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染上了血腥味

　　他不由地心下一凛，百千万亿年里的唯一一次，一种他几乎从未有过的感觉，直窜而出，隐隐要将他没。墨离有些害怕。若这些都是提前计划好的，那么…他低头看了看口。

　　那个连他的凝血诀都封不住的伤口，登时面如死灰。黄昏，西天一抹残。蛰伏的黑暗啃噬着天幕上剩余的光，晚霞殷红，如她口的血。身后的瑶花林像涌动的黑云，远远地过来。

　　夏天闭了闭眼睛，她知道这一次，墨离一定会很生气。妖月此刻瘫倒在她身边，空有一具躯壳。

　　她好像被人移走了魂魄，她同眼前的这个白胡子老人一同演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好戏，联手将她引出了墟歌。

　　也许就连方才妖月要看她的灵囊，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她要确定，夏天不会带着契简出来，手脚被缚，三法天尊轻而易举地就取走了干坤铃。随后，他干净利落地一剑穿心。夏天了鼻子，真的很疼。

　　可是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此刻最让她难安的，却是她再一次将墨离拉入了陷阱的事实。好像自从遇到自己的那一天起。

　　他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墨离救了她那么多次，本来这次想还他一个人情的，可是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拖后腿的那一个。思及此处，口的那个伤口似乎更疼了一些。

　　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夏天咬了咬牙，猩红的血浸透了衣袍，沿着手指沾染了灵囊，她的手指轻轻摩挲在上面，生出一丝淡淡的遗憾。

　　夜风乍起，吹过瑶花林的时候，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爱人的呼唤。夏天恍惚地偏了偏头，视野中倏然出现一道白影，原来那真的是呼唤，是墨离在叫她。

　　他的声音嘶哑而暴怒，有如猛兽咆哮，夏天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自己的名字。须臾之间，天地巨震。

　　方才柔和的风霎时化作飓风猎猎，将眼前的一切吹得有如梦境飘摇，她听见山石滚落的声音，树木被连拔起，转眼之间似乎有什么震天的咆哮，如雷惊鸣。凭借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她勉力望向身后。三法天尊和墨离已经在隔空斗法。两人都是狠角色，招招凛冽，互不相让。

　　三法天尊祭出一道石符，墨离就直接掀了他身后的一座山。一白一青两道灵泽在空中相击，炸出一道映照天际的光亮。

　　又是一声震耳聋的咆哮，墨离裹在白袍里的身体变了颜色，青灰色的龙鳞如水覆盖，布全身，他的身体无限拉长变大，沾染了鲜血的白袍被撕裂，发出惊心动魄的拉扯声。

　　片刻之后，一条浑身泛着青白光芒的苍龙出现在夏天眼前。顶天立地，龙身巨大，每一片鳞甲都带着金边，巨大的龙尾不断拍击地面。

　　地震山摇，苍穹颤动。饶是根本看不到他表情，夏天也能想到墨离此刻一定是怒目而视，一副想要生了她的表情。“咚！”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击响，紧接着。是细微的碎裂之声。

　　夏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化作原身的墨离，他发了疯一样地撞击着隔开两人的结界。每撞一次，身上的龙鳞便落下一片，扯下一块血，多出一道伤口。

　　金红的龙血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化作一场血雨，染红了这一方的土地，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换来的却是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和越越多的鲜血淋漓，他在叫她的名字，他说，等着我，不准死！

　　石飞舞，沙尘漫天，渐渐遮去了西边的残。一缕温热划过夏天的脸庞，她别过脸去，下泪来，虽然她确实很怕死。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跟死比起来，她更怕的是死在墨离眼前。天空终是归于黑暗。当最后一片残红退去，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龙鳞碎了一片又一片，墨离口的那个伤，也渐渐地封不住了。如刀的冷风吹起夏天的裙角，拍在身后的石柱上，重而疼痛。

　　那张原本红润的小脸，此刻也已经苍白如纸。墨离近乎绝望的厉啸逐渐平息，夏天知道，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眼前泛起水雾，将周遭都映成了花白的光斑，她几乎用尽全力，抓紧了间的灵囊。许是白光刺眼，让她的灵台清明了一些，那在书册上看见的融魂法诀。

　　在脑海中竟然鲜明起来，以血为引，以魄补魄。天地万物，皆有因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灵光一闪，她好像一瞬间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天地万物，皆有因果。墨离当初因一念之差而血洗三界，害得天下生灵涂炭，万物痛失所爱。

　　所以他才会被天道夺去了爱魄，进而被封印在此。要结出爱魄，不能缺少的一味原料，便是所爱之人的生魄。天道，是要让墨离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一股紊，带着夏天的灵泽，被她引到了鲜血浸染的灵囊里。引入一点，就被那些原料噬一些，她猜对了。

　　三界之中无人能破的融魂术，竟然被她猜对了。思及此处，那张已经没了生气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夏天觉得，如今就算是死，自己也不必那么愧疚了。灵泽快速动，源源不断地涌出。

　　同时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浑浑噩噩之中，她听见墨离唤她，她听见那声音里的愤怒，她听见那声音里的绝望，她想抱抱他，告诉他不要生气，这是她最后一次惹他生气。

　　撞击结界的声音更大了。身后的山石簌簌落下，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险些砸了她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

　　“你在做什么？！”厉啸划破长空，墨离不可置信，却又毫无办法地反复喝止“你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

　　夏天想起来，这是生平第一次，墨离拿她没有办法，她得意地抬了抬嘴角，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随后的事情，她便再也听不清了。

　　恍惚之间她只觉得身后的柱子被什么东西砸碎了，她落身虚空，仿佛跌入深渊，一路要落到冥府地狱。意识涣散之时，她被一个熟悉怀抱接住了，那个怀抱温热，虽然染上了血腥味，却也盖不住那一抹她喜欢的清冷松木香。

　　“大魔头…”她软着嗓子唤他“你真香…”几滴滚烫的体落到她脸上，转瞬冰凉。一只炙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又小心地逝去了那些泪。墨离期盼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以他最不愿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