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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挠头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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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老人没怎么细看,想也知道是“他妈的”、“死神”、“⼲一⼲又不会死”、“‮屎狗‬皇帝”之类的,他早习惯了。

  青年的王座不是雕琢髹金的九龙椅,而是一团黝黑斑剥、被烈火烤得半融的扭曲铁条。那是⽩⽟京毁于大火,少数于灰烬中昂立不倒的物事,是原本被树立在皇城外东市街口的处刑铁架。

  碧蟾王朝末叶天下动、君王昏庸,刑杀极盛。无论有罪或诬指,数十年间被绑上这座铁刑架菗肠、戮、剥⽪、凌迟的“大囚”总数超过五千人,⾎污深深吃进镔铁之中,对着光都能映出深红。

  前朝最有名的刑具就伫立在皇城外,见证了异族将碧蟾一朝的基业‮烧焚‬殆尽,使人不能不信天道轮回,冥冥中自有定数。

  烧得半融的铁刑架,连叫工匠修整都不知从何下手,青年却运起不世出的惊天內力,用大锤砸得火星四溅,三两下便耝耝整成座椅模样,笑顾众人:“反正现在一穷二⽩,别浪费银钱做捞什子龙椅啦,以后皇上就坐这个,废物利用,正好。”

  新朝的文臣武将吓傻了。天子登基,哪有拿刑架当龙椅的?多晦气!纷纷劝阻。王弟尤其反应烈,说到后来声泪俱下,领着一班臣工伏地劝谏。

  皇帝不明⽩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听得不耐烦了,忽问道:“‮二老‬,我们为什么要举兵?”“回…回陛下,为驱逐异族,拯救黎民于⽔火。”

  定王不愧是定王,愣了一愣,仍是答得有条不紊。皇帝却‮头摇‬。“异族赶走了,总有人出来做新皇帝不是?说穿了就是造反。我二十岁那年上京,就决定要造反啦!你们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话委实太过惊世骇俗,臣子们个个呆若木。定王这般机敏,肯定马上想起了使兄长立定志向的“那件事”然而嘴巴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响。

  皇帝轻轻拍着扭曲丑陋的融铁刑架,淡淡一笑,目光投向远方。“我发誓要打造一个,再也用不上这物事的天下。若朝廷实在翻转不过,便弄个新朝廷来。若陛下不听我劝,便由我来做陛下!”

  青年说着转头,孩子气的笑容如光般耀眼,令人难以视。“所以,我这个朝廷的皇上,以后就坐在铁刑架上!都让皇帝坐了,百姓便坐不上。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死在这铁刑架上啦。”

  老人忘不了那天的景况。満朝文武一霎无声,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见。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所有人突然跪了下来,发自內心地山呼万岁,一如他在‮场战‬之上亲自带领冲锋时那样昂--

  这种东西,从来没人教过他,但他总能在出人意表的时刻,说出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比所有幕僚绞尽脑汁、草拟了几天几夜的东西要好,总能发挥绝难想象的惊人效果。

  只是说这是天赋的才能,只有天生的领袖才能拥有。青年一直到死都恪守他对自己的承诺。这个朝廷的皇上,始终坐在铁刑架上,让他的百姓都坐不上,所以尽管说不上称职,百姓却很怀念他。

  皇帝驾崩后,继位的皇弟撤了铁刑架,换成一张朴实的雕龙木椅,只是那时老人已开始老了,被处心积虑的政敌贬出京城,不再立于朝堂之上。古木鸢回过神来。榻上昏的女子,容颜体似乎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魅,但凡男子见了,难免⾎脉贲张、念如嘲,连心如死⽔的老人亦被引⼊记忆的深处,心湖上不住翻腾着过往的陈痂⾎裂,強自按下仍不免隐隐作痛。

  哼,不愧是亡国之⾎脉,祸世之尤物!老人心中难掩愤恨。⾼柳蝉对那名耿姓少年的微妙情感,其实他心底十分明⽩。

  对于横疏影,老人也有着极其相似的投影。他遇见她时,她正是平望都最炙手可热的花魁,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已出落得光四。那是⾜以令人目眩神驰的倾世风姿。

  但老人看中的,是她那如璞⽟般珍贵的机敏与聪慧。已经错过习武的扎时期,注定这名花样年华的稚嫰美人与武艺无缘,老人默默观察着她在京中与权贵游、布置人脉的举措。

  渐渐读出一丝微妙的反迹。她是有所图谋的,锁定的目标,竟是君临天下的独孤氏!(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老人抱着消遣的心情,暗中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挑选独孤天威堪称是一着妙棋,是她前期最令老人击节赞赏的表现,然而平望都中通天彻地、手握生死的眼睛却不止老人这一双而已。

  陶元峥的偏狭,是他最可悲、却也是最可怕的地方,而独孤天威本来就是名单上必除的宗室之一,休说贤愚不肖,便以太祖武皇帝对他的喜爱,太宗也容不下独孤天威,至少不能由他继续待在京城,朝夕伴着未来的皇太子。

  出京是独孤天威当时唯一的选择,但离开京城的逃亡计划,却是出自横疏影的安排擘划。当时已怀有⾝孕的‮妇少‬在此展现了她独有的天赋才能,让整支侯府大队躲过了陶相设下的天罗地网,平安抵达东海--当然她并不知道,在⽩城山附近那场惊天动地的劫杀之中,是谁暗中帮了她一把。

  初为人⺟的绝小妇人通过了测验,救了自己以及夫君一家。若非碍于横疏影的⾝世与企图,老人一度考虑过收她为徒。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发誓守护⽩马王朝的老人,以及矢志向独孤一门复仇的孤女。

  最后还是走到了一处,就连当时的老人自己,怕也料想不到。终究横疏影还是让他失望了,他早该想到的。“感情”始终是横疏影的弱点,她爱过独孤天威,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流掉孩子,现在她又爱上了耿照。

  聪明一世的人却往往胡涂一时,这到底该说是可怜抑或可恨?古木鸢并不常闪过这些念头,他的心很早以前便已死去,人世于他,不过一台子灯影牛⽪,不过在榻前偶一出神,一条矫健的⾝影已自窗台之外翻进来,老人霍然转⾝,正对着神情错愕的少年,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平举如持剑,黑袍下乌⽪快靴跨出,一步快似一步,宽大的袍袂如鸟翼般猎猎作响,但见乌影一晃,眨眼剑指已戳向耿照的眉心!

  耿照料不到此人动作之快,已至匪夷所思之境,纵使碧火神功发在意先,这一下仍是避得极险,指风掠过鬓边额际、划开⽪⾁,一霎间⾎脉鼓动,披面浴红,两人的⾝影错而过,戴着乌檀鸟面、黑袍裹⾝的怪人跃出窗外,张袖“泼啦啦”地飞下重楼。

  耿照按着额角扑至榻缘,一探她脉象如常,不似有伤,略微放下心来,搂着她坐起半⾝,密密轻唤:“姐姐、姐姐!”横疏影“嘤”的一声浓睫瞬颤,缓缓睁眼,忽伸手‮摸抚‬他的面庞,失声道:“怎…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挣扎起,手掌却被轻轻按住。耿照见她平安无事,⾼悬的一颗心子这才落了地,只觉额际又⿇又辣,痛得都没感觉了,只余⾎筋一跳一跳得分明,想来差得分许便要伤到眼睛太⽳,不可谓之不险,呲牙讪讪道:“本来不疼,想起来才疼的。给姐姐一摸,又不疼啦。”

  横疏影正晕晕的还未全醒,被他逗得“噗哧”一笑,抿嘴娇嗔:“净耍嘴⽪,哪儿学的德行!”

  耿照笑而不答,纵使心中疑问甚多,怀臂间却舍不得放。两人搂着‮存温‬了半天,横疏影不舍他伤口淌⾎,轻轻推了他一下:“让姐姐给你裹伤。你再不放,我便咬破⾆尖,陪你一块儿流⾎。”

  耿照这才松手,见横疏影起⾝往屏风隔间走去,约莫要寻绢巾之类来裹伤,想起雪青还蔵在屏后,赶紧拉住姐姐的小手,挠头道:“姐姐,我…我有个朋友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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