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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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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他们在路上,忽然听见,有个孩子,正在唱着童谣。

  开始的时候,还听得不太清楚,但是,当驴车靠村子愈来愈近时,那些词句也变得清晰。

  世中,有恶鬼,

  挟天子,令天下,

  恶鬼青眼,贪比饕餮,

  每⽇食一城,一城六千七百九十三人。

  恶鬼噴火,烤人⾁而呑,

  众人哭,恶鬼无泪。

  众魂哭,恶鬼无泪。

  有女神,姿容美,

  以仙香,治恶鬼,

  恶鬼巨鼻,大比鳄⻳,

  每⽇闻一炉,一炉九千九百九十九香。

  內蔵一毒,恶鬼头迸裂,

  众人庆,恶鬼无踪。

  众人怜,女神无踪。

  这些⽇子以来,他偶尔会听见这首歌谣,还会惬意的跷着二郞腿,反复的轻哼着,乐得直笑。

  蓦地,驾车的沉香,停下驴车询问。

  “这位小弟,请问,⾚城怎么走?”

  唱歌的娃儿満头发,只用⽪绳绑了两捆,短发冲天,一边挥舞着芒草,一边哼唱着歌谣。

  听见问路的声音,他停下了唱歌的调,回头一看,瞬间一双大眼,瞪得好大好大,一张嘴也张得闭不起来。

  眼前这辆破破的驴车上,竟有着他看过,最好看的男人,跟最好看的女人。

  “小弟?”她露出浅浅的微笑,再问了一次。“你知道⾚城怎么走吗?”

  小娃儿回过神来,伸出耝耝短短的指头,朝着岔路左边一指“姑娘,你朝那儿走,翻过山就是了。”

  听着那清脆稚嫰的声音,长得极为好看的男人,转头朝他看来。

  “小弟,你刚刚唱的是什么?”

  “是恶鬼谣啊。”

  “喔?”他好笑的问。“什么是恶鬼谣啊?”

  被问到这,小娃儿兴致可来了,用力眨着大眼。“唉啊。你竟然连恶鬼谣都不知道?我们村子里头上上下下,就连两岁的崔家小娃娃,跟八十七岁的薛家老,他们也全都会唱呢!”

  “是什么样的恶鬼?”

  “我也不知道。”他大气也不一下,好认真的说。“但是,我爹爹说啊,隔壁村那个,跟他一块儿喝酒的老张的小姑的三叔的大儿子的三表姊的小舅妈的大伯⽗,就见过那个恶鬼喔。那个恶鬼啊可厉害了,他有好几栋⾕仓迭起来那么⾼,一脚就能跨过江,一张嘴就能呑掉八个人,牙齿又黑又大,有这么这么大喔…”

  边说,他还不忘比手划脚,比划出那牙齿的形状。

  “恶鬼好凶呢,除了会呑人,还会噴火,脾气很坏,非常非常的可怕又恐怖呢,大家都非常的怕他,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女神,就把他收服了。”

  说到这儿,他还拍了拍心口。

  “所以啊,之后,大伙儿就不用再怕,恶鬼会来吃人啦,但是我娘说,要是有孩子不乖,恶鬼就会再出现,不过我觉得后面这个,一定是娘胡诌的。”

  娃儿的童言童语,让她不噤莞尔。

  可是⾝旁的他,倒是兴致昂然,又说着。“小弟,你可以再唱一遍吗?”

  “好啊!”娃儿清了清喉咙,用稚嫰的声音,唱出不论南国、北国,人人都能琅琅上口,还随着商旅的踪迹,远远流传到天地尽头的歌谣。

  “世中,有恶鬼,

  挟天子,令天下,

  恶鬼青眼,贪比饕餮,

  每⽇食一城,一城六千七百九十三人。

  恶鬼噴火,烤人⾁而呑,

  众人哭,恶鬼无泪。

  众魂哭,恶鬼无泪。

  有女神,姿容美,

  以仙香,治恶鬼,

  恶鬼巨鼻,大比鳄⻳,

  每⽇闻一炉,一炉九千九百九十九香。

  內蔵一毒,恶鬼头迸裂,

  众人庆,恶鬼无踪。

  众人怜,女神无踪。”

  他扯着喉咙,大声的唱着,才刚刚唱完,⾝后的屋子里,已经有一个妇人探出头来,顺便连一只鞋子都扔出来。

  “小鞠子,唱什么,还不快回来念书!你这么不乖,小心恶鬼来吃你啦!”咚,鞋子正中目标。

  娃儿嘟起小嘴,着被鞋子敲痛的脑袋瓜子。

  他最不喜念书了。但是,这几年来,年年丰收,家家户户都能吃饭,大人商议过后,就从城里请来夫子,教他们读书写字。

  他翻着⽩眼,听见那个好看的女人,笑着跟他道谢。

  “小弟,谢谢你了。”

  “不客气啦——”

  “小鞠子!”娘又在嚷了,还丢出另一只鞋子。

  “我就来了啦!”

  他回头⾼喊,把一双鞋子抱进怀里,转头还要再问,却看见破破的驴车已经逐渐远去,心里好担心,那个好看的男人,到底记不记得歌词啊?

  ***

  “听清楚了吗,我成了恶鬼。”

  “你不早就是了?”

  “你成了女神呢。”

  数不清第几次了,她又觉得脸儿一热,半晌呐呐无言。哼,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故意,难怪这阵子老听他在哼呢!

  耝糙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拉到嘴边,怜爱‮吻亲‬手,还不忘调侃。

  “瞧,就算史官没写到你,但是从今以后,人人都会记得,是女神降服了恶鬼。”

  “这首歌谣,是你让韩良传的吧?”

  “不是。”他很认真,举手发誓。“天地良心,我可没吩咐他这么做,这一定是旁人做的。”

  瞧着他的模样,害她再也庒抑不住,笑声逸出边。

  “我不信。”

  “唉呀,你让我真伤心。”他嘴上这么说,却笑得很开怀。说着这话时,老驴子拉着车,一步一步的,缓缓爬上小山。

  “我很可恶吧?”牵握着她的手,他忽然问。

  她抬起视线,瞧着⾝旁的男人,发现他收起笑容,正満脸柔情的望着她。“我选的路,却还強要你跟着走。”

  虽然,他的双眼确定是盲了,但是,她却总是觉得,他依然能看得见她。

  “是很可恶。可恶,而且可恨。”情不自噤的,她抬起手来,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庞,衷心告诉他。“但是,我心甘情愿。”

  他的喉头紧缩着,哑声倾诉。“天下,曾经是我的挚爱。如今,我的挚爱,只有你。”

  她的心头暖热,情不自噤的倾⾝,吻住了他的薄,将娇嫰的⾝子,投献给他精壮的怀抱,共同耽溺于,夫间的呢哝爱,将所有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

  老驴子拉着车,丝毫不介意,车上的人在做什么,只是摇摇晃晃的翻过山,朝山脚下那热热闹闹的⾚城走去。

  百年后,南史有记

  关靖,南国凤城人,自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十六⼊朝为官,曾为妹兴战,过沈星江,‮杀屠‬万人,扩地千里,恶事不胜枚举,善举亦不胜枚举,长年受头痛之症,后暴毙而亡,死因不明。

  此人位阶最⾼,官拜中堂。

  生前,靖力书“治国大策”从南治至北,奠定強国之基。

  后百年,有太平盛世。

  其人是治世之能臣,抑或是世之奷雄,至今众史家仍难以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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