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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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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奋开双手抱,冷笑不语,一副“瞧你弄什么玄虚”的神情。横疏影环视全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三十年前妖刀世,东海正琊两道捐弃成见,携手以抗,其后集结了六位符应天数的⾼手扫平妖氛,世称“‮合六‬名剑”迄今《东海十绝歌》等民谣仍传颂不绝。

  “圣战劫余,除琴魔魏无音之外,昔年的“‮合六‬名剑”中尚有一位在世,诸位若真有心,该上断肠湖向杜掌门请教降魔大计,何必来为难一个孩子?”

  “还是…杜掌门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咬一笑,挑动蛾眉:“当此危难之际,仍不方便现⾝与众武林同道相见,以魔氛?”

  类似的耳语在三十年间,流传于东海武林黑⽩两道。有人说杜妆怜在对抗妖刀的圣战中受了极重的內伤,必须假断肠湖中一处天然秘境镇住隐患,有人说她被妖刀毁去美貌,从此不见生人。

  更有人说她在圣战中痛失所爱,情变得乖张孤僻,故而离群索居…匆匆三十年晃眼即逝,关于杜妆怜的流蜚却始终不曾稍减。

  只是敢当着⽔月代掌门及二掌院的面大胆诘问,今天还是破题儿头一遭。染红霞猛被问得一怔,愕然片刻,俏脸骤寒,沉声道:“横家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横疏影一笑抿嘴:“哎呀,妹子瞧我,忒不会说话!姐姐的意思,是说杜掌门德⾼望重、剑艺超卓,当年又是镇伏妖刀的“‮合六‬名剑”在內,如今妖刀复生、琴魔前辈骤逝,‮导领‬众人力抗妖刀者,舍杜掌门其谁?

  正如大太保之言,七派当团结一致,于断肠湖畔会师,恭聆杜掌门的指示才是。”“我可没这么说。”雷奋开嘿的一声,抱臂冷笑。

  谁都明⽩这是横疏影的声东击西之计,谈剑笏却似觉有几分道理,沉昑道:“代掌门,令师与魏师傅都是三十年前打过妖刀的,如今魏师傅不幸仙逝,总算尚有杜掌门在。寻那耿姓少年固然紧要,其中关节,少不得还要向令师请教。”

  雷奋开“哈”的一声嗤鼻冷笑,斜眼上下打量几遍,‮头摇‬耸肩。谈剑笏一张紫膛面⽪微微红,怒道:“大太保若有什么⾼见,尽管直说!下官也只是提出意见,与诸位参详。”雷奋开双手叉在前,冷笑不语。

  谈剑笏想起自己是老台丞的代言人,负有七派合纵的重责大任,勉強按下中怒火,转头追问:“代掌门,你意下如何?”许缁⾐淡淡一笑,‮头摇‬道:“只怕并不能够。”

  “这…这又是为何?”难得听她断然拒绝,谈剑笏难掩错愕。许缁⾐正要开口,染红霞蹙眉道:“师姐…”

  许缁⾐摆手示意不妨,柔声劝解:“事已至此,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此事关乎东海、乃至天下苍生,若以私害公,岂非愧对历代⽔月祖师?”染红霞言又止,心中几番天人战,终于还是退到一旁,扶剑静听。

  许缁⾐低垂眼帘,温言道:“家师三十年前于妖刀一役中,受了重伤,始终无法痊愈,为养病体,长年隐居于一处秘境,与外界声息不通,连我也不得见。

  上一回见着家师,乃家师收宜紫为⼊室弟子之时,距今也有好些年啦。”谈剑笏失声道:“杜掌门不在⽔月停轩內?”许缁⾐微笑不答。

  染红霞沉默片刻,忍不住抬头:“此事不⾜外人道,还请谈大人见谅。”俏脸紧绷,似有一丝微愠。总算谈剑笏混迹官场多年,非是⿇木不仁的木头脑袋,省起自己一时口快,竟尔失言:“这是⽔月一脉保守三十年的大秘密,今⽇当着众人的面前和盘托出,实已不易,杜掌门⾝受重伤,难免招惹仇家上门,行踪岂能轻易怈漏?”

  面⽪红热,讷讷地闭上了嘴。邵兰生见机极快,接口道:“代掌门,贵我七大派同气连枝,齿相依,杜掌门更是今之栋梁。如代掌门不弃,花石津左近多有良医,家兄于此也颇有涉猎,不定能为杜掌门尽一份心。”

  许缁⾐微笑道:“多谢三爷。众所周知,家主精研药石二十余年,堪称东境武林的国手大名医。然家师之患,牵延甚深,当年也曾遍访名医,皆曰“不可治”

  家师花费十年光,终于悟出“⾝剑同流”的道理,索不再求治,反而专心悟练本门至⾼的“悉断天剑””

  邵兰生精研剑法,知各门各派的路数,闻言不噤一怔,奇道:“这门《悉断天剑》是杜掌门新创的剑法,抑或是前人所遗?”

  须知⽔月剑法首重悟,以⼊门三十六势筑练基,别无其他。但凡弟子一⼊门墙,只能学、练⽔月三十六势,直到悟出一套独一无二的剑法,经掌门人核验无误之后,才能获准进⼊“凝芳阁”阅读历代先贤所留的创招图谱,以求精进。

  如采蓝、⻩缨之流,会的不过是⽔月三十六势的⼊门基础功夫,但练到了许缁⾐、染红霞这般境地,人人所用剑法均不相同“⽔月剑式”云云,不过是个统称,并无实指。

  也因此⽔月停轩在四大剑门中虽然历史最短,门下又多是娇弱女子,剑术⽔平却一直保持在相当⾼的位置,百年来迭有奇人佳作,朝气蓬,丝毫不显名门暮沉,龙钟老态。

  江湖上流传:自杜妆怜十八岁満师以来,一共创制了十三套剑法,号称“红颜冷剑˙十三断肠”质、量堪称历代之冠。但无论是杜妆怜的创制,抑或凝芳阁中的古籍,都没有一门唤作《悉断天剑》的名目,又何来“本门至⾼”之说?

  邵兰生固然好奇,旁人也不噤同生疑惑。许缁⾐淡然道:“三爷误会了。“悉断天剑”不是一门剑法,而是家师钻研本门历代剑诣,所提出的理想境界。

  她老人家曾说,待修得清静无垢、善巧方便慧门,⾝剑两成之⽇,病痛自然不药而愈,为此闭门谢客,不问世事。”

  杜妆怜在东海辈份甚⾼,成名又早,少女时期虽有弭平妖刀之功绩,却逢“五极天峰”、“凌云三才”等绝世⾼手纵横宇內,论武功、论境界,皆非是一名妙龄女郞能及。

  而后⽩马王朝一统天下,五峰三才逐一凋零,但光是在东海境內,除了琴魔魏无音,至少还有一个人的武功被公认在杜妆怜之上,她始终是坐三望二。

  杜妆怜从年轻时便要強好胜,揣想其心,应是多有不平。众人皆想:“这杜妆怜只怕是老糊涂了,放着剧患不医,却硬拿老病之⾝练武悟剑,练到遗世‮立独‬、诸事不知,恐难指望。”

  只邵兰生一人听得悠然神往,拈须微笑道:“好一个“悉断天剑”!待得杜掌门出关,定要亲向她老人家讨教一二,以开眼界。”“这是⽔月停轩最大的秘密,原不该轻易怈漏。”

  许缁⾐抬起明眸,目光一一拂过在场诸人,淡然道:“为防琊派滋事,敝门三十年来秘而不宣,一直保守至今。今⽇情非得已,说与诸位知晓,还请看在七大派过往盟情,万勿怈漏。缁⾐代敝门上下,先行谢过。”

  领着染红霞敛衽施礼,袅袅下拜。⽔月一门的掌权之人亲自执礼,横疏影、邵兰生等赶紧起⾝,连称不敢。雷奋开“哼!”一掸⾐摆,径自离座,也丝毫不占她的便宜。

  许缁⾐微笑颔首,柔声道:“多谢诸位,多谢大太保。”雷奋开懒得答腔,转头一庇股坐下,支颐跷脚,一副懒惫模样。

  谈剑笏心中过意不去,暗忖:“杜妆怜之事,这些年虽耳语不断,总是⽔月一门的大秘密。今⽇迫于无奈,竟当众说了出来,不好再強人所难。”

  转头对横疏影道:“二总管,既然魏师傅、杜掌门两条线索都断啦,烦你把那耿姓少年请将出来,下官肯担保不会有人为难他。”众人视线集于一处,灼灼如炬,竟是不约而同。

  満座皆是修为过人的武功⾼手,目光之凛冽人,直与实剑无异。横疏影不通武艺,雪腻腴润的婀娜‮躯娇‬弱不噤风,又怎能以一抵众?⾝子微微一颤,忍不住低垂粉颈,转头端起茶盅,避锋芒。

  邵兰生心中不忍:“她一名娇弱女子,没有內功底,当不得这般气势迫。一下不好,轻则心神浮动,致病伤⾝。重则凝气透体损及心脉,从此留下无尽祸。”

  撤去灼人目光,便要振袖起⾝,破了这个剑见无形的凝肃之局。忽听一声沉喝:“人!”声音不大,震动却如擂鼓捶钟,轰得众人心头一滞。这一下仿佛唤魂钟、定音鼓,阶下护卫横疏影的何煦、钟二少不由自主弹起⾝来,胡伸手往间一按“铿、铿”两声,佩刀却抢先倒撞出鞘。

  两人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钢刀坠落地面。金阶上一声脆响,横疏影手中的瓷盅坠下,破片随着四溅飞散的琥珀⾊茶⽔,摔成了一圈细小碎花。

  她面⾊⽩惨,倚着镂空的雕花椅背吁吁娇,雪腻的脯起伏如波,強笑道:“大…大太保声如洪钟,便…便想要迫妾⾝就…就范么?”邵兰生霍然起⾝,檀木剑“铿!”

  脫鞘而出,雪晃晃的剑尖一指,厉声道:“雷奋开!横二总管不懂武功,你以內家狮子吼相,若有差池,你要拿命来赔么?”

  染红霞、谈剑笏俱都转过头来,面带愠⾊,对以此举同感不満。雷奋开耸肩冷笑:“临事不决,正须当头喝。你们一个个都想要那耿照,装什么好人?”

  邵兰生一时语塞,面⾊铁青。横疏影轻抚酥,定了定神,忽然抿嘴一笑,苍⽩的雪靥上浮现一抹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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