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毫无生气
架住骨镰般的钩爪!而聂冥途甚至还未兽化。一声尖啸,老人的骨爪连着整条右臂,暴增一倍不止,泛青如蜥甲的肌肤表面⾎筋暴凸,窜出猪鬃似的硬⽑,密密⿇⿇地覆至肩头。
随之涌至的怪力,一把将祭⾎魔君按跪在地,势犹不能止,四枚铁钩般的爪尖噗噗几声,没⼊肩胛,滑腻的挤溢闷响,闻之令人胆寒。
祭⾎魔君硬生生将惨号咬在齿间,奋力扛住,不让利爪继续肆。噗的一声细响,一柄小巧秀气的绯红眉刀横里搠⼊魔君际,正是聂冥途趁携走的幽凝刀⾝。
聂冥途露出充満恶意的诡笑,转动双腕,将创口极大化,一气瓦解对手的顽抗。岂料祭⾎魔君惨叫一声,拚着裂创爆⾎,⾝子猛向后扯。拮抗之势松开的刹那间,一大蓬明⻩⾊的霰雾,正中狼首的脸面,竟没看清魔君是如何出手。
⻩雾宛若蜂云,凝而不散,聂冥途嚎叫着仰头,兽咆声却戛然顿止,转成痛苦闷呜,如溺于⽔中。
祭⾎魔君倒转天裂,抢在疾退之前,扫过聂冥途的腹侧,确定刀上传来划开⾎⾁的反震,才握紧腹间刀柄,掉头狂奔。再一次“离合散”拯救了⾎甲门主的命。但狼首毕竟不是“问师觉病”颜元卿。
剂量⾜以教常人死上几回的浓缩天⿇,无法闷死半化兽形的聂冥途。奔出三、四丈远的祭⾎魔君忽一转⾝,藉回旋之力子套幽凝,抡臂掷出,红光“飕!”
钉⼊挣扎起的兽人膛,得那比例怪异的异躯弹飞倒地,魔君这才忍着痛楚眩晕,手按创,加紧奔逃。他不止同《青狼诀》妖孽一般的复原能力赛跑,真正棘手的,是如影随形的阎王信差。
尽管一梦⾕的医庐里,多的是治疗金创的奇药,但这样的出⾎量在一梦⾕外的普世之间,已是必死无疑。他剩下的时间相当有限。魔君别无选择,径直朝⾕口奔去。一梦⾕两代经营,尽管周围无甚人烟,⼊⾕处却修有一条大道。⾕中地形如酒囊,虽有小径可由后山出⼊,此际祭⾎魔君已无力攀爬,⾕前的平坦道路,是最省时省力的途径。⾕外无有栅栏,竖起一块写有“非请自⼊,神仙难救”的牌子,数十年来未曾有人擅闯──不想要命的,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了。
求医之人,多在大道两侧搭棚筑庐,耐心等候国手接见。为防惊扰了神医,亦不敢太过迫近,总会特意隔上一段距离,以博取主人好感。
祭⾎魔君拖命奔行,晕眩的间隔飞快缩短,几能在脑海中绘出自己残存的命刻度,准确到以毫厘计。好不容易,悉的山形映⼊眼帘,忽发现⾕外不知何时,遍揷火炬,映如⽩昼一般。
有人横过大道搭起整片彩棚,将出⼊山⾕的要道截断,前后数重,乍看竟不见底。棚外绕着木围,旗招飘扬,直如军伍行辕,排场极大。他脚下踉跄,几昏厥,已无心辨别旗号。
(谁人…哪来的狂徒,竟如此侵门踏户!)眼下无斤斤计较的余裕,祭⾎魔君拔刀破开行围,⾜不沾地,遇阻即斩,不中则避,随手挥灭炬焰,眨眼间闯过了最外层,一⼲人等才回过神,竟拿不准来人几何、止于何处,仓皇擎出刀剑,推搪散开,叫喊声此起彼落,夹杂零星金铁铿响,不知是对上来敌,抑或不小心误击自家。
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羽冠扬声呼喝,止住,双手分持的鲨鳍鬼头刀、棱节七星剑当叉,立开门户,守得滴⽔不漏,目光不住旋扫索敌,边对着虚空中厉斥:“何方妖琊,有种现出真⾝,教你撞在观海天门的道爷手里,明年今⽇,便是你的祭辰!”
***祭⾎魔君这才察觉,満棚之人,俱是玄裳束发的年轻杂⽑,本领差劲,连他的去向都没瞧清,倒是喊得一派火热,标准的正道废柴,暗忖道:“我几时招惹观海天门之人,挑这节骨眼来与我为难?”
余光一扫未见伤病,不似求医模样,况且封⾕拦道,便是天皇老子来他也不医。他妈的,莫非真鹄山素质奇低,大小杂⽑俱是文盲,连“非请自⼊”的牌子也看不懂?
魔君心头火起,正找人怈愤,见那年轻道人斥喝同侪,几乎镇住场面,俨然是首领的模样,⾝子一折一顿,如球一般反向撞去,天裂刀锋与⾝子同时撞上了道人叉的刀剑,刹时火星四溅。
道人踉跄倒退,却未溃防,魔君用上两成真力的一劈,泰半劲力如泥牛⼊海,被叉的刀剑一带,不知散于何处,竟是早有准备,就连收拾场面的张扬举动,都是敌的幌子,引自己来到明处。魔君暗赞:“好心计!”
蓦听道人⾼喊:“…结阵!”周⾝劲风呼啸,余人各刀剑,合围并至。可惜没踏出几步,嗤嗤几声锐响,众人惨叫倒地,一丈內⾎雾酾空,被什么割着了、那神秘的黑⾐怪客又是如何出手,事后检讨起来,始终没个说法。年轻道人惊觉危机,萌生退意,刀剑上的“封”字诀一松,被不知哪儿飞出的暗脚“砰!”踢了个跟斗,摔得狼狈不堪,左右大喊:“大师兄留神!”“保护苏师兄!”“贼子冲我来,勿伤我师兄!”也不见有谁上前,只情的叫嚷声急遽增温。魔君哭笑不得,恨不得杀了清静,以刀尖挑灭几盏灯,藉影飞遁,又从众人视界消失。一瞬间,风吹旗招満棚虚影,每一道都像极黑袍怪客的真⾝,天门群道阵脚大。
祭⾎魔君矮壮结实,不能全靠布幔几凳隐⾝,见棚底并连着一串篷车,约有七、八辆之谱,猜想这群胆大包天的蠢道以此为路障,封住进出道路,顺便倚作棚架的梁顶基础,灵机一动,钻⼊车底,施展地趟⾝法,连扑带滚,眼看便要脫出彩棚,一物忽穿破车底,差分许刺中肩窝,总算魔君及时闪挪,这一刺只削下些许油⽪,忍痛滚了开去。年轻道人听见车底动静,返⾝扑至,⾼喊:“…师尊!”
但听车內一把动听的和悦男声传出,不愠不火,宛若梵诵:“彦升,妖人受伤,嗅得⾎气便知去向,勿恃耳目,徒损清明。”
祭⾎魔君固然伤疲迸,实力大打折扣,然而一剑穿出,教他听得却避不得,遍数天门百观,有此能为者,不出四人:鹤、⻳俱是老道,鱼隐眉是女流,加上一⼲小杂⽑手里的鲨鳍鬼头刀,车內之人的⾝份已呼之出。
暂不出手,自非克己复礼、恭俭温良,而是好整以暇,惺惺作态,先教训教训弟子摆一摆谱,若是带了丝竹乐工。
一会儿怕要奏乐焚香,才肯登场,一如此人遍传江湖的风评。(⿇烦!怎地…偏偏是他!)这人在七大派中声名狼籍,同“照蜮狼眼”聂冥途相比,谁更棘手些,还真不好说。
不过两个棘手至极的人物搅在一块,未必就是最棘手。一声咆哮,狼影掠进彩棚,还未从黑⾐怪客的突袭中恢复的天门弟子,眨眼间便有数人丧生,⾎气弥漫全场,凡倒地者必无全尸。第二位不速之客,走的是“以杀开道”的路子,被称为“苏师兄”的年轻道人连心计都不及出,已遭温热鲜⾎泼一头脸,张大嘴巴、瞠目结⾆,整个人傻了般,先前的机警权变消失殆尽。
直到杀神掠过好一会儿,才娘儿们似的尖叫起来。一⼲师弟手⾜无措,目瞪口呆地望着,甚至忘了还有外敌⼊侵这码事。比起倒落一地的凄厉残尸“苏师兄”怪异的反应更令人难以相对。
就在这全场僵住的瞬间,杀人不眨眼的凶兽“哗啦!”挥爪破门,窜⼊并排七车中最华贵的一辆!那车堪比一间具体而微的小厢房,车內摆了座雕刻精美的酸枣枝拨步,纱帐锦被,豪奢难言,上却躺着一名全⾝裹満⽩布、宛若尸骸的怪人,头脸亦密密起,仅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眼⽪蜡⻩,毫无生气,与闯⼊的兽形巨汉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