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剑尖指地
女子多怕鬼怪,任宜紫悚然一惊,強笑道:“你…你别胡说!有这么爱吃糕的鬼么?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药儿续道:“我躲在草丛里,听他们辱我阿姐,后来也懒得轮流了,一次四五个人齐上。闲着的便“一次”、“两次”大声报数儿,报了多少,便解下几个男人带到溪边去,然后提着刀空手回来。
“我边看边哭,哭得累了,居然在草丛里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时,广场已空的没半个人,连我阿姐也没了踪影。
我想起他们多在溪边杀人,赶紧摸黑过去,果然那伙无良的聚在溪畔,一人说:“公子爷!我瞧她没气了,要不剖来瞧一瞧,里头是不是也同外边一般美?”那杀千刀的贼首道:“瞧什么?扔溪里去!”两人分捉阿挛的手脚,将她扔进了石溪。
“石溪的⽔特别冰冷,⽩⽇里若遇天,连男子都不易下⽔,何况阿挛给剥得⾚条条的?我见她⽩⽩的⾝子在溪石上撞了几翻,就这么滚⼊⽔中,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恶人们听见了,忙不迭的追过来,我只记得贼首大叫:“别让那雏儿跑了!”我沿着溪往下跑,想追上阿挛,但⽔流太急、夜里又黑,不多时就看不见了。
我不想再逃,坐在溪边大哭,三、四名恶徒追过来,将我团团围住。“我本以为死定啦,这时突然来了个⾝穿⽩⾐的贵公子,打着灯笼,背上负着一个很大的双轴画卷。
他一出手,把四名恶徒通通都打得爬不起来,冷冷的说:“我一路溯溪,循着漂流的尸块而来,这些都是你们杀的?”恶徒们哼哼唧唧,其中一人还在撂狠:“你…你是什么人?知…知不知道我们的来历?”
“那⽩⾐贵公子冷冷的说:“我只知道,⼲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都得是死人。”说着从画轴里菗出一支明晃晃的长剑,一人卸下了一条腿,说:“流到天亮时若还没死,我再带你们上官府回话。”恶徒们惨叫不休,在地上打滚。”
众人听得大快,连剑冢的院生们都叫起好来。忽听一声冷哼:“婆妈!这等下三滥,杀便杀了,还见什么官?”
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浑⾝一颤,居然是琴魔魏无音。谈剑笏好生尴尬,轻咳两声,小心翼翼道:“魏老师,江湖好汉想得到官府,总是好的。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药儿又道:“我瞧那贵公子本事很大,赶紧求他救阿挛。他揽着我踏溪追下,风飕飕的像飞一样,我什么都看不见。不久他大叫:“在那里了!”
把我放下,随手抓起两段流木往溪里一扔,突然飞了起来,就这么踏着流木飞到溪中一捞,抓起一团⽩⽩的物事,又踩着溪中的大石回到岸边。”
众人心想:“药儿若未夸大,这人的轻功当真俊得紧。”任宜紫道:“这“顾影横塘,浮木点⽔”的轻功我也会,没什么了不起的。”
以她的年纪,轻功能有这等造诣,堪称出类拔萃,只是这种时候这般夸口,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妥。药儿的表情甚是冷淡,只说:“是么?那你厉害的。”任宜紫自讨没趣,哼的一笑,索连“后来呢”也不问了。
药儿自顾自的说:“他将捞上来的物事横在膝上,是个很⽩⾝段很好的女子,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満瘀痕,嘴角破碎,到处都是零星伤口,我认不出是谁。她的⾝子很美很⽩,这么美的⾝子一定是阿挛,可我认不得她的脸了。
他们把她弄得…弄得我都认不出来啦!“那贵公子说:“她没气了,全⾝没有一点温度。真对不住,我救不回她。”我一摸她的手果然很冰,就大哭了起来,把阿挛救人的事说了。
那公子听了之后,站起来说:“放心罢!我虽然救不了她,却可以替她报仇。”“他一路追过去,将恶人们一一打倒,连那贼首都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打飞了刀剑,咬牙道:“你是什么人?⼲什么管老子的闲事?”
那贵公子说:“不平之事,人皆可管!你是仗了谁的势头,竟敢屠人村落,烧杀奷!”贼首说:“我打出娘胎就这么⼲,没人管过我!你又是什么人,有种报上名儿来!”
“那贵公子冷笑:“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打龙庭山九蟠口来,人称丹青一笔沐云⾊!你又是哪个八王蛋老子生的下三滥,有种报上门庭,我送你的人头回山时,顺便打你的混账老子、混蛋师傅一百大板!””庙外雷声一响,电光映亮了众人错愕的脸。
更令人讶异的还在后头。药儿提声道:“那贼首哼了一声,大笑道:“我道是什么来历,原来是指剑奇宮的一尾小蛇!对不住,你可杀不了我。本少爷的老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观海天门副掌教,人称“剑府登临”的鹿别驾便是!””
现场群情哗然,观海天门的道士们更如沸⽔炸锅,人人眦目裂。一名相貌端正、长鬓飘逸的青年道人越众而出,袍袖一振,戟指怒道:“兀那小儿!谁教你来含⾎噴人!”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按药儿的说法,那无恶不作、奷阿挛的贼首,便是软榻上包満绷带、被“不堪闻剑”砍得半死不活的幸存者鹿晏清,也就是观海天门副掌教鹿别驾的义子。
而被控杀人的凶手沐云⾊,倒成见义勇为的翩翩游侠了!教一⼲天门弟子如何忍受?鹿别驾的亲传弟子苏彦升率先拔剑,铿铿铿的一阵连绵脆响,左右三名“晏”字辈的少壮派道士心念一同,三柄长剑齐声并出。
四人分作两路,首尾相连,目标直指药儿!谈剑笏本想⾝主持秩序,见状也不噤动了真怒,暴喝:“事实未明,赶着灭口么?”
回⾝虚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无准头可言,便似远远对着三道人挥了一下,转头又“呼”的一掌拍向苏彦升。
总算苏彦升知所节制,没敢伤了朝廷的五品大员,扑击间硬生生顿住⾝形,剑刃一收臂后,改以剑鞘横扫,势如软鞭,用的却是掌法。谈剑笏认出是观海天门的“蛇⻩掌”这路手法是软功中的硬门,在接敌的瞬息间化柔为刚、改曲为直,就像蛇化为蛇⻩(即褐铁矿的结晶,又名“蛇含石”可⼊药。
古人认为蛇⻩是蛇冬眠蔵于石中所化)一样,至为刁钻。他不闪不避,应变毫无花巧,握住剑鞘一送,简单乏味。苏彦升见他乖乖上当,潜劲寸发,谁知剑鞘竟纹丝不动,震不开又推不动,暗自心惊:“这中原蛮子好大劲儿!”
顺势一菗,倒纵⼊阵,剑鞘回施礼,陪着笑脸:“谈大人言重了!我等不过是…”余光所及突然一怔,再也说不下去,原来剑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变形,铜件熔开、木鞘爆裂,仿佛被扔进打铁洪炉似的。
苏彦升是鹿别驾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天门刀脉之中排得上前三甲,人称“通犀剑”所佩之剑就叫“通犀”乃是鹿别驾年轻时惯用的名器,不惟剑质精纯,剑鞘也以上等的铁梨木制成,就算真扔进火里,一时三刻也烧不裂,岂料在一照面间便毁于谈剑笏之手。
苏彦升骇异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踉跄退回,东倒西歪、如饮醇酒,面⾊红得像要滴出⾎来。⾝后,其师鹿别驾慢条斯理说:“晏超、晏平、晏达,你三人速速坐下,运功将躁气导出,不可留滞于任督二脉。”三人依言盘膝,五心朝天,片刻头顶竟冒出氤氲⽩烟,面⾊逐渐恢复正常。
苏彦升知道师⽗极好面子,这一下折了先手,再试图做任何补救,只是徒使颜面扫地而已,剑尖指地,朝谈剑笏躬⾝一揖:“多谢谈大人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