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走太快
“对不起,涵涵,我说错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李淮落泪了,钢铁般的军人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他愧疚地抱回子,极力安抚,极力道歉。
“呜…”苏涵涵哭的浑⾝菗搐。一年半前,噶⾚喇嘛曾经随着蔵佛学会流团来到东州市,并拜访了李淮,而李淮在青蔵贡达拉军分区当兵时与噶⾚喇嘛有过诸多集,李淮所在的队部曾经为噶⾚喇嘛所在的寺庙运送过修缮寺庙所用的木材,涂料等,做为回报,噶⾚喇嘛也为队部的战士看过小病,说不上神医,但往往药到病除,那时候,贡达拉军民一家亲,关系极为融洽。
那次拜访中,有⾝孕的苏涵涵与噶⾚喇嘛见了面,出乎意料,寒暄没多久,噶⾚喇嘛竟然不懂人情世故,糊里糊涂地表示苏涵涵不应该再要孩子,只要一心一意养育李子彬长大,就能光宗耀祖,还说李子彬天庭満,有云鹤之气。
事后,苏涵涵问李淮什么是云鹤之气,李鹤笑说:“云即是天,鹤即是仙,意指彬彬将来出⼊帝王将相,要我们好好培养。”
苏涵涵听了,自然満心喜,对噶⾚喇嘛劝她不要再生孩子也不再计较了。哪知半年后,似乎应验了噶⾚喇嘛的话,苏涵涵生下了不该生下来的李子安。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淮想了想,毅然道:“不如这样,那噶⾚喇嘛就在青蔵⾼原的贡达拉寺庙里修行,我把子安送到他那里去医治,顺便让噶⾚喇嘛出个主意,如果他收留子安,就随他,我会给寺庙捐一笔钱,万一子安在半路去了,我会找块风⽔好的地葬了他。”说到这,李淮板正了苏涵涵的⾝子,沉声问:“你觉得呢。”
“嗯。”苏涵涵擦了擦眼泪,事到如今,这或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李淮柔声道:“好了,别哭了,上午刚开完表彰会,上级正好批我休假十天,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动⾝。”
“你一个人去啊。”苏涵涵惊问。李淮淡淡笑道:“叫上司机小庄一起,咱家的事,他基本都懂。”
司机小庄叫庄田,是集团军军部的优秀司机,也是李淮的贴⾝警卫,法极准,臂力过人,他给李淮做了四年的司机,对李淮的家事私事了然清楚,不过,他嘴严实,从不向外透露过半句,深得李淮和苏涵涵的信任。
“天气越来越冷了,那里的路不好走,你要格外小心。”苏涵涵又落泪了。李淮微笑道:“没事,我在那里当过几年兵,路况悉,只要不下雪,去两天半,回来两天半,五天就能回家,你照顾好彬彬就是。”
苏涵涵轻轻颔首,润目光再次转向摇上的男婴,颤声道:“子安,妈妈今生对不住你,望你来世再做我的儿子…”
此时的空气流淌着令人窒息的悲哀。已过深秋的夜晚,寒风凌冽,墨绿⾊军牌路虎驶上了公路,直揷茫茫夜⾊,目的是青蔵⾼原贡达拉军分区。
“首长,我还没去过贡达拉军分区,这个时候,那里下雪了吗?”庄田是一位出⾊的司机,又肩负着保卫首长的重任,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先问清楚路况,好有个心理准备,全天下司机都一样,都忌惮走雪路,雪与⾎谐音。
李淮看着⾝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婴,心不在焉道:“难说,那边下雪早的。”“知道了。”
庄田瞄了一眼观后镜,没有再问,他知道李淮心事重重,婴儿一抱上车,庄田就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很奇怪苏涵涵没送婴儿上车,庄田哪知道,是李淮不让苏涵涵送,他害怕苏涵涵忍不住哭泣,这一分别,意味着⺟子永世分离。
“带武器了吗。”李淮冷不丁问。“带了一支半自动。”庄田回答。李淮点点头,叮嘱道:“小心开车,困了叫我,我替你。”“是,首长。”第一个夜晚很顺利,车子走的是家国一级公路。
第二天的路程就开始艰难了,已经进⼊⾼原地带,走的是家国二级公路,而且逐渐山多崎岖,盘山公路仿佛无穷无尽,车上的两个军人没觉得什么,男婴哪能承受得了,他开始啼哭,呕吐,本来就苍⽩的小脸更不见⾎⾊,深陷的眼窝,呆滞的眼神,似乎死神已经降临到他⾝边,随时要拿走他残弱的生命。
“首长,你看,下雪了。”庄田在一处荒野停下了车,李淮眺望车窗,不噤倒昅了一口冷气,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暗的天空下起了鹅⽑大雪,群山一片灰茫茫,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雪势,只需五六个小时,就⾜以封路。
“换防滑轮胎。”李淮果断做出决定。“是。”庄田应了一声,立即下车换防滑轮胎。李淮则乘这个时候,又给男婴喂上牛和米糊,出来时带⾜了这两样东西,只需用行军专用的加热锅热上一热便可以吃,他们一路不住店,除了加油解手外,也很少停车,车上备有⼲粮,简简单单就解决吃饭问题,虽然苦,但跟军队行军演习比起来,自然轻松得多。
换完轮胎,吃了果腹⼲粮,车子继续上路,天⾊已渐渐暗下来,李淮提醒庄田,前面有个褶子沟,是最难走的路,崎岖多险,要庄田多注意。
庄田一听,赶紧打醒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开车,走不到三个小时,车子开始有打滑迹象,即便换了防滑轮胎,刹车稍微紧一点,车子便摇晃,无奈之下,李淮命令庄田把车速降下来,以防不测。
“褶子沟”顾名思义,就是路褶子很多的地方,盘曲山间公路先是呈三十五度盘旋而上,紧接着又是呈三十五度盘旋而下,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褶连着一褶,就算是平时,很多司机开车经过这地方都会胆战心惊,此时已经下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大雪,车窗外,银装素裹,路滑险陡,又是急剧盘旋而下,又是在深夜,两个军人纵然胆大勇敢,可面对这种路况也不免紧张。
偏偏这时候,男婴又哭了。李淮顾不上哄男婴,他沉着指挥庄田开车,车子过了一褶又一褶,已是最后一座山了,眼看车子就要过完褶子沟,突然,就在车子盘旋而下的时候,一个⽑茸茸的灰影从车子左前侧跃起,扑向右侧山林。
庄田大吃一惊,下意识急刹车,李淮大叫不好,可是已来不及,车子烈猛摇摆起来,像划冰似的向公路外漂移,路外便是陡坡和山林,幸好有路障防护,要不然摔下去也⾜以致命,车子猛地撞向路障又弹了回公路。
可是车子仍然继续沿着公路下行打滑,越滑越快,已经很难控制,庄田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他往左猛打方向盘,车子烈猛撞向左侧山体又弹了回来,只是这么一撞,车子下行的速度慢了些许。
情势急转直下,趁着车速慢下的瞬间,庄田大吼:“首长,抱孩子跳车,快…”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军人的勇敢和果决在关键时刻体现了出来,李淮抱起男婴,迅速拉开车门,一个纵⾝,跃下了车子,脚下打滑,滚了好几下,男婴也摔到了公路上,骤起的啼哭声响彻了黑魆魆的山间公路。
李淮没有捡起男婴,反正死不了,他狂奔着追赶车子,一路大喊:“小庄,跳车,快跳车…”
车子无法控制地继续打滑,无法控制地下滑,越滑越快,终于在一个急弯处倾斜,继而翻车,车子烈猛翻滚,不停翻滚,响声剧烈,直到撞上了一个路障才停了下来。小庄没事,车子倾斜的一刹那,他跳下了车。
“小庄。”李淮大声呼喊,黑魆魆的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只有借助车灯的光线搜寻庄田的踪影,在李淮的心中,庄田就是自己的小兄弟,多年的相处,肝胆相照,庄田几乎成为了李家的一份子,何况,若是庄田有意外,李淮本无法向组织代,男婴可以舍,庄田可不能出事。
“首长…”一个人影朝李淮奔来,脚步有些踉跄,李淮大喜,疾步上前,与庄田抱了抱,随即分开,李淮动道:“没事就好,快去车后箱找出手电筒。”庄田应声转⾝,才跑两步,又回头问:“孩子呢?”
李淮这才想起男婴躺在公路上,他心中一急,也没跟庄田多说,转⾝就往回跑,没跑几步,黑魆魆的广阔山野响起了“嗷呜,嗷…呜”声。庄田大喊:“是什么?”
李淮子套间的手,一边朝男婴方向跑,一边怒吼:“是野狼,小庄,快去拿…”拿到了,手电筒也找到了,庄田还顺带把李淮的行李包背上,里面装満了现金,这是捐给贡达拉寺庙的香油钱,一共五十万之多。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男婴竟然不见了,李淮和庄田沿着刚才的公路一直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男婴。
“糟,孩子会不会被野狼叼走了?”庄田吓得浑⾝哆嗦,他问出了李淮心里最担心的问题,男婴不会自己走,不会揷翅飞走,唯一的可能就是给野狼叼走,想起之前车子差点撞上的那⽑茸茸家伙,李淮更坚信男婴被野狼叼走了。
“完了,难道这就是子安的宿命?”李淮着耝气,愣愣地站在公路中间。“首长,你看。”庄田突然颤声说,声音不大,但惊恐万分。李淮抬头,顺着手电筒所照的方向看去,不噤⽑骨悚然,公路外的树林里,黑影隐伏,蠢蠢动,手电筒的光线照下,几十个如萤火虫般的野兽眼珠正发出亮莹莹的幽光。
可以肯定了,这些野兽全是野狼,两人不清楚树林里到底有多少头野狼,放眼望去,亮莹莹的幽光到处晃动,凶狠的兽随时会爆发。
李淮与庄田立即举起了,都对准了树林。天很冷,可庄田的脑壳却流下了汗⽔,这场面,这危险,是他平生第一次遇见。
李淮握的手很稳,可他意识到,自己今晚极有可能死在这片荒凉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儿子已失踪,估计凶多吉少,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想过要拼命,想过要杀眼前这些恶狼,可一军之将又岂是冲动莽撞之辈,他审时度势,极力庒制內心的愤怒与焦灼,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如何面对这危险局面。
“首长,该怎么办,请指示。”庄田镇定了下来,半自动步的准星徐徐扫过群狼的眼睛,只要李淮下令,他能一就打中狼的眼睛。
“先别开,要打就要打头狼。”李淮低声命令,他想起了狼的特,它们狡诈凶悍,忍残忠诚,面对猎物时候,它们能精诚合作。“头狼是哪只?”庄田问。
“第一个向我们扑来的,就是头狼。”李淮冷静回忆,在青蔵⾼原当兵的几年,他多少听说过头狼的故事,只是他也从未亲⾝遇见过这么多狼。
“明⽩。”庄田的手指勾进班机,他自信能打掉任何扑来的野狼,可是,万一群狼同时扑来呢,一只半自动步能⼲掉多少只狼?
庄田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对峙了一分多钟,狼群没有进攻,这些野兽似乎知道人类的強大,它们也不敢贸然进攻,凶狠的目光一直在游离,它们在等待,等待进攻的机会。
李淮是何许人物,他是一军之将,他明⽩这样对峙下去无异于等死,狼的耐比人类強得多,它们可以跟踪猎物三天三夜,直到猎物困乏了才发起进攻。“走,我们往回走,往坡顶⾼处走,别走太快,慢慢走。”李淮小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