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血战(6)
恶魔们的第四军团,属于无底深渊中的一百七十七层的动之王。这只外形看上去就像是生了头颅与触须的肥大蛆虫,几乎可以填一道鸿沟,他的野心也几乎和他的身躯一样庞大,虽然在无底深渊中,他并不著名,也缺乏威胁,但很多恶魔都认为这只是一种伪装。据说有很多阴谋诡计的背后都有着动之王的影子——他的军团中有着各的恶魔,当然,以它的子子孙孙为主要战力,毕竟这位恶魔同时拥有雄与雌的身份,卵在他的身体里受,然后被一大串一大串地生产出来。另一个深渊主君嘲笑过这种生产方式几乎可以与血战相媲美——可能要到位面毁灭才能得以终结,不过动之王更认为这是一种赞美,无底深渊之中,没有什么能比知晓如何生存更重要。
奇妙的是,他竟然还是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盟友,动之王不止一次地为格拉兹特提供过不计其数而又廉价的恶魔士兵,也曾经慷慨地在格拉兹特失踪之后给予维茵一些必要的方便,他的力量并不能影响整个局面,只能说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或者说,是一种隐晦的表态,能够在格拉兹特消失的时候按捺住自己的野心,(哪怕是伪装)依然愿意为之俯首效力的恶魔并不多——格拉兹特回归无底深渊之后,自然要给出相应的奖赏——动之王用自己躯体的一部分换取了这位傲慢的恶魔主君的帮助,将接近一百七十七层的另一个层面主人推入了深渊底部,从而获得了更为广阔的领地,用以豢养他愈发拥挤吵闹的孩子们。
当然,就像是格拉兹特那样,恶魔的主君不会如此之匆忙地降临在血战的战场上,也有可能,直到血战暂时地结束,他们都不会出现。动之王还在一百七十七层,而率领着这支主要由蛆虫、附肢魔以及泥状怪物组成的军团的,是动之王非常喜爱的一个孩子,他在外形上与动之王异常相似,每个被他吃的人类、恶魔、魔鬼或是其他生物像是某种纪念品那样被他保留了一部分——多数是头颅,它们有大有小,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都带着痛苦的神情,连接着这些头颅的是一纤细的半透明导管,头颅挂在上面,就像是色彩缤纷的浆果悬挂在它们的梗上,这些头颅没有一刻是安静的,又是大叫,又是抱怨,还会相互攻击。
第四军团的军团长已经习惯了这种吵闹,他可以让它们如同岩石一般的安静,但这些噪音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而且它们还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好处,譬如现在——一只怯魔的头颅伸出阴影之外,在空气中拼命地嗅着,而它身边的地狱猫头颅已经尖声叫嚷起来:“有人!”它喊道:“有刺客!”
军团长身上的刚猛地竖立了起来,头颅们发出呻,他的十二只眼睛同时看向房间的每一个地方,但什么都没能看到,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能够潜入到他的帐篷里的刺客绝不会是轻易捕捉到的小角色。军团长伸出了自己的触须,以及一百多双脚上的钩爪。附着在他眼睛之下约有六尺左右的地方,一个法师的头颅念诵起咒语,伴随着轻微的魔法波动,一个身影被迫从阴影中跳了出来,他落在军团长长达五十尺的身体上,刚颤动着,就像箭矢那样向入侵者,但一碰到刺客,它们就被酸腐蚀了,黏稠的体淌飞溅,被波及到的头颅哭叫不止,地狱猫的头颅则骤然伸长,恶狠狠地咬住了匕首——如果不是刺客及时旋转身体,那么这一下会咬掉他的半个肩膀。
这些头颅链接着身体的导管能够伸长到军团长身躯的一半,也能够缩短到紧贴着皮肤——,在其他头颅蜂拥而上之前,刺客熟练地转动手腕,匕首与地狱猫的牙齿错发出刺耳的格拉声,地狱猫的上颚以上的部分飞向房间的顶面,只留下毫无用处的下颚与丑陋的皮,半透明的导管像是不地挥动了一下,残余的部分立刻枯萎了下来,就像是有人猛地用一管子着半只头颅剩余的血那样,在转眼之间,刺客面前就只剩下了干枯萎缩的一小团,导管把它扔掉,只留下空的端头对着刺客。
刺客——也就是葛兰,心头掠过一丝寒意,几乎不假思索地,他驱动了一个符文,这个符文让他再次隐身,而下一刻,有不下三十导管刺入了他原先站立的地方——那些被酸腐蚀到的头颅都已经成为了地上的残渣,而无需推敲的,如果葛兰被这些导管抓住了,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军团长饲养的那些头颅好到什么地方去。
军团长将手臂,或者你说脚也可以的前三十只抱在了一起,有效地保护住了因为直立而暴在外面的腹部,那些没有了头颅的导管在空中缓慢地飞舞着,扫过房间的每一个地方,军团长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刺客会在隐形的状态下逃脱——他的法师头颅已经将这里封闭了起来。当一导管扫过帐篷一角,用来装饰的石化魅魔像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我抓住你了。”军团长说,他的触须与导管兴奋地在了一起,紧紧地抓住了那个石像,他身上的头颅开始齐声喝彩,甚至唱起歌来。
但就当他把石像敲碎在地上,只看到了属于恶魔的部分的时候,一柄匕首从虚空中出现,它往下刺去,头颅,触须,导管以及坚韧的皮肤都没能给它造成一点妨碍,它往下刺入,军团长的肌可以绞断钢铁,但对于这柄曾经弑杀神祗的武器来说,它们也不比半融化的油脂更难对付,葛兰将所有的力量在匕首之上,寻找着那致命的神经,巨大蛆虫的表皮向着两侧分开,他看到了——那紫黑色的神经,据说割断它就能麻痹被刺杀者所有的行动——他的整个身躯都已经陷入到了对方的内脏中,周围都是黏与糜烂的腐,这种恶心的感觉葛兰觉得自己就算是过了一百年也会记得。
匕首割断了那神经,它几乎有葛兰的手臂那么,他可以感觉到军团长的行动突然一下子停止了,表皮上的头颅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它们垂落在蛆虫的外皮上,就像是被暴雨打过的植株——葛兰息着,移动匕首让它切下更多的东西,他不能确定这是否真的是最后一击,蛆虫的体涌入他的脚下,漫过膝盖,然后是部,当葛兰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泥沼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动弹不得——一股恶臭让他失去了原先的力量,匕首从他的手上落下,落入粘之中,周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葛兰抬起头,发现上方的块正在痊愈与融合。
在伤口完全闭合之前,葛兰听到了头颅们在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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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魅魔的头颅移动到了军团长的眼睛边,用一种无比谄媚的态度抿着之前的战斗中溅出来的体,而另两只同类也在这么做,空置的导管头部缓慢地膨起来,从圆滑的果实表皮上逐渐生长出五官,发以及角(如果之前的被噬者曾经是个恶魔或是魔鬼),它们在最初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或是出愤怒之,但很快地,导管以及其他的头颅会用魔法,牙齿和撞击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它们很快温顺下来,就像是寄生在大鱼身上的清道夫那样,开始任劳任怨地开始为军团长效力。
军团长端详了一下新生的头颅们,遗憾的是他没能看到那个刺客的,也许是因为后者还未被完全消融的关系,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想要一个盗贼的头颅,比起其他的几个刺客来,那个人类几乎可以称得上笨拙,而且只有头颅的话,他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力量可言。但军团长心中始终有点踌躇不决,犹如每一个深渊生物那样,这只肥大的蛆虫也有着相当强大的直觉,他想要打开自己的躯体,看看那个人类究竟怎么样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军团长打开了体侧的一道裂,随即他看到了已经消融到只剩下一点佩饰的刺客。
他死了。
但他的灵魂却不在那些被消融的部分里,军团长可以感觉到,它没有被抓住,可能是因为他与某个魔鬼有着契约的关系,一旦躯体死亡,灵魂就会立刻回归到指派他的魔鬼手中,既是为了不损失更多(又是食物,又是货币),也是为了消弭可能被跟踪的痕迹。虽然说,这样的刺杀,军团长已经遭遇到了不止一次。
魔鬼们会派遣刺客去刺杀恶魔们的军团长,恶魔们也会派遣刺客去刺杀魔鬼们的军团长,或者彼此的领主与主君,在血战中,这种事情极其寻常。
军团长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他的躯体在地板上留下晶亮的粘拖痕,它们挥发在空中,留下一种奇异的香味,只有军团长以及他身上的头颅可以闻到,一旦这个帐篷中出现了其他的气味——或是空隙,它们立刻就会发觉——奇怪的是,军团长始终觉得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他放下骨笔,挥动多只脚或是手施放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可以让他寻找到这个帐篷中的第二个生命,一道细细的赤光线在空中凝结,最终变化成一个小球,它慢地,犹疑不定地在帐篷中飞了一段时间,才停止在军团长的腹部。
军团长没有丝毫犹豫,触须与导管,导管上的头颅猛地涌向了那里,他甚至没有等待躯体自己裂开,而是直接命令它们咬开了那里,他的十二只眼睛闪烁着,同时倒映着十二个身影,那个已经被他的胃消融的刺客站在那里,手上握着他的心脏,也许没人知道虫的心脏竟然会那么小,并且脆弱,脆弱到可以用手指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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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第四军团的恶魔们听到军团长的最后嘶喊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们冲入帐篷,只看到了委顿残碎的尸体,而那些头颅们正兴高采烈的大快朵颐,它们是寄生物,本体的死去也意味着它们的终结,但比起继续作为一只工具被利用和嘲,这样的结局正是它们衷心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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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第四军团长的心脏。”一个哈玛魔说道,他的穿着可能比主物质位面的国王更为奢华,手指上戴了戒指,每一颗都散发着魔法光芒,那颗心脏在他的手掌里跳跃着,看上去就像是在主人的体内那样生机。
“我亲手从第四军团长的体内挖出了它。”葛兰说,一边向魔鬼们鞠了一躬,他站在那里,每个魔鬼都比他高大,如果要说葛兰心无所惧,那只能是说谎,但他认为,比起他的灵魂,魔鬼们会更愿意见见恶魔领主维茵的诚意。
“但这不够。”一个恐纳魔说道,他的声音就像利刃那样刺入葛兰的耳膜,而葛兰没有出一丝退缩的意思。
“只有这些了。”葛兰说:“我的主人已经给出了太多的代价了,而您们甚至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谁都知道维茵是格拉兹特最为忠诚的下属。”一个魔鬼说道:“而且有着很高的位置,以及充足的信任,我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舍弃格拉兹特到九层地狱来,我们不可能给一个恶魔权势或是领地。”
“也许就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格拉兹特最为忠诚的下属吧,”葛兰轻轻地说:“恶魔们是混乱的追随者,他们喜爱混乱,崇拜混乱,嗜好混乱。而我的主人,维茵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