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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名曰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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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连猜几次她都大摇螓首,挥手道:“错了、错了,你这人忒也无趣,听得人差点打起瞌睡来。”稍顿了一顿,笑得神神秘秘的:“练拳脚器械、攻守拆解,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想””

  “想…想?”耿照不由得一愣。“对,用脑子想。”明栈雪伸出纤细修长的左手食指,轻点了点额际。

  “寻常门派修习內功,除了打坐吐纳等⼊门基础,首先要学的便是“存想”--想象“气”在体內诸⽳诸经脉间运行。

  想得久了,便能生出感应,真正察觉到体內之气。“你学的碧火神功是內家至宝,收效极快,短短数⽇间便能感应內息,换了别家的內功,最快也要存想个三年五载,才能察觉体內气息的流动。

  內息如此玄奥之物,都须依赖存想辅助才能练得,外家的拳脚武功如何不能?”“存想”的功夫耿照非是初闻,他所领悟的“⼊虚静”境界,便是存想、內视的极⾼之境。

  只是万料不到,坐着冥想苦思也能增进拳脚武功,听明栈雪之意,收效竟还在⽇夜勤练之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明栈雪道:“你可曾梦见自己整夜被人追赶,明明是梦,醒来后却是全⾝酸痛,仿佛真跑了‮夜一‬?”

  耿照点头。明栈雪笑道:“那你可知道,人在睡眠中发梦,无论梦境多么漫长,实际不过是眼珠子转得几转,片刻即逝?”耿照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摇了‮头摇‬。“四肢百骸,由心主之。这里的“心”便是你思考、感觉、发梦之处。

  心间一瞬,⾜以令你在梦中跑上一整夜,明明你彻夜未动,肌⾁骨骼所累积的酸楚、所锻炼的程度,却胜过你踏踏实实跑上整夜--如许快捷方式,你缘何不要?”

  耿照听她说得似模似样,仍觉得有几分不‮实真‬,忍不住问道:“按照姑娘之说,若有一个不懂武功的人,整天想象自己修习武功,想得时⽇久了,难道也能“想”出一⾝⾼明的武功?”

  明栈雪笑道:“对,也不对。常人无法靠空想练就武艺,是因为想的东西不对,⾝体就算依照其想象发生了改变,那也是无用之变。

  倘若你将拳脚套路都练了,并且一一记起拆解对练的五感知觉,于虚静之间存想一遍,⾝体就会依招式所演发生改变。

  这样的变化,即是有用之变。“如一名居住在⾼山上的人,不断存想自己潜⼊深海,倘若他有过⼊⽔的经验,知⾝体在⽔中的五感变化,如此修练了十余年之后,纵使他不曾再碰一碰海⽔,也能练就一⾝⾼明的深潜之术。

  盖因⾝体为存想所改变,犹胜过讨海十数年的渔人。“但若他对泅⽔一无所知,所想无益真正的潜⽔,那么,纵使⾝体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当然还是不懂⽔。这种以內修外的法门,便叫做“思见⾝中””

  耿照若有所悟,一时无语。明栈雪续道:“真正的⾼手练到了极处,往往难觅一名旗鼓相当的好对手。正所谓“不进则退”为了维持巅峰、突破境界,便以“思见⾝中”之法自我修习:对敌不限时光、场域,一⾝可敌万马千军,往来极冷极热之境,出⼊极险极恶之间。

  毕生所敌随时能再现,拳掌器械、內息外功,均可于方寸间反复为之…如此,才能精益求精,更上层楼。”

  耿照听得悠然神往,正要开口,忽见觇孔外灯火一暗,刮进一阵森冷风,偌大的觉成阿罗汉殿里碧磷磷的一片,无数鬼火拥着一杆⽩骨红灯飘如魂,回着“喀答喀答”的马蹄响,一名肩如驼峰、油彩涂面的绿袍判官策马⼊殿,跨一柄铁鞘青钢剑,晃摇的模样充満着森森鬼气,令人不寒而栗。

  “明姑娘!”耿照转头低呼,明栈雪⽟指抵,示意他噤声,姣好的樱无声歙动:“集恶道!是“鬼王”宿冥!”

  殿外传来一阵嘶嘎怪叫,一把令人牙酸的刺耳嗓音道:“天地栗栗,⽇月旻旻,流星赶退,群魔真现!九幽十类、玄冥之主驾临,尔等凡俗,満⾝罪业,还不速速来见!”

  耿照定睛一瞧,果然前导的⽩骨红灯之上绘着一头狰狞青蝠,大张的恶口畔溅出一滴殷红⾎珠,獠牙尖锐、黑翼箕张,与绢上的刻拓印相仿佛。

  数不清的鬼火涌⼊殿中,在弥勒像前分列左右,蓦地绿焰冲天,原本拳头大小的幽冥鬼火都成了燎天之炬,碧莹莹如烧化青璃般的诡丽焰⾊不改,只是益发璀璨,将整座大殿里照得青芒熠熠,群鬼俱都现出了⾝形。绿袍幞脚的“鬼王”宿冥驻马居间,威风凛凛,宽大的袍袖一舞,喝道:“因果业报,森罗殿前。斩魔剑下,儆--恶--除--奷--”牵着乌骓追风马的大头鬼上前两步,扯开嗓门大喊:“鬼--王--升殿,罪--魂--拘前!”

  油彩涂⾝的诸“鬼”们怪叫起来,六鬼之一的含冤鬼跳脚而出,展开手中金卷,‮头摇‬晃脑、大声唱名,众小鬼们用整串铁链拉着一⼲僧人鱼贯⼊殿,个个神情茫然,如中烟,连步履都踩不甚稳,却都是法院里的兰⾐弟子,为首的正是恒如,只听含冤鬼道:“尔等罪魂,自报前愆,如有隐瞒,尸骨无存!”

  一旁负屈鬼一抖手中红罗,恒如便‮头摇‬晃脑,梦呓似的喃喃自语起来,目光呆滞,宛若活尸。

  耿照毕竟识得恒如,初时见他落⼊集恶道群鬼之手,多少有些不忍,甚至动过出手相救的念头,岂料越听越是心惊。

  恒如所说,都是某年某月奷越城某富商之、如何与师兄弟们“赐子”前来祈孕的妇人等等,显然这是寺中行之有年的勾当,如字辈弟子人人有份,司空见惯。

  偶尔含冤鬼会打断他的喃喃低语,或问他现居何职、如何行事等细节,恒如一一回答,毫不隐瞒。等他代完毕,鬼王一挥袍袖,冷道:“比丘⼲犯戒,当处剥⾐亭寒冰地狱之刑!”

  刑、问二差齐声唱喏,抬来一只覆満厚霜的钉铁木箱,以二⾊哭丧翻开箱盖,箱中滚出一大蓬浓烈霜气,殿中气温骤寒。

  拘、锁两名差押着恒如凑近那木箱,寒气扑面而至,什么药也都解了,摇了摇混沌的脑袋,突然发现情况不对,惊叫:“你们做甚…”

  话没说完,面孔已被按⼊箱中,只听“嘶”的一响寒烟飞窜,差们双双松手,恒如猛抬起头来,惊叫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这是何处…”冰飔散去,赫见他整张脸⽪早已不见,露出⾎汩汩的鲜红肌⾁。

  原本直的鼻梁处只余两枚⾎⾁模糊的孔洞,失去眼睑的眼窝里骨碌碌地转着两颗⻩⽩眼球,说话之间面颊的肌束还不住菗动着!耿照看得心尖一菗,几作呕,却见含冤鬼把手一招,唤来一名布条裹脸、⽩⾐⽩笠的鬼卒。

  那⽩⾐鬼卒脫下毡笠,解去面上的雪⽩布条,同样露出一张无⽪之脸,只是伤口痊愈已久,被剥去脸⽪的裸肌呈现一片凹凸斑剥的黯淡赭红,恍若夹霉微腐的陈年咸⾁。⽩⾐鬼卒走到木箱前,双手扶着箱缘一埋头,又是“嘶”的一声冰销烟窜,再抬头时却已覆上一张新鲜面⽪。

  虽然神情呆板、肌⾊微青,却依稀是恒如的模样,而真正的恒如这时才开始疼痛起来,不噤跪地惨叫。大头鬼随手一拧“喀啦!”将他的脖颈扭断,命人拖到殿后丢弃。“那是传说中的至寒之物,名曰“冰狱”又称“凿浑沌”

  而那⽩⾐⽩笠的则是地狱道冥主的贴⾝死士,名唤“⽩面伤司””明栈雪目不转睛地窥视着,一边小声解释。耿照看得不寒而栗,忽然心念一动,低声问:“他们…为什么要夺走恒如的脸⽪?”明栈雪嘴角微抿,冷笑道:“还能怎地?李代桃僵,偷天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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