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了重心
“回陛下,是。”勤政殿内又陷入沉默。徽帝怔怔地看向顾荇之,良久,才开口道:“顾卿与覃侍卫兄弟情深,如今谈婚论嫁确实不妥。既然答应了要替他照顾家人,那你便去吧。嘉宁这边,朕再劝劝。”
顾荇之松了口气,拜谢之后便俯身退了出去。行出正丽门的时候,已是后半夜。辚辚的车马行过漫长的宫前道,月清辉,落在被磨得光亮的石板上,亮的像层层水波开。顾荇之取出怀中那封沾血的锦囊。
***“哗啦…”无边月的另一头,水波上的皎洁被美人乌黑的发顶破开,变成一池碎光。净室里热气氤氲,蒙蒙水雾中蒸腾着清新的草药香气,搅扰出几分江南烟雨的风情。
一番打斗,又浸了半个时辰的冷水,自然是需要艾草热汤好好泡一泡的。水珠映着烛火,从美人密如蝶翼的睫滚落。花扬将手臂挂在池沿,悠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她微掀了眼皮,看向对面那张半人高的水晶镜。这镜子是她花大价钱让人打造的,据说能将事物照得纤毫毕现。如今的南祁境内只有两面。一面。
在仁明殿,皇后娘娘的寝宫。另一面,就在她的净室,虽然卖家曾嘱咐她说,镜子怕水,最好放在寝屋一类不易受的地方,但花扬却觉得,镜子的价值不在于其本身。
而在于它能够照见的风景。一面好的镜子,若没有相得益彰的美人来使,价值千金也不过一堆破铜烂铁,她若有所思地笑,颇为满意地看着镜中那图漫溢的“美人沐浴图”
凝白如玉的肌肤,被热气熏出几分浅粉,像初时节含苞的桃花,潋滟出无尽的娇媚。浓密的乌发高高盘起,鬓边有几缕耳发贴着纤细的脖颈儿,衬得那挑优美肩颈曲线绰约而畅,如一道月光被弯折。
当然,若是没有身后那只穿着短靴的脚就更好了。***“你来做什么?”花扬没有回头,依旧欣赏着镜中的自己。
花添习惯了她这散漫的态度,没有回她,兀自行到一旁的衣架边,取下上面挂着的一件睡袍扔给她,冷冷道了句“穿好衣服出来,”
花扬倒也不恼花添的蛮横,接了睡袍往身上一拢,披水而出。行出去的时候,花添已经在罗汉榻上坐下了。手边一盏刚上的新茶,茶香氤氲,花添的食指动了动,往外一推,道:“坐。”
“不。”干脆的一个字,拒绝得简单明了。花添蹙眉,不可理喻地抬头看花扬,见她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又和声道了句:“我说坐下喝茶。”“我说我不。”
“…”花添一噎,知道她一贯的子,懒得纠,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才抬头看着花扬道:“花括死了。”
“哦?”对面的人动了动眉毛,毫无惊讶“还真是意外呢。”花添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声音冷了几分“你把他留给了官府的人。”
“不然呢?”花扬反问“我把他和自己都留给官府的人么?”花添又是一噎,片刻才又道:“这一步走得太凶险,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没死怎么办?”“哦…”花扬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你绕这么大弯子,就是想跟我说花括死了真好?”
“…”花添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她干脆放下花括这茬,言简意骇道:“楼里让你退出这项任务。”“什么?”对面的人这才有了情绪起伏,问话的声音都高了三分。
“我的任务,从没有半途终结过。”“不是终结,”花添一顿,抬头淡淡道:“有人会接替你。”
不出她所料,那双琥珀的眸子在烛火下颤了颤,离的光暗下去,亮起几分掠食者的凶悍。
相识十几年,花添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的痛点,她专注、独立、冰冷,善于伪装且武艺湛,天生就是个完美的刺客。可与所有的天才一样。
她同时也自负、骄傲、不愿与人合作,强烈的胜负促使她不容许自己的能力受到任何质疑,果然,花扬走近了罗汉榻,对着她微微下身体,嗤笑道:“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东西。”
面而来的冷意,让花添忍不住往后仰起头“这是楼里的意思。”“哦…”方才还杀气肆溢的人,转眼便换上了委屈的神色…柳眉微蹙、我见犹怜,她侧身从罗汉榻地下取来一卷锦布包裹的画轴,乖巧道:“这是我上次在扬州,置重金所得范宽的《雪山萧寺图》,师姐若是喜欢。就当师妹孝敬师姐的。”
言闭,借着烛火,将画卷展开在坐榻的方几上。上次,置重金…花添很快抓住了关键。因为上一次花扬的任务是刺杀扬州首富。据官府称被害者死后,有人一把火烧了他的藏宝阁,无数奇珍异宝化为灰烬,然而。
他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一块金钉子…花添霎时对这个不着边际的人有些头疼,一时只推开她的手道了句“没用”
“啪!”她被花扬反手擒住了腕子。莹莹跃动的烛火下,眼前的女人眸潋滟,可往深里瞧,却又觉莫名幽暗,像一段暗涌动的险滩。
花添一瞬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右手食指在间一扶,一段泛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嵌在了两指之间,朝着花扬的面门毫不犹豫地便划了过去,她翩然一个后仰,寒气擦着额前飞过,一缕青丝落地,这一挥,干净利落。
花扬一怔,角的弧度未落,眼神中也泛起晶亮亮的光,像孩子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什。花添听见她笑了一声。
室中烛火一闪,风声呼啸而至,动作快到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本能地向着侧边一避。一声脆响闪过,她的余光看见方才自己坐着的那张罗汉榻一角,就这么被狠而准地掀飞了!
这个疯女人!都是同门,见面总要留三分余地。花添本不想动手,却被花扬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彻底怒了。
然还未及她反应,又是一阵急而快的掌风呼啸而至。花添干脆也不留情面,将指间寒光往前一送,出手里两寸长的一道白刃。都是顶尖的高手,短时自然难分胜负。房间里光影憧憧,烛火飘摇如遇烈风,你来我往之间尽是拳风刃鸣。
“呲…”罗汉榻一角擦过木质的地面,拖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花扬腿下一软,失了重心,整个人堪堪向后跌坐而去。花添手中的寒刃却未歇,朝着她的肩膀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