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恍若醺醺
“你这说法,是指摘雪贞姑娘是乐伎了?当真胡说八道!”“…住口!”鹿别驾开声断喝,众弟子浑⾝气⾎一晃,站得最近的两人踉跄倒退,伸手掩耳。
“都给我退将出去,门廊之间,不许有人!”弟子们莫敢违抗,依依不舍地退出门廊,有人抓紧机会,目光须臾未离亭中美人,也有的低声碎嘴,面露不豫,显然对师尊“吃独食”的行径甚是不満。
众人挤轧在两侧门廊的⼊口处探头探脑,推搪吵嚷,其状甚丑,毫无名门大派之风范。鹿别驾是对着弟子们吼叫的,背向凉亭,內力未及,测不出那雪贞姑娘是否会武。
只见她袅袅娜娜起⾝,绕过琴几,来到阶前,探下一只滑腻雪⽩、踝圆趾敛的晶莹裸⾜,笑道:“我送鹿真人。”
当天门众人即将离去。跪坐时看不真切,此际才发现她生得异常娇小,然而并不显短:裙布紧裹的臋股⾁呼呼的甚是丰盈,裸露的⾜胫却是又细又长,一如她纤长如茭⽩笋心的十指。
襟口鼓地隆起成团,圆浑的曲线几乎蔓至脐上,可见双峰満,几乎占去⾐內所有空间,偏偏啂质细软如绵,才庒裹出忒大一包。
从圆浑的香肩、脯,乃至臋股,可以看出雪贞姑娘是属于丰腴有⾁的类型,在如此娇小的⾝板中,之所以不觉臃肿,除了手指、⾜胫等末端处极是修长纤细,拉⾼比例之外,须归功于那把圆凹的葫芦小,将这么个细小多⾁的人儿衬得玲珑有致,教人难以移目。
更可怕的,是她那酥莹已极的雪肌。鹿别驾从没见过女子穿起⽩⾐,肌肤能比绫罗更⽩的,但雪贞姑娘不负其名,人一来到灯下,连⾝上华贵的西山单丝罗都为之失⾊。
她的⽩皙是介于啂脂与细雪之间,再从肌肤薄处透出淡淡酥红,充満盎然生机,绝非不见天⽇的⽩惨。如耳垂指尖等细小处,则剔透如⽟,脖颈、脸庞,乃至⾚裸的脚背等,恍若鲜啂中调⼊一丝粉橘,⽩胜酥酪,却较新雪细暖。
鹿别驾看得有些微怔,雪贞却以为他赖着不走,是因为还没等到答案,掩口一笑,嫣然道:“我啊,不是婢女姬妾,也不是妹,而是大夫的病人。”鹿别驾失神不过一霎,脑筋转得飞快,哼笑道:“本座以为,一梦⾕是不留客的。”
雪贞抿嘴道:“真人若病到如妾⾝一般,勾起了大夫的趣兴,想走约莫也走不得。我在这儿待了十几年,每年生辰,大夫都要为妾⾝盛大庆祝,说是从阎王手里又抢回一年。与阎罗为敌,还能连胜十数回,难道不该好生庆祝么?”
鹿别驾哪里肯信?瞬了瞬润乌瞳,笑道:“我见雪贞姑娘气⾊甚佳,不知生的是什么病?”“妾⾝之病,名唤‘魇症’。”
雪贞索在阶台上坐了下来,舒服地伸直腿,这随的动作在她做来,竟也优雅宜人,丝毫不显耝鲁,⽩绫裳底露出的一双裸⾜更是⽟雪可爱,沾着些许尘泥,益发酥莹⽩皙,若许人咬上两口,怕两侧门廊的紫星观弟子不惜一死,也要扑将上来。
“发病的时候,浑⾝僵直、动弹不得,⽇常起居,难以自行打理,然而有时,却又会暴起伤人,几名男子也庒镇不住,气力大得吓人。苏醒之后,又记不得曾经做过什么。”
妇少娓娓道来,彷佛说的是他人⾝上的事:“外头的人,总以为是失心疯,又或被妖魔所附⾝,故称‘魇症’。其实大夫说,这是三焦经脉失调所引起的疾病,善用药石针灸,是能延缓恶化的,放着不理便只有恶化一途。”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得了魇症的人,伤口会复原得特别慢。
男子只消仔细小心,别受外伤就行了,可女子来红,月月在⾝子里都生出新创口,若无大夫妙手,十多年前妾⾝早已不在人世,遑论今⽇与鹿真人相见。”
鹿别驾听她说起“魇症”征候,每说一项,心头便不由自主一跳。听到后来,却不由得狂喜,若非极力庒制,说不定便已呼起来:“清儿有治!这伊⻩粱…能治清儿的伤势!”
料想这名唤雪贞的女子如此人,被伊⻩粱带在⾝边,朝夕相对十数年,说没什么苟且,谁肯相信?除非伊⻩粱不是男人!恶向胆边生:扣住雪贞,定能得伊⻩粱就范,还管他闯⼊一梦⾕的是谁、里头有没有伊⻩粱!
鹿别驾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立场。使一梦⾕的主人医治爱儿,并不只有“擒下雪贞”一法,然而心思一动,鹿别驾便绝了其它念想,強抑着心头悸动,缓步走向凉亭,口中却随意攀谈,以防雪贞发现他的企图。
“那么…大夫有没有说,这魇症要如何治?”雪贞微蹙着姣好的柳眉,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娓娓说道:“大夫说,魇症是无法治的,只能阻止它继续恶化。患者最好能待在静谧平和的地方,事不上心,远避凡尘,渐渐就能平心静气地过⽇子。”
鹿别驾分持刀剑,越走越近,继续引她说话。“这样就行了么?不服些宁神静心的方子,也能抑制魇症发作么?”
雪贞正⾊道:“作用于人⾝,药亦是毒,经年服用,疗效益减,而祸患益深。大夫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打造一处宁神静心的环境,将使人安宁的物事,蔵⼊生活大小细节之中,待⾝子习惯后,再次第加重份量。”
鹿别驾见她毫无防备,心底窃笑,想到今夜便能享用这名集鲜烈、温婉于一⾝的绝⾊,更是近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奋兴雀跃,顺着她的话头,敷衍道:“大夫此说极是…”
忽地脚下踉跄,虽拄刀撑住,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困乏自体內深处涌上来,只得顺势坐倒。回见一⼲弟子或坐或卧,兀自不觉有异,十有八九怔怔望着凉亭阶上的美人傻笑,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他一提內元,丹田內并非空空如也,然而须得加倍使力,才能运起不到平常十之一二的內息,像是刚刚经历一场鏖战,⾝体太过倦乏所致。
以鹿别驾的见识,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毒,倒像是极其厉害的蒙汗药,但蒙汗药烟要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施放,还得让人昅⾜份量,怕不是烽火台的烟柱一般,断不能无知无觉。
自来此地,未曾有过食⽔⼊口,连⽔渠中的流⽔,鹿别驾都不曾让它溅上肌肤…这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鹿真人,诚如大夫所说,物药须蔵⼊生活细节,务使无觉,待⾝子习惯后,才能慢慢加重份量。
妾⾝所用的剂量,是这十多年之间慢慢积累,如今行走说话,方与常人无异。相同的份量用于常人,是有些太过了。”五官分明、棱角鲜烈的绝⾊佳人温婉一笑,袅袅起⾝。
“这⽔阁,就是妾⾝的‘药’。大夫耗费无数心⾎,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是极厉害的宁神物药,风中⽔里、草露虫鸣等,无一不具疗效。能撑到此时,鹿真人这天门二把手之名,果真无虚。”
***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甲轻轻在凉亭木柱上一刮,浓烈药气从漆底裸露的木⾊中透将出来,连距阶底尚有丈余远的鹿别驾都能嗅得,不由一阵晕眩。
“产自西北天镜原的‘氤香炉木’,将桑椹大小的薄片研成粉末,调⽔呑服,有宁神安眠、夜寐不惊的奇效。这座‘无殭⽔阁’里的梁柱,十有八九是以炉木为材,若非大夫让工匠们都含了还神冰片,怕还盖不成阁子。”
修道亦涉丹鼎药石,鹿别驾对“氤香炉木”并不陌生,知其价⾼难得,在观中丹室,有刨作指甲大小的薄片、贮于密封罐內,头痛或失眠时取若⼲合药,效果显著。
万料不到,竟有疯子疯到拿药材来盖房子,所用材料,就连庭中的植被花树,通通是一路货!被坑也只能说半点不冤。事实上,无殭⽔阁的诸般异材虽是伊⻩粱指定,光凭他出神⼊化的医术药学,不⾜以建成这座殊异的建筑。
为了雪贞,伊⻩粱不惜重金,敦请四极明府精密计算,以繁复而庞大的实作数据为辅,计算出各种药材的配比,以免弄巧成拙。逄宮那厢经过三年多的实验,还派遣专人在一梦⾕附近开辟苗圃,收集⽔土信息,这才给出了设计蓝图。说无殭⽔阁乃合岐圣、数圣双圣之力而成,半点也不为过。无殭⽔阁的宁神效果,是由外而內递增,居中这座八角飞檐、曲⽔环绕的殁丝亭,堪称举阁药力最強处,就连伊⻩粱自己,平⽇也绝少履⾜,但凡来此,⾆板下的还神冰脑决计不能吐出。
能不说话,就尽量别张口,滞留时间不逾盏茶,以防药力沁体,于浑然未觉处受害。因为这并不是毒,没有祛除之法,最好的应对方子,就是离得远远的。
周遭环绕的⽔渠,也是为了将药力缩限于此,避免扩散。就连⾕中风向,都在逄宮的考虑之內,每⽇傍晚,由⾕后刮下的落山风扫过⽔阁,将満満的药气一股脑儿送进⼊⾕处的密林,盘绕不去,直到夜晚才慢慢消散。
是以林被虽密,无有伤人的大型野兽,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耐心欠奉、气急败坏的患者家属,无视⾕口木牌,心急火燎地冲进一梦⾕,将大夫拖出的。
只是⼊得林中,不知怎的突然心平气和下来,思前想后,终究不妥,末了乖乖出⾕,等待伊大夫传召。
这帮不请自来的紫星观门人,算是自讨苦吃。鹿别驾单膝跪地,拄刀而起,自忖尚有一击斩杀这名妖妇的能耐,不知怎的,心底却是千百个不愿意,甩甩脑袋,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定力变差,亦是強烈的宁神药力所致。
在无殭⽔阁之中,常人会迅速陷⼊疲惫懒散,自制力急遽消褪,平时不敢触及的虚妄念头,会在某种奇妙的快乐氛围中迅速放大,恍若醺醺,只是斗争心转淡,又不若借酒装疯的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