他说的,等待法律给出裁决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势来说,林远国基本没有翻⾝的可能。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的愤恨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远国…
我闭了闭眼睛,将心里翻涌的情绪暂时庒制住,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到餐桌前,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陆行洲做的饭很好吃,⼊口便能刺到味蕾。
我一直埋头吃着,不想也不敢抬起头,怕他发现我早已红了的眼眶,还有要落不落的泪⽔。
百般滋味在心间,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我突然想起我们结婚的那两年,我对他的感情也很复杂。
爱肯定是有,除此之外还有心疼,还有感,还有那么点儿保护。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得好好地爱他,好好地照顾他,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可是我执着的那些,其实只不过是毫无痛庠的外在。陆行洲的心结是什么,他的伤痛在哪儿,他时常沉默地看向窗外时在想些什么,我从来没去留意,也不曾去探寻过。
所以,那段时间他得有多寂寞啊,⾝边的人来来往往,还有我这个所谓的枕边人,没有一个理解他真正的想法。
我还曾因为他跟林语微的亲近吃过醋,发过脾气,却从来没去深想一次,为什么他能跟别人共享秘密,对我却三缄其口。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不值得他的信任,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本不值一提。
我的脸几乎埋在了面前的碟子里,这么近的距离,陆行洲当然能发现我的反常。
于是我也不蔵着掖着了,⼲脆直起⾝体去拿餐巾擦眼泪擦鼻子,擦⼲净之后就闷闷地说了句:“我吃了,要去睡了。”
我起⾝离开餐桌的时候,能感觉到陆行洲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上。
他就算是再聪明,应该也猜不出这回我突然发脾气是为了什么。
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他,以前他什么事都瞒着我,那我也学他,也瞒着他。
等到了以后…以后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他,跟他说,如果你再爱上一个女人,一定要对她诚坦,一定不要隐瞒她欺骗她。
女人的心很软的,只要你不是犯了多严重的错,她们就会死心塌地地跟你一辈子,不会抛弃你,还会想方设法地保护你。
而她们的爱的期限,直至死亡,不曾轻减。
…
第二天陆行洲起去上班的时候,我正好也醒了。
他背对着我穿⾐服,我还裹着被子呆呆地看了会儿。
直到他转过⾝看向我,我才像蜗牛一样缩进软软的被子里,没睡醒一样哼唧着。
陆行洲连被带人将我抱住,待到我透不过气伸出头来呼昅,他瞅准了就凑上来亲了我一口,还哄着我起吃饭,他负责做早餐。
昨天晚上那点心痛和小别扭早就在彻骨亲密中化解掉了,现在我全⾝酸疼得厉害,对男人的吻也毫无招架之力。
我本来还想撒娇再赖一会儿,谁知道陆行洲“气急败坏”地将我从被子里剥出来,给光
溜
溜的我套上件睡裙,接着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扛到了洗手间。
心不甘情不愿地洗漱完走出来,陆行洲已经做完早餐端了出来。
金⻩⾊的煎蛋,嗯,好评。
烤的火候正好的吐司,嗯,⽔平不错。
我一边在心里点头一边走到餐桌前,没等陆行洲过来就抓起一块吐司啃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基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一到早晨也没太有胃口,不过今天却是破了例。
等陆行洲将热好的牛放到桌上时,吐司和煎蛋都已经进了我的五脏庙。
他看了我一眼便笑了出来。
我以为他是笑我贪吃,可他却拿起纸巾替我擦了擦嘴角,语气是掩蔵不住的宠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点点头,之后又笑了出来,想忍没忍住。
陆行洲去上班的时候,我送他到门口,又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给了他一个吻别。
他眼睛一眯,在我要退开时突然搂紧我的,加深了这个吻。
我也乐得享受他的吻亲,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此刻的所有亲密都显得弥⾜珍贵。
待他终于离去,我站在玄关处顿了顿,接着去到⾐帽间,找出了昨天想穿的那套运动服,又找出一顶球帽。
…
来到南城市立医院,我打听了好久都没找到林远国的病房,听值班护士的语气,好像是最近找上门来的人太多,医院为了保证病人得到良好的治疗,对他的情况一概不许外传。
我想了想,从包里找出一张名片,这是前两天跟林语微见面的时候她给我的,当时我忍着没给扔掉,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电话是林语微接的,不过带我去病房的人却不是她,而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他自我介绍,是林远国的助理。
我一路庒低帽檐,不想跟人照面。
之前夏侯舂说我的照片被人发布在网上,虽然不确定能有多少人认出我,但有备无患,别惹出什么⿇烦。
林远国住的是顶楼的⾼⼲病房,整条走廊几乎没人走动,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训练有素的护士推着药品有序分发。总之环境特别安静,确实适合养病。
来到他的病房前,那个带我来的男人没跟着进去,只替我打开了房门。
我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问,摘下帽子就走了进去。
门被缓缓关上。
不远处的病上,一个头发花⽩的老人正安然睡着,柔和的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上,显得格外静谧祥和。
我一步步走过去,踩在细碎的太光上,留下大片的影。
不多久后我站在宽大的病前,居⾼临下地看着那张悉又陌生的脸,沉默地看了好久。
再然后,我抬起手,捏住了旁边输的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