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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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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卡洛斯中文⽔平突飞猛进,他已经能够和苏清嘉简单地进行流对话了。虽然训练很忙,但小金⽑从来不曾落下过一节中文课程。他总是来的早早的,提前把桌椅板凳擦拭一遍,然后静静地坐在窗前,练习写字,等着苏清嘉的到来。

  面对这样充満了昂扬斗志的卡洛斯,苏清嘉真的不忍心说出离开的消息。

  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该来的总会来,不说不代表没有伤害。在人生这条路上,曲曲折折那么多,你会碰见许多许多的人,有些路过你的⾝,有些住进你的心。

  苏清嘉看了看眼前努力纠正自己发音的少年,他已经长得很⾼了,光在他卷曲的睫⽑上点缀起荧光。

  “贝拉,这个词是这样说吗?”卡洛斯练习了一会,问道。

  苏清嘉飘渺的思绪被拉扯了回来,她点点头,咬了咬嘴,终于在一片静默后开口道:“卡洛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卡洛斯扬起笑脸,酒窝陷得深深的,道:“什么事?你说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笑得很纯真,苏清嘉别开脸去,不让自己看他漾着明媚⾊泽的蓝灰⾊眼睛:“卡洛斯,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十月,我就要去‮国美‬了。”

  卡洛斯的笑容僵在脸上,盛満蜂藌的酒窝酿成为一坛苦酒,从⾝到心,全都酸涩到难以动弹。

  像是世纪般悠长的沉默,丧钟在战地上悲鸣。

  “你…要走了?”卡洛斯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吹走一只振翅的凤尾蝶。

  苏清嘉听出他细微呢喃背后的茫,她站起来,摸了摸这个少年柔软蓬松的金发“卡洛斯,我要走了,去大洋那边的‮国美‬,学习钢琴。”

  卡洛斯没有说话,手上的笔已经掉落在桌子上,不停地滚动着。

  “我的老师要去‮国美‬任教了,他希望我也跟着一起去,卡洛斯,我喜钢琴,就像你喜⾜球一样。”苏清嘉道“未来的⽇子我们一起加油吧。怎么样?”

  这是卡洛斯第一次听见贝拉对他如此温柔地说话,像是海妖塞壬的歌声,引着他走⼊了万丈深渊。

  那我喜你,你会不会喜我?

  卡洛斯很想质问她,但所有的冲动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个单词“Vale”(可以)。他好像被心里的‮大巨‬浪嘲给一把推到了沙滩上,光的暴晒让他几近昏厥。

  卡洛斯迅速地收拾了桌子,将滚落在地上的笔捡起来,平静地道:“贝拉,我今天下午训练提前了,我得先走了,可以吗?”

  苏清嘉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在找借口呢?她看了看他紧紧握住文具的手,青⾊的⾎管有些突起,然后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嗯,好,那我也走了,你好好训练啊。”

  得到苏清嘉回复的少年平静地走出了教室,然后在下一个拐角处,飞速地跑走了。梧桐树下,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他就像一个逃兵,丧钟在他⾝后声音不绝,没有争取,没有挽留,没有期许,没有道别,他就这么逃离了那个让他愿意奋斗的女孩。

  他就像再没有了伊莎贝女王资助的哥伦布“拉尼亚”号近在咫尺,但幸福的港湾永远无法停靠。

  他知道,四年前走进他生命的女孩就要离开他了,她的头发还是那么黑亮,让他想去感受‮摸抚‬的柔顺,她的面容还是那么精致,让他想像洋娃娃一样珍蔵她,她的世界还是那么广博,跨越遥远的距离,他依旧是她生命的过客。

  卡洛斯一路跑回了宿舍,没有去训练,他把自己锁了起来,连晚饭也没有吃。剥开一颗糖,然后用牙齿叼起,腾出双手为头的绿萝换⽔。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细心地把每一片叶子都洗⼲净,脉络分明的叶片盛着滚落的⽔珠,像是泪滴。

  一晃数天,和亲友道别,整理行装,‮理办‬琐事让苏清嘉忙得闲不下来,但她更希望自己不要闲下来。刘梦雅和⽩天鹅还有一些小伙伴为她搞了离别派对,刘梦雅慢慢变瘦了,露出天生的瓜子脸来,尖尖的下巴有些让人心疼,但她还是一样喜吃和芭比娃娃。

  最好的朋友要离别,刘梦雅拉着她简直哭倒了长城,然后把她所有新买的芭比娃娃都送给了苏清嘉。

  ⽩天鹅和周策往后温柔了不少,但脖子还是昂的⾼⾼的,她倒是⾼兴苏清嘉离开的,因为苏清嘉离开后,她就是全班学习最好的那一个了。

  在安静的夜晚,她却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一点点成长的少年。

  她陪伴了他四年,而他何尝不是又陪了她四年呢?

  一千多个⽇⽇夜夜里,每一段回忆都有他的⾝影,像是大树和藤,彼此依存。

  那些碎影编织成一段美丽的霞帔,连接着两个人的青舂。

  那天在小教室分别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卡洛斯了,就连他的生⽇到来,在拉玛西亚等了一天他也没有出来回应。

  她将蛋糕和礼物给了喝啤酒的门卫大叔,请他代为转

  这是四年来第一次,他们没有在一起庆祝这个漂亮男孩的生⽇。

  晚霞盛大地像是一场葬礼。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苏清嘉想,也许在不久后,这个男孩会忘了她,或是成为一段少年时代的回忆,热情洋溢的西班牙女孩会给这个⾜球天才带上橄榄枝,用曼妙的舞步和甜藌的吻抚平他心上的创伤。

  也许多年后,当他成为一位巨星时,他会偶然提起,有个女孩路过他的生命,可名字早已记不清。

  临行前夜,苏清嘉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很久,黑夜里巴塞罗那闪耀着人的灯光,星子和灯光相辉映,像是自然与人工的合奏。

  明天上午,她就要踏上‮机飞‬,或许永久或许暂时地离开这片生活了四年的土地了。

  上辈子的多年求学也尚未让她有过如此离愁,苏清嘉叹了口气,走回房间,准备关上窗子。

  “啪嗒”一声响,苏清嘉循声望去,一个纸球落在了窗外,她走到台上捡起来。

  那是一张纸,为了扔上来还在里面裹了个小球。

  苏清嘉疑惑着打开了,很漂亮的西班牙语,是卡洛斯的字体“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卡洛斯”

  探着头往下看,路灯下依稀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的,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个人有着温暖闪烁的金发。

  苏清嘉披了件薄薄的开衫,跑了出去,家人都睡了,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卡洛斯,你怎么来了?”一路小跑,她着气道。

  卡洛斯看了看因为运动而脸上绯红的女孩,心里柔软一片“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我舍不得你。”

  他的语气里是感慨和酸楚,苏清嘉眼眶有些的,低头闷着声音道:“我要走了才知道来看我,上个月⼲嘛去了?”

  “对不起。贝拉,是我不对。”卡洛斯有些手⾜无措,只能连连道歉。这段⽇子以来,他想了很多很多,那些美好的回忆鲜明地像是一幅幅油画。贝拉送他的第一个⾜球已经不能踢了,静静地被他放在盒子里。

  在广阔的绿茵场上来回奔跑的时候,他突然就想明⽩了。

  这个黑发女孩曾经教会他追求梦想,他希望,在她追逐前进的道路上,他不再是阻碍,而是她谢幕时,送给她最美的鲜花。

  “好啦,好啦,别说对不起了,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苏清嘉踢着脚边的石子道。

  “我…”卡洛斯挠挠头。

  “什么事?说啊。”

  “我…”

  面对继续挠头,耳朵忽闪的小金⽑,苏清嘉只能摊手“再不说,我可走了啊。明天还要去机场呢。”

  “不要。”卡洛斯拉住要转⾝的苏清嘉,道:“我…那个,你等等。”

  在苏清嘉疑惑的目光中,卡洛斯红着脸咬着抬手拉开了自己⾐服的拉链…

  “你在⼲什么?你想⼲嘛!”苏清嘉瞪大了眼睛,赶紧制止他。“等等,有话好好说,别脫⾐服,我告诉你啊,可不准耍流氓。”

  “我没在耍流氓,贝拉,你放手。”卡洛斯拉链开到一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贝拉,我有东西给你看,就一会,好吗?”

  苏清嘉看他真挚的小眼神,慢慢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搏斗的架势。

  见她一放手,卡洛斯一把把拉链扯开,他里面没穿⾐服,就披了一件外套,现在一拉开,露出少年细致的⽪肤。

  卡洛斯尚未成年,但良好的锻炼和营养的及时补充让他的膛已经有了年青男子的宽阔,分明的肌理在灯光下悠悠地泛着光泽,他把左边⾐服撩开道:“贝拉,你能近一点来看吗?”

  苏清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从那两簇若隐若现的红缨上离开,然后默默走进了一点点。

  他口上有一段黑⾊的纹⾝。

  “贝拉,我知道,我还小,你也还小,我们之间要走的路也许还有很长,更有可能,我一辈子都追不上你的步伐,但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求有结局,我只希望你知道,有个男孩对你说过——”

  “苏清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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