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一会儿书
陈一瑾拉住玉伶的袖摆,彻底换了一副口气,也不再犟嘴扯那些没用的东西,直柔声哄她说:“别哭…玉伶,都算我的过错。”
玉伶得了话头上的好处又放下了她那吊起来的心,当然就此收住了她的眼泪。陈一瑾见玉伶听进去了他的道歉,趁着机会对她道:“…我是真的想为你作一副画,就这一次。”
“我可以去和Fernando说,也可以让我大哥去说,绝不会让你难做的。”玉伶一听他这已经打好又想当然的算盘就头疼,怎么可能让他把事情捅到江雍那里去。
江雍让她爬的是陈一乘的,和陈一瑾毫不相干。只能说她倒是想稍微利用他一下。玉伶转过身来,主动靠近陈一瑾,反握住他抓着她衣袖的手,低声说道:“你别告诉我表哥,他会给你和你的大哥面子,但我定会得他一顿训斥责骂。”
“我可以偷偷的…要是下学早的话就去找你。”玉伶胡编造一通来稳住陈一瑾,他听罢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回道:“那我给你的名片你要好好收着。
画室的地址就在那上面,下午我都在那边,尽管来找我便是。”玉伶点头,向他保证自己绝对会好好保管他的名片。许是陈一瑾之前吃过玉伶的亏。
他有些不放心,问她:“那你要是再也不来了怎么办?”“老师讲东讲西的功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玉伶皱眉思索着。
还是退了一步:“半月后,若是我空不下来,我也一定去那个咖啡店见你一次。”又叮嘱他:“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表哥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
玉伶在此时抬头,用泪水染过的楚楚眼神看着陈一瑾,故作腔调,横声说道:“你要是害我被我表哥骂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陈一瑾直盯着玉伶,眼睛都没眨一下。玉伶说罢,就着打一就给个甜头的训狗把式,松开陈一瑾的手,却往他手里了一颗糖。
“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一颗姜糖当作信物,现下可放心了?”陈一瑾收下了玉伶的糖,但她紧接着又过来一颗,低头轻声请求他:“我这还有多的,你能给你大哥一个吗?”他看着玉伶说话时泛粉的脸颊,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之后,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淡香混着一点点酒气,莫名没忍住讽了她一句:“你对我和我大哥当真是两幅面孔。”
“我…这叫崇拜,他肯定不会收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你帮我给他,好不好嘛?”“一颗糖而已,你帮我这次,我就成全了你。”
“瑾哥哥,你就应了我吧…”陈一瑾被玉伶突然的撒娇昵软了半边心,咳了一声,还是接过了玉伶想要给陈一乘的那颗糖。瑾哥哥…这妮子的声音怎么这般软腻…***玉伶和陈一瑾隔了一段时间,一前一后地从盥洗室出来回了包厢。
她回来时正听见江雍和陈一乘在讨论东国领事馆的话题,因着锦锡工局部现下是东国人在管,本国的董事和其它国家的董事话语权不够,东国在锦锡和其它地方的伪军也狗仗人势,逐渐嚣张了起来。
又说东国驻锦锡领馆的总领事现在新上任了一个姓尾崎的中佐,成立了一个叫“大东亚公馆”的组织,还没有别的大动作。玉伶听不大懂,但她知道派乐门里面的东国客人是绝不能招惹只能顺着他们来的。
之前有一个舞女过于昭显气节,明言不接东国人,直接被一打破了头,当场死在卡座里,在那之后派乐门还修整过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开业。玉伶是当真从心底佩服她的,而自己为了苟活一条命,大概还没有像她这般的硬骨气。
不过青莺之前提过,夜蝶的失踪可能和东国领事馆有关系…她也只能谨慎地把他们说过的话都一一记在心里,但听来他们也只是随意侃天,本来就是不同道上的人,所以点到即止。散场时,江雍让玉伶坐车先走,她只得应下。
而陈一瑾和陈一乘一同离开。车上,陈一瑾遵照他和玉伶的约定,将她的姜糖递给陈一乘。陈一乘接过,问他:“你早就过了向别人要糖的年纪了。这又是从哪里来的?”陈一瑾想着自己只是帮玉伶送一颗糖。
她又没说得让他大哥知道是她送的,只想到不能让玉伶得意,胡诌道:“找跑堂要的,姜糖吃来去一去嘴里的酒味。”说罢便把自己手里那颗作为信物的姜糖剥去油纸,随意地喂到嘴里。
味道吃着先是粘牙的甜腻,可留在舌上的余韵又如烈酒般辛辣,他突然想起了玉伶今晚那不留情面怼言他的蛮横模样和她在盥洗室昏黄灯光下示弱的娇嗔表情。既辣,又甜。没错的。
陈一瑾看着陈一乘并没多问,浑不在意地,也吃掉了那颗糖,听着他说:“今晚的那个小姑娘可是以前哪里惹到你了?”陈一瑾皱眉,玉伶之前骗了他的确让他郁闷,叫他在那个咖啡店里好等。
但又不想让陈一乘认为他在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只冷漠地回:“不认得,第一次见。”“她那个脾气见谁都咬着不放,哪用以前招惹我,今晚我就看她不顺眼。”
可是陈一瑾一想玉伶对他大哥倒是真的乖巧,又觉心里莫名不爽快,对陈一乘说道:“大哥,我去画室一趟,今晚睡在那边,不回家了。”
陈一乘示意了司机,绕了路先去陈一瑾的画室。先于江雍一步离开的玉伶此时正坐在他的车里,而车正停在公共租界外的一条暗巷中。
“今晚江老板还有什么安排吗?”玉伶向司机搭话。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巷道,天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雨滴都挂在了车玻璃上。这梅雨季就是下雨下个不停,刚放晴没个小半天,晚上又开始接着下。司机照着江雍提前代好的给玉伶说着:“江老板让舜英小姐等着陈一乘。”
玉伶默声点头。可司机却突然另起了一个话头:“于经理今晚找了你。”“…什么事?”“说夜蝶大概是没了。明天她想让你去警署一趟,再最后辨一辨,认清了就去领了她的尸身。”“什么?”司机又重复了一遍。玉伶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我今晚能不能不做了?你能和江老板说一声么?”
“我没法…我真的不能…”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掩住了玉伶的喉咙,泪水模糊了一大片视野,从她捂住脸的指里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这连绵不断的雨,停不了。“这也是江老板代好的,”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玉伶颤抖哭泣的表情,顿了顿,还是继续说着。
“他说你要是做到了,他会告诉你一些关于夜蝶的事情。”而毫无选择的玉伶也在这一刻才意识到,江雍把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对付陈一乘要用何种方式才能拿到最稳定的胜率。江雍要她用她的真情和真眼泪去骗一个随时能把她看穿的敏锐男人。只有用真易假,才是最保险的。陈一乘在送走陈一瑾后。
原本是打算回军部宅院里继续处理一些事务,看一会儿书,醒了酒再回去休息。有些心火燥热,也许是酒劲上来了。