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唯恐她不信,一口便咬掉了美女的脑袋。岳盈盈阻之不及,气得哇哇大叫,一拔眉刀:“这样美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看我给她报仇!”劫兆心想吃都吃了,难不成吐出来还你?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两人打打闹闹,不一会儿来到街边一处广场,场中有座规模盛大、建筑气派的宮观,虽然晌午已过,香客仍络绎不绝,庙门上方⾼悬着乌木泥金大匾,正写着“⻩庭观”
三个大字。当今天下道脉之中,天城山⻩庭观算是极为兴盛的一支,掌教⻩庭老祖号称一百六十多岁,已是神仙般的传说人物,声名犹在中宸六绝之上,信徒流布极广,在各地都有分观。
京城是照⽇山庄的势力范围,劫家历代均遣子上天城山学艺,关系之亲密不言可喻。这城东的⻩庭分观由绥平府出资修缮、添供香油金⾝,迄今已逾五十年。
由此推断,当⽇城外紫云山的那座⻩庭观,应该是在更早之前毁弃的。劫兆突然想起梦中之人的话语,不由得停下脚步。岳盈盈见是⻩庭观,面上一红,却看劫兆蹙起眉头,神⾊罕有的凝重,脫口低声问:“怎么啦?”
劫兆摇头摇:“我做了个怪梦。”将梦里那人说的话转述一遍。岳盈盈武功⾼強,自来不信鬼神,微侧着粉颈沉昑:“多半是你⽇有所思,才在梦里又虚构了那人。”劫兆还是头摇:“那到底是谁救了我们?我与司空度明明清醒,却动弹不得,这又怎么说?”说话之间,忽见一⾼一矮两条⾝影从前头巷子转了过来,相偕踏⼊观门。矮的圆如⾁球,⾼的婀娜⽩皙,正是“五斗将军”道初、“九天玄女”法绛舂夫妇。
““发舂”她们怎么也来了?”劫兆陡地想起三哥劫真所言,一击手掌:“是了!发舂忒想比剑,定有致胜的秘密蔵在这里。”拉起岳盈盈的手,随后跟⼊⻩庭观。
岳盈盈听他说起比剑夺珠的因由,以及劫真的推断等,不觉失笑:“你三哥说得有理,只怕是你想错了辙。将军箓与⻩庭观虽同属道脉,但一是符箓派、一是丹鼎派,彼此之间至多是游方挂单的情。
要说⼲系,你家累世求教于天城山,可亲得多啦,法绛舂怎能向⻩庭观借将?”劫兆一愣,觉得她言之成理,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一径握着她纤长的⽟指,低头猛往前冲:“总之…总之看看又不会死!天知道牛鼻子是不是都穿一条子?”
岳盈盈抿嘴忍笑,任由他拉着:“是啊是啊,道士的子大,那也是很难说的。”法绛舂夫妇⼊了大堂,与一名⾝穿杏⻩大袍的知客道士寒暄些个,被延往后进。
劫兆正要尾随,背后忽有一人叫唤:“四爷!真是久见啦。”回过头,一名青年道士稽首执礼,同样是⻩袍玄冠,正是中京城东分观的新任知堂执事真启。
天城山除了百岁奇人⻩庭老祖之外,现今的弟子计有“玄、元、真、应”四辈,这真启只比劫兆大了几岁,当年曾在本山的元清道长座下一同习武,算得上是一起闯祸受罚的童年玩伴。
两人多年没见,把臂相叙,劫兆笑着说:“几时上京的?也不来寻我!你小子倒本事,年纪轻轻,居然混到中京分观来当执事啦!过两年只怕要接掌本山了罢?”
真启连忙稽首:“四爷说笑了。这儿的观主元常师伯要调回本山,家师近⽇将赴京接掌观主,命我先行,来瞧瞧京里的风土。”
劫兆当年在山上学艺,可也没少挨了元清的板子,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胡应付几句,忽问:“元常道长呢?我爹今年过生⽇时,想给观里添点什么,让我跟道长商量商量。”
真启眉目一动,稽首道:“师伯适巧不在。要不我让师伯回来之后,到府里问候庄主、四爷?”
劫兆摇摇手:“何必这么⿇烦?我到后堂候着,元常道长回来,再烦你通报一声。”真启莫可奈何,引两人往內堂去。⻩庭观拜的是元始天尊,神像立在大堂之內,供信众门徒顶礼,內堂则空置一座神龛,名目曰“接神”因为⻩庭老祖虽然百六十岁了,毕竟还未羽化登仙,不准门徒建立生祠膜拜,门人弟子便立着空龛,以示“师尊常在”的意思。中京分观的內堂十分宽敞,布置朴素,反映出观主元常道长清静自持的个。
劫兆、岳盈盈两人⼊座饮茶,真启也在一旁陪着说话。劫兆里外都没瞧见法绛舂夫妇的踪影,心中一动:“奇怪!难道真给盈盈说中,她们竟往号房(庙观中招待同修挂单住宿的客房)去了?”
岳盈盈察言观⾊,起⾝一拱手:“真启道长,我家里是拜佛茹素的,不便在观堂久待。我到花园透透气,唐突之处,还请道长见谅。”
真启见他二人并肩而来,岳盈盈又生得清丽脫俗,举手投⾜一派大方,颇有名门闺秀的气度,以为是劫家未来的四,哪里敢得罪?起⾝连连告罪,一路送出堂去。
“好个知机的丫头!”劫兆肚里将她夸上了天,益发觉得盈盈无比可爱。为使她方便行事,劫兆勉強着真启说话,追忆昔年山上偷打⻩狗、偷看村姑澡洗的乐往事。
真启唯唯诺诺,如坐针毡,劫兆说得老没意思:“怎么人长大了,卵蛋倒像忘在山里似的?”忽然一阵浓重倦意袭来,慢慢支颐点头,声音越拖越长,终于阖上眼⽪。***
⻩庭观之外,又有两条婀娜俪影行来,路人纷纷驻⾜呆望,还有推车撞上墙的。“姑娘真是天仙化人,”
向来冷眼冷面的商九轻难得微露一抹笑意,对着⾝畔的貂裘丽人低声说:“便是⼊了京,依旧倾城倾国,凡夫俗子绝难抵挡。”貂裘细裹、长发垂曳,纤细的⾝子剔透玲珑,来人自是玄皇聘未果、犹捡寒枝的神秘女军师文琼妤。
“姐姐说笑了。”文琼妤含颦一抿,连促狭的笑容都有几分雅逸:“约莫是夏末秋初便已穿起裘袍,路人想看看是哪个女疯子。”“姑娘寒病好些了么?”商九轻流露罕有的关心。“我这病是胎里带的,怎么都治不好。”
文琼妤淡然一笑,丽⾊生晖,竟连额际的细金链子也为之黯淡。“女子美貌,乃是最大的不幸。易得男人觊觎,又受女人排挤,揽镜自照,还得与年华相争。
一旦建立功业,却要终生背负解带卧之讥,让人疑心你的成就都是陪男人睡来的。姐姐说,世间冤枉,岂有如斯?”商九轻头摇。“姑娘这般大才,世间男子谁能比得?若无姑娘搭救,别说是我的清⽩,就是命也已不保。
谁要说姑娘的闲,我商家堡第一个饶他不过。”文琼妤微笑:“姐姐面冷心热,是情中人,唯在此世立⾜、肩负举族兴复者,不宜有过热心肠。
且不说旁的,若有一天琼妤拒绝了玄皇的好意,不愿为寒庭效力,玄皇必派姐姐杀我,到时姐姐杀是不杀?”“这…”商九轻微露错愕,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玄皇必不忍…”
文琼妤淡然挥手,纤小的柔荑探出袍袖,被光照得略显透明:“天仙美貌,只能充作嬖妾,玄皇若得不到我,决计不敢为别人所得。姐姐久居麾下,怎会不知玄皇的子?”
商九轻半晌无言,勉強反驳:“玄皇麾下多有能人,未必便派我…”“未必派姐姐来杀?”文琼妤抿嘴嫣然:“姐姐与我相善,玄皇必派姐姐前来。九幽寒庭若容不下我的人,自也容不下我的心,姐姐下不下得了手,却与商家堡的忠诚有关。”
商九轻猛被点醒,惊出一背冷汗,想起玄皇睚眦必较的个,忽然有些无措。文琼妤淡淡一笑。
“姐姐素来宝爱我,沿途相守、曲意照拂,都是出自真心,没半点虚假。姐姐且宽怀,若不幸真有这么一天,琼妤必为姐姐备下一策,解去玄皇疑虑,令商家堡长久平安。”商九轻喜道:“多谢姑娘!”两人自午宴后出府散心,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到了⻩庭观。
“姑娘也拜神仙?”文琼妤微笑头摇,一指观顶。“这庙庭上布満“云梦之气”我大老远瞧见了,着实好奇,不觉来到此间。”
“云…云梦之气?”商九轻蹙眉,⽩得微带冰蓝的尖细脸蛋浮露些许疑惑。“天地万物之中,莫不有气,人也不例外。脏腑內有⾎气、经络中有脉气,练武之人⾝怀內气,修道之人炼化精气。⺟腹胎息,自是清气,五⾕⼊体,便生浊气…凡此种种,不一而⾜。
其中有一种神秘幽微的散气,当人体虚弱、魂不守舍的时候,才会从头顶氤氲微露,薄得像云雾一般,⾁眼难见,被认为是从三魂七魄里散逸出来的。”文琼妤解释:“这种气只有在生病、弥留或睡梦之中才会出现,所以叫做“云梦之气””
商九轻举手遮住光,眺望屋脊半晌,摇了头摇:“姑娘非是凡人,才见得云梦之气。我眼力不佳,实在看不出端倪。”文琼妤微笑:““羽⾐烟霞”商九轻以暗器鞭索闻名北域,若说目力不佳,岂非举世皆盲?
观气须藉由独特的相人辨气之术,与眼目无关,我师门里有一套名曰“相帝王”的辨气术,用来挑选有王霸之气的主君,因此能见。”“原来如此。”
“但我从没见过如此浓厚的云梦之气。”文琼妤敛起笑容,蹙眉沉昑:“若以数量推断,除非这座庙里有几千人同时觉睡作梦,能令薄薄的云梦之气聚如虹霓,数里之外犹能望见,而且久久不散,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庭观向以道门正宗自居,莫非真有奇术?”
商九轻淡淡的说:“姑娘若有兴致,⼊內一探便知。”文琼妤嫣然一笑。“就等姐姐这句话。有“羽⾐烟霞”相伴,我怕甚来?”***“好小子,你终于来瞧我啦!”劫兆睁开双眼,⾝前却一片雾蒙蒙的,不由得伸手一,岂料还是微带朦胧。
“别啦!傻瓜,”那把嘶哑的声音嘿嘿笑着:“这是在梦里。你作梦梦过很清楚的么?”劫兆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眼角余光瞟去,忽见肩上一片杏⻩⾐摆,⾐里伸出半截莲藕似的短腿,腿下穿着⼲净的⽩袜黑鞋,那脚掌怕没有半条甘薯大,正是当⽇在紫云山吓走司空度的老妖怪。
劫兆被笑得火起,竟忘了害怕,然大怒:“他妈的!你跑到我梦里也就罢了,居然又骑在老子肩上。
给你这老混蛋的烂鸟一跨再跨,老子以后还赌钱么?”那人往他后脑勺上猛搧一记:“胡说八道!什么烂鸟?老人家这辈子还没用过哩!”劫兆趁他说话,双手往脑后一摁:“还不捏死你这态变侏儒?”
砰砰两声,全摁在脑后,疼得他眼冒金星。“难…难道他只有下半截?”这时终于懂得怕了,忽听那人大笑:“笨蛋!这是梦啊!我让自己的⾝子消失,你自然打不到。”
劫兆放弃与他纠,举目四望,果然是⽩茫茫的一片,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难道我真的置⾝梦中,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