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约略知在哪
主人虽不置可否,却将苏耿囚于望天葬,算是采纳了建言。万一两人无声无息消失,过错就必须由她一人来承担,既非黑蜘蛛,更不是郁小娥那婢,只有她…这种荒谬的事,怎么能让它发生!“若你答应条件,”彷佛听见她心中悲啸,苏合熏平静道:“我们便乖乖待在笼里。反正,他什么地方也去不了,是不是?”
林采茵一瞥趴卧在她⾝后的那团乌影动也不动,暗忖:“这…她若只想吃点好的,倒也容易打发。”
一边转着心思,要如何唆使主人,将苏合熏赏给那票金环⾕的鲁汉子当物玩算了,永绝后患,反正留下那残废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她心里有了盘算,换过一副温柔神气,清了清嗓子,试图扳回颜面:“吃喝容易。你还有什么要求?”
她悄悄将“条件”改成了“要求”彷佛能将对方踩低几阶。不料苏合熏还真蹙眉想了会儿,才头摇道:“暂时没有。不定你下回再来,我便想到啦。”
直到林采茵气鼓鼓地走了,耿照才爬起⾝来,哈哈大笑。“你再多说两句,我怕她气得跳崖,咱们的牛⾁就飞啦。看不出你也会欺负人。”
苏合熏蹙眉道:“我哪有欺负她?她自来就这样。”想了一想,果然林采茵的模样是可怜,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弯弧,乍现倏隐,似是生生忍住了笑意。
要不多时,四名披着防风兜氅的仆役又提着食盒,联袂走出山洞。作铁笼靠岸,只须一人动扭转轮即可,拉牵笼底的铁链不过是辅助而已,可有可无。
须得四人齐来,多半还是防范苏合熏犹有余力,暴起伤人,乘机脫出牢笼。四名仆妇全是生面孔,无一与昨⽇重复,看来是林采茵刻意为之。约莫在她心里,采取与苏合熏所言全然相左的行动,或能稍稍抗衡面对她的挫折。
耿照不免在心中暗叹:脑筋不好果然非是最要命的,心偏狭才是。仆妇们利落送⼊食⽔,替装死的耿照换药包扎妥适,未敢多说半句闲,快步离开断崖。
苏合熏揭开盒盖,热腾腾的⽔煮牛⾁香气扑鼻,耿照腹中馋虫作怪,几乎枵鸣起来,却仍趴着不动。苏合熏叹道:“你忒小看我的食量,不给点颜⾊瞧瞧,看来是不行的了。”
耿照更不稍动,嘴微歙:“…洞中还有一人。”苏合熏警醒起来,低声蹙眉:“忒远你都能听见?”耿照自不能答,却听她慢条斯理撕下一小绺⾁条,朱微启,细嚼慢咽,叹道:“天啊,怎能这么好吃?”
耿照心想:“这点林采茵是对的。这丫头只有外表老实,心思坏透了,逮到机会便要作弄人。”最初对她的印象却远不是这样,只记得她拳头厉害,无不相准要害,招招往死里打。
不知何时起,苏合熏也会在他面前开玩笑了,就是这般慧黠灵动,姥姥才会让她卧底罢?耿照忽然意―:一直以来他印象里的“苏合熏”
或许是经历过地底生活的庒抑变造,才成了如今之面貌。对林采茵这样同她一起长大的人来说,说不定苏合熏也曾经是个聒噪爱笑、喜和同侪嬉闹的女孩。
正转着心思,蓦听一阵脚步细碎,洞中果然奔出一名同样披着兜帽大氅的娇小人影,跫音甚是稔,即使⾝处浓重的硫磺雾上,仍嗅得风里透着一缕温热啂甜。那是他十分悉的少女怀香。
“阿缨!”他单臂撑起,喜动颜⾊:“还好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啦。”来者正是逃过一劫的小⻩缨。冷炉⾕被攻破之际,她自北山石窟脫⾝,趁混⼊婢仆中,连⽇来在天宮里外打下手,早听说耿照的遭遇,此际亲眼得见,泪⽔不住在眼眶打转,提醒自己须得坚強才能救他,咬不让泪⽔滑落,忍着哽咽道:“你…你等着,我马上救你出来!这处机关…我也打听清楚啦!”伸手去扭柱上转轮。耿照不噤有些佩服:“阿缨果然能⼲,非但躲过敌人抓捕,连这机关也教她摸得通透。”连忙唤止,再三慰抚。
“你们既能离开,怎…怎地却不肯出来?”⻩缨听得将信将疑,见苏合熏虽形容憔悴,⾐发藉狼,然而细肩削、雪颈纤长,瓜子脸蛋⽩皙秀丽,确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小小的圆脸倏地沉落。只心疼他⾝受重伤,不忍相责,打量苏合熏的眼光顿时犀利起来,自无一丝善意。
耿照未察少女心思,耐心解释:“敌人与黑蜘蛛连成一气,⾕內更无一处全安的地方,无论逃到哪里,一旦黑蜘蛛出手,还不是得乖乖回来?不如养精蓄锐,别作徐图。”
⻩缨下巴一昂:“她也是黑蜘蛛,怎知不是暗通款曲,伺机害你?我先将你放了,要往哪里躲去,咱们慢慢再想。”耿照头摇:“阿缨,我双脚能行走站立,全赖这位苏姑娘搭救。
她要害我,只消扔着不理,我每⽇都能死上几回,也捱不到今⽇与你相见。”⻩缨“啊”的一声,惊喜加:“你…你的腿好了?”
她听仆妇之间“流传,说典卫大人被打折龙骨,成了半⾝不遂的废人,只道无知蠢妇唯恐天下不,故意加油添醋,⽩猪都能说成黑狗,并不肯信,暗暗将长⾆妇姓字全记在心版上,哪天逮着机会,定要让她们后悔曾经咒过耿照!
至见他凄惨的模样,才知那些烂嚼⾆的怕还说得轻了,一颗心沉到⾕底,没敢再抱希望,一径安慰自己:人活着、能吃饭说话,已很好啦,腿有些不方便,又有什么…
陡地鼻酸起来,思绪登时无以为继。耿照唯恐她不信,支起膝盖,半蹲半跪,虽只单臂可恃,动作却甚是利落,半点儿不像被打得半死、只剩一口气的模样。
“可活绷跳啦,你莫发愁,没事。”⻩缨喜不自胜,定了定神,不再拿斜眼瞟苏合熏,而是转⾝直面,向她点头致意。
“多谢你了,苏姑娘。他的腿…”声音忽地一咽,便未再说,红着眼眶展颜一笑,眯眼道:“我一个乡下姑娘,不明事理,适才言语得罪之处,苏姑娘别同我计较。多谢你救了他。
“说得意诚,连苏合熏都无法故作冷漠,微微颔首,淡然说道:”换作你,也会这么做的。“⻩缨望着她,忽有些明⽩过来,抹了抹眼角面颊,皱着微红的小巧鼻尖猛昅几下,飞快打理了泣容,眯眼对耿照笑道:”非常时期,姑且让你占回便宜,下不为例。
“耿照苦笑道:”有这么痛的便宜,下回让给你好了,连下下回、下下下回都给你,绝不同你争抢。
“⻩缨连呸几声,大骂他无有良心。耿照见她乔装改扮,到处跑,料想以姥姥神通广大,定有明哲保⾝之法,竟连⻩缨也未陷于敌手,于反制鬼先生、驱除狐异门一事上,堪称天降奇兵,胜师百万,抑着奋兴之情,殷切相询:“姥姥她老人家呢?你们避于何处,才逃过了黑蜘蛛的搜捕?幼⽟姑娘可有随之撤离?”
料想祸起仓促,他与苏合熏都不在北山石窟,姥姥等若孤⾝面对⼊侵的外敌,⻩缨好手好脚、意识清醒,逃亡时不算负累,仍在休养中的盈幼⽟,就未必有这等运气了。
岂料⻩缨摇头摇,没好气道:“别提啦,通通给捉了去,被软噤在天宮之內,我约略知道在哪,还没找到机会混进去。便混了进去,也不知该说什么。那老虔…姥姥若有法子,也不致落⼊黑蜘蛛之手,便即问她,恐怕也还是一样。”
耿照与苏合熏面面相觑,片刻才忍不住问:“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缨可得意了。“那晚黑蜘蛛进北山石窟来搜人时,我正睡得糊糊,忽然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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