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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非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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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遇到难以抵挡的敌人,就近撤回冷炉⾕,也还有退路。“最先建起的一批屋舍,供施工者居住,由教门供给⾐食,吃穿暖,毋须担忧。

  服刑之人行动须受限制,自愿留下的则无此限,且有薪酬可领,每年回乡省亲的时⽇天数,教门亦有安排。”

  大略说了一下构想。他出⾝基层,对底下人的心思有深刻体悟,佣工所,不过薪假一一字,打点好了,再多点体贴,能让人卖死力。说到这份上,获释的七十多人全都决定留下…原本让他们灰心的,就不是金环⾕势力的存废,而是没了营生,明⽇起又要四处漂泊,过着不上不下的苦⽇子。

  如今立马有了新活儿,谁还有别的念想?那折腕明志的谭大彪亦在获释出⾕之列,决定留下后,终于让紫灵眼为他接骨包扎,裹固定。胡彦之笑道:“老谭,待你领了第一笔工钱,再找你请酒啊!”谭大彪哈哈大笑:“那有什么问题!胡爷记得带媳妇儿一起来。瞧你媳妇儿忒俊的人品,我都后悔没多砍你几刀了,气人!”胡彦之一愣,顿时脸红起来。

  “别胡说!她不是…咳咳,我们是那个…朋友。”谭大彪连连称是,可眼神就没信半成。紫灵眼也没说话,专心给他包扎,只在谭大彪动得太厉害时,低声道:“你别动。”

  谭大彪怪有趣的反覆打量两人,笑得胡大爷浑⾝都不对劲。天罗香弟子中,觉得盟主处置罪人过于宽大的,其实不在少数,但耿照‮慰抚‬那名受害的玄字部教使的方式,却意料搏得女孩们的好感。

  降俘之中,有个叫邓一轰的浑人,据说此前曾在大殿上,率众将盟主打得头破⾎流,因其未有辱天罗香门人的劣行,亦在获释之列。

  为盟主处置辩护者,以此为例,也阻绝了不少声浪。况且,他取命时的肃穆慎重,再加上匪夷所思的武功,似乎具有特别的威慑效果。

  而罪人死前的忏悔,更让少女们一吐怨气之余,深思起杀人的必要,最后不得不承认:比起成河漂杵的⾎祭,或许这样结束更好。比起上一个从天而降的男子领袖,盟主虽无英俊面貌,但务实易懂的言语更让人安心。

  定字部噤道外的揷曲落幕,耿照有惊无险地通过一众少女心中的初阶评量,暂时被列在“值得期待”那一页。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公开宣称“想嫁给他”依天罗香的往例,属于中间偏下的评价。此非议事处,在纸狩云的带领下,七玄顶峰簇拥着耿照,浩浩移往半琴天宮。

  耿照本想先去看望昏不醒的⻩缨,转念之间,明⽩这要求不过是给众人添⿇烦,只得硬生生呑回。

  蚍狩云同他一样,深深了解同盟此际的脆弱易损,耿照虽漂亮解决了噤道前的两难,但不过是天罗香自家问题,比起七玄间的矛盾简直微不⾜道。耿照藉“打通噤道”的题目发挥,提出营建新坛的构想,也是想解决屏障天罗香与圣器归属间的拉锯。

  纸狩云决定再赌一回,信任其斡旋能力,须即刻把首脑们拉上谈判桌,解决争议,凝聚共识,后续的重建补強才能开展。一路上,耿照只顾得上和纸狩云说话,问的也多半是天罗香的事,如教使的层级、各有多少人、分舵若⼲等。

  雪青跟在他⾝后约一步之遥,耿照没见她穿过宮装,不觉多看两眼,雪青不太自在地手握⾐角,嚅曝着解释:“蚕…蚕娘前辈让我穿的。是处罚。”

  耿照忍笑道:“小心她坑你。”雪黯青柳眉微蹙,似乎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其余人保持若⼲距离,免将天罗香的事机听了去。

  媚儿一直很想同小和尚搭腔,无奈要扮鬼王,难以蹭近,甚是扼腕,只得跟符⾚锦、染红霞瞎聊,让远远跟随的天罗香诸女得出“宿冥对女人有一手”的结论。

  胡彦之倒是一派从容,扶着紫灵眼走在最后头,罕见地没怎么开口。符⾚锦频频回头关切,紫灵眼毫不在意,按一贯的慢条斯理,款摆移步,连走路都很认真。进得大厅,漱⽟节、南冥恶佛等早已等候多时,众人序过长幼,分坐两列。

  蚕娘的向⽇金乌帐不知何时又变回原来的‮寸尺‬,置于厅中一隅,抬帐的四穷童子、随侍的玲珑四嫔也都回复原本编制,从祭殿里的三人成了八人,如变戏法,无人知晓她是怎生进出冷炉⾕的。

  耿照于帐前停步,长揖到地,执的是弟子之礼。众人暗忖:“盟主竟曾师事宵明岛之主,无怪乎如此武功。”帐中传来银铃般的笑语:“盟主毋须多礼。”

  耿照想像缩小人儿似的银发女郞淘气抿嘴的模样,抑住微笑,登临丹墀,坐上虎⽪椅,接受众人行礼。

  此为同盟首会,亦是盟主正式向众人布达,天罗香忝为地主,耿照传下命令:教门织罗副使以上,于厅內两旁列席。香使、副使以及众弟子,于朱槛外次第罗列,分派得井井有条,充分应用了刚从纸狩云处听得的汇报。

  简单说明同盟事宜,在进⼊正题之前,首先得论功行赏。耿照慰问了分于七玄会上、收复冷炉⾕一役中奋勇作战的众人,蚍狩云从容出列,向方才没在定字部的门人,宣达了盟主对降俘的处置,以及营建⾕外新坛的计画后,转向耿照。

  “奖功已毕。接下来,还请盟主责过。”耿照没听她提起,隐觉有异,不动声⾊,点头道:“有劳长老。”蛆狩云霍然转⾝,袍袖一振,猎猎生风,扬声道:“来人啊,带叛徒林采茵上来!”

  ***林采茵披发跣⾜,形容憔悴,一边面颊⾼⾼肿起,⾐衫破口露出的肌肤红瘀,也看得出挨打的痕迹。

  冷炉⾕被占期间,她吃里扒外的嚣张行径,引起极大反感,尤其当众诛杀夏星陈、纵凶‮辱凌‬孟庭殊之举,更成为众矢之的。金环⾕兵败如山倒,林采茵惊觉黑蜘蛛倒戈,料想出⾕无门,遂寻间僻静屋室躲避,专待“主人”来救。

  岂料众女没将人揪出,竟是不肯罢休,一间挨着一间地搜,将她拖了出来,打进死牢。若非未得姥姥允可,昨儿夜里便已将她就地正法。林采茵本非胆大之人,‮夜一‬担惊受怕,精神受‮磨折‬,还未被提至厅上,早吓得‮腿两‬发软,须得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藕臂,勉強拖将进来。

  抬头见得那七玄同盟之主,居然是曾在这议事大厅之上,被主人废功断筋的耿照,咕咚一声,咬牙昏死过去,被一盆冷⽔兜头浇落,才嘤嘤醒转,俏脸⽩得无一丝⾎⾊,簌簌发抖,趴在地上直不起⾝。

  “林采茵!”蛾狩云龙拐一拄,铿声肃肃,含威严的语声如抑雷滚,慑得女郞面无人⾊。“你勾结外人,引狼⼊室,残害同门,欺师灭祖!恁一条罪名,都⾜堪千刀万剐,教门养你育你,犹如⽗⺟,天罗香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教你这般忘恩负义?”

  林采茵好歹也做了许多年香副使,教门规矩不敢说滚瓜烂,历年考较也都是过了关的。姥姥每念出一条罪名,相应的恐怖刑罚便自女郞脑海中浮现,万蛛毒刑、三刀六洞、挖眼刖⾆、千针穿体…不由得魂飞魄散。惊恐之甚,不由得俯首拱肩浑⾝剧颤,众人本以为她吓傻了,过得片刻,蓦听发之下传出尖锐刺耳的怪声,才发现她竟笑了起来。

  “…天罗香,有什么对不住我?”她凄厉的笑声同哭声没什么分别,整个人像是豁出去似的,癫狂的模样颇为吓人。

  “从你让我陪柳繁霜去濮嵝分舵的那一天起,我便数⽇子等灭口!不管柳繁霜喝不喝斑蝥汤,我们这些陪去的下人都死定了…她给人搞大了肚子,又不是我的错,为何死的是我?“我把教门当⽗⺟,教门把我当成什么?

  为了那个装腔作势自抬⾝价的女人就要我的命,却没问过我肯不肯!”她越说越是昂,苍⽩的雪靥涨起两团不自然的酡红,瞠大的杏眸⾎丝密布、⽩多于黑,‮狂疯‬的目光満怀恨意,直直向蛆狩云。

  “要不是主人杀左晴婉、柳繁霜,替我解了围,我哪里能活到今天!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教门先负我,我有什么错!”

  在林采茵通敌反叛之前,天罗香众人对她的印象,美其名曰“温柔婉约”其实就是胆小怕事的冬烘先生,专挑无伤大雅之事掺和,明哲保⾝,绝不轻易涉险,谁也料不到她死到临头,竟口出狂言。

  但柳繁霜去濮嵋分舵一事,內四部的教使们多半听过风声,知林采茵所说不全是推诿搪塞。若非左、柳一一人无端横死,一旦柳繁霜决定打胎,重回教门怀抱,为替未来的中枢要人遮丑,死几个侍女仆妇阻绝流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依林采茵的剖⽩,柳繁霜与左晴婉左护法之死,正是那狐异门出⾝的“主人”所为,多年来困扰天罗香的一桩悬案终于⽔落石出。谁也想不到这两位要人之死,仅是为了挽救一名多年来升不上去的香副使命。

  只有雪青全在状况外,蹙紧柳眉,厉声斥道:“哪有这种事!柳繁霜前往濮嵋分舵历练,待回⾕后便晋升织罗使,什么班蝥汤,什么有孕…休得胡言!当年我兼程往嵋城接你,就是怕你也遭毒手,不料却是你勾结凶人,设谋陷害。逝者已矣,你如今说得这些话来,究竟是何居心?”

  过往纸狩云统摄天罗香,以雪青为门面,凡门主露脸无不是一⾝金甲、众人簇拥,凛凛威风,毋须言语,⾜令众女心生倾慕。

  而今,冷炉⾕中枢迭遭变故,已无⾜以撑持场面的严密组织。这些新近拔擢上来的年轻教使们听得雪青之言,无不面面相觑,分不清门主是指鹿为马,抑或真不知⾕中耳语,反显林采茵理直气壮,所为不过是保命报恩,非薄情寡义,狼子野心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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