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切有在

　　“别再笑了！”凌少天从未尝过这种滋味，她那笑容竟然让他如此难以忍受。空的笑脸凝在脸上，方霞云的视线越过身前的男人，漠然地看着镜中反映的自己。

　　“这是公子的命令吗？可是雅儿忍不住想笑啊，公子想听听雅儿为什么要笑吗…”凌少天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她，遗憾地扪心自问，自己究竟伤了她多深？“有个人，一个孩子般彷佛永远长不大的男人，对我说过他会永远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一点伤害…好笑吧？你听听，这是多么幼稚的话呀，叫我怎么能不想笑？”

　　方霞云呵呵轻笑，彷佛忍不住笑意似地轻轻摇头“公子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了吗？他违背了他的诺言，他没有好好保护我，所以我用公子送我的剑，亲手进他的心脏里面…好笑的是，他居然没有闪躲，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蠢的男人，叫我怎么能不笑？”

　　一滴泪珠滑过脸颊，方霞云恍然不觉，犹自笑着：“最可笑的是…当他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死去时，还不知道我其实是个负心人，我根本没在乎过呀，呵呵…”“停止这样折磨自己！错的人是我，你大可以把你的怒气和恨意全冲着我来，可是你不能再这样欺骗自己下去！”凌少天单膝跪地，用力摇晃着她的双肩。

　　“公子觉得不好笑吗？雅儿觉得好好笑哦，呵呵…”方霞云起身走向，拿起畔的白衣，开始着装。“他已经死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凌少天恼火地将梳妆台上的物品全扫在地上。

　　着装完毕的方霞云转过身来，即便在盛怒之下，凌少天仍忍不住呆望着她的脸，她的美实在令人目眩。“公子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我真心想要的，没有人给得了，因为那已经叫我自己亲手毁灭了呀。”

　　凌少天愣在当场，她的美丽虽然依旧，但却失去了那叫他为之疯狂的灵秀气质，不敢相信这木偶似的女人竟然是他魂牵梦萦的柳书雅，难道就这样永远失去她原来的光采了吗？

　　凌少天走出房门，心事重重地前往御花园赴约。御花园。“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兰都公主严如霜。霜儿，他就是你的哥哥，太子殿下凌少天…”

　　御花园里，霜妃替两人介绍彼此的身份。“我不是什么公主，他也不是我的哥哥，如果没事，我想离开这里了。”严如霜转身就走，一点不留情面。

　　“我见过你，在那个比武的地方，你和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在一起。”凌少天突然忆起，他知道霜妃仍在江湖时就有个女儿，想不到自己原来早已见过她。“那又如何？”严如霜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脚步不停。

　　“毕天雨死了。”凌少天在得知她的身份的同时也晓得了她和方霞云以及毕天雨之间的关系，感觉到这似乎是个转机。严如霜一震止步，猛然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他被人杀死了，一剑穿心，根据回报，连尸体也已被野狗啃得半点不留。”凌少天看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继续道：“他死时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不可能！你说谎！天下间有谁杀得了他？”严如霜一阵心慌意，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令人难以相信。见到终于引起了她的反应，凌少天刻意卖了个关子：“信不信在你，我知道杀他的人现在在哪儿…”

　　严如霜的眼神瞬间冷凝有如寒冰：“请…请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老李就在园外，他会带你去找那个人。”

　　希望她能够把她的灵魂带回来…凌少天指了指方向，再不发一语。严如霜头也不回地去了，临走前道：“爹说，过几天他会来接我回家。”霜妃不自地一声轻叫，端庄秀美的脸上呈现出复杂难明的神情…正午，无垠草原，白色帐篷。

　　“项大夫，幸亏有你才能及时救回了小女一命，此恩要我怎么回报呢？”一名壮硕的大汉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感激地前来道谢。

　　纯白的衣裙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光滑的额际是汗珠，项玉钗无暇分神，专注地医治着眼前病上情况危急的病患。两父女识趣地退了出去。好一会儿，头大汗的项玉钗才从帐篷内走出来。

　　顾不得形象地伸了个懒：“呼，累死我了！”方才前来致谢的父女一起走了过来：“项大夫，他没事吧？”

　　“死不了的，族长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最近受到金创外伤的人特别多？”那父亲柔声代了几句，小女孩笑着向项玉钗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去别处玩了。

　　遥望着小女儿加入孩童群里玩耍，身为一族之长的男人尽管坚强，却也不感到忧心忡忡。“都是狼盗的原故。他们是一股千余人的马贼，来去如风，无恶不做，是大草原上最受人痛恨的一群。

　　我曾经连络附近十几个部族联合围剿他们，却连他们躲在哪儿都找不到，最近，草原上落单的人常常受到不明人物攻击，看样子他们是要来报复了。”“这样啊…”项玉钗秀眉一蹙，她最讨厌这种恃强凌弱的人。“虽然咱们大草原上的人民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可是广大的大草原也足够让所有人各取所需，为什么却还是出现了这种强取豪夺的恶徒？”族长不解地摇头。

　　“只要还有望，人就永远不会足。”项玉钗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想要逃避寂寞、想要获得抚慰时的不理智，她深切了解当望失去了控制时的可怕。

　　“世上所有的地方都有这样的人，差别只是在有的地方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住他们，有的则没有罢了…族长，可否差人替我送一封信？”族长拍口道：“没问题，要送到哪儿？”

　　项玉钗举起玉手遮，遥望着那曾经让自己深深失了的地方“大沙漠，幻影绿洲。”“这…项大夫，那里是黄沙联的地方，他们一向不外人…”

　　族长显得有些意外，没想这女医生竟会和他们有所关联。淡然一笑，项玉钗彷佛抛开了什么枷锁，回身走向一旁的孩子堆，加入了孩子们天真的笑闹之中“报上我的名字，他一定会见的。”

　　华灯初上，京城唐风楼。三楼靠窗处，两男两女合坐一桌，席上山珍海味齐备，偏偏没有一个人动手拿筷子，有种山雨来风楼的异样气氛。“消息从哪儿来的？”唐誉斜倚在窗边，遥望窗外一片空的夜空。

　　唐碧一脸的凝重，她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从兵部向咱们采购箭矢的参将那儿得知的，毕天雨十天前潜入宫中，被太子的贴身侍卫一剑刺杀。”“经过证实了吗？”宋青衣平静地问道。

　　“应该是真的，这消息并没有被刻意封锁，在我查证的过程中，也有不少人说他们亲眼见到那一幕。”唐碧点点头，望向她的哥哥：“他再怎么说也对咱们有恩，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会？我是说…他怎么会被人杀死？太子的侍卫真有那么厉害吗？”叶洋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四处走动。“知道那名侍卫的身份吗？”唐誉从窗外收回视线，他虽然视毕天雨为对手，但是却也有一分惺惺相惜之感。

　　唐碧秀眉一皱，回想道：“说也奇怪，他们似乎被严令止谈论这个侍卫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个女的，其余一切成谜。”叶洋想得头都大了。

　　自己斟了杯酒仰天一饮而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一剑杀死‘血雨风生’？不可能！就算是刁奇的女儿也不可能！我是说，如果他有女儿的话…”

　　“阿碧你继续再查，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亲自进宫一趟。”唐誉看了宋青衣一眼，她却只是浅浅一笑：“死在女人的手上，还真是适合他的死法…”大运河，中型双桅船。

　　“你似乎常常穿着这颜色的衣服呢。”寒天青看着女儿，只有在她的面前，他不是争雄天下的黑道霸主，而只是个单纯的父亲，看着自己一身的粉蓝色，寒若冰轻轻点头：“我喜欢这个颜色。”

　　“再三天就到京城了，我已叫人搜集毕天雨的消息，相信很快会有回音。”寒天青发现，除了毕天雨，他和女儿之间几乎找不到话题。“如果…如果他不承认是这孩子的父亲，那我…我该怎么办？”寒若冰一直被这念头折磨得痛苦不已，却无法令自己不去想它。

　　“别傻了，这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有我在，爹会替你做主的。”

　　并非为了什么组织利益或巨额报酬，纯粹只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寒天青心知以前的自己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这是他尝到为人父母的滋味后的一项改变。

　　一手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寒若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道：“如果他真的翻脸不认人，爹…你会出手杀他吗？”

　　“我们的仇恨是双方面的，如果这孩子不能化消这仇恨，我和他将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冰儿？你希望我不出手吗？”寒天青神色不改，他知道女儿现在的惘。

　　“没见到他之前，我怎么也找不到答案，但是，如果我要他死…我会自己亲手杀了他！”寒若冰转头望向船舱外，一度柔弱的心再次恢复原有的坚强。弦月如钩，豪雨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