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伴天涯

　　“你居然和他在一起整整两个月之久！”龙太医脸色森然“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你一个孤身女子和一个孤身男子相处，你有没有想过世道人伦？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名医山庄的脸面？”他气得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当年，我怎么会看中你聪明智慧，怎么会以为你会是个可以担当重任的孩子，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神歆脸色有点白“神歆自认为并没有做令名医山庄丢脸的事情。”

　　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假如不是他答应了神歆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早就和这个顽固了无数倍的老头吵起来了，他现在心里在默念：“涵养，涵养，涵养…”

　　“你居然敢顶嘴？”龙太医冷冷地道：“你忘记了？你身上三成的功力，是我给你的，你身上的伤，是我给你治的，我不与你说名医山庄养你十九年的情分，就说我龙某人两月之前对你的恩德，你居然敢这样和我顶嘴？”

　　神歆缓了缓，恭恭敬敬地对着龙太医行了一个礼“神歆自知有负名医山庄的恩德，但是，神歆并不认为自己错。”她播了摇头，不与龙太医这等前辈争吵“先生认为应该怎么罚，才可以消散先生心中的不？”她从不认为自己理亏，但是，她也没有和这么顽固的老人争吵的意思，当大家的思维和角度不同的时候，争吵，多半是没有结果的。

　　龙太医冷笑一声“受罚？你愿意受罚？”他拐杖一划“那也容易，你把老夫传授给你的五年功力，自‘天容’注入这个小子体内，我也不罚你，你是我一手带大、看大的孩子，我罚这个小子，你想必更心痛，更后悔。”

　　他此言一出，神歆脸色骤变“天容”在颈侧，龙太医存心地要让岐变成哑巴——甚至一不小心，气息输入得不对，立刻就送了岐的命！

　　“先生！”

　　神歆变，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龙太医抢白：“你心疼这小子，是不是？那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不要求我原谅，名医山庄从此不认你这个人。”

　　神歆摇头“先生，我不是没有想过不要回来，神歆作了这样的决定，就不在乎逃走。但是，神歆回来，并不是回来祈求先生们的原谅，神歆自认并没有错，所以神歆也就不需要被原谅，神歆回来，想做的，不过是尽神歆应尽的责任，各位先生——总是要神歆侍奉终老的，神歆不是不能逃，而是不想逃。”她缓缓地给龙太医跪下，那样子并不是忏悔，也不是卑，而是她想要很诚心地表达一种心意“神歆逃走了，先生们怎么办？名医山庄的馈赠从哪里来？名医山庄的名声由谁支撑？药物品种的来源，江湖朋友的接待，有些需要奔走的事情，山庄如果失去神歆，必有诸多不便，所以神歆从来不想逃走，神歆想要留下来，尽职，尽责。”她抬起头看着龙太医“先生们都渐老了——”她的声音微微带了哽咽，然后她不再说下去，低伏下去，轻轻地磕了一个头。

　　岐本来在那里暗念“涵养”的，听见神歆这样说，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道：“神歆啊，我本来是决定不说话的，但是，你这样说，我就不得不说了。”

　　神歆以为他要开口骂人，他会以为她说得太委屈，或者他会说她太自私，是不是想要留住她在名医山庄的地位名望。如果他这样以为，她会非常失望的，她以为他是一位可以真正了解她的想法的男人，他虽然喜欢胡闹，但并不糊涂。

　　但没想到岐开口却说：“傻瓜神歆，你如果真的为了这几个老头子留下来，真的是很傻的事情，但是爱情这种东西不可以让人诋毁良知。这几个老头虽然人不怎么好，看着也很讨厌，脑筋里一团浆糊，但是他们终究是你的——亲人，谁也不能阻止，你去爱你的亲人。”他拍拍她的肩头“站起来啦，你如果想要留下来，把那个什么气注入我的‘天容’就是了，何必和他废话？你不觉得很累？他根本不听你说道理。”

　　神歆有一点呆，怔怔地看着岐，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了解她了解得这么深？可以维护她的想法维护到这样一个地步，这样轻易地不在乎他自己？而——这就叫做深情吗？

　　她有一刻“眩惑”他的眼睛，看起来，显得格外明朗，简单，而快乐——就像这世界上没任何东西可以破坏他的无所谓和洒的心情，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是可以值得哭的，一切的一切，都很简单。

　　例如说现在，把内力注入他的“天容”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是事情。

　　他会如此坦然，是因为他理解她的想法，他觉得她是对的，所以他支持。

　　但是他很懒，所以他想出来的办法都是很简单的办法——例如，就把内力注入他的体内好了，她就可以留下来，就不必和龙太医说道理，就不必求人，就不必——下跪！

　　神歆缓缓地站起来——她几乎是被岐的眼神蛊惑了——

　　“你一点也不害怕吗？”神歆低低地问“不怕，我一个失手——”

　　“你不会失手，”岐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喜欢我，怎么舍得死我？何况——”他把嘴巴伸到神歆耳边说悄悄话“就算你错了，我们还可以找聿修啦，容隐啦，这些武功厉害的人来救我，还有你这么厉害，我怕什么？”他还非常做梦地道“假如这些功力到最后都变成我的，那有多好？”

　　神歆多少紧张混乱的心情都被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没了，忍不住笑“变成你的？你还真会想，我转注功力，你和我都有危险，你当是游戏吗？”

　　岐把脖子伸过来，笑嘻嘻的“牡丹花下死——”

　　神歆“啪”的一声，轻轻地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胡闹！”

　　龙太医一直冷冷地听他们对话“你说你要留下来，全是为了我们老头子着想？”

　　神歆沉默了一下，叹息“先生可以不信。”

　　“你只要对这个小子下手，我就准许你留下来。”龙太医冷冷地道。

　　他明显就是故意刁难神歆，看她是选择岐，还是选择名医山庄。

　　“我不会伤害岐，”神歆毫不犹豫“先生要我回武功，我可以回，但是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即使不是岐，我也不会伤害，何况——”她很坚定地退了一步，说了一句岐可以感动一辈子的话，她说“我真的很在乎他。”然后她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我爱他。”

　　岐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从神歆嘴里听到“我爱他”这三个字，他以为神歆永远是那么淡淡地微笑，坚持着她所坚持的东西，然后其他随意的那种女人，她付出感情不易，表达感情更不易，但是在龙太医这样的迫下，她如此坚定地说出了“我爱他”这三个字，没有丝毫怀疑，或者虚伪的成分。

　　“我爱你哦——”岐震惊之后，忍不住双手把她整个人转了过来，轻轻地在她上吻了一下，然后很正经地道。

　　他难得如此审慎，说话的时候难得如此专注，动作难得如此小心。

　　神歆虽然有点害怕被他在上吻了一下，但是听见他这样审慎而小心地说：“我爱你哦——”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这么强烈的感情，好似她做了什么令他非常感动的事情，但是，依然有一种被爱的幸福，一下子洋溢了眼角眉梢。

　　她笑了“我也爱你。”

　　岐若无旁人，把龙太医当成空气或者死人“傻瓜神歆啊，”他本来揽着神歆的肩“你想要尽孝道和责任是好事，毕竟我想尽都没有活人可以让我去‘孝顺’他一下。但是，假如你已经做到这个分上，他们依然不知好歹，不希望你留下，而以为你要贪图他们的什么财富势力，那么，你有什么必要为了这些人，伤害你，伤害我？你——”他很肯定地道“要对人好，没有必要得自己这么——！”

　　神歆叹息：“我只是想尝试，让我尽责任的机会。”她笑得有一点苦“我放心不下这里的先生们。”

　　“但是你都已经做得很好了，有必要连人格尊严都放弃？你并没有错，只不过，你爱了一个他们不的人，如此而已，这种戏码电视里经常发生，只不过你不但没有和男主角私奔远走高飞，反而回来想对他们尽孝，最可恨的是，你又不是祈求原谅，哈，难怪我会爱你。”岐神采飞扬，笑眯眯地道。

　　神歆抬头看着铁青着一张脸的龙太医“先生，神歆，走了。”她不会伤害岐，也不愿意跪着祈求让她留下来尽孝，她依然是自重的。

　　龙太医眼中闪着奇诡的光，冷然没有反应。

　　岐心里有点发，不知道这个变态老头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拉着神歆走出去，全身上下每一神经都暗自绷到了极点。

　　神歆早已感受到龙太医身上散发的杀气——

　　就在岐拉着她要走出门口的时候——

　　“我若让你们这样走了，岂不是毁了我名医山庄百年的威名？”有人凉凉冷冷地道，语气非常凄厉。

　　然后岐就直觉地，猛然地向旁边一跳——他的弹跳力素来都是极好的，这一跳跳得极远，从门边，直跳到了窗台的木桌之上，发出“砰”的一声，落桌居然声响不是很大，说明他跳得很轻松。

　　神歆也在那时猝然倒跃，一闪进了房间最深处。

　　因为龙太医抄起他的拐杖，一杖劈了过来。

　　他本可以一杖打死岐的，岐不会武功，他本来算定了岐闪避的退路，断定了可以一杖打死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岐居然可以从门口，直接跳到了那边的桌子上！

　　这不是普通人的跳跃范围！

　　龙太医身为大夫，早已研究过，一个常人在危险之际的反应之力是多少，但是岐不同，他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个反应的限度一他还没有看见过，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以一跳跳这么远！

　　神歆一退即进，从房间的最深处，一闪闪到了岐前面“先生！”

　　但是龙太医不理不睬，杖影如山，叠叠自神歆头顶上罩下，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神歆两手空空，不能硬挡龙太医的拐杖，她的功力也远远不敌龙太医，但是她不能闪，一闪，岐就要正面面对龙太医，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砚台，权作暗器，对着龙太医掷了过去。如果不是为了岐，她不会动手，不是岐，她就不会是一个会反抗的女人！

　　砚台沉重，神歆本来连得一手极好的暗器功夫，这一掷来势极猛，而且砚台有角，一个不小心，那被砸上了也是头破血的事情，何况神歆情急出手，这一掷包含着她的真力内劲！

　　龙太医拐杖一拨“当”的一声轻易击落那砚台，须发俱张“你敢和我动手！神歆，你果是一心一意照顾着这小子厂

　　岐在后面叹气“神歆你被这个老头带大真是你的悲哀，你知不知道有一幅画叫做《母的悲哀》，一只母踩了颜料在花布上走过印出来的画，举世无双，叫做《母的悲哀》…”他本来在说神歆的悲哀，突然扯到母的悲哀，然后越说越远，扯到人类是不是应该尊重动物自主权的问题，浑然忘了眼前的危机。

　　而他眼前的两人略一对视，气几相触，龙太医冷哼一声，拐杖一抖，又是三杖九掌。神歆本来武功就不及龙太医，招架得极是狼狈，顾虑着背后的岐，所以更加是左支右拙。

　　岐害怕了起来“喂喂喂，老头，你不要拿着那拐杖比来比去了，我告诉你一个你不可以打死我的理由，你听不听啊？你干什么要我死？我如果不死啊，你的名医山庄不是多了一个太医？你不是多了一个可以一直‘第一’的筹码？那多么好是不是？龙老头啊——”他最后一声“啊”是因为龙太医一拐杖劈了过来，他不得不一拍桌面，逃到窗户外面去。

　　一方面龙太医也不得不佩服他弹跳反应的能力，他已经把神歆在门边，料想此杖十拿九稳岐一定逃不掉，谁知道他居然往后一跳，从窗口穿了出去，落在屋外。

　　龙太医一声长啸，准备叫起名医山庄的所有人，拦截岐和神歆，绝不容许他们从这儿跑了。

　　他自己也袖子一拂，抢出门去。

　　但是门外有人。

　　一个水云山般孤意的男子，一身道袍，眉目之间是忧悒，颜色之间是忧悒的孤清，如一个寂静无声的夜，还有月下那一朵自开自谢的莲。

　　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个男子“通——微——”他实在是太稀奇了，这个如莲的男子，平时是最避麻烦，最不爱出门，最不沾染红尘俗事，最喜欢一个人闭门的——巫师——圣香少爷这么叫他，居然，出现在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名医山庄？

　　通微点了点头，眉宇间一贯的忧悒“岐。”

　　“是啊是啊，我是岐我是岐，”岐非常高兴——靠山来了——笑眯眯地上前勾肩搭背“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的？你来了就要救我是不是？”

　　龙太医抢出门来，看见这样一个清白孤意的男子，冷笑“今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能阻止我杀死这个小子！”

　　通微本就一个人站在月里，闻言，也冷冷淡淡，如月一般孤清地道：“杀人之人，终有一，必会为人所杀。龙先生命盘所指，煞气在眼，恐怕离血光之灾不远了。”他拂了拂衣袖，似乎不愿沾上尘埃“我来，是因为则宁出事了，需要圣香和你回去救人。”他也不掩饰他来的目的，也不愿刻意虚伪做好人说他是为了救岐而来，他本对岐毫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则宁而已。

　　他并非喜欢多事，也不是心在天下，或者心存热血的情男儿，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就是通微，清冷如月，守着睡莲塘花开花谢的男子，落花，闭门，无声。

　　岐叹气“你就不可以说好听一点？你说你是专门为了救我才来的，我岂不是会对你感激涕零？”

　　通微霹出一点笑“我从不需要谁对我感激涕零，而且，你也不是会对任何人感激涕零的人。”

　　神歆却是她全心全意，只关心岐，全部的精力都在留心龙太医的一举一动上面。

　　这个时候龙太医挥杖——

　　结果自然是和通微打了起来。

　　然后，还没有看出是龙太医占上风还是通微略胜一筹，场中的情势大变！

　　龙太医可能是年纪大了，经过了这么久的打斗，体力不如年轻人，与神歆动手的时候，神歆本来武功就是名医山庄所授，她的功力也不如龙太医，加上面对尊长，自然龙太医大占上风。

　　但是通微却不同，通徽的武功，在朝廷江湖之中，并不一定有着名气，但是，他却断然是一个强者！

　　所以龙太医的优势，变成了压力——然后他还来不及施展他种种静微奥妙的武功，突然年老病哮发作，剧咳起来“哐啷”一声，拐杖落地。

　　“先生！”神歆一步赶了上去，扶起龙太医。

　　岐吓了一跳，立刻跳了过去，也开始给龙太医做检查。

　　“他有一点肺水肿哦，”岐听见他腔里的水泡响，有点惊心动魄“神歆，他打得太烈了，血里的血清渗进肺里去了，这样下去，很快他就会窒息的。”

　　神歆手指已经飞快地点了龙太医身上数十处道，她当然知道可怕“岐，我运劲他吐出来。”

　　“不要，他已经没有什么中气，被你一，很容易力竭的。我来想一想，如何才可以制止肺水肿——你把他抱起来，坐起来，让血多向下身——”岐俯身静听龙太医的呼吸“还好不是很严重，否则我就只好说放血了。”

　　龙太医数十年的行医经验，略略一缓就会自行处理“你——你为何要救我——”

　　岐稀奇之极“我为什么要救你？我是医生，是大夫，见人生病，当然要救，难道做医生还可以对病人说，‘我看你不顺眼，不救你了’这种话？莫名其妙！”

　　神歆没说什么，听了这话，也只是轻轻一笑，她并指运功，一指点入龙太医的前檀中。

　　龙太医只觉得前一热，就像有活力与精力冲入了他的身体“神歆，这是——”

　　“这是先生五年的功力，我还给先生，还望先生保重身体，不要轻易和人动气了。”神歆传出了功力，人有点虚弱，站了起来，微微一晃。

　　岐心头一跳，立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心里有点痛，他没有体会过这样细微到痛的感觉，神歆本不是一个要人怜惜疼爱的女人，她并不需要人家保护。

　　“放开我，我没事。”神歆低低地道。

　　“我不放。”岐叹气“你也好累了，走吧，趁着老头暂时没力气打人，我们快点逃走，省得打架。”

　　神歆脸上微微一红“这里还有——”还有通微在，他怎么可以这样胡闹？

　　“我抱着你走，你不许下来，不许和我打架，不许和我争论，不许说你没事——”岐抱着神歆走“我还没好好抱过你一次呢，你不要吵厂

　　“放我下来，你这是胡闹！我——我——丢脸死了——”

　　嘻嘻，显然，假如神歆真的要挣开，岐哪里抱得住她？

　　龙太医坐在地上息，脸上的恨意在，但是，却有了一些淡淡的惘。

　　通微一拂衣袖，不染尘埃“名医山庄，众多人才，但却不要太过小气，给人看了没有武林宗师大家的风范。”他悠悠地说完，悠悠地离开。

　　“先生。”

　　其实众多名医山庄的大夫早已经在旁边看着，只不过没有出手相助。

　　“龙大先生，可要追击？”

　　龙先生冷冷地看着这一群事了之后才问是否追击的老头们，突然觉得无比累，老了，大家都老了，都贪生怕死起来，不复当年的豪气了。

　　“通微是宫里的人，他不单是武功不弱，还修习玄门道学之术，不是我辈中人可以抵挡的。”有人这么解释，苍白无力。

　　“不必追击了。”龙太医冷笑“名医山庄丢人还丢得不够？难道要追上去，给人打回来才知道羞？”他抬起头“神歆——毕竟还是——向着名医山庄的，我们老了，留不住她，但是，她毕竟还是没有令我太失望，岐——的确是个人物！”

　　“那名医山庄——”

　　“你以为神歆真的丢的下这里？她是这里的人，她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事务，这里的人，她是放心不下的。”龙太医淡淡地道，出一股姜是老的辣的神色“她一定会回来的，当名医山庄需要她的时候。”

　　“那为何大先生要和她动手？”

　　“我本想完全控制她的，但是，她毕竟大了，成了，不再是我可以控制小姑娘，而是可以自行自主的一个女人了。”龙太医淡淡地道“我本以为，杀了岐，她会听话的，但是她居然敢和我动手，说明她不再是我养的狗了。”——

　　++——

　　通微追上岐“则宁病重，岐你此行是否回开封救人？”

　　他追上来的神态很忧悒，神韵很美，依然像一朵莲花，无声寂寞地开来谢去，亦或一门庭院，无边落木的寂静。

　　岐答非所问：“你很像一种东西。”

　　通微微微挑眉，一点孤傲，一点悠远。

　　“你很像茶杯。”岐一本正经地道“你很像我宿舍里那个古古的，很漂亮的，摸起来冷冷的茶杯。”

　　他在说什么啊？神歆被他一路横抱在手里已经是脸红晕，看见有人追了上来，就更加羞赧，挣扎着要下来“你胡说什么啊。”

　　但是通微居然眼含笑意“则宁赞你是个人物，你果然是个人物。”

　　他眼里忧悒和孤清，就像一杯干净而古芳的茶，氤氲着一种特殊的寂寞“我的确特别喜欢喝茶。”

　　岐干笑，他只不过随便说说“是吗？”

　　通微悠悠一笑“你此行是上开封吗？”

　　岐看出他眼里的微妙的变化，假如他不上开封——那会如何？

　　通微吐了吐舌头“我当然去开封，我怎么不敢去开封？哦，呸呸，错了错了，是我怎么敢不去开封？”岐干笑。

　　神歆也淡淡一笑“其实你本不必追问的。”她挣扎下地，整了整衣裳。

　　通微感兴趣地问：“如何？”

　　“他知道则宁有难，是一定会救的。”神歆看着岐也一脸很稀奇的样子看着她，不有点好笑，微微扬起了眉，扬起了眼神“因为他是个好人。”

　　通微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

　　岐不地哇哇叫：“什么叫做我是个好人？我本来就是好人！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大好人！那还用说…”

　　神歆轻笑，不置可否-

　　行同路上开封。

　　他依然活跃聒噪，她依然安然祥和。

　　一个男人，遇上了与之契合的女人；一个女人，遇上了令她心动的男人。

　　然后居然还懂得珍惜。

　　居然还可以在一起。

　　那便很足够很足够，很幸运很幸运了。

　　她和他之间，没有吃多少苦，没有经历许多的波折。

　　但是爱得很刻骨。

　　爱——并非一定基于痛苦绝望而生，相知，信任，专注去爱，也许很简单，却也很隽永。

　　她感激上苍，让她遇见了快乐——

　　++——

　　所谓太簇角——

　　“坤元载物，乐发生。播植资始，晶江闲亨。列俎棋布，方坛砥平。神歆湮祀，后德惟明。”

　　如此，唱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