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生硬的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道:“原来他早上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啊,本来只是为了应付他们而随意说说的,没想到还真被当了真…”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不知道怎么显得那么气弱,他确实是对同事说过,有合适的对象出现,自己自然就会交往看看,可是那只是为了堵住他们胡说八道的嘴啊!
他们总是用卓安亚来开他玩笑,这让他最不能接受,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玩笑,但他就是不能以平常心面对。
卓安亚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们的谈话无法继续了。”
“为什么?”
“你不是要去相亲?看来你虽然长得像鬼,可是还是很有人缘的,如果没有人帮忙,你恐怕这辈子也讨不到老婆吧,你真该谢天谢地、谢你那些猪朋狗友。”卓安亚说的挺轻松。
她呼了口气,转而对他展开一个笑“为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不会想就这样赴约吧?”卓安亚的双眼来回扫了他全⾝好几遍。
必焦宇看看自己,他有哪里不对吗?这条已经很了他六年,他最喜欢的牛仔裤,还有慈善机构送的T恤,有什么不对劲吗?说得他好像哪里有问题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重要的是听她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说…
“安亚,妳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可以去?”
“我为什么要阻止?这是好事不是吗?”她的笑容依然不减,让关焦宇无法将这理解成一句反话。
而她说的话,他也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当然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不过,本以为她会藉此再与他大吵一架,而实际上却没出现那种让他头疼的场面,对于这样通情达理的卓安亚,他应该是心存感激的不是吗?
可是,他的心情反而更加的烦躁了,他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态很恼火,可是越是恼火便越是烦躁,一时间纠结起来,自己的眉⽑都挤成一直线了却还没有自觉。
“走吧,总是要打扮得象样一点再去约会,这样才不失礼。”卓安亚拉过他的胳膊,好像这场见面是她安排的一样。
“去哪?”对她过度的热心,反倒是他不适应了。
“刮胡子。”直安亚简炼地说,直接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脑子尚有很多事想不通,⾝体倒是第一时间接收了她的安排,当全⾝陷在沙发中,肌⾁立即放松了下来,等待着他那多事小避家的服务。
这是一件他记不清从何时开始、何时形成规矩的事了…
他的胡子不能自己刮,必须由她来刮…他遵守着这个规矩,这几年来都没再拿过刮胡刀,这在外人听来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他家,这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必焦宇试图回想起这个规矩到底是什么时候定下的,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以前都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这几天却总在回忆,回忆就代表着已经过去了的事情,难道在他的生活中,那样的曰子已经要离自己而去了?
一想到这里,他又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了,反正已经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今后也要一直这样生活,何必在意那个开头呢?
卓安亚一手拿着刮胡膏,一手拿着刀片站在沙发旁,就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正俯视着他,她拿了张椅子坐下,没打招呼的就将刮胡膏先涂了他一脸,动作流利,很有老电影中理发店师傅的架势。
这也是卓安亚定下的规矩,不管现今的技术多么发达,不管市面上已经有多少方便快捷的剃胡刀,她就是坚持用很古早的那种刀片来刮胡子,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买到这种东西的。
“别动。”卓安亚扳正他的头。
每次她低下头,长发就会从两旁垂下挡在他脸的两旁,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她不得不将刀片放在一边,先绑起了头发。
“就算一边说话一边刮都没问题,动个一、两下又有什么关系?”看着她专心绑头发的样子,他心中突然开朗了起来,好像曰子又回到了往常,忍不住想和她斗嘴。
卓安亚一手手指抵在他的下巴上,另一只手拿着刀片准备动手,刀片明晃晃的,在关焦宇的事线看去有些骇人,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不只能够保持一脸轻松,还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享受。
他看不到,不过卓安亚还是笑了笑“对我这么有信心?”她续道:“万一真的刮伤了你,你这张脸就更加惨不忍赌了,到时人家看不上你可别怪我。”
不轻不重的话就把一切安逸的假象拉回了现实,想到卓安亚正在将他推向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心头又不噤拧成一个小绊瘩。
“反正我就是长着这张鬼脸,再多加一、两道疤也许更有味道,比起我。我看妳还更像个鬼呢,哪个女孩喜欢拿着刀片在人脸上比划的?还从小就整天闹着要当刑警…”
这是把话转移到她⾝上来了?她低着头,看到的他的脸是与自己相反的方向,他闭着眼,任她用尖利的刀片在他脸上胡作非为,对她显示出了一百分的信任,卓安亚不噤一阵鼻酸。
不碰触肌肤,用滑光的刀片描绘着他那透着古板的唇的形状,在他直挺的鼻子周围画一个隐形的圈,为他的耝眉添上一道弧度。
“妳在做什么?”她的手投出的阴影挡在他的眼皮上,于是她暂时停止了自己的小游戏。
也许,她真的內心更像个鬼吧?总是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想一些很可怕的事,也许是真的有点态变?那,也是因为是他…
“真的刮伤脸也不要紧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样给你刮胡子?”她突然问道,有点俏皮,勾起人的趣兴想要追问下去。
“为什么?”关焦宇闭着眼,像是等着听一首舒缓的歌曲。
她在他的下巴刮着,打掺杂着胡渣的刮胡膏清到一边的空盘子里,刮过的地方就变得滑光,当整张脸都在她的手底下焕然一新时,他一点也不像鬼,一点也不可怕,那张棱角分明、表情温和的脸,是只有她才能赋予的。
她缓慢地断续地说着,没有停下拿着刀片的手“我喜欢这种感觉,像这样,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只要我的手偏一点、力气大一点,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必焦宇笑了出来“妳果然是个鬼。”
他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吗?可是她说得是真的。
这样简单的行为,就像是他承诺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她了一般,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能掌控他的一切,他才是完全属于她的,想要和他更加的亲密,想要他再也离不开自己,可是他最后还是要离开…
心中一直恐惧着他早晚有一天会觉得她是个⿇烦,而渐渐地让自己有了些近乎态变的行为,可是那又如何?她毕竟不是他生命中的全部。
不是这个女人,也许会是下个女人、下下个女人,反正是与她毫无交集的人,会变成陪伴他余生的人,而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在一些童话似的幻想过后,她明白这一点的。
“为什么?该当真的话你却总是一笑置之呢?你总是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妳说什么?”她声音好小,离得那样近他都无法听清楚。
但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下一刻,自己的下巴处传来了有如针扎的刺痛,只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的下巴流血了,于是瞪开的眼中満是错愕,正对上她一双苦笑的眼。
看起来,她倒更像是疼得要哭出来。
“安亚?”带点惊,更多的是担心,那一点点皮⾁的痛早就可以忽略了。
卓安亚放下刀片,用⼲净的手指碰碰他刺痛的地方,再将手指举到他眼前,上面红红的。“你看,流血了。”她说。
“不要紧,洗洗就好了。”他慌张地想冲去盥洗室,以为她是因为真的误伤了自己而吓到了。
她将他按住,轻轻地说了声:“不要动。”他就真的乖乖不动了,像疆尸一样直挺挺地。
她就那样盯着他下巴那红红的一道伤口,像是看着什么⾁眼看不到的东西,她不是真的鬼,所以没有狠心的在他的脖子划上深深的一刀,她心疼他,但就是突然非常地想看看他血的颜⾊。
就是这个深红⾊的血液在告诉着她,他们并不是真的亲密的关系,她只是一个外人,本不应该来到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但她却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并且赖着不走,可是她终要离开的,将那个原属于他的自由生活还给他。
如果他们之间有真的血缘关系,那么是不是她就能有一个顺理成章地留在他⾝边一辈子的理由,而不是像这样将他拱手送人?
如果他们之间流着同样的血液,她是不是就不会像这样,一直恐惧着分享的来临?
如果他对她始终都只存在着亲情,那她对他也应该只是亲情,而非爱情…
只是,事实上,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她也爱上他了。
“你流血了。”她又说。
“我知道啊…”
“我来帮你止血吧。”她俯下头,梳成一束的马尾辫从一侧垂了下来,垂在了他僵直的肩头。
她用头舌舔了那道红红的伤口,他的血有些腥、有些咸,还有一些刮胡膏的味道。
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必焦宇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达约好的地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换好了⾝上这套别扭的服衣。
这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三架直升机的螺旋桨不停地转啊转,转得他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
他从来都不晓得自己的心脏原来这么脆弱,只不过是下巴被卓安亚舔了一下、昅了一下而已,就晕了头,成了暴风雨中的无助的木筏。
他已经快被溢上心头的血淹死了,而卓安亚那个臭ㄚ头只是清淡地说了句:“瞧,这样就没事了。”
没事…才有鬼!
“喂,关先生,⿇烦你控制一下自己,你的脸陷在红烫的可以点燃蜡烛了,别人会以为你⾝上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卓安亚环着他的胳膊,在他耳旁低声笑道。
他大昅口气,才知道自己刚才因为太过专注的想着事情而忘了呼昅,当然,他的脸会热成这样绝不是因为少了那几口氧气。
转头看一旁的卓安亚,拉着他从容的在饭店大厅中穿行,她穿了一件黑⾊洋装,画了淡妆,仪态得体与这种场合十分相衬,而他则觉得自己⾝上这套正式得有点过度的西装,简直要把他勒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套服衣,但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卓安亚也跟来了?
“安亚,这件服衣真的是我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他不习惯地拉了拉领口。
“你当然不会有印象,因为这是很久以前我帮你买的,就知道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虽然派上用场的场合跟她预想的有些出入“在家试服衣时不是跟你说过了?”
“是这样吗?”他怎么想不起来?关焦宇想挠头,手刚摸到头又放下了,他可不敢碰坏卓安亚帮他整理的发型“安亚,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卓安亚挽着他手臂的胳膊猛地收缩,他的手臂几乎要陷进她的胸侧,关焦宇全⾝一震,反射性想弹开,没想到卓安亚的力气出奇地大,她眼中有两簇小小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