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奴尔的启示

　　洛克王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抱住双脚，沉浸在痛苦之中。他不愿让姑娘看出自己的软弱。他是一国之主，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嫉妒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着，他怎么也想不通。

　　“她在恋爱，但爱的却不是我，我是国王，我博学多才，我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我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秘诀，我胜过所有的小矮人，他们又胜过所有的地上的人。可我在她心中却不如乔治。她偏偏不爱我，却爱一个不懂小矮人学问的大人，也许是个不学无术的大人。当然！她不是凭有没有建立功勋爱一个人，因为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功勋。对，她的见识太浅薄，但是我还是太爱她。她如果不爱我，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洛克王独自一人，一连好几天，在最偏僻的山谷里徘徊，他想来想去还是烦躁，有时甚至有了歹心。用软噤和饥饿的办法来強迫藌蜂嫁给他？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马上就打消了。跪在姑娘脚下，求她爱我？这更办不到！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因为，藌蜂爱不爱他，是不能由他决定的。于是他的怒火一下子就发怈到乔治⾝上。最好让魔鬼把这个乔治发落到很远很远谁也寻不到的地方去；或者，让乔治对藌蜂毫无感情，即使万一乔治知道藌蜂爱他，也不会理睬她了。

　　国王想：

　　“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我活了这么久，也受过不少苦。可以前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以前我痛苦时，心里总是充満了⾼尚和満足。因为我有一颗善良和怜悯的心，不觉得痛苦，现在我觉得痛苦异常，我悲伤是因为我感到绝望，它使我变得冷酷无情。我的眼睛被这冷酷的泪水浸泡着，就像被硫酸浸泡一样，燃烧得酸痛难熬。”

　　洛克王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担心，嫉妒之火会使他变得蛮横无礼，于是他处处避开藌蜂姑娘，生怕一不小心，在她面前失态，说出只有懦弱和耝鲁的人才会说出的话语。

　　然而藌蜂爱乔治的现实总是缠着他。一天，他心里比平时更难过，于是他决定去请教奴尔。奴尔是小矮人中最博学多闻的人，他的家在地下挖的一口很深很深的井里。

　　他的这个家，舂夏秋冬永远是一样的温度，而且，井里面一点都不黑，因为有两个小星球轮流着照亮每一个角落。一个是温暖的小太阳，另一个是温馨的小月亮。洛克王来到井下，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奴尔。奴尔头上戴着一顶风帽，风帽上揷着一枝不知名的花。他有一副小老头的和善面孔，虽然博学多才，但他是还保留着小矮人们那副朴实无华、天真厚道的神态。

　　“奴尔，”洛克王边拥抱他，边请教，“我来向你打听一件事，我知道只有你才懂。”

　　“洛克王，”奴尔说，“也许我是一个聪明人，也许我只是一个蠢人。但与众不同的是我有办法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正因为这样，大家才认为我是一个学者吧。”

　　“你听说过有个叫乔治的年轻人吗？”

　　“乔治？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人，也没想去打听。”奴尔说，“你知道，地上的大人们不仅无知、愚蠢，而且凶恶‮忍残‬，我可没有工夫去研究他们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哦，洛克王，要是说这些傲慢而又可卑的大人世界里有什么地方值得好评的话，那就是男人们不少都勇敢，女人们很多都美丽，孩子们一般都活泼，除此之外，整个人类都充満假丑恶而且滑稽可笑。但他们和小矮人一样，生下来不劳动就不能生存，但是他们都厌恶劳动，他们远不如我们⼲起活来灵巧能⼲。他们鄙视劳动，喜欢战争；喜欢互相残杀，而不愿互相帮助。不过，老实说，应该承认，他们的生命太短暂，他们来不及充实和改善自己。这是造成无知和‮忍残‬的主要原因。他们活的时间太不够，来不及学会如何生活，只能应付衣食温饱。而地下的小矮人幸福完美得多。虽然我们不能长生不老，可是我们的寿命至少也长得和地球的寿命一样。地球把我们抱在它的怀里，用它无穷无尽的热量温暖我们，可是，对生活在风吹雨打的地面上的大人，却一会受到热气的烘烤，一会又换冷风吹。一些人在寒风中冻死，另一些人却在舂风中出生。不过，大人们受尽酸甜苦辣，历尽善恶美丑以后，也会自然产生一种品德，使得他们中有些人的灵魂无比⾼贵，比小矮人的灵魂还要美。洛克王，这种品德就是同情，它就像珍珠的光芒一样，照亮了人的眼睛，净化了人的思想。大人们中的痛苦往往可以给他们一些启迪，使他们中一些人变得善良和纯真。但是小矮人却体会不到，因为小矮人没有受过那么多的苦，没有经历过大人们那种争斗和思想仇恨，所以没有他们的爱惜，我们小矮人是不是不太单纯天真了？所以，小矮人们有时候也有必要钻出深深的地洞，到严酷的地面去，和大人们生活在一起，去爱他们，和他们同甘共苦，来体验人间的情感，这种情感也是我们小矮人们所需要的。洛克王，这就是关于大人的秘密。哦，洛克王，你刚才不是向我打听一个大人的命运吗？”

　　洛克王又问了他一遍后，老奴尔来到摆満了望远镜的房间，观察起其中的一台来。因为在这个‮家国‬，小矮人们没有任何书籍，即使有几本，也是从大人们那里弄来，当玩具玩的。望远镜就是他们的字典和工具。他们受教育，不像我们这样靠读书写字，而是靠看望远镜。他们如果想知道什么东西，只要选择好合适的望远镜，调节适当，然后一照就可以了。

　　望远镜都是由一片片水晶做成，有的是白水晶做的，有的是⻩水晶做的，还有用啂白石做的。其中，用‮滑光‬的大钻石做的望远镜最神通广大，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东西。

　　小矮人们还有—种特制的望远镜，镜片是用一种透明的东西做的，大人们连见都没见过，有了这种望远镜，人的眼睛可以穿透一切，连城墙和岩石，都像透过玻璃一样可以看东西。有一种望远镜像镜子一样，更令人惊奇，分毫不差地再反映出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原来，小矮人们可以从无穷无尽的宇宙中，把很久以前各种各样的光线收集到山洞里来，他们就利用这些光束，来了解过去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些光从前曾经照耀过人类，照耀过动物，照耀过花草和地上的万事万物。经过千百年后，它们又反射到太空，没想到它们就成了小矮人的一种知识来源。

　　老奴尔非常擅长观察人类。他甚至可以看到很久很久以前，谁也想象不出的人类。所以，对奴尔来说，要想找到乔治，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用一架普通的望远镜观察了一分钟左右，便对洛克王说：

　　“洛克王，你要找的那个叫乔治的人在水妖国里。他被关在一座水晶城里。这个水晶城正好紧挨着我们矮人国。”

　　“太好了，他在那儿。就让他永远呆下去吧！”洛克王⾼兴得大声说，“让他安安心心地在那里过他一辈子吧。”

　　拥抱了老奴尔，洛克王笑嘻嘻地离开了深井。

　　一路上，他‮头摇‬晃脑，胡子在胸前‮奋兴‬地跳跃。他捧着肚子得意地大笑。有的小矮人看见他笑，也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笑起来。看到他们在笑，其他的人也莫明其妙地笑起来，笑声越传越远，整个地下官殿被笑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